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悍——画江
时间:2018-02-01 15:24:14

  李魏紫好不容易等到正堂的大门被从里面打开,急忙奔过去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父慈子孝的融洽画面,整个人顿时一愣。
  这样和乐融融的场面,只有在母亲还在世的时候,她才有过。
  不是说李景是被叫到松鹤堂来听训的吗,先前崔氏也一副胜券在握的讥诮模样,怎么现在看起来,情况似乎并不是这样?
  “父亲。”李魏紫向中山伯行礼问安,随即故作吃味地试探道,“父亲和景弟在屋子里说了些什么?神神秘秘的,还让人专门在门前守着,连我都不让进去。”
  “是我有话要和父亲说。”李景知道李魏紫的担心,连忙笑道,“都是差事上的事情,想和父亲请教。姐姐也知道,五城兵马司多是由勋贵子弟充任,平日里应酬,少不得要多几分心思。我初初当差,怕出了岔子,所以才特地来请教父亲的。”
  李魏紫当然不信,但是显然此时不是追问的时候,便笑着应和道:“是吗!景弟如此用心于差事,真是长大了!”
  由于崔氏的挑唆,中山伯对李景是越来越不满了,李魏紫不得不抓住一切机会替李景说话。
  原本以为中山伯会沉默以对,甚至是再板着脸教训李景两句,谁知他却点点头,说:“是长大了”,一副很是欣慰的样子。
  李魏紫暗自吃惊,然而中山伯能如此夸赞李景,她自然是十分高兴的,忙笑着附和。
  父子三人,倒是难得说说笑笑地共叙天伦。
  等崔氏得知消息时,腾地跳起来,指着回话的婆子,又惊又怒:“这不可能!”
  她昨夜就得到了消息,却一直按捺到现在,就是为了等中山伯闲下来,狠狠地告李景一状——在自己园子里养**也就算了,招惹汾阳王府的人可是大祸事,一个不小心,是会阖府倾覆的!
  除夕夜施计之后,眼见着李景就要被彻底打压下去了,谁知道他竟然会那么好运,在元宵节的花灯会上救了贞慧郡主,得汾阳王亲自派人上门致谢,轻易脱了身不说,还谋得了差事。
  崔氏气得心肝儿直疼,好不容易这回李景自己犯她手里了,本以为胜券在握的,谁知她前脚刚走,后脚松鹤堂就变了天儿了!
  “我去找伯爷!”崔氏说着,腾腾腾地朝外冲去。
  可惜,有李景的丑话在前,崔氏这回再怎么落泪委屈都没有用了。
  冯淑嘉听说中山伯府最近闹得很欢腾,拍手称快之余,又不免奇怪,崔氏那日明明派人跟踪了前去百芳楼拜见汾阳王的李景,为何当时没有发作,却等了一天才又闹将起来的?
  而且,那日汾阳王虽然是主动相约,但是到底放了李景的鸽子,崔氏应该高兴才是,为什么还要闹腾呢?
  冯淑嘉思索许久没有答案,只得暂且放下,她这两日就要接手成衣铺子了,暂时没有心思去管中山伯府的这场热闹。
 
 
第一百零六章 再“遇”(三更)
  二月二,龙抬头。
  备春耕,贺龙祈雨,为土地公公暖寿。
  不论是地,还是人,都忙碌而有序起来。
  清早,吃过饭,白氏便将彩霞街的那间成衣铺子的账册拿出来,交给冯淑嘉,叮嘱道:“按照你的意思,母亲没有告诉他们你要接管铺子的消息。”
  虽然,白氏觉得并没有这个必要,她用了好几年的掌柜和小二,这点信任和自信还是有的。
  “我不是不相信他们。”冯淑嘉解释道,“只是突然间听到铺子以后会由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接手,我怕他们一时之间接受不了。”
  要御人,可不能靠权势地位逼迫,总得让他们从心底信服才行。不信服,就容易出乱子。
  “你也知道自己年纪还小啊?那还说什么一年就将铺子的收益翻一番的大话!”白氏趁机教育冯淑嘉,“你从未打理过铺子,可不能一上来就好高骛远。母亲不求你赚个钵满盆满,只求一切平顺,你能从中学得本事就行了!”
  有志向是好事,但若是心气儿太高,不顾实际情况,最终免不了受挫。再严重点,打击了自信,只怕往后再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就容易畏手畏脚。
  “我知道了,母亲,你不用担心。”冯淑嘉笑眯眯地收起账本,准备出门。
  冯援拽住冯淑嘉的衣袖,抬头可怜巴巴地哀求道:“姐姐,去,去!”
  冯淑嘉还没有说话,白氏就先严厉地拒绝了:“你一会儿还要去演武场训练,哪里有功夫去街上。”
  冯援不依,紧紧地抱住冯淑嘉的胳膊不撒手,一个劲儿叫嚷着:“要去,要去!”
  白氏柳眉一扬,下一刻就要吩咐何妈妈强行把冯援抱走:“何妈妈……”
  话没有说完,就被冯淑嘉摇头婉拒了。
  “姐姐今日不是去街上玩的,带着你不方便做事。”冯淑嘉矮下身去,扶着冯援的肩头,耐心地解释道,“而且你今天的训练任务也还没有完成,可不能半途而废。等他日有空了,姐姐再带你去街上玩耍,好不好?”
  “不好!”冯援摇头拒绝,一点面子都不给。
  白氏眼睛一瞪,就要发火。
  对于将来要支应门庭、传承家业的长子,白氏远没有对长女那么宽和,甚至算得上是要求严厉。冯援如今才不过一岁有余,白氏就已经安排他的文武启蒙了,虽然课业都不繁重,但是要求却很严格。
  而近来身子渐重,开春后府里府外的各项事务繁多,使得白氏原本温柔和顺的脾性也变得焦躁易怒起来。
  “可是援弟要是学不好功夫的话,怎么能够变成像父亲那样厉害的人,将来保护母亲和我,还有弟弟妹妹们呢?”冯淑嘉见劝解无用,便换做了激将法。
  冯援小孩子心性,最吃这一套,闻言撇嘴挣扎许久,最终还是点头同意,只是不忘记再三提醒冯淑嘉:“要去,要去!”
  冯淑嘉点头笑道:“好,等姐姐得空了,一定会带你上街玩耍的!不仅如此,等再过些时日,姐姐对铺子里的事务上手了,就陪你一起去演武场训练,好不好?”
  冯援拍手欢呼:“好!好!”
  有人陪他一起训练,一块玩耍,他想想都高兴得不得了。
  白氏以为冯淑嘉只是随口一说,用来哄冯援乖乖听话留下的,却不知道冯淑嘉早就有这个念头
  ——只有有个健壮的身体,才能在强敌环伺的环境里,徐徐图谋,奋力出击,改变前世抄家灭族的命运!
  辞别了白氏和冯援,冯淑嘉登上马车,一路朝彩霞街而去。
  彩霞街在京城只是一条寻常的街市,说不上繁华,但也决不至于寥落,而坐落其间的武安侯府的成衣铺子,就如彩霞街一样,位置不好不坏,收益不高不低。
  中庸之道,学得十成十。
  马车行到彩霞街街口,冯淑嘉便喝停马车,要下来步行。
  随行伺候的采露劝道:“这里离着铺子还有小半条街呢,姑娘这会儿下了马车,得要好走呢。”
  冯淑嘉摇摇头,指着外头林立的店铺说:“打理一间铺子,可不仅仅看好这一间铺子就好了,左邻右舍,卖花卖茶的,都要了解一二才行。”
  采露惊愕:“姑娘是真的要打理铺子?”
  不是为了借此机会,将大春和小春兄弟俩调拨到自己名下,好方便打听消息吗?
  “当然要打理铺子了!”冯淑嘉对着一脸惊诧的采露摇摇头,说,“不仅要真的打理,而且还要打理得非常好,让收益翻一番才行!不然,我不就成拿家业耍着玩儿的败家子了?”
  那倒是,就算是要打听消息,也不能把一间铺子都给折腾进去吧。
  采露赧然,她还是小看了姑娘啊!
  主仆二人下了马车,步行前往成衣铺子。
  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采露低声道:“姑娘,奴婢觉得您还是带上帷帽吧,这么多人呢……”
  冯淑嘉摇摇头,觉得自己完全不需要戴那种累赘的东西,反正她年纪也不大,还可以再任性在街上露面几天。
  最主要的是,隔着一层面纱,还怎么看得清楚往来熙攘的街市。
  采露知道冯淑嘉的性子,一旦决定的事情不会轻易更改的,也不再劝。与其在这里争辩劝说,浪费时间,倒不如赶紧去铺子里,也能早些避开喧嚷的人群。
  可是采露还是想错了。
  看着身边不疾不徐,缓步向前,不时还停下来细看一阵,或是皱眉思索的冯淑嘉,采露无奈一笑,干脆抛开顾虑,陪冯淑嘉一起细细地打量眼前车马行人往来不息的彩霞街。
  在冯淑嘉和采露主仆二人打量街市的时候,有人也在不远不近地跟着她,眼神里充满着探究。
  如此认真地打量着街市两旁的店铺,街面上的行人车马,却从未踏进任何一间脂粉铺子、银楼、布店欢喜选购,真是个奇怪的小姑娘。
  当然了,奇怪的地方也不止这一点。
  想到那日深夜“初访”,看到的那幅足以以假乱真的《荔枝图》,深邃的眸子越发地沉了沉。
 
 
第一百零七章 深藏不露
  冯淑嘉完全没有意识到身后有人尾随,正和采露指着越来越热闹的彩霞街,边走边看边低声说道:“你看这彩霞街上的店铺,几乎过半都是做的布匹、成衣,甚至是一些针头线脑的生意。
  这样自然有好处,大家需要这些东西的时候,都会想到彩霞街来看一看。但是也有不好的地方,货比三家,竞争太激烈,要是没有点自己的特色,怎么能留住顾客?”
  采露深以为然,指着路过的几家店面,一一低语点评道:“譬如那一家,打的是蜀锦的名号,花色样式齐全,喜欢蜀锦的,肯定会进去瞧一瞧,看一看的……还有那一家,主打量身定做,满足客人一切需求,听着就很吸引人……还有……”
  冯淑嘉一面听,一面点头赞许。
  这就是口号宣传的重要作用,哪怕那主打蜀锦的铺子里的花色款式并不如他们说的那样齐全,哪怕所谓的量身定做只限于很少一部分顾客……
  但是,有了这样的宣传,总会有人愿意去逛一逛,瞧一瞧,生意也就不会太差。
  主仆二人一路边看边聊,不自觉就到了武安侯府名下的成衣铺子。
  冯淑嘉在自家店铺门前站定,抬头看看普普通通的“成衣店”的店名,再看看里头花色款式都很普通的衣衫裙袄,只觉得一年将店里的收益翻一番应该不是什么难事,而且看样子,自己努力的空间应该会极大……
  当然了,彩霞街上如冯家这样普普通通的成衣店铺,也有不少,甚至还占绝大多数,但是冯淑嘉的目标可不仅仅是守成不亏本就行了。
  “先进去看看再说。”冯淑嘉低声吩咐。
  采露点头应诺,扶着冯淑嘉跨进了店门。
  立刻便有小二迎上来,热情而周到地笑问道:“客官需要些什么?咱们店铺里花色款式都很丰富,您想挑些什么样式的?”
  冯淑嘉看看店里零星的几个客人,对着小二点点头,又悄悄地对采露使了个眼色。
  采露会意,立刻抬头,财大气粗地吩咐小二:“去把你们店里最好最贵的衣衫裙袄,都拿来给我们姑娘瞧瞧!”
  此话一出,别说是小二了,就是其他正在挑选衣服的人也都立刻望了过来,面上难掩惊讶。
  这家成衣铺子,做得都是些经济实用的衣衫裙袄,来此光顾也都是一般人,猛不丁冒出这么个大财主来,由不得人不惊讶。
  而且从眼前这一主一仆的穿戴气度来看,也不是那等钱多人傻的粗鄙暴发户,倒像是金玉娇养大的千金小姐和其侍婢,又怎么会到这种小店里来“淘宝”呢?
  小二想不明白,然而多年的跑堂待客的经验,让他在想明白之前,已经恭敬地将冯淑嘉主仆二人迎到柜台前,将墙壁上上挂着的最好的衣衫裙袄都取了下来,一一摆放在柜台上,客气有礼地笑请道:“客官看看,这里头可有您满意的?”
  其他几个正在挑选衣服的客人,此时手下虽然依旧摸着衣料,眼睛也都还盯着自己先前要选购的衣物,然而却都竖起了耳朵,不时地拿余光朝冯淑嘉那边瞥。
  冯淑嘉却像是没有察觉到似的,随意翻了翻眼前价格比店里其他的衣服贵出一倍的衣衫裙袄,摇头道:“虽然衣料不差,做工也算精细,但依旧太过普通寻常。”
  小二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差点没绷住,这本就是家寻常的成衣铺子,顾客也多是寻常人家,衣服普通寻常不是再正常不过了,真要是精伦绝俗、难得一见,那才叫不正常呢!
  所以,眼前的这一主一仆不是来买衣服的,而是来挑事儿的吗?
  小二笑容依旧未变,却少了先前的热忱,指着柜台上摆出来的衣衫裙袄,笑道:“本店最贵最好的成衣都摆在这里了,不知客官想要什么样式的?或许,小店可以替您量身定做。”
  冯淑嘉满意地点点头,这种情况下,小二还能想着设法留住客人,不错,不错。
  “你确定店里最贵最好的衣服都在这里了吗?”冯淑嘉反问道。
  小二一愣,心想,这人是不是有毛病吧,我一个跑堂待客的小二不确定,难不成你一个买衣服的客人还能确定了不成!
  “都在这里了,客官……”小二强笑着要再劝,然而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冯淑嘉摆手打断了。
  “我记得,店里去年应该购进了一匹金陵云锦才对。”冯淑嘉说着,指着柜台上罗列的衣衫裙袄,笑道,“可是,这里头却没有一样是金陵云锦裁就的……”
  小二立刻变了脸色,失礼地盯着冯淑嘉看了看,立刻换上一脸肃容,低声道:“客官稍待,待小人去请了掌柜的来。”
  说罢,小二急匆匆地一施礼,撩开帘子,直奔后堂而去。
  其他客人也都惊讶地望了过来,连原本手中用来做样子的衣服都丢开了。
  金陵云锦产自金陵,用金线、银线、铜线,和蚕丝、绢丝,以及各类鸟兽羽毛织成,独特新巧,美轮美奂,流光溢彩,似云如霞,因此而得名。
  “江南好,机杼夺天工,孔雀妆花云锦灿,冰蚕吐凤雾绡空,新样小团龙。”说的就是这名闻天下的金陵云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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