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安皱皱眉:“我嫉妒他们干嘛。”
阿诺思笑着看他,眉眼里一半当真一半玩笑:“因为他们正是年轻的时候。”
他们可以什么都没有,因为他们拥有的是时间。他们可以去经历,去感知,以及,去爱。
利安难得与她对视:“你是觉得我老了?”
阿诺思摇摇头,嘴角带笑:“您一直很年轻。”余光处瞥见宇文凉和木木正向他们走来,顿了顿,目光中有着羡慕,“您看他们。”
利安转头,看见那两人,面上露出一丝嫌恶:“像两个小孩子,走路都要手拉手。”
阿诺思知道他不喜欢小孩子。
“利安。”她忽然直接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利安竟然不觉得奇怪或是冒犯。
“恩?”
“我怎么觉得,你将来会是一位很好的父亲。”
利安一怔。
长平军既已同利安的军队汇合,路途便算行了一半。接到信报的司徒钊心里终于落下了一块大石头。
紫笙抱着小依米走了进来。
宇文凉离开前,对司徒钊开了句玩笑——若是司徒能每日在营中教依米说说话,待他和木木回来时,兴许就能听到依米喊爹娘的声音了。
依米不过五个月,眼下只能咿咿呀呀,真要教会她,怕是要费上一些工夫。
司徒钊起身,笑着接过了依米。
依米一进屋,小脑袋便四处乱转,似是在找人。找了一圈也没见到想见的人,似是有些不高兴,恹恹地窝在被团里,一丝笑容也没有。
紫笙眉心轻蹙:“她是想她的爹娘了。”
宇文凉和木木平时那么宠她,不想倒是奇怪了。
“她这么小就能记住人,还真是聪慧。”
紫笙笑道:“是呀。妾还未见过像依米这般灵气的孩子。”她虽小,却仿佛能感知旁人的情绪。每每心绪低落时,依米都会在她的身边。
“将军,都城来信!”信使像风一样地掀开了帐帘。
司徒钊抬头,略有些意外:“昌邑?”看了看他的衣服,神色一愣,“你是金吾卫的人?”
信使恭敬道:“正是。”
司徒钊将依米递给紫笙,走到了信使面前:“可是陛下有何吩咐?”
信使双手将信呈上:“陛下有言要给宇文将军。”
“将军眼下正在车前率兵交战。若是急事,可先告知我。”
信使略有迟疑。陛下未说一定要交给宇文将军,且眼下去车前寻他也并不可行。但是——
司徒钊见他犹豫不决,想他应是新人,温和道:“这封信若与军情相关,那么给我便是一样的。”
见司徒钊要拆信,紫笙笑道:“妾先告退了。”
“不必。”
紫笙呆了呆。
司徒钊看着她的神情,以为有些可爱,嘴角微翘:“你不用避嫌。”
紫笙便抱着依米在一旁坐下。她一边逗着依米,一边忍不住地去看司徒钊,却见他眼角的笑容倏得凝固,然后慢慢地消失。
他的手无意识将信捏成了两半,紫笙都不知他是如何读完的。
“将军?”
司徒钊忽地将信扔下,起身在营帐里来回踱步。
上次见他这般烦闷,还是因为……紫笙抿了抿嘴,伸手拿过了信。
小依米终于有了些兴致,从紫笙的怀中探出头来,有模有样地同她一道读着信。
紫笙的面色渐渐发白。她放下信纸,喃喃道:“怎么能让宇文将军做出这样的选择呢。”
司徒钊握了握拳:“陛下不是要宇文做选择,他只是需要一个回复。”
“什么?”
“以长平军眼下的实力,并不能攻占车前,陛下也不是真的想要灭掉车前。”司徒钊揉揉眉心,“他只是想要知道,在宇文凉心中,究竟哪一个更重要。”
“两者难道不能相等吗?”
“当然可以,但那并非最好的答案。”或许是因为宇文为木木所做的事触到了泰禧帝的逆鳞,又或许是泰禧帝不愿再容忍宇文这几月来的含混应付。总之,如今陛下需要一个明确的答复。
“这封信暂时不能给宇文。”司徒钊松开了拳头,“若被利安看见,恐怕反有麻烦。”
紫笙点点头。转瞬又想到什么,语气担忧:“可这毕竟是皇上的信。”红色的私印就明晃晃地盖在那里,顿了顿,眸中担忧愈胜,“也算是军令了。”
“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眼下车前之战为重,旁事都不应打扰。”司徒钊平静地看着紫笙,“陛下会明白的。”
作者有话要说: 1、日常么么哒~感谢支持正版的小天使们~
2、第一次入V三更,自己按个爪~(虽然迟到了一个小时,emmm,不过也炒鸡自我陶醉的【捂脸】)
第50章 相思
若秦既保,接下来要做的便是反攻。但思及迟丽乃车前都城,一旦受到战火波及,其中的盛景怕是再难重现。
恰好两军皆需整顿休养,给了利安些许时间重新计划。
若秦终于有了一时的平静。连带着日光都轻柔了不少,微风拂过时,不再只有瘆人的血气,反倒能闻见花香。
因为受伤人数的增多,木木仍旧会前往伤兵的营帐帮忙,只是傍晚会回去得早一些。宇文凉当时听了,立刻笑着亲了亲她的脸颊。
木木一边走,一边想着他的神情,忽然就觉得好笑。宇文明明只比她大三四岁,有时却让她觉得他好像活了很久。
掀开帐帘时,正巧有人走了出来。
“宋大人?”
宋衡朝木木淡淡一笑,算是问好。也不再多说什么,径直走了出去。
木木抽了抽鼻子,有些奇怪:“什么味道?”
宇文凉原本背对着她,闻言身体一僵,慢慢放下理着衣襟的手,笑着朝木木走了过去:“你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最繁忙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木木笑道,“大夫说我明日便不用去帮忙了。”
宇文凉刮了刮她的鼻尖:“恩,那正好来陪我。”
木木点点头,还是觉得不对劲,狐疑地抬头看着他。
宇文凉神色不变:“怎么了?”
木木摸着下巴,围着他走了一圈。
“宋大人这个时候过来做什么?”
“他是此次的督军,我需每日同他相谈一次。”
木木瞥了一眼略有些凌乱的床榻,幽幽道:“在床上谈?”
宇文凉被噎住,伸出手指有些说不清话:“木木你——”这女人脑子里都什么玩意儿啊。
木木拍开他的手:“他又不是女人,你反应这么大干嘛。”
宇文凉深吸一口气:“你以后不许看乱七八糟的话本了。”
木木不觉自己说错了什么,鼓鼓嘴:“这和话本有什么关系?”突然脑中灵光一闪,眯了眯眼,“宇文凉!”
宇文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心虚。
“恩?”
木木走近他,用力一闻,问道:“你是不是受伤了?”
宇文凉目光闪烁:“我不是说了,只是皮肉——你要做什么?”
木木拉着他向床边走去,淡淡道:“还能干嘛,当然是扒你衣服了。”
宇文凉义正言辞:“不行!”
木木停下来,转头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
宇文凉面不改色:“夫人扒着手多累,为夫自己脱就好。”
木木轻哼了一声。
看到宇文凉背上那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时,木木下意识就捂住了嘴。
刀痕从左肩一直蜿蜒到腰部的中间位置。许是已经清理过的缘故,在周围小麦色肌肤的映衬下,伤痕恍若一条暗红色的绳子。
“他是来替你上药的吗?”
听出其中的鼻音,宇文凉心里一提,想要转过来看她。
木木却说:“别动。”顿了顿,“药在哪里?”应是方才听见了她的脚步声,宋衡上药上得有些匆忙。
“在床边小柜子的第二格。”
木木便先去洗了洗手。待拿到了药,她却有些不敢碰他。
“这药是大夫开的吗?”
“恩。是军中最好的伤药了。”
木木抿着嘴:“多久可以好起来?”
“十几日吧。”
木木用左手握住了颤抖的右手,长睫微敛:“是不是很疼?”宇文凉正欲说不,木木却接着道,“我是说那日,我抱住你的时候。”她不知他有伤,只顾及了自己的心情。
宇文凉笑道:“夫人不来,我也是要过去的。”
“疼都不会说出来的吗?”
“我更想抱着夫人。”顿了顿,宇文凉轻声道,“我很想你,木木。”
沉默了一会儿,背上突然传来丝丝疼痛,宇文凉知道这是在上药了。
木木语中已有哭音:“力气大了要同我说。”
宇文凉握了握拳,笑道:“木木这么温柔,下手怎么会重呢。”
“不许你讨好我。”
“可是在木木面前,总会不由自主。”
身后没了声响,背上的疼痛倒是愈发明显,额角生出些许冷汗。
“我自十六岁征战起,大小的伤便都受过了。”宇文凉想了想,“你看我右肩上是不是有一块疤?”
“……恩。”
“那是我十七岁时平叛西南暴.乱时留下的。当时年轻气盛,不懂得防避,被敌方的将军刺了一剑。因失血过多,我还昏迷了两日。不过你看,它现在是不是变得很淡。”
木木放下药膏,开始替他缠白色细布。
宇文凉配合地抬起了手肘。
“我以前也受过伤。”木木忽然开口,“全身上下都是。”她小心翼翼地打着结,“但是却远没有这么深。”略有些哽咽,“所以你不必安慰我。我知道什么才是皮肉伤,什么才不算痛。”
宇文凉慢慢转过身,果不其然,看见了泪流满面的木木。
她真正哭起来,往往是没有声音的。
宇文凉低低叹了一口气,将她拉到面前:“就担心你会哭。”
木木抹了抹眼睛。
宇文凉捧着她的脸,轻声道:“木木,伤痕虽然会痛,但是它终究会淡去。”他亲亲她的额头,笑道,“但你不一样。你什么时候都会在这里。”
木木抬眼看着他。
宇文凉眸光微动,慢慢道:“虽然为夫有伤在身,但是很多事情……还是可以做的。”
木木愣了愣,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时,想打他又不敢。
“宇文凉,我还在哭呢。”
宇文凉有些失笑,他与木木额头相抵,柔声道:“真是不愿意看见你哭。”
木木抽了抽鼻子:“我就要哭。”说着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往上翘。
宇文凉温柔地抹去她的泪珠:“恩,哭吧。”
木木按住了他的手。她歪着头看他,碧眸里倒映着他的眼睛。
“我也很想你。”
相逢的第一眼,唯有喜悦,第二眼,心有安定,第三眼,方能解相思。
但是只有第四眼、第五眼、乃至千千万万眼之时,才能知晓彼此,才能在平静中互诉衷肠。
“你们在风瓶待了多久?”
“三日。”
木木抿了抿嘴:“砍伤你的人是谁?”
宇文凉看着她的神情,眉梢一挑:“夫人这是要去寻仇?”
木木瘪了瘪嘴:“我问问都不行吗。”
“那人已经死了。”宇文凉咬了咬她的耳垂,“有没有解气一点。”
“恩。”
宇文凉被她的直率逗笑。
“这么护着我?”
木木笑着点头:“恩。”
宇文凉低头啄了啄她的鼻尖:“幸好来得不算晚。”从风瓶突围出来后,便发了疯地赶往若秦。一边知道利安定会护着她,一边却觉只有自己才能护好她。
这种患得患失的感受,是他前生所不能体会的。
木木轻声一笑:“我一直以为,你是无所不能的。”
“我又不是神仙。”
“但你是个英雄。”木木想了想,“既是熙国,也是车前的。”
宇文凉拨开木木的耳发,直视着她的眼睛:“除此之外呢?”
木木会意,笑道:“也是我一个人的。”她凑近他,一字一句道,“自始至终,都是。”
“既然这样的话,我一定要和利安尽快将迟丽打下来才是。”宇文凉点了点木木的鼻尖,“然后带你和依米回昌邑。”
“昌邑?”
“此战之后,陛下应会召我回京述职。我想带你和孩子一起回去。”宇文凉打量着木木的神色,笑道,“不过若你不喜欢,也是无妨的。”
木木绞着双手:“她,她在昌邑是吗?”
宇文凉没有回避:“是。”
“我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她……我不知道要怎么去见她。”
若她一早知道宇文凉有未婚妻,她的选择会不会有所不同。
“这是我的错。”宇文凉握住她的手,轻声道,“我会承担它。”
木木低头沉默半晌,方才继续道:“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我之前曾问过你。”
“恩?”
“她喜欢你吗?”
宇文凉认真思忖了片刻。
“我不知道。”
木木不解地看着他。
二十年后的成薇许已喜欢上他,但眼下,他真的不知道。
他们的婚约是由泰禧帝所定,利益关系一目了然。定下婚约之前,他与成薇只见过一面。宇文凉皱了皱眉,试图回忆前生与成薇婚后相处的光景,能记起的却只是寥寥。
不知该如何解释,唯有朝木木一笑。
“待我们回到昌邑,你就能明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 1、日常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