娇悍——画江
时间:2018-02-01 15:24:14

  白氏了然,爽快地点头应下:“行,需要哪几个人,到时候你和外院的陶大管事说一声,他若是觉得尚可,那就把他们都调拨到你手下吧。”
  冯淑嘉惊讶:“母亲不要亲自考校考校吗?”
  白氏摇摇头,笑道:“外院的小厮,一向都是陶大管事在管理的,合适不合适,他比母亲更加清楚。而且,母亲也相信你的眼光!”
  这是要给予冯淑嘉适当的权力,着手参与武安侯府的庶务了。
  冯淑嘉心头一暖,这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期,白氏对于她这个女儿,还真是信任爱护得紧。
  屋子里的人神情均是一凛,看来,往后她们不能再将冯淑嘉看做一个娇养着的小姑娘了,从今天起,冯淑嘉将正式参与到武安侯府庶务的管理中来,成为决定她们升降去留的重要人物。
 
 
第一百零一章 账面下的隐忧(一更)
  “多谢母亲!”冯淑嘉郑重行礼谢道。
  白氏一愣,旋即点着她的额头笑道:“你啊~和母亲之间,还用得着这么郑重地道谢吗!”
  冯淑嘉很想说当然需要,生恩无以为报,养恩无以为报,只是行礼道谢而已,远远不能报偿生养大恩的万一,但是看着白氏不以为然的神色,她还是笑嘻嘻地说:“道谢归道谢,母亲和其他人,自然是不一样的!”
  白氏抿唇大乐。
  尽管白氏说要用什么人只管和外院的大管事陶真去要就行了,但冯淑嘉还是将自己中意的人选提前告诉了白氏:“母亲,我想要先调拨大春和小春兄弟俩,怎么样?”
  怕白氏不记得他们,冯淑嘉还特意解释了一句:“就是最近替我跑腿的那两兄弟,我觉得他们挺机灵的,又打过交道,很适合。”
  白氏笑着点点头,说:“你去和外院的陶管事说一声,若是他也觉得合适,那事情就这么定了吧。”
  白氏管家并不求事事亲力亲为,而只管约束底下的管事,再由他们管理下头的人。否则侯府这么多人,她要一一亲自过问,还不得累坏呀。
  “多谢母亲!”冯淑嘉抱着白氏的胳膊撒娇。
  垂首侍立的采露,闻言激动得将手里的帕子绞得愈发地紧了。
  采薇见了,头垂得越发地低了,深觉和采露比起来,她对冯淑嘉还需要更加忠心,更加勤勉!
  人选定下来,冯淑嘉心中的大石头落了地,这才指着桌子上的账簿,和白氏说道:“这账簿里有些东西,我还不太明白,想请教母亲呢!”
  以冯淑嘉先前的回禀来看,她对于上头的账目一清二楚,那现在她不清楚的,自然是账目背后的隐秘之事。
  这些事情,闲杂人等可听不得。
  “你们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吧,这里不用伺候了。”白氏笑道挥退众人,又特意看了腊梅一眼。
  腊梅会意,带着屋子里的丫鬟婆子们退了出去,亲自掩门守在外面,只留了白氏和冯淑嘉母女二人在屋子里说话。
  “说吧,你都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白氏指了旁边的凳子,让冯淑嘉坐下说话。
  冯淑嘉顺从地在凳子上坐下,抽出其中的两本账册,快速地翻到各自记载有同一处田庄不同时期收益的页面,低声道:“母亲,您看,这一处田庄前后不过隔了两年,然而收益却翻了一倍,这其中还夹着两年的战乱……说出去,只怕没人会相信。”
  隆庆元年的战争,虽然最终并没有波及到京城,然而京城的田租、物价等还是受到影响,波动不小。
  在此等田租下调、物价见长的情况下,一个田庄的收益不降就算是好的了,如何能翻一倍?
  如此做账,自然是为了抹平冯异在战场上缴获的收益。
  虽然隆庆帝曾下诏书,明文规定,战场缴获的战利品,将士们和朝廷二八分,但是在越来越重的盘剥之下,将士们拿到手中的,其实并不足十分之二,有时甚至连十分之一都达不到。
  凭什么将士们浴血奋战得来的东西,最后却都要供朝廷后宫那些人奢侈享乐。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隐瞒少报,便是其中最常用的手段之一。
  可是这些见不得光的钱财,必须要通过正常的渠道转出去,洗白之后,才能够真正成为自己的财富,可以随意调拨使用。
  很显然,白氏正是选择通过田庄铺子的收益,将这部分灰色收入摆到明面上,成为武安侯府的合法积蓄。
  然而账面做得这么不仔细,只要稍稍用点心的人,都能够找出其中的漏洞来。
  没人在意还好,如果有人有意针对武安侯府的话,那这些账簿即便是不能够成为直接定罪的证据,至少也是一种间接的佐证。
  想来,前世李景肯定没少拿这些账簿做文章吧。
  毕竟,冯淑颖可是跟着白氏学过两年管家,很有机会接触这些账簿呢!
  白氏神色一肃,显然,她也想到了冯淑嘉话里暗示的意思。
  “这些账簿都是各处的账房先生做好之后,母亲又微调的……”白氏叹道,“没想到,连你都看出其中的不妥来了……”
  这种其实并算不上秘密的隐秘之事,当然不能假手他人。可白氏也不过是简单地学过做账而已,怎么可能会做得毫无疏漏。
  但这种疏漏如今却被年仅十一岁的冯淑嘉,只用一天的时间就看出来,白氏心头难免怅然若失。
  冯淑嘉见白氏面上的挫败,心中不忍,抱着他的胳膊撒娇,劝慰道:“母亲已经做得很好了……只是我恰好看到了这一点,想着偶尔听底下的人议论前两年因为战争,年成艰难,所以才起了疑心的,母亲千万不要妄自菲薄!”
  要不是前世她受困于中山伯府,只能通过抹平的账册寻找蛛丝马迹,以摧毁不共戴天的仇敌,以至于谙熟于做账、查账,又熟知武将之家生财的套路,只怕她也未必能在仓促之间看出来账册中的问题来。
  白氏勉强接受了冯淑嘉这番明显是安慰的说辞,趁势问道:“那嘉儿觉得,这些账目应该怎样做才合适?”
  冯淑嘉下意识地张口要答,幸好她及时管住了自己,极为认真地谦虚道:“我不过是勉强会看帐,又没有学过做账,母亲这话可把我给问倒了。”
  冯淑嘉摊摊手,一脸的为难挫败。
  白氏心中略定,若是冯淑嘉真的给出了解决方法,她只怕会惊讶到不知所措吧。
  一个从来没有正经学过管账的人,或许会因为天赋异禀,轻易地就能学会查看账目,但一定做不出完美的账册来。
  “不过,我觉得只要咱们经营好了目前侯府名下的田庄铺子,收益不断增高也是正常的!”冯淑嘉趁势提出要求,“母亲不若给我一间成衣铺子来打理吧,我肯定能在一年之内,让铺子的收入翻倍的!”
  收益越高,那些战场上缴获的灰色收入就越容易洗白,放心大胆地收到自家库房里去。
  
 
 
第一百零二章 反常(二更)
  别的不敢说,至少未来二十年里京城衣服的流行走势,冯淑嘉还是一清二楚的,甚至还能亲自做出样款来。
  前世,作为中山伯世子夫人,出去应酬的体面衣服总是要有的,伯府里的绣娘得了命令,不给她做,而偷藏用来替父平反的银子又不能露了白,她这个世子夫人,自然只能自己动手裁衣缝制了。
  不出去交际应酬,她怎么能了解外头的情况,怎么能寻找那些凶手的罪证,期待有朝一日能够上达天听,替父平冤昭雪!
  冯淑嘉语气里满满的自信让白氏白氏诧异,然而先是有足以以假乱真的荔山居士的《荔枝图》和荔枝印章,后又有如今一天查清账目,看出问题的成绩在,白氏惊诧归惊诧,在心里却对冯淑嘉有了更多的信心。
  “好啊!”白氏爽快地答应了,目光坚定地笑道,“母亲期待那一天的早日到来!”
  冯淑嘉信心满满,举手立誓:“母亲请放心,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主管外院一应事务的陶大管事,听闻冯淑嘉要调拨大春和小春兄弟二人,思索片刻便同意了,还特地将大春小春兄弟二人叫到跟前,认真嘱咐道:“能到姑娘面前做事,这是你们的福气!姑娘如今初初打理铺子,你们只要尽心当值,做的好了,自然是大功一件,未来不可限量。”
  追随姑娘的功臣元老,将来能不得重用吗。最不济,也能够做一个有头有脸的管事。
  大春和小春兄弟二人对于这个安排极为惊喜,先前他们可并没有得到一点风声。
  陶大管事好心解释一句:“姑娘只怕是早就看中你们兄弟二人了,所以最近才总是名义上要你们帮忙做事,实则是历练观察。现在,恭喜你们通过了考验!”
  大春和小陈兄弟二人闻言恍然大悟,躬身郑重谢过了陶大管事一直以来的照拂,又去芷荷院拜见了冯淑嘉。
  待兄弟二人行礼谢恩之后,冯淑嘉屏退闲杂人等,也没有瞒着他们,直言道:“我调拨你们过来,名义上是帮忙打理铺子,其实还是继续做以前的事情。”
  大春和小春兄弟二人闻言面面相觑,难掩失落,他们是奔着从小伙计奋斗到掌柜或是管事来的,谁知道还是要继续跟踪盯梢李景……
  冯淑嘉知道他们心中失望,也担心这种心态会影响以后两人认真做事,特意解释一句:“我争取打理铺子,就是要正式将你们兄弟二人调拨过来,好方便你们做事的。当然了,如果你们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
  听冯淑嘉这么一说,兄弟二人脸色失望散去,都激动起来,既然姑娘争取打理铺子就是为了将他们调拨过来,以为己用的,如此信赖和倚重,他们还有什么二话可说呢。
  “愿听姑娘差遣!”兄弟二人抱拳躬身,效忠追随。
  对于大春和小春兄弟二人的反应,冯淑嘉很满意,她点点头,低声交代道:“虽然昨天汾阳王放了中山伯世子的鸽子,让他白白地等了一晚上……但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的,你们只管盯着,有了什么消息就立刻回来禀报,不得迟误。”
  汾阳王老谋深算,按道理不会这样言而无信地放李景鸽子的,背后一定大有深意。
  汾阳王武艺超群,为人警觉多思,汾阳王府又被层层守卫,固若金汤,外人难以接近窥伺,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够继续从李景这边入手了。
  而且崔氏昨天竟然没有派人闯入百芳楼揪出李景,借机踩他一脚,这让冯淑嘉很是不解和在意。
  大春和小春兄弟二人得令之后,郑重应诺,立即退出去执行任务去了。
  采露依旧起身相送,脸上的笑容比以往越发灿烂了几分。
  大春也满面春风,侧头和采露低语些什么。
  小春自觉地落后一步,缓缓地缀着。
  冯淑嘉见状托腮思索,或许,该挑个时候,和采露好好地谈一谈她的婚事了。
  已经及笄了的大姑娘,是时候该考虑嫁人了,不论前世今生,最初让采露心动的都是那个同样心仪于她的大春。
  前世因为她轻信冯淑颖的挑唆,亲手毁了这一对有情人的姻缘,今生,就让她来做这个月老,成全两人吧!
  而此时的中山伯府里,李景想着昨夜的奇遇,已经一天一夜未睡的他,此时依旧激动得难以成眠,在书房里来回踱步,连长秀的柔声呼唤都没有听到。
  长秀不得不提高了音量,大声说:“世子爷,伯爷和夫人喊您过去松鹤堂一趟呢!”
  谢天谢地,李景这回终于听见了,停下脚步,蹙眉问道:“父亲回府了?”
  说罢,不待长秀回答,就自己抬头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只见晚霞的余绮已经在逐渐消散了,顿时恍然惊讶:“已经这么晚了呀!”
  果然,愉快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就连回味愉快的时光都如此匆匆,不知不觉间,一天竟然已经又过去了!
  李景嘴角上扬,伸开双臂,吩咐长秀为自己更衣。
  长秀顺从地上前,手下温柔地替李景更衣,然而心中却被李景脸上灿烂的笑容闪得惊疑不定。
  以往,听说中山伯夫妇同时招他去松鹤堂,李景都是愤怒而无奈的,那阴狠的眼神似乎当即就要将崔氏撕碎了一般,可为何今日听闻伯爷和崔氏招他去松鹤堂,李景的神情会如此愉悦轻松,甚至还有些迫不及待呢?
  难不成,是和昨夜李景彻夜未归的事情有关?
  那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长秀心中疑惑不解,却也不敢去贸然打听。
  他是清晖园里李景最宠爱的小厮,可那宠爱也不过是在床笫之间比对待别人更加疯狂一些罢了,对于真正重要的场合,李景是从来不带他这样“上不得台面”的小厮随行伺候的,都是临时从外院挑选一个机灵又“干净”的小厮,随行伺候的。
  譬如,李景昨天傍晚的出行。
 
 
第一百零三章 怒不可遏(三更)
  长秀明白,那样重要的场合,他不但没有资格随行伺候,甚至连好奇打听一句的资格也没有。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也愿意做一个干干净净、凭借自己的本事吃饭的小厮……
  心中一阵酸楚,眼前顿时模糊起来。
  长秀慌忙借着给李景系腰带的工夫,垂首眨掉了眼中的泪水,再抬头时,眼中已是一片清明,如常温顺柔声道:“好了,世子爷。”
  李景在长秀脸上拧了一把,意味深长地低声道:“等着爷~”
  长秀娇嗔地推了李景一把,催促道:“世子爷快一些吧,别让伯爷等得着急了。”
  说着话,已经先一步打开帘子。
  李景对于长秀的知情识趣很满意,点点头,阔步迈了出去,很是志得意满的样子,颇有“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的自信和气概。
  长秀心中疑惑更甚,见李景已经出了门,踏上院中的卵石小径,忙甩掉心头的疑虑不解,低头匆匆跟上,随行伺候。
  一路到了松鹤堂,还未进门,长秀就感受到了浓浓的沉压,下意识地将头低得更低了,连喘气声也不敢稍大一些,免得惊扰到了谁,最后吃亏受罪的都是自己。
  然而李景却像是毫无察觉一般,将脊背挺得更直了,脸上的笑容也愈发地张扬,肆无忌惮。
  本就沉着脸的中山伯李承宗,见了李景这幅模样,脸色愈发得黑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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