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青雨没有杜青宁那身在局中人的体验,只单纯觉得那汪彩曳明显就是居心叵测,所以她不相信才是对的。
姐妹俩瞧着倒不算是受了影响,在这条梅街玩到了天色不早时,才迟迟离去。
而随着她们离去后,身在序月水渊的裴延垂眸间听着下面的人向他禀报着她的去向。
听罢,他却是冷冷一笑。
喜欢梅是么?为何不来千百庄?
继上次裴延与杜栩比武之后,雍都又起了一个负面的谣言,仍是关于裴延的。百姓间几乎都在传他娶杜青宁是为了报复其长兄武平王世子裴律,所以自然而然的,也都知道裴律对杜青宁有情,却是在退婚之后。都还没忘裴律之前向杜青宁的妹妹杜青慧提亲,又马上撤礼之事,所以免不得也将这事放在一起大开想象力。
对百姓来说,这些上流贵胄的生活着实精彩,都津津乐道。
靖阳侯府作为女方的府邸,自然免不了很快就得知这些传言。杜老夫人不在乎杜青宁如何,她在乎的是这丫头闹出事情还得拖着整个靖阳侯府一起处在谣言之中,丢人现眼。
她气的一拍桌子:“真是家门不幸,要嫁谁不好,偏要嫁个废人。如今倒好,看看外面传成什么样子了。我倒要看看都到了这个地步,他们是退婚不退婚。
一旁的杜青彤却是有些走神。
听杜老夫人发怒唠叨了许久,杜青彤找了个借口离去了。
芙莒对杜青彤道:“姑娘,也不知这事三老爷与四姑娘可是知道,要不奴婢去透露下?”
杜青彤仍在想着什么,默了许久后,才淡道:“不必。”她向来觉得,直接拿下男方才是本事,所以她的注意力都在他本人身上。
芙莒知道自家姑娘心里有掂量,便没有再说话。
事实上,杜青宁先一步知道了这个谣言,也已去了千百庄。一路上,她不由暗暗嘀咕起来,无论是真是假,如此传出来,真是让她没脸。极有可能就是那汪彩曳见她不为其话所动,才恶意散步的谣言。
今日的裴延在露天台上,垂眸间,他见到杜青宁,眸中仍是深色一片。
杜青宁正欲朝北继续去,这时沈星过来告诉她:“四姑娘,公子在露天台上。”
杜青宁闻言抬头看去,就见到露天台上似乎在看着她的裴延。明明离得远,她该是什么都看不见的,却莫名又起了那种非常熟悉的压迫感。
她抿了下嘴,便转身上去了。近了再看他,他脸上的神色仍旧温和,正对她轻柔的笑道:“来了。”
杜青宁抛开那些负面的感觉,过去就问道:“你可听说了外面的谣言?”
“谣言?”裴延面露疑惑,似乎并不知。
杜青宁便将这事细细道来了,末了便露出不高兴的神色:“你肯定有办法清除流言的,赶紧清除掉吧!”
裴延暂时没回答,而是向她伸出了手。
她犹豫了下,才将小手搁入了他的大掌间,任他握着。可恰恰是这丝犹豫被他收入眼底,一丝戾气从他的眼中划过。
那丝陡来的寒凉只在一瞬间又消失了,倒没引起杜青宁的注意。
裴延轻捏着她的手,叹了口气,问道:“阿宁是不是相信了那些谣言?”
是相信了才对他有了隔阂?那为何不质问他?还是压根就不在乎,只是单纯觉得让自己没脸了?
杜青宁确实有点半信半疑,可若说出来,怕是太容易误伤人,便摇了摇头:“我不相信。”
裴延垂眸笑了下,让人看不到他眼里的神色,乍一瞧,倒不会让人觉得有什么不一样。
他抬眸轻抚着她的脸,轻柔道:“乖。”
此刻的他真的很温柔,指下有着她可以感觉的浓烈情意,让她不由忘记了其他,只乖顺的看着他,问道:“那谣言可以破除吗?”
他笑了下:“可以。”
她闻言点了下头:“那就好。”
裴延想到什么,便问她:“你可喜欢梅花?”
杜青宁:“喜欢啊!”
裴延笑道:“序月水渊后头有片梅林,过两日该是能开得不错,到时你过来赏梅?”
杜青宁闻言觉得惊讶:“有梅林?”她觉得能让他拿得出手的,定然是开得极不错的梅花。
裴延:“嗯!不过今日先陪我将就着赏看赏看千百庄内的?就在北面也有一块不错的。”
“好。”杜青宁点头,瞧着他那张脸色还算不错的俊颜,想着他这段时间估计都在序月水渊养身子,该是挺闷的。
在杜青宁推裴延下去之前,裴延看了眼沈星,沈星马上便施用轻功离去。
在裴延的指示下去到千百庄北面的梅林,望着那成片盛放,如云霞堆满枝头的梅花,这感觉比梅街的梅花好多了,可他竟说将就着看看。如此,那序月水渊后头的梅花不是更好了?
杜青宁感觉有些期待。
裴延见她似乎挺喜欢,便笑问:“过两日可愿意过来?”
她马上点头:“来啊!我要看序月水渊的梅花。”
裴延调笑道:“看来花比我重要。”听似很轻松的语气,让人不易发现其中深意。
杜青宁觉得他是一个小气的人,正是跑过来欲折枝的她听到这话,马上又快步跑了回来,推着他一起在这梅林逛着:“花当然不会比你重要,花谢了花没了,我没有感觉。你若伤到半分,我就会很难过。”
挺动听,裴延嘴角的笑显得真了些。
他们一起赏看梅花,直到天色确实不早,凉意重了时,裴延难得主动开口让她回去。
在快到千百庄大门的时候,她遇到了汪彩曳。汪彩曳本是因太过期待而红起来的脸,在见到她后,立刻冷了下来:“二表哥喊我过来的。”
听起来像是在炫耀,杜青宁“哦”了声,直接与对方擦肩而过。
汪彩曳见杜青宁每次都不为所动,不由握紧了拳头。但想到二表哥难得主动要见她,她又满怀期待了起来。哪怕因谣言的事情不由有些心虚,可也止不住她心中的希望。
当下的裴延已在序月水渊的梅林前,看着这片片梅花,不知他是在想些什么。直到汪彩曳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汪彩曳柔顺的喊了声:“二表哥。”
裴延没回头,只懒懒的问道:“乱传布谣言的是你?”
汪彩曳猜到过这个,却没想到质问会来得这么快,她变了脸色,眼睛立刻红了:“我……”
犹豫了下,她就委屈道:“散步谣言的不是我,但也是事实,二表哥怎可为了报复,牺牲自己。”
背对着这头的裴延似冷笑了下:“我那么喜欢她,怎可让她怀疑我的真心呢?”
“什么?”汪彩曳惊住。
裴延:“看在你喂过我的狗,饶你一命。”
汪彩曳更是不解他这话是何意,但脸色下意识变得更难看。
裴延终于转过了身,凉凉淡淡的看着她:“可你会影响我和阿宁的关系,留着也不合适。”又是这种看死物一般的眼神。
汪彩曳在他的目光下,不由打了激灵:“二表哥,你……”
裴延吩咐沈星:“将她抓入地牢,使劲折腾,疯了再放出来。”
沈星:“是!”
汪彩曳瞬间睁大了眼,感觉自己仿若听错了什么,她打着颤:“二表哥,你在说什么?”对她来说,裴延一直是温润如玉的男子。
直到直接被护卫拖走,她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马上便大喊着:“二表哥,二表哥……”一声比一声慌乱,一声比一声凄厉。
裴延继续看着眼前的梅花,仿若听不到耳际的喊声。
第60章
关于谣言与汪彩曳的话,杜青宁并不是没有放在心上。
不可否认,在之前她也会偶尔感觉裴延有异常,只是因为太过说不清道不明,与他的好相比也有些微不足道,就被她忽视了去。如今有了他娶她是为了报复裴延的说法,她就总是不由将自己的感觉与这事搁在一起想。
她当真没法完全否认其真实性。
用晚膳时,她看了看面无异色的杜栩,心想也不知爹可是听到过这些谣言。本想问问爹的看法,又担心爹根本不知道,反而惹怒了他。
正是她低头吃着饭,打算作罢时,杜栩却出声了:“在怀疑那小子娶你是否真是传言中的那个理由?”
“啊?”杜青宁抬头惊讶的看着杜栩。
杜栩迎视着她那双透着困惑的眼,道:“别多想,他娶你确实是真心。”语气虽淡然,却让人听出了笃定的感觉。
听到最信任的爹这么说,杜青宁马上便安心的笑了:“爹为何这么确认?”
杜栩垂眸淡道:“为父活了半辈子,又怎会看不透一个毛头小子是否真有情,何况他并不是会做那种事情的性子,以他的能耐,也不需要以那么窝囊的方式去报复一个人。”
杜青宁相信爹的话,可也不由说出自己的想法:“可我总感觉他藏着事。”
杜栩:“他藏着事是另外一回事,与对你的真心并不冲突。”
也是,爹随随便便几句话就让杜青宁感觉通透了不少,或许她要做的事情是慢慢更加了解裴延,而不是胡思乱想。
反正他待她是真心就行了。
杜栩看了看吃东西明显吃得起劲不少的女儿,也没再说话。
在外头四飞的谣言,突然转了个风向。也不知是如何生起的,都说谣言是假的,事实上是汪家大姑娘汪彩曳因倾心于裴家二公子裴延,为了破坏这段亲事,才恶意散布的。如此,被推上风口浪尖的,就变成汪彩曳一人,还有她背后的汪家跟着一起丢人。
汪家的人愤怒之余免不得要拉着汪彩曳问一问,奈何却莫名寻不到人。后来便都慌慌张张寻起人,不想次日早上见到了疯疯癫癫自己回家的汪彩曳。
这人突然疯了,自然震惊的震惊,伤心的伤心。
没人知道汪彩曳疯之前去了哪里,查也无处可查,不少人都觉得她是否因承受力太弱,因被戳穿所作所为,彻底毁了名声,才会疯掉。
对汪家人来说,自家的姑娘无论做过什么,如今疯都疯了,那便是受害者。他们理所当然的认为不顾他们汪家而把真相捅出来,将汪彩曳害到如此地步的就是武平王府,于是这汪家便怨上了裴家。
作为裴家的女儿裴悟心夹在中间就不好过了,她马上便去了武平王府。
裴老夫人虽卧病在床,但外面的事情也都知道的七七八八。当她得知裴延要娶杜青宁是为了报复裴律的事情被传开,自然怒不可歇,让裴永骁马上破除流言。对她来说,武平王府的名声自然极大。后来流言确实破除了,却是以伤害汪家的方式破除了,她自然也是不认可的,可都已经这样,将儿子骂了一顿也就罢了,毕竟她又怎看不出来汪彩曳那丫头确实也是动机不纯。哪想今日女儿却突然过来告诉她,汪彩曳疯了。
如此,事情就严重多了。
裴老夫人觉得越发的头疼。
她不在乎汪家如何,可在乎已嫁入汪家的女儿难做。之后便一个劲的琢磨着该如何弥补汪家,好在裴汪两家地位悬殊巨大,在利益上也不是不好弥补。
后来裴悟心便又带着消息回去了。
路过城中的一家她颇为喜欢的首饰铺子,她便下来看了看。
裴悟心这个人性子颇为像裴老夫人,因与裴律生母关系甚好,觉得害死其的是文玉大长公主,便与其他人一样尤其厌恶裴延。想到汪彩曳之事是由裴延引起,免不得对这个侄子越发的不待见。
被领至后头挑名贵珍品后,她的贴身嬷嬷见四下没人,便问道:“夫人觉得二夫人可是能说得通?”
裴悟心淡道:“说不通,也得说得通,谁能想到曳儿那丫头能疯?要说,其实也是咎由自取,二叔仕途不顺,如今还能捡个好处。汪家不温不火多年,说不定还能趁这次爬起来。”当年她嫁人时,裴家还没有如今地位,否则也不会嫁到汪家。
嬷嬷觉得也是,损失一个不安分的姑娘能给汪家带来那么多好处,也是不亏。
好巧不巧的,这话被刚过来的杜青宁与杜青雨收入耳里。诧异过后,杜青宁拉着杜青雨轻手轻脚的又赶紧走了。
她们不认识裴悟心,但单是“曳儿”与“汪家”两个字眼就能让她们想到汪彩曳身上,何况这雍都的大户似乎只有一个汪家。
她们直接走出了首饰铺子,杜青雨犹豫了下,小声问道:“是汪家大姑娘疯了?”
杜青宁感觉有些不是滋味,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谣言转向之事,汪彩曳才会疯掉。可如此的话,承受力未免太弱,至于吗?
她便问杜青雨:“如果是三姐,站在她的角度,至于因为之前我们听到的传言疯掉吗?”她想,或许是因为她没心没肺,承受力比寻常姑娘强,才会难以理解,她想三姐该是能理解些。
杜青雨想了下,道:“会很难以接受,但不至于疯,或许她的承受力要弱一点。”
杜青宁点头间,不由想起前日在离开千百庄时,见到汪彩曳的那一幕。
她莫名总觉得事情不太对。
下意识的,她便拉着杜青雨特地去打听了一番,后来得知汪彩曳是在昨日被发现失踪的,今日一早疯疯癫癫的出现在汪家门口。至于前日,却是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她越发觉得奇怪了。
杜青雨见她在出神,便问道:“阿宁在想什么?”
杜青宁回神,下意识隐瞒,她摇了摇头:“没什么。”
杜青雨想了下,又问:“是觉得好端端的人突然疯了,感觉挺难过的?”
杜青宁沉默了一番,却突然反问杜青雨:“三姐觉得裴延这个人如何?你觉得他是好人吗?”
杜青雨闻言愣了下,才道:“我觉得,无论他是不是好人,对我们来说,他都是好人。”
杜青宁觉得杜青雨这话挺在理的,可还是有些惆怅道:“我总觉得他和以前刚认识的时候不一样了,越来越不一样。”
杜青雨叹了口气,劝道:“你可别胡思乱想了吧,其实有的时候,我也看得出来,他那个人该是挺冷漠的,似乎只会对你真正的热心,但是如此不就够了?嫁人不就图个真心?”
杜青宁缓缓点了下头,心觉还是别胡思乱想了。
她们游荡间,来到了一处湖边,见前头有个亭子,便欲过去坐坐。
不想抬眸间见到一个人,一个穿紫色衣服的男子正站在亭边。他单手负在身后,另一只手正在摘那钻入亭下的枝头上的梅花。他身姿挺拔颀长,气质出众,单是个侧颜,也能让人看出他生的究竟有多么俊美。
他折下一朵梅花,捻在指尖,垂首间似乎在想着什么,颇为出神。
以杜青宁与杜青雨的角度来看,这当真像是一副极完美的画。但她们当下想到是另外一个问题,这男子她们见过,就是荆城武会上,那个神秘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