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逃妻(重生)——八月薇妮
时间:2018-02-22 11:08:21

  郦老太骂的唾沫横飞,但看锦宜,却见她面带红晕,唇角有一抹恬和的笑,老太太一惊之下,拍着床边大叫:“你、你还笑?到底知不知道羞耻!”
  锦宜回过神来,也不知想到什么,脸色如涂了胭脂,她屈膝行礼,微笑垂首:“老太太说的都对,我知错了。您好生歇息,我稍后再来探望。”
  这样柔声细气面带微笑的模样,不知情的人,还以为郦老太太大力夸赞了她什么呢。
  郦老太太张口结舌,眼睁睁地看她倒退两步,转身出门,蹁跹地去了。
  仿佛方才所有撒出去的怒气跟怒骂重又被人四两拨千斤地打了回来,尽数塞在了郦老太的嘴里跟胸口,老太婆怒盛而力竭,气得几乎倒仰。
  ***
  桓玹并没有下车相送锦宜,因为他那会儿的情形实在有些尴尬。
  车内的耳鬓厮磨,把他一向没时间理会的七情六欲皆都勾了起来,竟有一发不可收拾之意。
  这幸而是在车上,倘若是在什么其他的便宜地方,只怕就不是这样容易撒手了。
  车轮滚滚,桓玹正襟危坐,合眸调息,想让自己奔涌难禁的心绪跟情潮退压下去。
  当怀抱已经习惯了那个人的娇香温软,如何能再忍受空寂孤冷,孑然一身?
  他闭眸端坐,看似入定,心中幻象却飘摇而起,那些本似遗忘的种种,又浮现于眼前。
  ——那天,他无意中发现卧房之中只锦宜一人卧病在床,惊恼欲去之际,碰见沈奶娘跟桓纤秀两人回来。
  两人进门,发现三爷竟然回来了,顿时震惊,恰锦宜醒来,扶着桌子,咳得肝肠寸断。
  沈奶娘忙过去扶着,桓玹看一眼她主仆二人,对桓纤秀道:“四丫头,跟我出来。”
  桓纤秀垂头随着他来到外间儿,桓玹便问到底发生何事。
  原来之前四房的阿果在花园里玩,不知怎地失足落了水,多亏了锦宜从旁边经过,因周围再没有其他人,她竟自己下水去救那孩子,幸而那池子的水并不深,一番挣扎后,锦宜把阿果抱了上来。
  但也因受了寒凉,两个人相继害了病,阿果是小孩子,最先病倒,锦宜起初还强撑着,忍了两天后也倒下了。
  因桓玹向来对屋里不闻不问,上下人等都也鄙夷锦宜的出身,竟也都不肯靠近,沈奶娘催了几次要请大夫,这些人都置若罔闻,冷嘲热讽或能躲就躲,背后看热闹而已。
  桓纤秀忍着泪把来龙去脉跟桓玹说了,桓玹一则惊,一则怒。
  他直接去找了二爷桓璟。
  也不知两人说了什么,很快,毛氏亲自带人赶到,连陪笑带叱骂的,向锦宜问了好,又把原本伺候三房的人都撤走。
  听说大半都被打了一顿发卖了,重又挑了一批新的伺候人手上来。
  大夫倒是不必他们请,宫内御医院来了一位太医,给锦宜跟阿果分别把脉看过了。
  经过整整一个多月的仔细看顾调养,锦宜的身子才算好转,但也落下了点儿咳嗽的病根。
  因为这场病,郦锦宜因而憔悴了好些,原先不可方物的美色稍稍减退,腰肢也都纤瘦好些。
  却因如此,一颦一笑间,偏多了一种朦胧超逸、若隐若现的动人风姿。
  后来桓玹回想:到底是因为一病让她的样貌气质发生了变化,还是因为从那一病开始,他开始正视自己的这位“小娇妻”,看她的眼神也随之发生了变化?
  而桓府的人也都敏锐地发现,桓辅国回府的频率……相应地多了起来。
  三房伺候的人也都不约而同地察觉,三爷对待夫人的态度虽仍是冷冷的,但跟先前却有所不同,比如以前都是目不斜视,现在,他的目光时不时地会落在郦锦宜的身上。
  桓玹自己却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变化,有时候他察觉自己竟在出神地打量锦宜的时候,他还以为……那是单纯的观察,对于“未知事物”的“暗中观察”。
  那天,春雨霏霏。
  他原本在南书房里看书,突然听见雨中传来蛙鸣鼓噪。
  半夜三更,这青蛙多半是不怀好意的,鼓噪声惹的他没了看书的心思,鬼使神差地出门,回到了三房。
  已是子时,又且下着雨,这会儿各处的门都已上了锁,阿青喊了人起来,才为三爷特开了门。
  他回到三房的时候,底下的几个丫头婆子都早睡下了。
  可自己的卧房里却亮着灯。
  桓玹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莫非她在等自己?
  原本正迟疑着不知要不要进内的脚,因为这个想法的缘故,往内踏入。
  可在进门之后,辅国大人才发现了自己是何等的自作多情。
  屋内的确是点着一盏油灯,而在微弱的光芒之下,锦宜跟沈奶娘两人对面坐着,竟是在做针线活?!
  外间的雨声细密,把桓玹的脚步声跟开门声都遮的严严实实,两个人谁也没有发现门口多了个人。
  沈奶娘劝说:“时候不早了,姑娘还是早点歇息,明儿再做。”
  锦宜道:“奶娘快去睡吧,我再做会儿,把这袖子缝起来就好了。”
  沈奶娘笑道:“大少爷看了一定会很高兴。”
  锦宜笑的甜美:“其实家里也缺不了他的衣裳,只是他虽不言语,我是知道的,从小到大他穿惯了我做的,穿外头的会不自在。”
  桓玹虽然面无表情,心里却已经目瞪口呆,他不知道自己是该退出去,还是咳嗽一声打断他们。
  但目睹她这般天真娇美的笑,却又像是有人在心头拍了一掌,瞬间竟无法反应。
  风从他身后吹来,桌上的油灯晃了晃,锦宜抬头看时,吓得一颤,手上的针顿时便扎破了指头。
  她疼的抖了抖,一颗血珠儿极快地从伤处冒出来。
  锦宜下意识地把手指放进了嘴里吮吸,双眸却仍闪烁惊惶、朦朦胧胧地望着桓玹。
  桓玹突然觉着,那只在自己书房外鼓噪的青蛙必然成精了,此刻它竟然在他的心底鼓噪,搅的他心猿意马,无法冷静自持。
  他目光沉沉地望着面前的女孩子,腹中竟生出了一团莫名之火。
 
 
第66章 
  这日子远回来,兴冲冲地来找锦宜。
  原来子远在外头听说了皇帝召她进宫的事,正不知怎样,小厮又说锦宜已经回府,子远这才放心。
  锦宜只当皇帝是真的想看看自己是不是个又丑又悍妒的女子,免得真是那样的话……玷污了他的辅国大人。
  见子远追问,锦宜便道:“没什么大事,只是召见三爷,顺便也带上我。”
  子远很是兴奋:“姐,你连皇上也见到了,唉!我真是想也不敢想。”
  锦宜笑着在他额头点了一下:“你只管好好读书,以后去考试,如果考得好,皇上当然也要召见你的。”
  子远嘿嘿笑了两声,锦宜突然发现他领口上似乎沾了些尘灰,举手掸了掸道:“哪里弄得这样脏?”
  子远一怔,举手掩住:“大概是树枝蹭到的。”
  锦宜心头一动:“你这件儿中衣,是我做的?”
  “是啊。”子远拉了拉衣袖,“向来我的衣裳不都是你做么?怎么又问?”
  锦宜笑道:“自打夫人接手了后,这针线上我也惫懒了,你这件儿衣裳眼见旧了,等我再给你做两件。”
  子远道:“这当然是好,只是别累坏了姐姐。”
  锦宜道:“赶明儿给你找个好媳妇,以后这些东西就不必我了。”说到这里,突然伤感。
  子远也看了出来,便故意逗她道:“姐姐以后嫁过去,成了辅国夫人,只怕也没空儿给我做这些,何况就算你有心,辅国大概也不舍得你做这些的,少不得趁着你还在家里的时候,多给我做几件儿。”
  锦宜又窘又笑,举手在他肩头捶了两下:“叫你胡说!哪里学的混话!”
  “何尝是胡话了?”子远跳起来,“现在还没嫁呢,辅国已经护的什么似的,以后哪里舍得你再辛苦?”
  锦宜追打过去:“你还胡说?!”
  追打了子远半晌,锦宜累了,靠在桌边歇息,子远突然看见柜子里那匹缎子:“姐,这个你打算做什么?”
  锦宜抬眸看去,那素缎有着珠光般的润泽,这会儿,锦宜突然想起那日在汀兰院,桓玹道:“等你大好了,亲手为我做件儿衣裳好么?”
  锦宜走过去,将丝缎抱在怀里,手抚过那绵密顺滑的昂贵料子,扭头道:“我、我还没想好。”
  ***
  马车回到了桓府,桓玹下车,并没有按照往常一样去南书房。
  他往自己的卧房而去。
  他一直下意识地躲避这个地方,这里带给了他太多无法形容的欢喜,也留给他很多难以忘却的伤痛。
  他甚至不许人擅自闯入,只派了几个心腹的仆人,每天打扫。
  院子依旧的整洁干净,从他踏步进院门的那一刻,就仿佛两个时空在这瞬间交汇了。
  明明是日影和煦的秋日午后,却变成了夜雨霏霏的春朝夤夜。
  遍地流水,满目的夜雨沁凉斜织,无边深沉的黑暗之中,独有一盏小小地油灯光,像是在默默地等他回来。
  那会儿没有人发现他回来了,因为大家都习惯了三爷在南书房或者内阁休息,何况已经是这个时辰,于是都放心大胆地去睡下了。
  不像是此刻,院子里的仆妇乍然看见他,纷纷地后退行礼。
  桓玹扫了一眼,拾级而上,进了里屋。
  他站在门口,一如当日他悄然进门,心里略有一些小小地得意跟动容,因为他认定里头的人,一定是因为在等他,所以这般深夜了还没有睡。
  但是……
  桓玹负手不动,凝视着前方。
  ——锦宜跳起身来,愕然而无措地看着桓玹。
  她的这种眼神,在桓玹看来,完全不像是看着自己的夫君,而活像是看见了什么夜闯闺房意图不轨的登徒子。
  他虽然仍是面无表情,眉峰却极细微地皱了皱。
  锦宜后知后觉,把伤了的手指抽出,垂手道:“三、三爷……回来了……”
  一声“三爷”,叫的颤颤巍巍,“回来了”几个字,则气若游丝。
  沈奶娘早也转过身来,忙不迭地行礼:“爷回来了。”
  桓玹在觉着自己像是登徒子的那一刻,心里自然是不悦的,想拔腿就走的心意一闪而过,却不知为什么,双足仍是不由自主地地立在原地。
  沈奶娘毕竟是有年纪的人,经验丰富,见桓玹不言语,也不走,心里一动,忍着惊惊喜喜,忙对锦宜道:“爷回来了,我叫人去伺候。”
  锦宜还不明白她这句话里的意思,沈奶娘已经行了礼,先退了出去。
  桓玹瞧见这仆妇退下,才又迈步往内。
  他假意不看锦宜,目光在别处扫视,实则将她的一举一动,各种反应都捕捉在眼底。
  他看的清楚,当他将走到桌边儿,距离她近些的时候,她居然本能似的往后退去!
  脸色无形中冷了几分,桓玹越发不去瞧她,目光在桌上掠过,突然发现地上散落着一物。
  白色的料子,这……想必就是她先前忙着缝制之物,也就是给郦子远的衣裳。
  桓玹正要看的仔细,锦宜也发现了,她上前一步,忙将衣裳捡起来。
  桓玹没办法认真去看,实在忍无可忍,于是半淡半冷地问:“这是什么?”
  锦宜正将衣裳卷起来,闻言道:“是、是一件儿中衣。”
  “哦?”他没多说别的,但简单的一个字里,却有明确地“给我看看”的信息。
  锦宜也听了出来,只得将那没完成的衣裳双手捧了过来。
  桓玹并没有接,只是借着她的手扫了眼,这中衣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若非方才亲眼所见她在缝制,这般绵密顺匀的针脚,一定会以为是成衣店里所制。
  又看见在中衣的袖子上果然挂着一根绣花针,桓玹目光停了停:“手怎么样?”
  “啊?”锦宜的心正怦怦跳,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看衣裳,猛然听见问手,却有些搭不上线。
  眉峰又蹙了蹙,桓玹探臂握住她的左手,轻轻一拉。
  锦宜本隔着三两步远,如此便踉跄地往前过来:“三爷?”她不知所措地叫。
  桓玹的手极大,在她腕子上一握,半个手掌也覆盖了手背。
  他的掌心沿着那娇腻如玉的手腕往前,握住她的手指。
  指如春葱,说的便是这个了,五指纤柔,并没有留长指甲,也没有涂什么蔻丹,暗淡的油灯光下,原本的粉嫩色泽加深,指甲却盈盈地有些珠光流转。
  他的眼神一晃,竟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液。
  锦宜被他不由分说拽住了手,才明白他的用意,忙道:“没、没什么,已经好了。”
  桓玹被这一句,才想起了自己的初衷,他当即不动声色地把手往自己面前更拉的近了些,仿佛是告诉她自己还没看清楚。
  同时他故意说道:“怎么是用的油灯,没有蜡烛么?”
  “不、不是……”锦宜不知他今儿是怎么了,突如其来毫无预兆不说,且都问这些有的没的,她猜不透桓玹的用意,一时没细想便道:“油灯……能省一些。”
  虽然她语声轻柔说的也婉转,桓玹仍是一震:“这屋里缺你的钱用?”
  锦宜吃了一惊,知道自己回答错了,她抬头看着桓玹,待要否认,说出去的话又怎能轻易收回。
  桓玹心里隐隐地有些震怒,倒不是为了锦宜,经过上次的患病事件,他知道有些事大概不是锦宜能掌控的,如今她夜间用油灯,必然也有个不得已的缘由,想必是她晚上做女红,有些人私底下会说些什么,所以才逼得她如此。
  桓玹向来不管内宅的事情,但他心思缜密深沉,又常年经纶朝堂上的种种,只要稍微用心,就能想通底下的曲折微妙之处。
  在些许的震怒之外,心底却又泛起了一些怜惜,尤其是看着她的双眸,这眸子里似乎浮着一层水光,灯影下看着越发朦胧,竟有些……动人心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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