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梅(重生)——清青梓菱
时间:2018-02-11 14:52:34

  “你口中那人是谁?”萧五禁不住好奇。
  江离神秘一笑,“等会儿见到就知道了。”
  父亲信上只叫她来大相国寺,却没有明确指出来见谁。据山脚下卖香蜡的母女俩说,京中刘太尉每月十五都要来大相国寺坐一日禅。江离要找的那个人,也恰约了十五。
  但她相信今天要见的不会是刘太尉。当年祖父回京受审之前的确跟刘太尉有往来,刘太尉在枢密司任职,而枢密司在秦相当权之后形同虚设,朝臣要想上御状,都要事先经过秦相之手。凭他一个小小的太尉,要是真收下了江仕真收集起来的关于秦相的罪证,只怕他也活不到今天了。
  放眼当今能让秦相有所忌惮的人,除了当朝的皇帝,就只有皇帝的亲兄弟八亲王赵帧。
  她找人了解过本朝的历史:本朝现任皇帝赵吉,本是先皇的第七个儿子,早年间封为楚王。
  当时的太子在与一帮兄弟争权倾轧中失势,据说流放后病死。太子的其他几个嫡亲兄弟也在那场争斗中或死或伤,伤的一个出家当了和尚。
  先皇不忍再见儿子们骨肉相残,在选定楚王为太子之后,即当着朝臣的面给剩下的两个儿子一人一枚免死金牌,并且要当时的太子发誓,在继位之后好好善待两位兄弟。
  楚王当了皇帝之后,依着先皇遗命,一面对两位兄弟礼遇有加,加封亲王、赏赐田地钱财府邸。一面却慢慢卸了两位亲王朝中的职权,暗中监视他们的行动。两位亲王安安稳稳当了几年闲散王爷,一个病殁,剩下一个最是敦厚和气、与世无争的八亲王。
  数年之后,皇帝就把自己昔年当楚王时的谋臣推上了首相之位,放心地让他把朝政大权揽在手中,自己乐得流连后宫,后来又沉溺于书画,更是疏于朝政。楚王昔年的谋臣,就是当朝的秦相。
  所以秦相当权之后,朝堂之上他可以一手遮天,唯独对这八亲王赵帧礼让三分。而八亲王赵帧似也识趣,轻易不与秦府作对,平时里也不曾对外吐露过半句对秦相的不满。这种作为自是让一大帮对秦相不忿的忠臣心死,却也让秦相对赵帧放下了戒心。
  江离打听得今天来大相国寺的是刘太尉后,首先就想到了八亲王赵帧。刘太尉自来跟八亲王走得近,而能让祖父把这么重要的信件托付给他,并被父亲称之为贵人的,极有可能是八亲王赵帧。
  所有这些都还只是她的揣测,又怎么对萧五说呢。所以面对萧五的疑问,她只能报以一笑。
  心里有了底,江离脚步轻快,领先一步拾阶而上。
  刚才落凤坡那一战厮杀着实让她胆寒,想到身上的半张绢纸关系重大,无觉无明显然是受了秦元化指使,只怕这会儿无明无觉已死的消息还未传到秦元化那里,等秦元化反应过来,她手上这张绢纸已经交到那个人手上,自己就算功德圆满。接下来的事,就不是她能够操心的了。
  萧五疾步赶上来,江离手扶了小径旁的栏杆轻微喘气。萧五很有风度地停下来等,警惕地打量着四周,神色清冷。
  念着萧五一帮人为自己姐弟俩冒了这么大的风险,江离多少还是有些心虚的。想着多说些好话也不会死人,她缓了口气很诚挚地说:“今天真是得谢谢你们。”
  萧五神色冷然:“我们这么大动干戈一场,十几个人受伤,从虎口里救下你们两姐弟,就只换回你轻飘飘一句谢谢?”
  江离眨眨眼,想照例来几句狠话,毕竟受人恩惠是实,语气也就强硬不起来。假装轻松地说:“说句谢谢要嫌轻了的话,不若改日我到千秋坊摆上几桌,略备薄礼,专程给你的兄弟们和秋霜姑娘表示感谢?”
  “薄礼是几箱?”萧五挑眉,似乎来了兴致。
  江离一甩袖继续往上攀登,冷哼,“想得美?还几箱呢。是我懂礼,想着知恩要报的礼数,多少意思意思一下罢了。大不了每人几十两银子,就当请你那些兄弟们喝酒。”
  萧五冷哼:“真是奸商本性。黑了我们五十几箱,连一箱都不愿意吐出来!合着我的兄弟们忙活一场,一人几十两银子就给打发了?”刚才他可是亲眼瞧见她一出手,就给了路边卖香蜡的母子几两银子。
  谈到钱江离又恢复了油滑的性子,冷冷地说:“我若不请也说得过去。这不,连你自己都承认,之所以救我们姐弟,是因为担心我手里的证据落到了姓秦的手上。咱们互相利用罢了,怎得就成了我欠你天大人情似的,还想着从我手里抬一箱回去呢,作梦去吧。”
  萧五一副嫌弃的神情斜睨着身后,满山苍翠衬托之下,分明一位清丽出尘的窈窕佳人,一出口却一副守财奴的语气,让出身高贵的他不忍直视。
  不由摇头叹息道:“真不知江家得穷成了什么样子,让你一个千金小姐整天忙于算计。纵容手底下的人走私也倒罢了,明知我们是土匪还敢一次次敲诈勒索,不是穷疯了就是当真的财迷心窍。真不知为官清正的江宗锦,怎么会有你这么样一个女儿!”
  江离挑眉浅笑,“我上辈子穷怕了,这辈子能当个守财奴也挺不错的。”山风轻拂着她的乌发,她笑得很坦然,“你说我穷疯了也好,说我一身铜臭也好,只要别算计着从我这里往回拿,我不介意你怎么说。”
  萧五一口气噎在胸口,苦笑:“我怎么忘了,在你这种人面前,我们只配做四等的强盗。”
  面前山势一转,眼前豁然开朗,一座恢宏的大殿出现在两人面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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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往事重来(二)
  两座大殿正**奉着佛祖,下列文殊普贤观音相。大殿后面还有数座小殿,其间有亭有石,有林有泉,景致很好。
  江离领着萧五穿过大殿,径直往后殿里走。时辰不早,日已西斜,她怕再晚一步来,要找的那人就走了。直到转过后殿,望见白石塔前伫立着一群皂隶,身上着了刘府的朱衣,江离认得那是刘太尉随身的护卫。
  刘太尉还在,那么她要找的那位多半还在的。她这样想,轻舒一口气。
  彼时上香求签供奉参佛的人已不多,刘太尉一到更是知会了寺中僧人,在后殿入口放了游人止步的牌子。护卫看着一男一女径直向着白石塔边来,男子英俊潇洒气度不凡,女子一身素雅美貌冷艳,两人昂首阔步神色自若,护卫猜不着来历,也没有冒然呵斥。
  等得两人走近,领头的护卫上前挡住了去路,口气还算温和:“我家老爷今日约了方丈论禅,已是知会过寺里,让不放闲人进来的。还请两位止步。”
  白石塔后本是一排僧房,江离来的时候已让四喜画了一份地图看过,所以父亲信上让她来这里找人,她是一找就找到了。当下对护卫施了一礼,客气地回道:“里边有位贵人早年间跟家父订了些绢纸,说送来时少了半张,麻烦官爷进去通报一声,就说剩下的那半张已经送来了。”
  护卫见她说的没头没脑,什么绢纸,还有人会计较一张半张?犹豫着没动。
  江离又添一句,“就说是从青州送来的,尽管往里传。里边的人若是不见,我们马上就走。”说着袖子里拈起一锭银子,轻轻递到了护卫手上。
  护卫这次没再犹豫,转身绕过僧房,进了后面一层院子。
  院子四角有亭石,不见刘府的皂隶,倒是多了一批衣锦华丽的侍卫。院子一角飞檐朱瓦的四角亭上,一僧一俗两位中年人正在对弈,旁边侍立着身着官服的刘太尉。
  刘太尉回头,四十多岁的年纪,面目慈善,见护卫匆匆而来,出了亭子静等着护卫说完。回身走进亭子,附在俗家打扮的中年人耳边一阵耳语,中年人原本微皱的眉关舒展开来,说了声:“带她进来。”
  护卫转头往外走,中年人又对刘太尉道:“你们两家也算旧识,还是你亲自去请吧。看清来的是不是江家的人。”
  中年人一身蟒花锦缎,金丝滚袍边,宝石冠束乌发,五官俊逸、气质雍容华贵、面目白皙无胡须,修长的手指戴了只蓝色的宝石,指缝间拈起一枚白子,对着棋将落不落。闲闲地对着刘太尉说出这么两句话,刘太尉恭身应了,转身跟着护卫往院外走。
  一身蟒花锦缎衣装的正是八亲王赵帧。打发了刘太尉,他手上的白子落上棋盘,对面的中年僧人啪地一声落下一枚黑子,轻笑道:“八弟,你又输了!”抬起头来,一张脸跟八亲王赵帧神似。
  只是一身袈裟,一个光头,亮得耀眼。一笑敛去,半垂眼眸,十分庄严宝相。
  赵帧浅笑,但言:“四哥这些年住在寺里日日亲近佛法,想来早已断了尘缘,是以心如止水,棋艺才能如此突飞猛进。想当年,你可从没赢过我半局。只是你不该还称呼我为八弟,你这样称呼,会让我以为你放不下往事,还当自己是当年的太子。”
  “接受现实,才会心如止水。一念不生,又何必执着前缘。一声称呼而已,贫僧随口应心,呼过即忘。倒是你听过便放心上了。执念一生,便往我身上着相。你如今再睁眼看,坐在你面前的,还是大相国寺的住持方丈。还请八亲王放下执念,简简单单地给贫僧做个棋友。”说着僧袍拂过棋盘,白子黑子皆归其位,抬眉再问:“再来一局?”
  赵帧手敲棋盘,眼睛盯了住持方丈的脸,一字一句地说:“当年你本就是太子,却被别人诬告你私募私兵,企图逼宫。这么多年来你就不想知道当年是谁在背后诬陷你?”
  方丈神色不动,“已经尘埃落定的事,还提它干嘛?”
  赵帧呵呵笑,“是呵,看如今谁坐了龙椅,自然知道当年是谁在背后使黑手。”他起身走到亭边,望着西斜的太阳似是不甘。“不过知道是一回事,如果证据公开来又是一回事。”
  赵帧转过身来,背对的阳光让他的脸显得明暗:“当年江仕真把那封信交到我手上。据信里所说,大燕给秦相的十万两黄金还有书画都只是给秦相的好处。江仕真以此为依据,要告秦相与大燕私通。还把信交给了我,想让我直接面圣。”
  方丈静静聆听,无法置身事外。
  “不想,我在书画当中发现了半张绢纸,详细列了礼物数目,还有大燕的印章,分明是一张礼物清单。上面列有黄金一百二十万两,江仕真送上来的却只有十万两黄金,还有书画,跟这半张绢纸上的清单有一部分对不上。”赵帧两眼精光闪闪,似乎沉浸到往日回忆中去。
  继续侃侃而谈:“而我把这半张绢纸交到皇上手里,他脸色都变了。我就在想,秦相当年还是他手下的一名谋臣,姓秦的胆子再大,怎么吞得下去一百二十万两。后来楚王登基前后出现的那么多精兵良将你也见了,哪里是身为楚王的他几年时间能培养起来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姓秦的手里收下的一百二十万两黄金,正是供给了当时的楚王做军饷。所以当年私蓄私兵企图谋反的是他楚王。”
  端坐的方丈霍然起身,神色动容地说:“你疯了吗?他现在可是皇帝!你要想揭他的老底给他难堪,他会要了你的命。你这么做又图的什么?”
  赵帧摇头,“我不想给他难堪。皇帝并不知道我另有书信,我相信秦相也不敢把这封信的事告诉他。我还没有把江仕真呈上来的黄金和书画给皇帝过目。单单半张绢纸又怎么会让皇上低头呢。等我把江家送来的那半张绢纸拿到手,合上皇上手里的那半张,就是当年大燕送来的一张完整的清单。再加上十万两黄金和书画物证,皇上就是想赖也赖不掉!他赖不掉,就会找人当替死鬼,而他一向最倚重的秦相又是全程参与这件事的人,所以······”
  “你是想借此事除掉秦相?”方丈的脸无法漠然,换上一副忧色,“你真的没有别的企图?”
  赵帧轻轻一笑,脸上染一层落日的余晖,英俊挺拔的身姿配上一脸大义凛然的神气,“留秦相这样的人在朝堂之上只会祸国。趁此事除了有何不好。再说,这些年皇上待我们不错,我还会有什么别的企图不成。”
  这时,就见刘太尉领着一男一女往四角亭里走来。
  “你看看,江仕真的家人送绢纸来了。既然他们都揪着往事不放,我若放过秦相,岂不辜负了忠君爱国的江家人?!”赵帧一脸正色地说。
  方丈无声退下,看了江离和萧五一眼,双掌合什走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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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精明萧五
  刘太尉以前在江家行走,对江离的母亲梅氏是有印象的。所以江离自报家门,刘太尉一眼就肯定了她的身份。
  至于萧五,江离真不知该怎么介绍他。对上刘太尉疑惑的眼神,江离面显尴尬之色。
  这份尴尬落到刘太尉眼里,就有了别的意味。“果真一对璧人!”他赞叹一声,头前引路。
  所以经刘太尉鉴别过身份的两人,现在就被请进了石亭子里。这也是江离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相当低调的八王爷。
  八王爷正襟危坐,坦然受过两人的礼,颔首微笑,一副慈祥长者风范。不过江离已不是那位深闺中长大没有社会经验的江家九小姐,骨子里的油滑世故让她一眼看穿了八王爷眼神里的锐利,这种眼神让她心神不安。
  尤其看他打量萧五的时候,赞赏里面分明有深深的戒意。萧五不亢不卑地由着八王爷细细打量自己,全然没有一丝怯意。
  江离是知道萧五身份的,而且发现他跟南陈的那位三皇子面相还有些肖似。想到那位皇子此刻还留在京城,并且正被留在驿馆中限制了自由,八亲王要是也见过那位萧姓三皇子,会不会发生别的联想来?
  “这位公子气宇轩昂、仪表出众,夸你人中龙凤也不为过。不知是哪一家公子?”八亲王面上浅笑,闲闲一问,却不容人不答。
  “小生江南人氏,姓萧,在京中行商,跟江家小姐······”说着暧昧地冲江离一笑,“总之,江家的事江姑娘从不瞒我。”
  江离自打病后醒来,虽然从不把世俗礼教放在心上,可毕竟顶着一个千金小姐的名头,跟着萧五单独来这里已是会让人嚼舌的了,现在当着王爷的面让萧五这么暧昧地一说,脸还是红了。
  更何况旁边伫立着的刘太尉,早年间常到江家行走,谁知道他以后会不会跟江家某人问起姓萧的来呢。
  不过眼前也顾不得那么多。江离没有开口,算是默认了萧五的话。八亲王瞥一眼江离,也就没有继续对萧五的来历深究下去。
  江离适时地呈上那半张绢纸。这半张绢纸被她看过无数遍,上面罗列了一串串物品,有字画古玩,还有十万两黄金,她没有见过传言中祖父搜到的那封信,如果说这就是秦相当年私下收的大燕的贿赂清单的话,这次有八亲王出面,秦相怕是难逃一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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