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陆静妍很是不满,冷哼着道:“姐姐你理二哥作甚?大姐一点儿不喜欢他,我们又何必与他走那么近呢?”
事事以陆静英马首是瞻,可陆静英又把她放在哪里?这个妹妹,真是太糊涂了,陆静姝正色道:“大姐是大姐,二哥是二哥。我只记得,幼时一起出去玩,我要吃树上的果子,大哥不去摘,都是二哥摘下来的,我累了,大哥不背我,弟弟又小,二哥就把我扶在马背上,牵着我走。”
她怎么能像陆静英一样不搭理陆策呢?
就像父亲说的,他们是一家人。
陆静妍撇撇嘴:“我又不知这些事情,我只知道……”
“你只知道大姐,你倾慕大姐的风采,可有没有想过,你如此待大姐,又能得到什么呢?与其羡慕,不如好好学着,将骑术学好,将射箭学好,有一日能同大姐齐头并进,不然你这辈子也只能附和她了。”
陆静姝今日这话格外的刺心,陆静妍不由满脸通红。
见陆静妍似乎恼怒极了,陆静姝淡淡道:“你还去不去看三表妹了?若不去,我便自己去了,今日这话我也只会说一次,往后勿论你怎么围着大姐转,我都会视而不见,毕竟再过两年我就要嫁人的,我又哪里还能顾得了你?”
阳光下,她一双眸子似湖水般清澈。
想起这些年陆静姝对自己的循循善诱,陆静妍不由鼻子一酸,再如何,陆静英都是堂姐,又怎么比得上自己的亲姐姐?就算被她骂两句,自己也不会真的去怨恨。
“我跟你去。”她咬一咬嘴唇,拉住了陆静姝的袖子。
陆静姝笑了。
苏沅早上喝了药,昏昏沉沉一直睡到下午,醒来时听到外面陆静妍的声音,以为是幻觉,揉着脑袋叫宝绿进来。
“我的病是不是更重了,竟然听到三表妹的声音……”她告诉宝绿。
宝绿扑哧一声:“姑娘,您没有听错,是陆家二姑娘,三姑娘来了,只见你还未醒,二姑娘就说在外面欣赏您种的茶花,说她也有几盆,不知道开春了会不会养好。”
“是吗,那快请她们进来。”
陆静姝看苏沅手忙脚乱的穿衣,忙道:“你别急着下来了,小心着凉,我们又不是什么生分的,还用你亲自来迎吗?我看你就在坑桌上用饭罢。”说着坐到床边,伸手摸一摸额头,“好像不热了,是不是好点儿了?我来时,祖母与母亲都很担心你呢。”
“应该是好点儿了,我早上头重,人都看不清,这会儿看你清楚得很。”
陆静姝由不得一笑。
苏沅又看向陆静妍:“多谢三表妹也来看我。”
这是看在姐姐的面子,陆静妍哼了声道:“你快些好吧,省得明儿,后日姐姐还拉我过来,可我忙得很,我要好好学骑术了。”
仍然不是那么好的语气,但不知为何,苏沅觉得陆静妍好像有点不同了。难道这小丫头来之前,被陆静姝教导过了吗?她歪头朝着陆静妍笑,陆静妍被她弄得脸都红了,掩饰的叫丫环把东西提过来:“姐姐专门叫厨房做了一些吃食,有红豆卷,香梨酥……路上遇到二哥,他让我们帮他带了两盒豌豆黄。”
陆策吗?
苏沅一怔。
“二哥得知你病了,说原该来看看,但你在闺房不便。”陆静姝解释。
苏沅有些说不准,因上回陆策显然对自己存有怀疑,后来逼得她不得不装疯卖傻,称赞了他一句才作罢,而今突然送豌豆黄,她心想,该不是还在怀疑什么罢?
可自己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了!
见她拧着眉,竟是不太理解的样子,陆静姝笑道:“你当日送二哥黑玉膏,他而今送两盒豌豆黄,也是应该的。”
是因这件事吗?苏沅眉梢一扬,若陆策觉得就此还了人情,互相不欠那倒是好事了,她微微松了口气道:“你们回去帮我谢谢二表哥。”又吩咐采薇去厨房端饭菜,“多盛两碗石耳鸡汤,祖母使人早上熬的,好不容易买到新鲜的石耳,你们正好也饱饱口福!”
姐妹俩都笑起来,道好。
听说她们来府里了,苏锦问:“三妹难道醒了吗?”
“才醒的,姑娘也去看看吧。”冬葵道,“听说正在一起吃石耳鸡汤。”
苏沅病了,祖母很看重,又是请大夫又是叫管事去集市买石耳,说苏沅喜欢吃,也不知道自己病了,祖母可会如此担心?她待自己再也没有以前那么好了!
苏锦闭了闭眼睛,起身去看苏沅。
几个人热热闹闹一直待到酉时才告别。
莲花胡同的苏家常与他们来往,有些好吃的都会互相送来送去,故而苏沅病了,那头很快也得知了,苏文惠很担心,与罗氏说要去看一看。
正当是用晚膳的时候,苏明诚就笑道:“不是小病吗,还跑来跑去的,明日看样子还要下雨。”
口气里不当一回事儿。
苏赡把手里瓷碗往桌上一顿:“下雨就不用去了吗?上次文惠及笄,沅沅这小姑娘送了厚礼,她病了当然要去看看的。还有你,你也该多见见承芳,向他讨教下学识,我看你是越来越疏懒了,是不是以后就想指望文润几个了?父亲没个父亲的样子!”
四个儿子都在,除了文博文进还小,其他两个儿子都听得懂了,由不得低下头去。
“你该给他们做个榜样,”苏赡仍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又不是半百的年纪,像礼部的孙大人,工部的刘大人都是三十多岁才中举的……”
当着儿子的面被训斥,饶是苏明诚平日里脸皮厚,此时也忍不住恼火,闷着声道:“父亲,您有话同我说便去书房罢。”
“去什么书房?”苏赡对苏明诚很失望,他这辈子就生了一个儿子,可苏明诚却偏偏念不好书,把他们这一脉的面子都丢光了,就算给他生了四个孙子又有什么用?不像苏承芳,同样的年纪却已经是左侍郎,做着实务,在外有非常好的名声。
任何人提起苏家,都指的是洒金桥下的苏家。
父亲手指着他,几乎是不屑的,苏明诚浑身好像被刀扎到了一样难受,他忽然想到年幼时,父亲带他去见苏承芳,叫他跟苏承芳一起念书,稍有不对,就在苏承芳面前毫不留情的斥骂。
苏承芳这时候总会来劝父亲,父亲又忙着夸赞他。
他的一生,因为有苏承芳,从来都没有真正的自在过。
“尚柔,你明天同文惠去看看沅沅罢,把文博也带过去,老夫人不是还没有见过么,正好给她老人家看一看。”
苏赡吹胡子瞪眼:“你不去?”
“我也想去啊,可岳父这阵子不当值,难得歇息捎话与我,明日约了在望月楼吃饭,还有几位大人也在,我总不好不去吧?”
说得岳父自然是罗氏的父亲罗春雷,此人是宫里的御医,很得吴太后信任,便是曹国公府的人看病也是喜欢请他来。苏赡知道这个人在宫里有一点分量,便是没有再强求苏明诚去。不过对儿子还是很不满,搁下饭碗便是离席了。
罗氏叫几个孩子都下去,柔声与苏明诚道:“父亲说话冲了些,相公千万莫忘心里去,世上男人又不是个个都应该入仕的。”
她觉得苏明诚很好了。
苏明诚苦笑:“都几十年了,我难道还不习惯吗?”他不需要罗氏的安慰,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慰,这只会让他更无地自容。
“你去准备下吧,正好也顺便看看阮姨娘。”他笑起来,“文进乖巧,倒是不哭不闹的,老夫人应该看了会很喜欢。”
罗氏点点头:“我叫厨房做些吃食,阮姨娘不喜欢荤的,但是很喜欢吃些小点心什么的。”
“他们府里应该不缺吃的吧,我看不如送些别的,你不是空闲做了几件小衣裳?还有才得的小孩儿的玩意儿,”苏明诚笑道,“就送这些好了,下回我陪你一起去,明日实在抽不得空。”
罗氏倒好奇了:“父亲与你喝酒到底是有什么事情,我一点儿不知呢,父亲都没有同我提。”
罗氏虽然是家中的独女,但罗春雷显然是不看重她的,他更看重另外两个儿子,只是儿子也不成器,医术谈不上精湛,苏明诚瞧了罗氏一眼,罗春雷在这点上,眼光真的非常差,幸好知道看重他这个女婿了。
“没什么,就是寻常见一见,说说话罢了。”苏明诚笑着,“你快些忙去吧。”
罗氏问不出什么,只得罢了。
第27章
吃过两日的药,苏沅已经好了许多,只是老夫人怕她出门受凉,免了晨昏定省,故而一直都在屋里歇息,连刘燕知那里都没有去。
未免无聊,苏沅靠在榻上听丫环们闲话。
寻常都是宝绿与采薇在屋内,而今天越发冷了,她把采英也叫进来服侍,三个人渐渐的非常的要好,总有说不完的话。
采薇这会儿在显摆打探来的消息:“难怪那天在杨家,魏国公和世子爷都没有露面,瞧瞧这场仗还没有打完,可见那时候太后娘娘多担心了。”
“在哪儿呀?”宝绿一点儿不知,“什么地方在打仗?京都很是太平呢。”
“那是京都,到处都是官兵,你不看看晚上都在宵禁的,可就是这样,上回不是还被刺死了一个二品官吗?别说其他地方了,有些地方闹灾,老百姓吃不上饭就造反了。听说魏国公领兵去的是在湖北一个小镇,也是有人造反。”
采英听得小脸煞白。
这些年是不太平,皇帝不管政事,吴太后手握皇权,许是一个女子应付不了,弄得战乱纷纷,这种情况要一直持续好几年。
苏沅叹了口气。
宝绿只当她是没有事情做闲的,连忙拿了陆策送的豌豆黄过来:“几位姑娘送得您都吃掉了,这豌豆黄瞧着很不错,您要不要尝尝?”
颜色十分的嫩黄,切得工工整整,离得近了香味也浓,苏沅确实也是无事可做,便是夹了一块放进嘴里。谁想到味道非常的好,细腻柔滑,也不太甜,不知怎么做的,竟然比家里厨子做得可口多了,忍不住吃了半盒下去。
丫环们看得笑眯眯的。
“我就说不是李记的。”采薇道,“上回我去李记买过糕点,见过豌豆黄,样子就不一样。”
“那是哪家的呀?”宝绿奇怪。
“遇到陆公子,问问不就好了。”
听得苏沅直摇头,她是不想问陆策的了,这个人太过多疑,比她想象得麻烦的多。
过午时,突然下起雨来,虽然小,却把东风弄得更寒,丫环们恨不得把门缝都堵上去,都躲在炭盆周围做事儿。
苏沅不得出去,拿了书看,却有丫环来通报,说是莲花胡同那里来人了。
她一下就警觉起来,问道:“都有谁来了?”
“苏夫人,苏姑娘还有四公子。”小丫环笑道,“四公子正被老夫人抱着看呢,一点儿不哭,还冲着人笑,老夫人送了一个金铃铛挂在手腕上。”
苏沅松了口气。
苏文进是个一岁多的孩子,罗氏与苏文惠更不会害人,她站起来欲要换衣。
“姑娘莫出去,他们本就是来探病的,您要出去岂不是逆了初衷了吗?苏姑娘说了,一会儿他们就过来的。”
苏沅就又坐下了。
果然很快,罗氏就与苏文惠来了。
“老夫人不知多喜欢弟弟,都舍不得带过来,说万一在路上走受凉了,说你反正以后有得看的,就留在上房了。”苏文惠笑着坐在她床边,“你怎么样?好好的怎么生病了,我记得你身体一向很好的,我都不如你呢。”
“我也不知,大夫说是做了噩梦。”
“定是胡思乱想多了罢?”苏文惠想起件好笑事儿,与罗氏道,“上次及笄,居然说,我今年同姓陈的人犯冲,我看就是看这些书才做噩梦的。”
这可是真话啊,天机!
苏沅着急道:“哪里,与这无关的,我跟你说,不信你去算算命好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前世苏文惠出了这种事情,假使算命的真准,定会有些端倪出来的,她跟罗氏道,“堂婶,我也是为她好,是不是?就算避开姓陈的也没什么不好。”
罗氏都不知说什么,犹疑道:“还有这事儿……”
“真有!”苏沅信誓旦旦。
苏文惠直笑。
两个人都不信,苏沅差点气死。
看她小脸绷紧了,十分不悦,苏文惠道:“好了,好了,我听你的。”堂妹正当病中,应该顺着她点儿,故而就装出相信的样子。
苏沅也不知真假,暗自摇头。
两人坐了会儿,罗氏边说要去看看阮珍:“我带了些东西给她,听说身子都还好?”叮嘱女儿,“你还在这里陪着沅沅说话罢。”
听到是有什么东西,苏沅连忙道:“姨娘她胃口不是很好的。”
不怪苏沅紧张,鉴于查到的事情与堂祖父家不无关系,这吃下去的怎么能不小心?
罗氏怔了怔,显然是不知道说什么了。
苏文惠道:“我们没有带吃的,你们府里厨子的厨艺那么好,我们有什么拿得出来的?再说了,娘说有身孕的时候,可能喜好都变了,还不知道阮姨娘喜欢吃什么呢,就像爹爹说的,带些几件做得小衫,还有些给小孩儿的小玩意儿就好了。”
“原来是这样。”苏沅笑道,“堂婶您真周到,谢谢您。”
罗氏笑了笑,出去看阮珍了。
过得一阵子,临到老夫人的小生辰,老夫人原是不想大办的,结果好几家竟然送了贺礼来,这不请倒是不好了。
苏沅想起前些年,似乎也不是那么热闹,光是陆家,还有些相熟的,摆上几桌席面,不由好奇道:“可听说是哪些人家?都送了什么?”
“礼好像不重,不过听说家里都是有些底蕴的。”
苏沅唔了声,低头将抹额装在小匣子里,这是前些日子抽空给老夫人做的,正好今日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