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幼薇道:“此阵由我来布,金掌门只要保证锁魂壤能在阵中足足呆上六百年即可。”
金岩子手足无措,只得连连说:“我保证!我保证!”
连幼薇点点头,转过身望向床榻那呼吸艰难的少年,说道:“那我现在就开始了。”
第54章 乌云宁月城
万世沧桑,二十年不过是一晃而过。
这二十年里,俞祈元每次见连幼薇总是能从她脸上看到不少的变化。漫长岁月卷做风霜,也未浸袭腐蚀她的容颜。她的脸还是那么冷,越来越冷。
“阿薇。”比如此刻呼喊她,她仍会笑,只是那扯起的笑颜的双颊,看起来颇为费力。
“祈元师兄。”
俞祈元进堂坐了下去,四周环视起来:“自从丁丁走后,你这屋里是越来越冷清了。”
“我从前也是一个人,都习惯了。”连幼薇围坐在旁,给他倒了一杯酒,问道:“宴宴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安宴宴自从两年前醒来,总是跟俞祈元形影不离。
俞祈元道:“宴宴去了司马峰凝香阁,我是来跟你说事的。”
“哦?”
连幼薇捏起茶杯,细细想来,这二十年来掌门苏点天因夜梵山一战伤势太重一直闭关不出,穹苍派大小事务均由大师兄白占元打理。许是不想让她劳累,一般也从未找上她。
俞祈元道:“此次事务重大,你深居峰内可能不知。”
“什么事让师兄如此上心。”
“北边的宁月城!”俞祈元神色有些凝重,顿了顿,又接道:“北边的宁月城本来是座南北通贸往来的大城,这你应该知道。昨日有人来报,一夕之间,那宁月城竟然成了空城。”
“空城!”连幼薇放下茶杯,颇有些震惊,不解道:“师兄是说一夕之间,那宁月城数三十万百姓均数消失了么?”
“也并不是全是。城中忽现干尸,那干尸似是被什么东西吸了精元,趟地不消一刻干尸竟自动站起,见人便咬。被咬伤的均被传染,吓得居民紧闭门庭,能逃的便逃了出去,逃不了还躲在城中。如今城中居民仅剩三成不到,各门派眼下应都派了弟子急援,再迟怕是干尸扩散,届时可真的要成亡灵之城了。”
“如此骇人听悚!居然剩到三成不到,怎么现在才发现。”
“听闻七八日前,宁月城城门就被紧闭,外来商户被堵在城口谁也进不去,城里的人也出不来,消息自然也是传不出来的。怕是有异样,那些商户就去找了城外法华寺的得道僧人前去探风,僧人入了城也音讯全无。直到昨日,一名僧人逃了出来,才告知了这事。”
连幼薇垂眼沉心思忖半刻,缓缓接道:“自古吸取人精元练邪功的事也并不稀奇,只是为何还会自带病菌感染于旁人?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所以这才棘手,本来临逢二十年一届的仙剑大会也暂且压后了。”
连幼薇听到“仙剑大会”四个字心里猛的抽了下,面上却不动声色,问道:“那大师兄想让我此刻就去宁月城走一趟么?”
“嗯,事态紧急,你先行起身,到了可先与别派会合。明日等宴宴从凝香阁取药回来,我们在一同追你去。”
俞祈元刚走,连幼薇便起身御了剑出门。
到达宁月城之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但空中月色高至,倒是视线无碍。
城门紧闭,一丝生气也没有,连幼薇轻松翻过城墙,避开月色在阴影处疾走探询起来。
走了许久,处处屋门紧闭,想要找一处落脚地也不易,好在又走了一会,便碰见四五名女子在大道上疾跑过来。
连幼薇见她们脚步轻缓,即使疾跑阵位也一丝不乱,立即看这服饰应该是移花宫的年轻女弟子,忙上了前问道:“你们在追什么?”
众女弟子停下脚步,打量起连幼薇,一身月白轻绫单薄,不仅生的出尘,气质并卓然,手里还提着一把月银剑鞘。这剑鞘镂满霜花,在昏暗的阴影处微微散发些许芒光,定是一把灵剑。显然,眼前问话的女子是比她们更高阶的修仙人。
带头一名女弟子颔首问道:“是哪家的仙师?”
连幼薇道:“穹苍连幼薇。”
众人一愣,穹苍派本是眼下最富盛名的修仙名门,何况这位连幼薇人人皆知,仙名十盛。别说自己只是普通修仙弟子,就算是自家掌门见了她也得礼让三分。
虽说这连幼薇本就是现下众人皆闻的旷古修仙奇才,但最让她名声大噪的,是二十年前的仙剑大会手刃了魔徒,虽然修仙界各种她与那魔族孽徒的传闻,但名声真是无人不知。
那带头女弟子赶紧合手弯腰恭道:“原来是连仙师,晚辈是移花宫芷苑阁的弟子兰熏。”
连幼薇点点头,兰熏继续说道:“方才兰熏与师妹们追一群魔人,追至前处便失了踪影,眼下才四处搜寻。”
连幼薇诧异道:“魔人?”
“是。”
连幼薇心下思道,北陵魔族几近绝迹,难道时隔三十余年又死灰复燃?想了一会又问道:“那群魔人作何打扮?”
兰熏道:“虽黑衣罩着,脸部看不真切,但双眼都泛着红光,手脚与常人有异,长短不一。”
连幼薇道:“好,莫要耽误,我与你们一同前去。”
兰熏道:“是。”
众人一边疾走起来,连幼薇又问道:“一路走来,怎么没有看见城中干尸?”
兰熏道:“已经有数十门派先行前来,把发现的干尸都隔离到城西去了。”
说完便一同疾步了起来,走了约莫半柱香,众人站在了十字路口,也不知道往哪处去。连幼薇心下打岔的功夫,余光便被右边一点通红引了去。
放眼放去,竟是座高阁。这高阁足有五丈高,却满挂红笼,一片通红。在这漆黑死寂一片的夜里实在太过醒目,就像生怕别人不知道这里有问题。
这城里到处庭门紧闭,怎么唯独这处如此张扬,连幼薇点头示意,众人便准备潜进去。还未行动,就看见十几名黑衣人从阁楼上跃下。定睛一看,正是方才兰熏口中的魔兵打扮,只见这群黑衣人分作两批,身法奇快,各往左右奔远。
魔兵刚走,随后在高楼的三层处出现了一名女子。这女子身披红衣,她俯身慵懒的趴在栏杆处左右张望,身后还有一魔兵弯身恭在后面,似乎在等她指示。
灯光照着那女子脸清晰,甚是娇艳妩媚。
连幼薇心下眉眼微颦,思虑起来,这脸好像在哪见过......有些眼熟,就是想不起来是谁。
红衣,魔族......
突然心里一蹬,满脸凝重:二十年前,槐阳镇,自称南疆公主......叫乌梨的女子!
只是她怎么会出现在这?
连幼薇向高阁抬眼望去,虽然当年她不过是十二三岁的少女,过了那么多年,五官长开了,面貌却大致不变,神情也是越发的娇媚。
第55章 师傅,好久不见
兰熏伏在连幼薇身旁一直看着她,等她下指示怎么过去制服质问这女子。
没想连幼薇却说道:“我追左侧,你们去右侧。”
兰熏不解:“连仙师,刚才我们追的就是这模样打扮的魔兵,这红衣女子定是魔族一员,为何我们不上去制服她。”
连幼薇道:“那些魔兵分成两拨,可能是去找城中的百姓了,我们必须先去遏制魔兵。”
她还依稀记得这乌梨虽然身配一副灵鞭,但当年功力确是一般。宁月城死了二十余万人,怎么可能会是她一人所为。
又想起当年乌梨撤走之时她身旁的白芍隐约说有人在召唤她们,难道召唤她们的人便是乌梨背后的主谋么?那么.....这定是一场预谋了二十年的计划!若是此刻就这么闯了进去,如果主谋不在里面不仅打草惊蛇,带着兰熏这帮弟子更是缚手缚脚,何况不先阻止那些远去的魔兵看来又要徒添死伤。
连幼薇紧了紧手中的剑,又说了一次:“我追左侧,你们去右侧。”
兰熏非常疑惑,急问道:“要不我带师妹们前去制服那魔女,连仙师去追魔兵。”
连幼薇嫌她啰嗦,直厉了口气,冷道:“你们不是她的对手,按我说的做。”
兰熏心中咯噔一下,这连幼薇名声盛,脾气更大。自己敬她十分,她却摆起训人的架子。奈何自己辈分低,也确实魔兵这么晚出去定不会只是普通游逛。低低不甘的应了声:“是。”便带众人追了出去。
连幼薇一路追着那群黑衣魔兵,追了没多久,便看见角落里稀稀疏疏的几个暗影,从暗影中还传来幼童微弱的呢喃声。
连幼薇一把纵身过去,几个黑影四下散开,空出那角落。定睛一看,那空出的角落里蜷缩着一个孩童,她跃过去一把拉出那孩童,趁着夜色,看的清晰。
这孩童衣衫篓烂,背后披了快麻布,脸上脏兮兮的,像是个被人遗弃的流浪孩童。
那几名黑衣魔兵见是个女人,又齐聚了过来,打量起连幼薇,又并头似乎在与同伴对话:“这个人族小孩就不用管了,这个女的看起来有点功力,这样的人,那位“大人”一定会满意。”
连幼薇听此,抽出问道又一个纵身飞到一名黑衣魔兵背后,一手捏住他的后肩,一手把剑往他喉间驾去,冷厉道:“你们说的那位“大人”,是谁?”
身旁几名黑衣魔兵也不管同伴被擒,直接下半身化作黑烟游到连幼薇身前。伸出各式武器向她锤来。
连幼薇二话不说,一剑了结那剑下的魔人。为防乱斗波及这角落的孩童,又后退翻身闪到那孩童身侧,把孩子拖远,拖至阴影处。脚往墙壁上一踮,又飞身出去,一剑刺中其中另一魔人的胸口。
剩余几名魔人,见连幼薇修为远在他们之上,顿时明白当下情势,不多做挽留,撒腿就往远处逃去。
连幼薇预想追去,却听见身后阴影处那名孩童哀鸣的呢喃声,回身蹲下问道:“你可听得见我说话?”
那孩童在阴影处摇头晃脑,连幼薇还以为他害怕或者不知该怎么回答自己。心里沉思着该把他带向何处。不管许多,抓起那孩童的肩膀就想走,没想手臂一吃痛。
那孩子狠狠一口便附在连幼薇的右手臂上。
连幼薇眉眼一皱,立刻紧握右掌震开他的小脑袋,把那孩子顺势扔了出去。掀开手臂的衣衫一看,一排鲜红的口印,伤口处还密麻散发着些许寒意。
在看向那地上被她抛出去的孩童,此刻已躺在敞亮的大道上。他满脸的青色,浑身抽搐,口中吐着白沫。难道是那群魔人从干尸身上练取了尸毒投放在这孩童身上了,此刻忽然发作起来。
连幼薇紧了紧被咬的右手,心中嗔道,真是大意!
她俯身过去,这孩童的身体竟然迅速的僵了起来,显然是没救了。连幼薇把他在拎回原来的阴影处,扯下他后背的麻布盖住他的脸,便向那几名黑衣人逃跑的方向追去。
追了半柱香,天色朦朦,右臂的伤口却越来越寒,而眼前只有一排高楼,阻断了去路。
连幼薇飞身向高楼栏台跃去,慢慢向里走,忽而,一个高挺的黑影拦在她前方。
那黑影背对着她,一动不动。半朦胧的晨曦,月色冷寂清亮,披洒在那黑影肩头,忽然一丝细风卷起,卷起那黑影直至腰间细长的发丝,在风中猎猎絮动。
似乎就像在等她......
连幼薇捏紧掌中的问道谨慎起来,慢慢的走过去。三丈之外,对着那黑影,开口冷道:“谁!”
那高挺的黑影慢慢转过身,唇间勾起一丝笑意,双唇轻启,声响即低沉又轻慢,说道:“师傅,好久不见!”
第56章 归来已不再是少年
连幼薇立在原地像被人定了身,心就像被钝物狠狠的撞击了一下,手中的问道欲要脱落,眼睛睁的无比大、无比不可思议,全无她往日的淡然。张着瑟瑟发颤的嘴,直直的望着眼前这个连夜色都卷敛的墨衣男人,念道:“阿霁......!”
墨衣男人唇角的笑意来的更烈,一张被上天雕刻的近乎完美的脸庞明明那么冷却卷着几分狂浪,高挺鼻梁之上的双眼沉而深邃,仿佛多看一眼便会深陷其中,下一刻就是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