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塔莎表情愉悦地说着反话。几个人搭乘电梯进入地下空间。
复仇者大厦的地下空间宽敞得很, 头顶悬着光线充足的数百灯管, 照得整个地界连夜晚都形同白昼。
史蒂夫脚步一顿, 他隐隐听到有摔摔打打的声音,听起来无比浑厚劲道,让人牙根发麻。
他的眉心跳了跳:“你们就把他搁这儿?”
洛基的花招层出不穷,他可不是盏省油的灯。史蒂夫还以为他们总会把他交给神盾局。
“洛基是个危险人物,然而我们这可有比他更危险的。”
伴随着娜塔莎的话,他们的脚步渐近开阔的训练场地。明亮的灯光下,美国队长看到熟悉的场景再现:绿巨人浩克拎着惨遭魔掌的邪神甩来甩去,像摔打着不满意的毛绒玩具的熊孩子。
巨型熊孩子。
洛基被他荡在半空中,一眼就看到托尔。他发出生气的尖叫:“托尔·奥丁森,让这个愚蠢的、野蛮的绿大个放我下来!”
浩克又不是聋子,他在邪神耳边愤怒地咆哮了一声,托尔猜测他弟弟的耳朵倒估计聋了。
随着绿巨人的摔打,洛基胸上那两团肉也一晃一颤的,场面非常之涉情!
连史蒂夫都看不下去了,他和娜塔莎交头接耳:“浩克没有丝毫手下留情的意思。”
娜塔莎撩了撩头发:“原本不是这样,浩克看到他的时候险些以为是个丫头。”
听说这个“跟洛基很像”的“丫头”要当浩克的陪练对象,浩克罕见地犹豫了。
要知道绿巨人有时候也很怜香惜玉的。
“后来呢?”
娜塔莎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然后?然后我告诉大家伙,那丫头是个带把的。”
史蒂夫眼神复杂地看着她。此刻她姣好的面容在他的心目中简直形同魔鬼。
想想吧!在绿巨人刚起了点怜香惜玉的心思的时候,居然知道“她”还是个带把的!
大叽叽女孩!女体大佬!
不可饶恕的直男噩梦!
浩克摔打他的频率比暴捶反派的频率更快,动作也比当初更强劲、更有力!
真是捶得洛基胸也要掉了。
不过换个角度想:兴许这对洛基是桩好事,洛基还巴不得自己胸前这两坨肉掉了呢……
“好了,大家伙。”娜塔莎拍拍手,吸引他的注意,她嗓音轻柔:“来看这,让我们先休息一下。”
她走过去,手臂往上伸,接触到了浩克宽大的手掌。趁娜塔莎在安抚绿巨人的时候,刚才一直笑呵呵看戏的托尔总算想起了他可怜的“妹妹”,上前去营救安抚了。
……刚没走出两步差点没被洛基用匕首扎死。
托尔:“……”
嗖嗖的,弟弟的匕首嗖嗖,眼神也凉嗖嗖。
史蒂夫打断了他们之间又变得一触即发的气氛。他开门见山:“该是你兑现承诺的时候了,我带来了艾比给你熬的药。”
洛基碧绿的眼睛里流过一道极快的光:“把它给我。”
他已经迫不及待了,天知道他顶着这对肉球晃荡了一天差点发疯!
阿斯加德的神居然是被女性|器官给逼疯的,说出去不得被笑死!
他的审美口味也在短时间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再也不想看见大胸了。
史蒂夫站在原地没动,也没表情。
他道:“等价交换。”
洛基哼了一声,嘴角咧开笑:“如果我说我拿不出来呢?”
史蒂夫的声音深冷:“你当然拿得出 。否则你可能得捧着那两坨球过上千年。”
不拿也得拿。艾比忙活一上午就是为了解药,这姑娘现在还生着病,没人心疼他心疼。
托尔不明所以地搓了搓胳膊,突然感觉哪里来的阴风,跟把人冻进寒冰炼狱里似的。
洛基的嘴角狠狠抽动一阵。
沉默十秒,他老大不情愿地拉长一张脸:“等我一会。”
……
史蒂夫把嚏根草仔细地包装好,放进衣兜。他今天正好穿了件比较宽松的衣衫。
它在他的口袋里安静地待着,仿佛早已陷入沉睡。嚏根草不经人逗弄一般是不会打喷嚏的,只有在特意连续抚摸它的花瓣三下时才会爆炸。
他走在街道上。天色将近傍晚,路灯三三两两地亮起来,一团一团的温暖昏黄。昨天半夜里下了雪,湿雪还没化开,走得人脚底都打滑。
史蒂夫先去理了个发,使自己看上去精神些;又去花店买了束鸢尾。鸢尾有白有蓝,并作一簇,在雪地里也明丽无比。
史蒂夫站在路灯下耐心地整理花瓣。高大俊朗的年轻人,捧着这么大一束鲜花的图景总是能惹人会心一笑的。史蒂夫感受到路人的视线,不甚自在地压了压帽檐。
帽檐和花束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把他的视线无限收拢,他的眼睛只盯着这团白花和蓝花,心里蓦地涌出一股温热的暖流,氢气球般的气体在胸腔里鼓胀。
白花鸢尾代表纯真,蓝色代表暗含爱慕。
他想把花送给她,因为他确实对她心仪已久。
他走着走着,走到楼下,看到熟悉的位置散发的熟悉暖光,不由露出微笑;抬脚拾级,走上楼梯,饶是他竭力伪装沉稳,脚步却不由加快。
终于到了,他摸摸头发、整整衣衫。
胸口鼓荡一股子热血,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史蒂夫觉得自己头顶上悬着个气球,轻飘飘得要起飞了。
好不容易把脚搁回实地,他终于可以保持沉稳的姿态,一手拿花一手敲门。
艾比一打开房门,视线就被花淹没了。
纯度非常高的蓝色鸢尾,首先涨满人的眼球,那蓝色好像是从天空的哪个角上窃来的一块,捧在手里就是一小片晴天;再定睛看还有白色,星星点点,错落间更有趣味。
史蒂夫英俊的脸藏在花后面,此刻只露出小半张。他那双眼睛比鸢尾的花瓣还蓝:
“这是送给你的,艾比。”
没人听得出他沉着的音调中含着紧张。他遇敌袭、吃枪子都不怕,唯独怕被她的眼神炸得灰飞烟灭。
“欸?”艾比果然有点失措似的,只发出一个单音。她看着他真诚中又似乎饱含情意的蓝眼睛,脊背突然麻了一下。
沉默的五秒,气氛好像被加了糖精的牛奶,甜得让人发慌。
“谢、谢谢!”
艾比突然醒神。她咬着舌头,七手八脚地接过花。
那花甫一接过去,艾比忍不住轻轻嗅了嗅,虽然鸢尾大多没什么香气,却好像是不自主的习惯动作。
没了花的遮挡,史蒂夫得以把她观察得更仔细、更鲜明。他注视着她微微低头,嗅花的时候眼睫毛垂着,根根可数。就连她自己都没发觉自己脸上挂着明亮又快乐的笑容。
史蒂夫只觉得天底下没有比这个笑容更美好的东西了。
他大脑发烧,像个急于一掷千金讨好女神的穷小子,恨不得把所有的珍宝都寻来献予她。
而他此刻也这么做了。他掏出了衣兜里被妥善包装好的金色花朵:
“还有这个,是洛基的……”
洛基的赔偿。
他话没说完,就看见艾比的眼睛里突然爆出一抹强光来。纯粹喜悦,又似乎不尽是喜悦,好像笑中带泪,欣慰中饱藏了万般酸苦,又终于在穷途末路的时候抓住了那最后一根稻草。
感动程度更胜之刚才。她喉头堵塞 ,哽咽半天才找回说话的功能:
“真是太谢谢了,史蒂夫!谢谢……”
史蒂夫把花递到她手上,连动作都不由放得轻柔而郑重了;而艾比也接得小心翼翼,好像在完成什么国家宝藏的交接仪式。
陡然间,热血像被泼了一盆冷水。史蒂夫微微笑着,冷静下来的头脑里闪过倏忽的念头:
今晚不是最佳时机。
接下来艾比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想:“我很抱歉,我恐怕今晚不能、不能招待你了……”
她嗫嚅着,脸颊粉扑扑的,眼睛里闪动着近乎狂热的光。
她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要做。立刻,马上。
“没关系,你早点休息。”
史蒂夫笑容温柔,不失半点分寸。
门关上了,把艾比再三抱歉的内疚眼神也关在身后。史蒂夫上下打量了下自己这身行头,有点好笑、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
第30章 看着我
米布米宝汁、日光兰、跳动伞菌粉、干荨麻和曼德拉草的交叉根。
——还有流金嚏根草糖浆。
一切准备工作就绪, 分毫不差。
艾比架上坩埚。研磨和熬煮步骤有条不紊地进行。流金嚏根草的糖浆在倒数第二步加入,逆时针搅拌三分钟。
最后一步是混合搅拌三圈。这回她学乖了,没加任何东西。别说半支,连半粒椒薄荷都没有。
艾比敛声屏气,看着锅里的魔药慢慢沉淀出丁香的紫色。
终于是真真正正、完全成功了。千辛万苦到了这一步, 艾比反而没有激动, 取而代之的是凝重、平静。她看着盛出来的一小瓶紫色,然后毫不犹豫地喝了下去。
味道和失败时做出的灵魂互换药剂完全不同, 它是梦幻的、清甜的, 像吃了满嘴的果汁糖, 一进入口腔就突然炸开,眼睛前面全是轻飘飘,又五彩缤纷的颜色。有种快乐情绪从口腔窜上, 直逼脑髓, 让她幸福得几欲起飞。
艾比闭上了眼睛。
眼前那团亮的、黄的蓝的紫的,都慢慢褪色。她从记忆里寻找那个红发男孩的脸, 高挺的鼻梁上有几粒小雀斑。
“弗雷德……”
她喃喃出声,像对着火柴许愿的小女孩。
火柴“哧”地被划亮了, 梅林听到了她的愿望。书页哗啦啦地响着, 仿佛有人快速地在翻阅它们。空气中起了变动。
如果艾比这时候睁开眼睛,她会看见一幅很有意思、让人惊奇的图景:有一团乳白色的雾从地下升起,袅袅地飘荡到地板上。雾定住了, 它在慢慢成型,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把它往外拨似的, 从茧形的雾里走出了一个大男孩,正惊讶地、翻来覆去地看着自己的手和脚。
雾消散了,只剩下红发男孩站在那儿。
“哦……嘿。”
他声音很轻,声带好像也是一团雾黏出来的。风吹一吹就要散了。
一听到熟悉的声音,艾比几乎在霎时睁开了眼睛。
然后眼泪也在这瞬间“哗”地流下来了。
她看着这个男孩儿长手长脚、穿着便服的模样,眼泪像坏掉的水龙头,关也关不住,落在地板上溅出噼里啪啦的小水花。
“弗、弗雷德——”
她上气不接下气。
“嘿,是我bunny!”弗雷德本来还笑嘻嘻的,看到她哭得喘不上气顿时手忙脚乱,他习惯性去摸衣兜,但很快又把手抽出来,“哦……我又忘了,我的兜里已经没有拐棍糖了。”
他无奈地耸耸鼻尖。艾比听了这话,哭得更大声了,活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好啦好啦,你这泪包!难不成真打算这样稀里哗啦地度过剩下的时光?”弗雷德亲昵地小声抱怨,“你哭得我鼻腔发酸,像得了感冒。”
艾比拼命用袖子擦眼泪,把哭嗝和哽咽咽下去。
她慢慢地不哭了。弗雷德很想再逗她笑笑:“说实在的,这真神奇!我每天看自己都是难看的珍珠白色,但站在你面前的时候,我好像重新被刷了一遍漆。”
他挤挤眼睛。是聪明伟大的弗雷迪的错觉吗?他感觉她又要哭了。
艾比扁着嘴角,憋住了没哭。她开始和他解释这副药剂的作用,弗雷德耐心地听着。
“这一定很难做,你的魔药成绩这么糟糕,要做它肯定吃了很大苦头。”弗雷德感叹地说,“我钻过这么多丛林和密道,可从来没有在图书馆学到过这种稀奇古怪的药剂,你这小滑头。”
“小滑头”对凑齐配方的辛苦闭口不提,她吐字里还含着浓重的鼻音,口齿不清:“只要能看见你,当然值得。”
她很少说这种明明白白的话,这个容易害羞的英国姑娘总习惯把话说一半藏一半。弗雷德鲜见地愣了愣,笑容柔软。
他似乎想上前抱一抱她,但动了动轮廓模糊的手指,还是忍住了。
“你都是个大姑娘啦。”弗雷德伸手比了比,“当年你可还没我的腰高,三寸丁。”
弗雷德惯会夸张!艾比有点忿忿地反驳:“我当然有你的腰高,我马上就能够着你的肩膀——”
她的话音停顿了,弗雷德还在咧着嘴看她。当年艾比的身量不及他胳膊的一半,现在踩着鞋已经能够到他的肩膀了。
他像不动的标杆,时光在他死去的那刻凝固了,从此只有身边的人变老变丑,他还是嬉笑如风的少年人。
弗雷德主动转开话题,问了问家人的情况。当他听说他们家的笑话商店终于变得规模客观,甚至日进斗金的时候,他的嘴巴长成了圆圆的“o”型。
“ooooohyes!这真是、真是太棒了,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但当他听到“金妮和哈利即将结婚”的消息时,他的嘴角又垮下来:“好吧,好吧,那个小子……其实相当不错,救世主哈利……”
艾比能充分理解当妹妹要嫁人,做哥哥的心中那股别扭心情,即使是他们最喜爱的哈利·波特也一样。想到这,她又因为无法把弗雷德带到韦斯莱一家的身边去而难过了。
弗雷德却很快收拾好心情:“世界和平,大伙儿都过得很不错,我还有什么可求的呢?”他仿佛很成熟似的,“倒是你,小兔兔……”
他用大哥哥的眼神久久地凝视她。那目光是温暖的、深重的,好像有千言万语要说,却不知道从何表达起。
突然他的身体像被什么勾住似的,链条扯住了喉咙,让他不自觉地向前飞去,飞出了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