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杨家有眼无珠。正好成全了我的心意。”
“娶了我,你会被亲朋故旧笑死的!”
“我心意已决,不会在意闲言碎语。”
“你会后悔的!”为你今日的痴傻和天真。
“若是错过了你,我才会真的后悔!”
“你说过,你家中长辈绝不可能同意!”
“所以此事需要从长计议。我需要得到你的支持和配合,这才不顾礼仪,先在私底下求你允婚!”
“你打算怎么做?”
“第一步,为你父亲洗冤。元宵次日,我就让子墨设法抄录了一份卷宗。正月二十,我带人去了汝州。如今已经找到了王虎,拿到了他的口供……”
凤寥微微叹息,轻声说:“……你爹那个案子,是王虎被魏家管事拿住了把柄,又收了魏家的银子,与魏家一起做局陷害你爹。你家的猪是被他用巴豆弄死的;那些客人拉肚子,是因为他在酱料中掺了巴豆粉;那些死猪肉,也是他割的、他腌的,你爹丝毫不知情……”
雍若有轻微的颤栗,不太敢相信雍家人一直以来的愿望,竟有了实现的可能!
“你拿到王虎的口供也没用!他完全可以在公堂上翻供,说是你滥用私刑、屈打成招……”她给凤寥泼冷水,怕自己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
“他翻不了供!因为这本是他自己在公堂上主动招认的……”凤寥脸上露出一点得意的神情。
雍若惊讶:“他犯了事?”
“他涉嫌杀妻毁尸!”凤寥微笑道,“我在汝州找到他时,正逢他和他婆娘邱氏闹翻。我就助邱氏逃走、藏匿,却从乱葬岗捡了具残尸,伪装出了王虎杀妻毁尸的现场和证据。王虎被抓进大牢后,我派人拿着邱氏的东西去探监,告诉他:只要他把魏大户陷害你爹的始末招供出来,我便助他洗脱杀人嫌疑。为了摆脱杀人大罪,这王虎自然是招得心甘情愿、招得彻彻底底!”
雍若目瞪口呆:这手段,还真是……毒辣!
这主意,是凤公子自己想出来的,还是他的某个幕僚想的?
“这邱氏为何与王虎闹翻?为何是‘逃走’而不是‘回娘家’?”
寻常妇人与丈夫闹翻,不都是回娘家,请娘家人撑腰吗?
凤寥面颊微热,很是不自在地说:“邱氏原不是正经妇人。邱氏与王虎在京城就有私情,被魏家管事拿住了,魏家管事就以此要挟王虎陷害你爹……那件案子后,邱氏便抛下亲夫,跟王虎私奔到汝州。两人之所以闹翻,是因为王虎回了汝州后,越来越好吃懒做,对邱氏也越来越不好,日子有些过不下去了。邱氏自幼被卖给魏家做丫头,哪里有娘家?!”
雍若仰天长叹:她爹当年真是收留了一个白眼儿狼!还是个下作的白眼儿狼!
“单凭王虎的口供,也翻不了我爹的案子。”
“魏家倒台时,自然会有更多的人证物证。”
“魏家会倒台?”
凤寥一笑:“这些日子,子墨带着人,一直在暗中调查魏家的不法之事,已拿住了许多人证物证。不出半个月,便可将魏家连根拔起!”
他说到“将魏家连根拔起”时,仿佛在说今儿某道菜没有做好,撤下去倒掉!
雍若的心里,竟升起一股淡淡的颤栗:这凤公子,究竟是什么人啦?!
“我听说,魏家那个做官的儿子,娶的是朝中高官之女?”
“区区一个大理寺少卿而已,算不得高官。他若敢替魏家出头,便将他一并扫进去。”
大理寺少卿还不算高官?
那相当于她前世的最高人民法院副院长,是副部级官员好吗!
“敢问公子,您是何人?”雍若小心翼翼地问。
她认识凤寥这么久了,又被他求了婚,却还不知道他的身份。
“是我失礼了!”凤寥整了整衣冠,正色道,“我是当今皇上嫡亲的侄子,被御封为恒郡王……”
皇帝的侄子……恒郡王!
还真是近得不得了的近支宗室!
凤寥又看了看院门的方向:“我身边这些人,都是正经的朝廷命官,并非寻常的家丁护院之流。名剑是恒郡王府护卫统领,朝廷的正四品武官;罗布是一等护卫,从四品武官;其他护卫也都各有品级。你见过的安子墨先生,是恒郡王府长史,朝廷正四品文官。子墨是二甲第十名进士出身,因与我是旧交,才放弃大好前程,做了我府上的长史……”
雍若暗暗咂舌不已:不愧是皇帝的侄子,身边这阵容,真的好豪华!
四品、从四品的朝廷命官,辛辛苦苦考出来的二甲第十名进士,都给他干着管家护院的活儿!果然是“更更更……尊贵”的人啦!
这还只是一个郡王!亲王身边的阵容,会更加豪华吧?!
凤寥的爹,应该就是一位亲王……
如果凤寥的亲王爹、皇帝伯(叔)父,知道了凤寥想娶一个被退过婚的民女为正妃,会不会想揍死他,再一指头灭了自己这个“把好好的爷们儿勾引坏了的小妖精”?!
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公子……”刚说了两个字,雍若便甩甩头,重新换了称呼,“王爷觉得……”
凤寥打断她:“你还是叫我公子吧!叫公子,听着更亲切些,也没那么招摇……”
雍若并不怎么纠结称呼的事,从善如流地又改了回来:“公子觉得……令尊和皇上,能容忍您娶一个被退过婚的民女?!”
哪怕她爹沉冤得雪,她也只是一个民女啊!这门第,差着十万八千里好吗?!
“先父在我刚满月时就薨逝了,我二哥袭了先父的英亲王爵位!我的婚事,我母妃能做一小半的主,皇伯父可做一大半的主。他们自不会轻易允了这门婚事,但我们可以徐徐图之……”
雍若看着他,静静地听着,想听听他要如何“图”这不可能的事!
这个世界,这个时代,可不是她前世那个后妃王妃多出自小户之家的大明朝!本朝的后妃王妃,皆是名门显宦之女,与大清朝类似。只是本朝的联姻范围更大,不怎么近亲成婚而已。
她和凤寥之间,门第差距实在太大了!
凤寥道:“为你父亲洗冤之后,我会拿一笔银子,为你父亲捐个五品、六品的虚衔,为你家置几顷地、一个庄子、几房家仆。这样,你也可以算是官家之女了,我们之间的门第鸿沟,就会消弭一大半。这是第二步。”
“第三步,我会找一个帮手!”凤寥轻轻地说,“我母妃和皇伯父一定会反对我们的婚事,但我家中有一个人,却一定会支持我!你知道是谁吗?”
雍若茫然摇头:我连你家里有些什么人都不知道!
“我二哥一定会支持我!”凤寥半是庆幸、半是伤感地说,“我大哥或许也会暗中推一把。你知道为什么吗?”
雍若继续茫然摇头:我怎么知道你大哥二哥在想什么?
“我皇伯父至今无子嗣,约摸需要在子侄中选一个嗣子继承大统……
“皇伯父与先父一母同胞,感情极好,先父又是为皇伯父挡箭而死……所以,我们兄弟三人,是皇伯父择嗣的首选。
“我是母妃嫡子,又与先悼怀太子年纪相仿,幼年时便常在宫中小住,极得皇伯父钟爱,是最有可能的入嗣人选。我二哥也是母妃嫡子,这些年越来越稳重谦和、克己复礼、一心为公,入嗣的可能不下于我。大哥是庶长子,这些年与世无争,极少办差,虽在政务上无甚建树,却也没什么过失……
“我大哥二哥若想得到皇嗣之位,就必须搬掉我这个障碍!若我自己耽于女色,‘自毁前途’,他们有什么理由不推一把呢?”
雍若一边听皇家八卦,一边琢磨:皇帝居然无嗣?!
是老婆太多、宫斗太惨烈,还是皇帝“不行”啊?
可听到了凤寥的最后一句话时,她却猛然一惊:“你要为了我自毁前途?”声音都有些变调了。
别冲动啊,少年!别一时冲动做下后悔终身的事!
不然的话,等你的感情变了时,我上哪儿赔你一个皇嗣之位?到时候,我们想和平分手都难了!
她惊惧的表情和声音,让凤寥忍不住地阵阵轻笑起来。
那笑声,无比愉悦,无比轻松,仿佛被三九天里的温泉,浸暖了每一条骨头缝。
雍若怒瞪他: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她超想打开表情包,甩给他一张咆哮脸:这是在说你的前途好吗?给我严肃一点!严肃一点!!
第24章 两种打算
仿佛笑够了!凤寥才十分温柔地对雍若说:“看把你吓得!我不会为了你自毁什么前途的,因为我从未把过继给皇伯父看作是自己的前途。
“正因为我幼年常在宫中小住,我知道皇伯父为了江山社稷付出了多少辛劳,所以我并不想继那个位、受那个累。也因此,我年纪越大,越是闲云野鹤、与世无争,与我大哥走了同一条路。
“若不是这样,以皇伯父对我的疼爱,我早就被过继了!早就是太子了!哪会到现在还只是一个郡王?!”
雍若不知说什么好了!
“你当真没想过……手握天下之权,会是何等风光得意吗?”她轻声问。
“手握天下之权,便需忍受天下之难。我资质愚钝,生性懒散,受不了这份辛苦。”
他对着雍若微笑,十分平和地说:“像我现在这样,做个逍遥王爷。可吟风弄月,可游山玩水,可斗鸡走马,可采菊南山……一辈子清净自在,有何不好?”
看着他沉静的面容、坦荡的眼神,雍若终于相信:他的确对那个位置没有野心!
她暗暗松了一口气。
若凤寥为了她而放弃了原本想争的皇位,她会觉得压力好大!
她并不希望凤寥为她牺牲太多!因为那会让她觉得无以为报,会让她心理失衡……她不喜欢欠人家的情!
“有了这三点,你皇伯父和你母妃就能同意你娶我?”雍若还是不信。
皇帝越疼爱凤寥,就越不能容忍凤寥娶个出身这样低微的王妃,不管凤寥对那个位置有没有野心。
这一次,凤寥却没有很快就回答她。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凝重地摇了摇头:“说实在的……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雍若也说不清,自己心里是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
凤寥却又道:“因此,我有两个打算:若我能闯过重重险阻娶你为妻,那自然最好;若我实在做不到,便退而求其次,终身不娶正妃,只与你相伴到老。”
雍若看着他的眼睛,终于有了一点真实感:凤寥是认真的!
凤寥也看着雍若,目光殷勤而忐忑,带着浓浓的恳求之意:“若我倾尽全力也不能达成娶你的目标,你愿意也退一步,终身只做一个侧妃吗?”
雍若想:她是愿意的吧?!她都愿意给凤寥做妾了!只是,终身……以后再说吧!
“如果皇上和太妃为你定下亲事,一定要你娶,你怎么办?”
凤寥轻笑一声:“想成就一桩婚事,或许不太容易;想破坏一桩婚事,却不会有多难。”
雍若觉得,凤寥这一声轻笑,似乎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轻松和明快,让她感觉……很有魅力!
她仿佛看到了一只高贵而美丽的火凤凰,优雅而从容地展开羽翼,冲破了孕育它也囚困它的岩浆的束缚,向她振翅飞来。
似乎有一种关于自由和生命的蓬勃激情,在他身上内外翻卷、汹涌澎湃……
她有些舍不得这种魅力隐入他的身体,便问:“你是什么时候决定,要娶我为妻的?”
“得知你被杨家退婚时。正月二十七日早上。”
“为什么是那一天?”
“因为在正月二十六日晚上,我终于明白了:你对我有多重要!”
“正月二十六日?”
“原本你要嫁入杨家的日子。”
“你嫉妒了?”她的脸上,忍不住扬起了一抹笑。
“对!”他十分干脆地承认了,“那天晚上我在汝州,还不知道你已退婚。一想到你入了别的男人的洞房,从此要冠上别的男人的姓氏,我就有一种心如刀割的感觉。那时候,我才知道什么叫痛彻心肺,什么叫追悔莫及!我很痛恨自己,为什么要那样轻易地放了手!”他很认真地看着她,“那种痛苦,我绝不想再体验一次!”
雍若看着他笑:“然后呢?”
“我拉着名剑喝酒,喝得酩酊大醉。后来名剑告诉我……”他有些不好意思,“我喝醉以后,拉着他痛哭不已,还吵着……要带人抢亲!”
“所以?”
“所以第二天,当名剑告诉我:你被杨家退了婚,并没有入别人的洞房时,我有一种死里逃生的庆幸。那天,汝州下了一场雪。我站在廊下,看着院子里的雪和梅花,突然就想通了——梅花,是不能与满园□□共存的!我既慕梅花风骨,又岂能再贪心不足,再想着春`光妩媚?!那时候,我便决心要娶你为妻,再不亲近别的任何女子!”
“你在汝州的住处,也有梅花?”
“对!专门挑了一个种着梅花的院子。”
“你第二次来我家时,我已经拒了你。你为何还要去汝州?”
“你虽拒了我,我却希望你快乐。那时候想着:若能洗清你父亲的冤屈,你在杨家的日子会好过很多。这是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