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牌货?”凤寥眉头一挑,“你怎么判断出来的?”
雍若有些好笑地说:“因为相貌。漉漉有一双很漂亮的大眼睛,看上去湿漉漉的,非常可爱,所以小名就叫漉漉。
“我想,人长大了模样再怎么变,一双大眼睛也不会变成丹凤眼吧?”
漉漉听到雍若夸她的眼睛湿漉漉的很漂亮,很开心地在雍若脑海里哼唧了两声。
凤寥瞪大了眼睛,然后闷笑起来:“这骗子也太嚣张了吧?她都不知道漉漉长什么样就敢冒充?行骗都行到皇宫里来了?”
“所以咱们会会这个骗子吧!看看她究竟想干什么。”雍若对着凤寥撒娇,“不然我会一直想着她是谁、想干什么之类的问题,晚上会睡不着觉的!”
凤寥有些无奈地瞪着她:“可你现在怀着身子!岂能涉险?”
雍若微微嘟嘴,继续撒娇:“做好防范就是了。就按照秀女入宫的惯例,先让太医给她诊一诊脉,看看她身上是否有传染病,免得她带了病气进宫。
“然后再让宫女嬷嬷们服侍她沐浴更衣,将她从头到脚搜一遍,免得她身上藏着什么不该藏的东西。
“见她的时候,你再安排几个得力的护卫守着,看她还能翻出什么花儿来……”
凤寥叹息一声:“你啊……好吧!我同意你见她,我也坐在屏风后面见见。”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记住啊!无论那个骗子说什么,你也不要离开护卫的保护,不然我就亲自到屏风前面来阻止你。如果她胆敢矫情着不说,咱们就直接拿下她拷问。反正是个骗子,不用心疼。”
“好,我答应你!”雍若很诚心的说。
既然猜到这位路姑娘有可能是死士,她自然不会冒险。
她可是很惜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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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宫里的两个嬷嬷带着四名宫女,到承恩候府将那个“璐璐”接进了宫。
“璐璐”到了宫门口,已经有太医等着给她诊脉。
诊完脉,确定她没有传染病,两个嬷嬷又带“璐璐”去沐浴更衣,还要带着宫女亲自服侍她。
“璐璐”有些不自然地说:“进趟宫这样麻烦吗?那些诰命夫人也要这样折腾?”
为首的嬷嬷姓赵,冷着一张脸说:“诰命夫人自然不用如此折腾。可姑娘只是一个民女。民女进宫,都是这个规矩。”
“璐璐”便陪着笑脸婉拒:“那我照办就是。只不过我是苦出身,不习惯被人服侍。嬷嬷和宫女姐姐们还是让我自己洗吧!”
“姑娘习惯也好,不习惯也好,咱们都得服侍。这也是宫里的规矩。”
“璐璐”苦着脸说:“可我真的不习惯……”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塞到了赵嬷嬷手上:“嬷嬷通融通融!”
赵嬷嬷掂了掂荷包的份量,又捏了捏,感觉到里面是碎银子,不由得勾了勾嘴角。
“姑娘不是苦出身吗?出手倒是大方。”
“璐璐”微微叹息:“听人说宫里规矩大,花银子的地方多,我家里人才让我多带些银子。我这一次,带走了家里半年的嚼用。”
赵嬷嬷将荷包揣进了自己怀里,脸上带上了一点笑影儿。
她对“璐璐”说:“既然你这样不习惯,我们就不服侍你了。只不过,我们却得在这里看着你洗,免得你夹带了什么东西进宫,到头来让我们吃挂落。”
“嬷嬷说笑了。我能夹带什么东西进宫?”“璐璐”松了口气,笑着说了一句。
她当着赵嬷嬷等人的面,扭扭捏捏地脱了衣服,拿衣服挡自己的身子,就要跨进浴桶里。
赵嬷嬷一把扯开了她挡身体的衣服:“挡什么挡?”
她视线在“璐璐”身上一溜,确定她身上没藏什么东西后,才放开了她。
“璐璐”脸红得都似要滴血了。
等赵嬷嬷放开了她,她就像兔子一样爬进了浴桶里。
两名宫女自动去收拾“璐璐”换下来的衣服和随身物品,在“璐璐”的袖袋中发现了一卷书稿。
“璐璐”说:“这卷书稿是给皇后娘娘的信物。你们别弄坏了!”
赵嬷嬷点点头,将书稿检查了一遍,又让一名宫女送出去给太医看看。
另外两名宫女拆开了“璐璐”的发髻,重新给她梳头——这是为了看看她发髻之中有没有藏着什么东西。
赵嬷嬷检查了一下“璐璐”原本戴在头上、耳上的一对鎏金簪子、一个鎏金花钿、一朵绢花和一对耳环。没有发现什么古怪。
她拿出一套全新的宫装给“璐璐”换,又对“璐璐”说:“姑娘换下来的衣服,我们会在姑娘出宫时还给姑娘。”
这样折腾了一番之后,“璐璐”才跟着赵嬷嬷等人,往坤德宫而去。
坤德宫的东偏殿中,雍若端坐在正位上。凤寥坐在她身后,与她之间隔着一道八扇屏。
苏名剑亲自带了几名得力手下,在殿中护卫。
“璐璐”跟着赵嬷嬷走进殿中,恭敬地磕头行了礼。
雍若便笑道:“起来吧!赐座。”
“谢娘娘!”
“璐璐”恭敬地道了谢,却没有起身,而是又磕了个头:“民女要向娘娘请罪。民女之前为了见到娘娘,向承恩侯太夫人说了谎话。民女并不是璐璐,而是璐璐的师妹李瑶。”
雍若微微挑眉:她竟然直接承认了自己是冒牌货?这一步倒是走得很聪明。
她笑了笑:“我就说嘛!漉漉的一双大眼睛,怎么会变成了丹凤眼?”
冒称“璐璐”的李瑶躬身说:“娘娘英明。这么多年了,难为娘娘还记得漉漉的模样。”
雍若微微叹息一声:“其实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但那双眼睛,我可忘不了。你起来说话吧!”
李瑶又道了谢,这才站起身来,在旁边的圈椅上斜签着身子坐下。
雍若便问:“你既是漉漉的师妹,应当知道漉漉的‘lu’字是哪一个了?”
李瑶微微一顿,平静地回答:“是美玉之‘璐’。”
雍若笑道:“可我记得路郎中跟我说过:因为漉漉有双大眼睛,所以小名叫‘漉漉’,是湿漉漉的漉。”
李瑶想了想,摇了摇头:“师傅没有跟我说过此事。想来……要么是娘娘记错了,要么是师傅当时随口哄孩子玩儿的。”
雍若换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继续扮演一个有点戒心的角色:“这倒有可能。不过,你说自己是路郎中的弟子、漉漉的师姐,你怎么证明?”
李瑶胸有成竹地说:“师傅让民女带来了一卷手稿。这是他老人家这些年在医道上的一点心得,一是做个信物,二是贺娘娘母仪天下。不知娘娘是否还认得师傅的笔迹?”
赵嬷嬷适时地将那卷手稿捧给了雍若。
雍若接过来看了看,字迹不算很端正,却苍劲有力。
她点了点头:“倒像是路郎中的字迹。只是比当年更苍劲了些……能写出这样的字,他手腕上的旧伤完全好了吗?”
李瑶轻轻叹息一声,简短地说:“托娘娘的福,已经完全好了。”
雍若将书卷搁在案上,十分温和地问李瑶:“路郎中这些年过得好吗?漉漉怎么样了?她为何不亲自来见我?”
“多谢娘娘惦记,师傅几年前伤了腿,有些不良于行,身体倒还好。璐璐师姐如今有孕在身,即将临盆,故而不能亲自来见娘娘,只能由民女来跑这一趟。”
雍若悠然道:“子嗣这个问题上,她可是抢在本宫前面了。她可有跟你说过我们小时候的事?”
李瑶笑道:“师姐的记性可远远比不上娘娘。她已经不记得娘娘的样子了,只记得娘娘家的院子里有两棵桂花树,开的花很小,却香极了。娘娘的阿婆做的桂花饼,可好吃了……”
雍若笑道:“是啊!我祖母做的桂花饼那是远近闻名的。”
李瑶又道:“师姐还说,她还教娘娘唱过一首名叫《萤火虫》的童谣,不知娘娘可还记得?”
说完她就轻声唱起来:“萤火虫萤火虫慢慢飞,夏夜里夏夜里风轻吹……”
雍若这回真的惊讶了。
她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心想:这个骗子能量不小啊!居然连这首歌都知道?
她心中一寻思,便已明白。这首歌她教过凤寥。在他们分隔两地的那三年中,凤寥想必是唱过的,或许还不止唱过一次。
所以,这个李瑶的背后,是一个非常熟悉宫中之事的人在指使?
“原来如此。”雍若似是终于相信了李瑶的身份,微笑着结束了这一番应有的试探,转入了正题,“你有什么要紧事要对我说?”
李瑶有些为难地看看左右:“娘娘能否摒退左右?此事或许不宜声张,最好由民女单独禀奏,再由娘娘决定要不要告诉其他人。”
她这话说得十分合情合理、通情达理。
雍若却不为所动地摇摇头:“你就这样说吧!我没什么事不能被人知道。”
第108章 套路多
“娘娘真要民女……就这样说?”李瑶看着雍若,又看看四周,微微瞪目。
雍若微笑道:“没错。”
李瑶低头想了想,然后深吸一口气:“那民女就直说了。娘娘嫁给当今皇上已近五年,却一直没有身孕,娘娘可知道为什么?”
雍若笑道:“为什么?”没有说自己已经有身孕了。
“因为娘娘中了一种名叫‘紫樨’的绝育之毒?”李瑶语速颇快地一口气说完了。
殿中有刹那的静默。雍若略微讽刺地勾了勾嘴角:“你怎么知道的?”
“是师傅说的。至于师傅是怎么知道的……还请娘娘容许民女把话说完。”
雍若淡淡地说:“好!我看你能胡说些什么。”
李瑶朝雍若微微躬身:“师傅说,娘娘很小的时候,他就诊断出娘娘的奇经八脉有些异常。
“娘娘的任脉、冲脉、带脉过于狭窄,还有一些阻滞;督脉却太阔,以至于有些干枯。阴蹻、阳蹻、阴维、阳维四脉都是阴盛而阳衰。
“有此脉象的人,其头脑之聪慧、容貌之秀美、肌肤之光洁会远胜旁人,便如娘娘这般。
“但是,这样的人从初潮来临开始,就会因为奇经八脉的异常而病痛缠绵。大约二十几岁,就会不治身亡……”
“大胆!”不等李瑶说完,花柔勃然变色,厉声喝道,“你竟敢诅咒娘娘?!”
旁边侍立的玉净、焦竹等人也是脸色难看。苏名剑站着没动,视线却不由自主地瞄了瞄屏风的方向。
雍若已经听到了屏风后面的凤寥,将一个茶盏重重地搁在几案上。
她朝花柔挥了挥手,高声说:“别急,让她把话说完。”这也是提醒屏风后的凤寥。
李瑶再度向雍若躬了躬身:“多谢娘娘。民女长话短说吧!
“民女的师傅诊出娘娘的身体隐患后,看在娘娘与漉漉师姐交好、娘娘的家人又和气善良的份上,苦思了很久,想了一个不算太好的法子。
“这个法子就是:以独门针法在娘娘的奇经八脉之中搭一个五行九宫桥。这可以弥补娘娘的先天不足,让娘娘能够健康长大,寿数也与常人无异。
“但这座五行九宫桥只能治标不能治本。若娘娘有了身孕,它就会慢慢地不堪重负,大约怀孕六七个月时就会完全崩解失效。
“到那时,奇经八脉的异常就会让娘娘的身体无法负荷一个胎儿的成长,要么小产,要么难产。
“因此,师傅偷偷给娘娘下了‘紫樨’之毒,绝子嗣,保寿年。
“师傅说:他曾经告诉过娘娘,说娘娘会子嗣艰难,不如娘娘是否还记得?”
屏风后面一片寂静。
殿中更是鸦雀无声。
雍若有一种“夜路走多了、终于遇到了鬼”的感觉。
这真是特么地太巧了!
她曾经忽悠凤寥说:游方郎中说过自己会子嗣艰难。
这话只有她自己、凤寥和许太医知道。要么许太医跟这个骗子是一伙的,要么就是这伙骗子歪打正着了。
这些骗子编的这番话,竟能把所有细节都弄得如此丝丝入扣却又似是而非,真是人才!
而自己的谎话竟然这么巧地与骗子的话对上了,她又要如何让凤寥放宽心?怎么抓出幕后的指使者?
雍若看了李瑶几秒,突然轻笑一声:“不好意思,本宫已经有身孕了。”
“已经……有……身孕了?”李瑶瞪大了眼睛,话都说不利索了,“这……这怎么可能?”
雍若保持着微笑:“怎么不可能?”她一直观察着李瑶的神色,觉得她的种种表现,都带着一点刻意表演的痕迹,显得不太自然。演技不过关啊!
李瑶脸色凝重地说:“娘娘可能让民女诊一诊脉?”
雍若摇了摇头:“不行!”
不是谁都可以给我诊脉的。万一你是死士,趁机刺杀我怎么办?
李瑶想了想,沉着脸,摇头苦笑不已:“看来,是太医院的高人为娘娘解了这‘紫樨’之毒。
“唉,这个解毒之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怕是要好心办坏事了……民女医术浅薄,也不知如今这情形要怎么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