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比伸手把肥皂揣进兜里,她吸着鼻子:“没有。”
“那么现在有了!再见bunny,祝你今日愉快!”
弗雷德倒退着冲她摆手,动作十分潇洒;突然脚下一滑,跌了个狗吃|屎。
艾比:“……”
她看着这个大男孩迅速爬起来,手舞足蹈地冲他的兄弟挥舞着绊倒他的假章鱼触手,乔治在不远处捧着肚子大笑。
“你完蛋了老兄!”弗雷德掏出魔杖一划,乔治的耳朵突然变得超大,里面塞满了五颜六色的烟花棒。受难者气急败坏地扑过去,跟弗雷德扭打在草地上。
草地有个坡度,艾比目送着双胞胎越滚越快、越滚越远,最后被巨型章鱼的触手接住,抛到空中,又重重地跌回湖里。
——发出“砰”的老大一声响。
然后他们像落水狗一样疯狂摇晃脑袋,把水花全部溅到对方身上,并指着彼此哈哈大笑。
……
艾比后来光顾——当然,是被迫光顾——过好几次弗雷德的生意,他们渐渐有了越来越多的接触;艾比在某一天突然能分清弗雷德和乔治了,像梅林的一个点悟。
弗雷德是声音稍尖、鼻头也略尖,但气质略文静的那个。这是个非常细微的差别,但足够让弗雷德惊喜,他们的友谊因此更坚固了。
“我们的妈妈有时都分不清我们两个呢!”
他高兴地讲。
当然啦,对艾比来说,双胞胎最明显的一个区分是:弗雷德热衷于给她取各种各样的外号,乔治则不会。“小兔兔”就不提了,跑得慢一点会叫她“小企鹅”,结巴脸红的时候会叫她“小螃蟹”……
但他从来没叫过她“小花瓶”。一次也没有。
他是个聪明又善良的男孩,尽管有的时候有点顽皮,但比皮皮鬼可爱一万倍。大伙都爱他,艾比也是。
他用他近乎直觉的体贴维护了她的自尊。
但对于他古里古怪的发明,以及和魔法商店的各种合作项目,艾比敬谢不敏。至于她第一次买的青蛙卵肥皂,她只有在那天晚上用过,触感滑腻到爆,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后来就搁置了,直到某日再拿出来,艾比惊奇地发现——
它没有越变越大,反而是越变越小了。艾比把它拿出来的时候,它只剩指甲盖那么大的一点,被阳光一照,居然就融化没了。
艾比:“……”
弗雷德,大骗子。
……
“弗雷德,大骗子……”
艾比记得自己做了个很美、很轻松的梦,阳光轻飘飘的,把黑湖里的巨型湖怪都照得亮闪闪,格外好看。但是当她气冲冲地抓着青蛙肥皂的包装盒去问弗雷德的时候,突然“砰”的一声,弗雷德的全身都被烟雾盖住了。
然后他又变成了金丝雀,拍拍翅膀就飞上了天空。
艾比在地上追呀,追呀,怎么也追不上。她喊着“弗雷德!大骗子!”,弗雷德没有再看她一眼,它越飞越远,变成天际的一个小点。
艾比跌倒在草坪上。
这一跌把她跌醒了,她迷迷糊糊半闭着眼睛,意识却还没有清醒,咂巴着嘴喃喃:“金丝雀……”
史蒂夫温柔清亮的声音剥开了迷雾:“……怎么了,饿了吗?”
艾比睁开眼睛。
她看清了史蒂夫。他好像也刚睡醒的样子,头发有两绺搭在前面,没有平日的一丝不苟;其中一绺还翘起来了,像小鸭子的屁股。
艾比无意识伸出手去,摸摸他的前额。
好可爱啊。
史蒂夫这才似有所察地按了按翘起的头发,他重复一遍:“饿了吗?”
他没听清她的话,光看到她咂巴嘴的动作了。
艾比想了想:“我好想吃……炸金丝雀。”
“……炸什么?”
史蒂夫怀疑他的耳朵坏了,艾比又喃喃地重复一遍:
“炸金丝雀……”
史蒂夫掩饰住惊悚,偷偷掏出手机飞快搜索了下,发现“油炸金丝雀”居然是古罗马有名的一道解酒菜。
……我的耶稣基督圣母玛利亚。
“不行啊。”史蒂夫苦口婆心地劝她打消念头,“金丝雀是很珍贵的一种观赏鸟,它的肉质也不一定鲜嫩……”
艾比忽的笑了,笑出一颗小酒窝。
她不知道为什么,很想跟这个守在她床头的人撒娇了,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有了这项权利。
“我是开玩笑的呀。”她把自己往被窝里藏藏,含糊地吐出一句,“……妈妈。”
史蒂夫会给她做饭,会温柔地说教,在她感冒的时候还会耐心照顾他,好多妈妈甚至都做不到这些的。
史蒂夫:“……”
艾比偷偷看他,发现他没什么表情,有点忐忑地道歉:“对不起——”
但是被打断了,人也被一并刨了出来。
史蒂夫从椅子站起,突然俯身,把她两只手牢牢地按住了。他的脸就在她头顶上方,艾比被困在凹陷的被褥里。
艾比想动,但手掌倏地发麻。他比她大了不止一号的手覆盖住了她的,仿佛随时准备十指交叉。
史蒂夫低头看她:“——这样还像吗?”
艾比傻了,大脑死机。她花了十秒钟重启,顶着一张爆红的脸蛋,结结巴巴地:
“不,不不不——”
不像了。
但是他没有放过她,呼吸的节奏跟她慢慢重叠。艾比没法把注意力放在除他的脸之外的地方,他的眼睛,还有他的嘴唇……
以及,他看上去好像要吻她了。
第27章 鸡胸肉
场面太刺激了, 刺激得艾比心里的小鹿都撞死了好几头。
史蒂夫是斜斜倚靠在她身上的姿势,一条腿压向床板, 一条腿还支在地上。单腿隔着被褥碰到了她的膝盖, 艾比把整个下半身都往上缩, 团成个刺猬。
他用居高临下的姿势看她,连往常温柔的眼睛经由俯视都变得沉沉,好像一只平时撒娇惯了的金毛犬,抖抖鬃毛突然变成了狮子。
艾比蜷了蜷手指, 很想把它们缩到被子里去, 但被他按住了,还用了点力。她挣了一下, 再挣, 纹丝不动。
他手上很热, 呼吸也是, 一下子像小火星烫着了她的脸。
艾比隐约觉得卧室可能太潮了, 史蒂夫的气息吹拂着她,挟着点湿意。空气突然变重, 喝下去的药汁都瞬间涌到喉咙里,黏黏糊糊的。
她已经说“不”了,为、为什么他还不下去?
艾比满脑子胡思乱想,受不了这种暗藏危险的压迫, 可是想挣脱又挣脱不了, 全身的毛都要炸起来;这时候史蒂夫终于动了。
下去吧下去吧下去吧——
她听到细微的悉索声, 紧接着感觉床垫又是一沉。
艾比眼前发黑:他居然把两条腿都跨上来了!
这个姿势比刚才更让人难为情——他的膝盖往两边分开, 她的身体被他框设下的小小空间锢住了。手倒是被松开,但还没等艾比喘口气,他两只手掌一左一右,垂直按在了她的枕巾上。
她现在仰脸,最先看到的不是他的下颌了,而是……他的胸……
如果艾比是个没什么节操的女流氓,肯定会忍不住撕开他的衣服,品品那饱满得要爆出来的肌肉的。
问题是艾比不是,所以爆炸的是她自己!她觉得自己像个人质靶子,现在已经浑身弹孔了!
“你——”
她的手已经被解放,于是迫不及待地按住他的胸膛,把他往外推;史蒂夫没管这点无关痛痒的抗拒,反而往下一沉。
沉下,再沉,距离变近。而艾比的手臂也跟着一曲,再曲,到最后几乎折叠成和身体平行,根本不敢使半点力气。
史蒂夫垂头笑了一声:“怎么不推了?”
妈呀……!!
艾比在心里嗷嗷叫,这不是她认识的史蒂夫!史蒂夫肯定是被摄魂怪附体了!
这个摄魂怪好像要在她的脸上亲几百下!甚至把她的脸蛋都啃掉!
史蒂夫眼睛里的蓝颜色变深了,仿佛蓝颜料和黑颜料搅拌过。这点混入其中的黑颜料把瞳孔侵蚀小半,变成一团淡淡的雾。本来很好辨认的情绪都看不清楚了。
艾比木头木脑地看他,满脑子的念头居然是:打倒摄魂怪!
然后……然后她微微弹起上半身,用额头把史蒂夫的额头撞了一下!
史蒂夫:“……”
简直不知道拿她怎么办才好。那团深沉的迷雾瞬间被拨开了,他露出了有点好笑的神色。
簸过的燕麦、还有蓬松的干草味道——史蒂夫特有的阳光味道重新回到他身上。
他撑在她耳朵边的手伸过来揉了揉她有点泛红的额头;在艾比以为这回总算要放过她的时候,史蒂夫的脸突然在她眼前放大,她死死闭上眼睛——
额头上被凉意贴住了。他沉下身,用额头挨住了她的。停顿两秒。
两秒后分开,但距离已经近到不可避免。他的鼻尖磨蹭着掠过她的侧脸颊,用温柔得一塌糊涂的声音说:
“好像不烧了。”
艾比:“……”
烧是褪了,但心脏爆炸了,小鹿全部撞死了。
她窘迫地疯抖眼睫毛,哪里还敢看他;史蒂夫在她脖颈上轻轻搓揉一下,留下道红痕。
“这里,有个线头。”他张口就来。
还线头呢,就算有个子弹头她都没心思去管了!她现在只想知道:压在她身上的这个人,到底什么时候从床上下去呀——
再往下一公分,他的胸都要挤着她的了!如果真要这样,她就当场表演一个爆血自杀!
头顶上方突然一空,热度也消退。史蒂夫翻身下床。
“到底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先说好,炸金丝雀不行。”
他现在温柔可亲,仿佛真的是照顾病号的一把好手;让艾比心头战栗、关节僵紧的气息也收拢,鬃毛缩了回去,狮子又变成了金毛犬。
艾比跟做梦似的,她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嘴巴动动:
“……肉。”
史蒂夫耐心地问她:“什么肉?”
“鸡、鸡胸脯……”
饱满的、会弹的、咬起来有嚼劲——
“不不不不……嘶——”
艾比突然醒神,差点没把舌头咬下来。
她用牙齿蹭了蹭舌尖,好像有点儿破皮了。
史蒂夫往前走一步,似乎准备来看看她的情况,艾比赶紧“呼啦”一声将被子一掀,朝里猛拱,把自己包成个密不透风的茧。
“……我不要吃。什么都不要。”
她的声音从茧里泄露,难得带了点小脾气。
“……”
史蒂夫没说什么,隔了会响起脚步声。艾比敛声屏气,在被窝里躲了三十秒,偷偷用两根手指刨出一个洞洞。
她透过那个小窟窿往外窥看:房间里果然没人了。
史蒂夫走了吗?
她隐隐失落的同时倒是松了口气:如果他还在这,和她呼吸同一个地方的空气,她肯定会忍不住憋死自己的。
她把被子一掀,顶着乱发的脑袋往被面上慢腾腾地撞了又撞,两条腿还埋在被褥里乱刨!
她刚才怎么会想着用额头去撞史蒂夫的?
好、丢、脸、呐……
艾比在心里哭哭唧唧,觉得自己脑子烧坏掉了。
……
艾比趿拉着拖鞋,往厨房挪。
刚走两步就原地懵逼了:史蒂夫还没走,手背到后面正在解围裙,看这架势像刚做完饭。
艾比倒退一步,差点没被拖鞋绊死。现在回卧室还来不来得及?
史蒂夫一抬头,两个人四目相对了。
哦……来不及了。
史蒂夫示意她过来:“来吃饭。多少吃一点。”
现在已经是深夜,这顿都能算得上夜宵了。但艾比今天连续经历几场骚乱,根本没好好吃饭,是以闻到那味儿就饿了。
她一步三蹭地摸到餐桌边。只见桌上摆着盘清淡的柠檬鸡胸肉,上面撒了一点色泽漂亮的黑胡椒碎。
“……”
艾比差点“哇”的哭出来!觉得今天的梦是逃不开鸡胸肉了。
哭归哭,吃是铁定要吃完的,毕竟是史蒂夫的心意。艾比想到这里,又觉得很抱歉:刚才她的语气真是太凶了。
她一动嘴巴史蒂夫就知道她想说什么,摆摆手把她按在座位上:
“别说那几个字,快吃饭。”
艾比举着餐叉,咀嚼起鸡胸肉。史蒂夫的手艺毋庸置疑,她吃得很专心,连柠檬片都美滋滋地咬进嘴里。
慢慢嚼,感觉那股醒脑的酸味。
“想喝水的话自己倒点,杯子洗好了,在你右手边。”
史蒂夫头也不回刷盘子去了,艾比窸窸窣窣捣鼓一阵,赶紧又哒哒地跟上去,像黏在他屁股后头的小尾巴。
“这个我来洗呀。”艾比探头探脑,很积极的样子。
史蒂夫伸出一根手指抵住她脑袋,任她徒劳地使劲去够那盘子:“病人没有申请洗碗的权利。”
艾比耸耸鼻子,手伸向衣兜:“就算是个病人,我也是个巫师病人。”她掏出魔杖在盘子上一点,“清理一新。”
“唰”的一下,盘子像被刷过漆似的,突然变得崭新雪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