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后悔刘大娘给介绍的时候,没去相亲了,要是那会去见面,现在宋明好可就是他对象了。
“咋了,相中人家姑娘啦。”林师傅一副过来人的样子,笑呵呵的问。
姚祺年还有点不好意思,挠挠头,含糊不清唔了声。
林师傅笑意更盛:“这姑娘不错,长得俊,也不忸怩,真相中了,就赶快托媒人去说亲,要不该便宜别的小伙儿了!”
姚祺年还真认真思考了下,再找刘大娘?
两人一时无话,回去的路程还算幸运,没再遇上劫匪,一路平安进入泾河县地界。
姚祺年在王郢村下车,赶着农闲季,附近不少庄稼汉在修码头,姚祺年跟人随意闲聊几句,得知码头最迟会在八月底完工。
也就是说,下半年的水稻,他可以考虑走水路了。
如果走水路,就必须先找货轮,姚祺年几乎瞬间想到个人。
他没急着回家,而是朝王郢村里走去,向人打听东子家住哪儿。
“往西走到头,瞧见一排红砖大瓦房的,就是东子家了。”
时下能住上红砖大瓦房的可不多,姚祺年一路西走,很快就找到东子家,一排六间红砖瓦房,院子很大,院里停了辆半旧不新的拖拉机。
姚祺年对这辆拖拉机还有印象,进去喊人。
“哟!大兄弟,你来找我买拖拉机呐?”
东子一眼就认出了姚祺年,忙从屋里拖出长条凳,招呼他坐。
姚祺年开门见山道:“拖拉机的事先搁着,我来是想问你,你之前说和你表叔走货轮,运费怎么算的?”
东子挠挠头,问道:“大兄弟,你要往哪儿送货,多少吨?”
姚祺年想了想,道:“六吨货,往省城送。”
“那要不了多少钱,省内咱们是按一吨两块收费,另外货送到码头之后,再负责给你联系转运的卡车,不过卡车的运费要你自己出。”
姚祺年算过,这趟去省城,卡车燃油费加上林师傅的运输费,还有被劫匪拦住给的过路费,林林总总,加起来统共花了有三十多块,比走水路多花将近一倍的钱。
思及此,姚祺年道:“东子,我有批货要在九月份送去省城,轮船停靠在王郢村的时候,你通知我一下。”
时下的货轮一次性大概能驮上千吨货,像姚祺年这样驮几吨货的,属于散户,就是凑吨位,凑得越多,他们最终挣的也越多。
东子巴不得多凑点散户,当即道:“成,到时候我去喊你,你家在大圩村是不?”
姚祺年点头。
“大兄弟,你看我这拖拉机……你还要不?”东子急欲将拖拉机转卖出去,搓着手道:“价钱好商量,六百块,你看能不能要?”
实话说,六百块确实是良心价,如果不是东子急着用钱,他可舍不得这么点钱转给别人。
“这样,我回去和家里人商量商量,回头给你答复。”
姚祺年也心动了,只是他不能单独做决定,毕竟是置办大件农具器械,起码得让家里人知道。
回去之后,姚祺年就向姚四海他们说了这事。
“六百呐!”王乃云问道:“娃他爸,咱家现在还有多少钱?”
“加上这趟挣的,手里还有一千二。”姚四海往桌腿上敲敲烟袋杆,道:“仓库还没盖,盖仓库估计得两百来块。”
这种情况下,再买拖拉机,钱就有些紧巴了,何况他们还要收稻谷。
一时间,大家伙都陷入沉默中。
贡付姐看了眼公婆,开口道:“不行我从娘家借点,他们刚卖完粮,手里有点积蓄。”
顿了顿,她又轻声补充:“实在不行,咱们到年末给点长利钱就是。”
贡付姐这么说,也是为她娘家着想,钱搁着也不能生钱,还不如他们借来使,一年多个十几块,够她娘家买油盐酱醋了。
姚祺田点头道:“咱家猪也能卖了,四头猪怎么也能卖三四百块,卖了咱们再养,等养到年末,又能送去副食品店。”
原本养成一头猪得要将近一年的时间,自从他们给猪喂米糠,生长周期缩短到半年,一年卖两次猪,对姚家人来说,也是笔可观的收入。
商量之后,大家最终决定,还是先把拖拉机买下,毕竟机会可遇不可求,花六百块买辆七成新的拖拉机,真的是良心价了。
找时间,姚祺年跟他大哥一块去东子家,把六百块给东子,又请和东子同村的大舅作公证,立下字据,双方签字按手印,之后这辆拖拉机就算归了姚家。
回去路上,兄弟两开着拖拉机,烟囱一路突突突冒烟,不是一般的拉风。
姚祺田大声道:“年娃子,你来开,我看着。”
这年头,会开拖拉机可是个大本事,哪家小伙儿要是会开拖拉机,十里八村的大姑娘瞧见了都另眼相待。
当然,此时姚祺年完全不知道会开拖拉机的小伙儿魅力有这么大,他只是纯粹想学,以后开拖拉机送货也方便。
姚祺年本身就聪明,又年轻,学东西特别快,没过多久,他就能开拖拉机去山上拉石头了。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这天开拖拉机经过张家湾生产队时,有大姑娘往他驾驶座上扔了两把水芹菜……
第16章 借葱献佛
两把水芹菜不偏不倚,正砸中姚祺年裤裆,夏天露水重,水芹菜还滴着水,几乎瞬间把他裤裆印湿大片,连带着小姚也受到了惊吓。
姚祺年气,直接抄起那两把水芹菜砸了回去。
这不是耍流氓么!
要是换作旁人,知道啥叫“抛果盈车”,说不准还能和砸水芹菜的姑娘成就一段佳话。
可惜咱们年娃子理解不了,砸回去不够,还冲人姑娘瞪了一眼,把人姑娘瞪得脸上一阵红白交错,什么话也不说,掉头就跑。
徒留姚祺年搁原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大早上的,他是碰上神经病了?
好在姚祺年不是瞎几把乱想的人,倒没把这事搁在心上,换挡加速,拖拉机一路突突突到山下,姚四海跟姚祺田已经打了一堆石头,父子两光着膀子,挥汗如雨。
“年娃子,你裤裆怎么了?”
姚祺田奇怪的瞅了眼,那眼神,分明在说:这么大的人了,撒尿也不知道扶着。
姚祺年不想解释他碰上神经病的事,有些无力的摆摆手:“趁着天凉快,赶快搬石头,我先拉一车回去。”
眼下正是农闲的时候,也不着急送货,全家人就商量着先把粮仓建起来。
基本上每个庄稼汉都兼任泥瓦匠,普通的打地基、砌墙、拌水泥,还难不倒他们,只有在上房梁时,需要花钱请专门的泥瓦匠来家里做活,管吃管喝,一天还要给五毛工钱。
这个夏天,父子三人别的事不干,齐心合力把粮仓盖了起来,约莫有一百平方的面积,少说能装上万斤粮食。
“到明年,咱们争取再盖几间新房,年娃子大了,也该建新房娶媳妇了。”
姚四海少有这么激动,去年这个时候,家里还一无所有,到今年自行车、拖拉机、粮仓,别人家有的,他们有,别人家没的,他们也有了。
“爸,咱们搁哪盖?”姚祺田道:“咱家分的地离村子太远,都不适合拿来做房基地。”
他们现在的房子还能住,推倒翻新划不来,不如选地基再建。
这些姚四海不是没考虑过:“不行咱们就跟村里人换地,房子还是建到村子里好,要不然单门独户遇到点事都不方便照应。”
说着,姚四海又问小儿子:“年娃子,你看怎么样?”
姚祺年没意见:“爸,这事听你的。”
之后全家人就商量着跟哪家换地,换哪块地。
大家伙都说的热火朝天,贡付姐一反常态的沉默,几次三番的朝她男人看,可惜姚祺田丝毫没察觉,倒是姚祺年注意到了,揉揉眉头,有些无奈。
他最担心的还是来了。
天下无不分家的兄弟,再要好的关系,最后都会因为利益而牵扯出种种不快。
姚祺年能理解贡付姐,她嫁进姚家时,姚家还穷的叮当响,没给她置办过什么,住的也是老房子,轮到他,就是盖新房,置办新家当,差别这么大,没意见才怪。
思及此,姚祺年开口道:“爸,给大哥大嫂先盖,我不急,住哪都一样。”
反正在他看来,都不是什么好条件。
“年娃子?!”
“小弟?!”
家里人都面带惊讶,尤其是贡付姐,惊讶里还带了几分羞愧。
“盖房是迟早的是,我跟你大哥不急,先给你盖上,现在结婚,哪家不是盖新房?靠这破房子,别人都不乐意给你介绍对象。”
其实很多矛盾都是一句话的事,起先贡付姐确实不平衡,但真要先给他们盖房了,她又难为起来,毕竟小叔子才是家里挣钱的主力军,如果不是他,别说盖新房了,自行车都不一定能买得起。
“年娃子,你大嫂说的是,你以后结婚,起码得有个新房。”王乃云更偏向小儿子。
一直没说话的姚四海开了口,沉声道:“房子先盖,以后再说这事,要是房子盖好了,年娃子还没说到对象,新房就给老大,要是说到对象了,就归年娃子。”
此话一出,大家伙都没意见,说到底,还是手里不宽裕,要是手里有钱,大可以给两个儿子一块盖新房。
临睡前,姚四海摇着把蒲扇推开姚祺年屋门,在他床沿坐下。
姚祺年猜到姚四海会有话说,就一直没睡。
“年娃子,你大嫂这人吧,坏心眼没有,小心思肯定有,你今天做的对,是我起先没考虑周全,要是真说给你盖新房,咱家以后可就没安稳日子喽。”
姚四海给他打蒲扇,低声道:“咱家现在还是要齐心合力。”
姚祺年笑着揽上姚四海肩膀,没大没小的拍了拍:“我知道,住哪无所谓,房子以后肯定会有,我不急。”
姚四海笑了起来,不过下秒,又严肃道:“年娃子,怎么回事?我怎么听人背后编排你,说你眼长在头顶上,十里八村的姑娘就没一个是你能对上眼的?”
姚祺年心道:怎么就没有了?宋小好可不就是。
不过姚四海这番话还是给了姚祺年个提醒,夜里他默默想了想近来有没有得罪什么人,想了半天,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往他砸水芹菜的姑娘,难不成是相中他了?
无独有偶,就在姚祺年骑自行车往公社副食品店送鸡蛋时,又有姑娘扔了捆小葱给他。
这回姚祺年学机灵了,手快眼快的接住,还没等人姑娘说两句话,自行车就窜出了老远。
别人借花献佛,姚祺年可倒好,他是借葱献佛,把这捆葱直接扔给了宋明好。
眼下已经是八月底,宋明好从省城学习回来有段时间了,自打上回在省城别过,两人就没再见过面。
别问他怎么知道宋明好回来的,有姚祺芳在,他能知道宋老师的一切动向。
“你家种的葱啊?”宋明好接过葱,琢磨着中午正好能煮锅鸡蛋葱花汤。
姚祺年干咳了声:“别人给的。”
宋明好嗯了声,倒没追问,但是话一开口,就怎么不中听了:“你找我有没有事?没事我就回家了。”
姚祺年瞪她:“没事就不能找你?”
宋明好脸热起来,眼珠子左右转转:“咱们在大院门口杵着,被人看到了不好。”
尤其是她爸。
姚祺年低头看了眼她脚上的黄色凉鞋,露出一截白嫩嫩的脚趾头,心情好了点儿,低声道:“那我晚上过来。”
不得不说,“晚上过来”这招,姚祺年绝对是学到了时下大姑娘小伙儿处对象的精髓,白天怕人看见,到晚上就偷摸蹲墙角。
姚祺年也蹲了回,只不过被蚊子咬的不轻。
啪,啪,啪。
窗户外传来有节奏的拍腿声,屋里,宋明好踩着高凳,趴窗户上探出半个身,两人瞎聊。
见他被蚊子咬得不轻,宋明好轻声道:“我给你拿风油精涂一涂。”
“不用。”姚祺年唾了口唾沫,准确的涂中每个疙瘩。
接着,他又吐口唾沫,涂在宋明好胳膊上,还特有经验的道:“小时候我被蚊子咬,我姥爷就是这么干的,巨止痒。”
“我知道,我爸也这么给我涂。”宋明好嫌痒,笑得直缩胳膊。
正此时,一道声音幽幽传来:“小好,大晚上的,你趴窗户上干什么呢?”
第17章 丈人女婿
“小好,大晚上的,你趴窗户上干什么呢?”
背后冷不丁传来道声音,宋明好一个激灵,忙冲姚祺年摆手,示意他快走。
其实宋明好也不知道为啥心虚,他们明明也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就在刚才,她和姚祺年还一块学了几页红宝书语录。
可这会儿,她就是发虚。
“爸,我……”宋明好一紧张讲话就磕巴:“天太热,我乘凉。”
宋医生能信才怪,负手过来,作势要伸脑袋出去看,嘴里还将信将疑道:“真的?”
“假的。”
说话的不是宋明好,而是姚祺年。他没走,还在窗户外边候着。
在姚祺年看来,他相中小好妹妹了,觉得她不作,在一块舒服,既然这样,他们正儿八经相处,就没什么好躲躲藏藏的。
“叔,等刘大娘空闲了,我托她来您家说个媒。”姚祺年正了色,语气认真。
宋医生这会儿还没回过神呢,看看姚祺年,又看看他闺女,总算明白了过来,两眼一瞪,没好声道:“臭小子,你让说媒就说媒呐!我不同意!”
当初可是这臭小子先不愿意相看他家闺女的!
老家伙语气太激动,唾沫乱飞。
姚祺年抹把脸,笑嘻嘻道:“那成,您先拒绝,这样咱们互相扯平了,回头我再托刘大娘过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