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一颤自然未能逃过皇后的法眼,皇后微笑问道:“陛下冷吗?”
我忙道:“不冷。”
“那方才为何一颤?”
我也说不出为何会颤,但七年来的经验告诉我,这种时候胡扯一波绝不会有问题。
“皇……皇后美得朕心颤。”
此话一出,按照以往,皇后定会给我一记冷眼,可今日她却低首,掩嘴偷笑,双颊还染上了两抹红,此刻的皇后哪还有平日的冷若冰霜,全然成了一位娇羞的小女人。
我背上的冷汗出来了。
我低声道:“这种事交给宫人做便是了,皇后何须亲自来做?”
皇后抬首温柔道:“陛下是臣妾的夫君,做妻子的服侍自己的夫君是天经地义的事。陛下或许不知道,臣妾从小就将‘夫为妻纲’四个字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若我以往听到这话,心里头不知要欣喜成什么模样,可我如今心里头有鬼,一见听这“夫”、“纲”两字,就跟被人看透了心事一般,紧张了起来。
我平日里废话极多,十句里起码有八句都没什么用。可皇后同我不一样,她的话很少,少便意味着精,精便意味着每一句话都藏有深意,都有她想表达的意思。
但我转念一想,皇后又怎会知晓我那点破心思,我自问隐藏得极好,表现得极不明显,方才大约只是我多虑了。
想通后,皇后已替我更完了衣。
我如释重负,一时都忘了更完衣后便是更为可怕的就寝。
在反常的今夜里,我打算先乖乖地躺在龙床上,坚决奉行‘敌不动,我不动’这一原则,绝不贸然出击,如此才有苟活到明日的可能。
片刻后,敌军来袭,皇后的玉体贴到了我的身上,道:“陛下。”
这一声“陛下”竟被皇后叫出了千娇百媚之感,我还未来及回应,皇后便娇媚无比地说出了第二句话。
“臣妾想要。”
这样的绝世美人说出这样羞耻万分的话语,无论是行或不行的男人听后,心里头都会冒出许多可描述或者不可描述的想法。
我是个行的男人,我的心里头也冒出了一个想法。
现在溜还来得及吗?
答案是来不及了。
皇后的手早已不满足困于一地,开始在我的上身游走,最终毫无悬念地落到了绝不可描述的地方。
我晚膳后喝下的药在此时已失了作用,燥热由心至全身,偏偏皇后还火上浇油道:“陛下怎么还不上来,臣妾等不及了。”
我再忍耐不得,也顾不得这是不是陷阱,便冲锋上前。
满床旖旎,时光飞逝,正当我要悬崖勒马时,皇后满含春意的双眼忽然变得清醒,对我微笑道:“陛下觉得今夜的夫纲可振了起来?”
此话一出,我惊得缰绳一落,马没勒住,直接奔向了悬崖,摔得粉身碎骨。
皇后撑起了身子,微笑已变为了冷笑,一把将我按倒在了身下,道:“陛下可还想要臣妾帮您振振夫纲?臣妾还有许多陛下不知道的法子,必能让陛下满意。”
皇后果真知晓了一切。
我也无空为我那摔下悬崖的骏马惋惜,早就惊得说不出话,半晌后才道:“皇后怎么知道的?”
此话一出,我便算是不打自招,把心里头的那点破心思都交代出去了,皇后满意一笑,从我身上下来,躺到了我身旁,道:“这陛下就不用知道了。”
既然心思已被看破,我也没有心虚的理由了,面露不满道:“就算你知道了又能如何?农民被压迫久了都要起义,你就这么霸道不允许朕偶尔生出些反心?”
皇后不答,片刻后突然道:“臣妾方才有一句话是实话。”
“哪句?”
“臣妾从小就将‘夫为妻纲’四个字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我一不小心,脱口而出了一句极作死的话。
“我怎么一点儿都看不出来?”
皇后倒也不怒,也未冷笑,只是淡淡道:“记在了心里的东西,未必要将其付诸实践。”
我无法反驳。
她笑着牵过了我的手,柔声道:“在来你宫里头前,我也反思了许久,你的夫纲确实需要振一振,你有时着实太过……”
皇后沉默了半天,说不上来,急得我追问道:“太过什么?”
“可爱。”
皇后说完后还装模作样地轻咳了一声。
我脸又是一红,撇嘴道:“我是男人,怎能用这个词来形容我?”
“所以我才说你该振振夫纲。”
我道:“可你连机会都不给我,昨日我刚想振,便被你弄成那副模样,今日我都不打算振了,你却还主动出击,还在那关键的当头儿……”
后面的话有些羞人,我就没说出口。
皇后一时未反应过来,皱眉道:“关键的当头怎么了?”
她发问了,我只有硬着头皮,委屈道:“关键当头吓我,你知不知道男人在那时候是不能吓的,吓多了,就真不行了。”
皇后听后竟笑了出来,在我脸颊上宠溺地落了一吻后,道:“我知错了,日后绝不会再吓你了,定让你好生振振夫纲。”
我笑道:“你可不能食言。”
皇后难得开怀地揉了揉我的头,道:“不食言,毕竟我的一一长大了,越发了不得了。”
我从皇后口中听见一一二字心下又是一阵欢喜,可嘴上还捡错漏道:“你这话说得就跟我比你小似的,别忘了我年岁可比你大。”
皇后嗤笑道:“你只不过比我大一日罢了,得意什么?”
我听后更为得意道:“大一日也是大。”
言罢,我主动出击,揽过了皇后的身子,我二人再度交缠在了一起。
这一回,我又老老实实地到了下面。
临近休沐日,折子格外多,官员放假前总想着把前面积压的事一股脑全往皇帝这边推,推完后,他们也好放心潇洒一日,待再回朝堂时,便又开始积压杂事,如此这般,周而复始。
多数官员酉时散值后便算是开启了他们的休沐日,今夜的青楼酒肆里决计少不了朝堂官员们的身影,一个个揽红袖,饮美酒,想想就让人心生妒意。
至于堂兄更是早在小朝会后,便跑去找还在装病中的杜太傅了,听闻他二人今日又要去沟奇湖畔钓鱼,钓完后还打算直接在湖畔生火,烤鱼吃。
我听完后心中岂止是一个“羡”字,就差眨巴着眼睛告诉堂兄,我也想烤鱼,我也想吃烤鱼。
堂兄听不见我的心声,只听得见“退下”二字,随即他便步履轻快地走了,只留下我一人在空旷的大殿里独面龙案上堆积如山的折子。
快乐是他们的,而我只有折子,折子,一堆又一堆的折子。
绝望而窒息。
接下来的时光,我只得老实地看,老实地写,神都不敢走,怕稍一走神,就要批不完,拖到第二日,坏了我大好的休沐日。
中途我怕皇后来,影响到我的进度,甚至还让伍好去未央宫传话,让她今日就不要来了,至于此话会带来什么后果,我也管不着了,只能做好明日好好受着的准备。
皇帝用晚膳又是一番消磨时光的折腾,今夜情况如此,我哪里还敢传膳,就让御膳房蒸了两个馒头过来,一边拿在手里啃着,一边继续批,反正能饱腹就行。
终于,我赶在了子时前批完了所有折子。大功告成后,我把御笔一扔,就靠在了龙椅上,伸了一个懒腰。被御笔砸桌声给吓清醒了的伍好,见我批完了折子,连忙过来替我捏了捏酸痛的肩,问我要不要就寝。
我摇头,让他困了就去睡。伍好听后也不敢真去睡,只得继续侍奉在侧。
我知皇后这个时辰应是就寝了,可我心里头还是想去瞧瞧,看会儿她的睡颜也好。
我怕摆驾扰人,就只让伍好跟着,一并去了未央宫。值夜的宫人一见我到后,就要行礼,我怕动静太大,便赶忙拦了下来。皇后睡意向来浅,到了这未央宫外后,我又不敢进去了,担心看她一眼,都会惊醒她。
恰好今夜香梅值夜,她是小崔府的故人,当年和我关系不错,对我也可谓是关照有加。
我来都来了,也不愿刚来就折返,便和香梅在殿外闲谈了一会儿,问了问她的近况,问了问景真景善,最后又问了问皇后。
问到皇后时,香梅的神色有了些许变化,我觉察到了这一点,再度问道:“皇后她当真就寝了吗?”
香梅眼神躲闪道:“娘娘她确实就寝了。”
“香梅,朕与你算是老交情了,你实话实说,朕绝不责罚你。”
“奴婢不……不敢欺君。”
香梅额间渗出的冷汗已将她出卖,我挥手让她退到了一旁,入了殿,直奔皇后的寝宫,帐幔一掀,里面果真无人,这时我听见宫中的庭院处似有动静,让跟随在身后的宫人止了步,独自朝庭院走去。
我一到庭院,眼前便出现了这样一幅画面。
一位白衣女子和一位白衣男子正手持长剑,进行切磋,女子翩若惊鸿,男子剑出如龙,这无疑是一幅极饱人眼福的画面。
如果我不认识这两人,那我定会拍手称好。
可惜我认识,就好就叫不出来了。
白衣女子是皇后,能和皇后打成这样的英俊男子,除了叶非秋不做他想。
他们两人用的自然都是清北派的剑法,加之二人又朝夕相处了整整六年,这剑意自然也是相通的,这一来一往间藏着的默契,但凡不是瞎子,都能一眼瞧出来。
这哪还像是比武,这分明就是亲密无间的双剑合璧。
月光下的二人就像一对毫无间隙的璧人,而我这个真夫君倒成了局外人、旁观者。
我一个人在殿里孤单寂寞地批着折子,他们二人却兴致勃勃地在这后宫里犯着宫规,还仗着我不会惩处他们,光明正大地比武论剑。
我越想越不忿不平不甘,妒意怒意也燃到了一起。
那夜在忘忆楼的屋顶上,我见到皇后与别的男人举止亲密后,竟选择像缩头乌龟一般离开,还被师父拉去借酒消愁,乖乖地掉入了他们的陷阱。
但今夜我不会选择离开了,因为我所处之地不是忘忆楼,是皇宫。
而我才是这皇宫里真正的主人。
作者有话要说: 瞬间爆炸,问题不大
☆、皇后的日记:二十三杀
建和七年五月二十三
七年不见,叶非秋的剑术早已同我不相上下。
我二人一切磋起来,仿佛回到了当年在清北派的时候,只觉打得酣畅淋漓,许久未这么痛快过了,以至于皇帝来了,我二人都未立即察觉,直到一道带着寒意的声音响起。
“当真是精彩绝伦,朕都舍不得打扰你们二人了。”
此话一落,叶非秋目露惊色,正欲斜刺的一剑彻底刺歪,被我横剑挡住,剑气震荡,瞬时之际,他手中的轩策剑便被震落在了地上。
他已无暇拾剑,直接撩袍跪在了地上,道:“罪臣叩见陛下。”
皇帝不叫他起身,冷眼看着他,道:“你何罪之有?朕倒觉得自己来此扰了你们二人的雅兴,才是大罪。皇后,你说呢?”
我平静地施了一礼,淡淡道:“请陛下息怒。”
皇帝见我如此平静,目光中的寒意更甚,只不过他如剑的目光没有刺向我,全数刺到了叶非秋身上。
叶非秋忙道:“罪臣擅闯宫闱,罪不可恕,今日之事是臣胆大妄为,皇后娘娘毫不知情,娘娘方才与臣交手,只不过是想劝阻臣尽快离开此地,以免犯下滔天大罪。”
皇帝冷笑道:“你这谎话编得连朕的都不如,朕若是你,就该老实闭嘴,让皇后来交代一切,她编出来的谎话定比你编得不知靠谱多少。”
叶非秋听后似有些不解,片刻后才低声道:“臣……受教了。”
皇帝看向了我,道:“皇后打算给朕一个什么交代?”
我微笑道:“今日臣妾在宫中深感寂寞,一时想找个对手过招,可陛下忙于政事过不来,所以臣妾便暗中让叶小侯爷进了宫,陪臣妾练剑切磋。臣妾与叶小侯爷清清白白,只谈武道,绝无儿女私情,请陛下明察。”
皇帝的脸上连冷笑也挂不住了,索性恼道:“就算你们清清白白,这宫里头的规矩你们就不顾了吗?此事若传了出去,朕都未必能护得了你们。到了那时,叶非秋你就别做御林军统领了,来朕跟前做个太监总管算了。”
我神情自若,微笑道:“只要陛下不传出去,这宫里头还没人敢嚼这舌根。”
皇帝也微笑了起来,对我道:“后宫是你的地盘,朕惹不起,不过叶非秋是前朝的人,朕还是能动的。”
叶非秋别的话也说不出,只得垂首认真道:“臣甘愿领罪,但求陛下不要责罚娘娘。”
皇帝听后不言,仅是冷哼了一声,目光从叶非秋的身上移到了叶非秋身旁的轩策剑上,接着他走到了叶非秋的身旁,弯腰捡起了叶非秋掉落在地上的轩策剑,对着月光,细细观赏了起来。
“不愧是传闻中的轩策剑,百川策士也算是这近百年来铸剑第一人了,若他还活着,朕定也要让他替朕铸一把。瞧瞧这剑身,这剑柄,这剑刃,啧啧啧,真让人看得移不开眼。”
皇帝越看,双目中的喜爱之情越难遮掩,就差拿起剑来挥舞了。
我一看便知皇帝的心思,出声制止道:“陛下抢走了别人的约定,还想抢走别人的剑吗?”
皇帝耍起了无赖,道:“朕就算是真抢了。”
他边说着,边将轩策剑指向了叶非秋的咽喉,用剑身挑起了叶非秋的下巴,迫使叶非秋瞧着他。
“你又能如何?”
叶非秋眼帘低垂,道:“臣不敢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