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逃妻(重生)——八月薇妮
时间:2018-02-22 11:08:21

  锦宜瞅了他一会儿,还没回答,就听见有个声音惊喜地叫说:“大小姐,您怎么在这里?”
  锦宜转头一看,却见是认得的,原先在福满楼做跑堂的小齐,这两年没见,他竟是出息了,衣裳穿着比先前体面了好些,正从一辆车上跳下来。
  锦宜几乎有些不敢认了:“小齐?”
  她看看面前的青年,又看向他身后的马车,小齐行了个礼,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抬手摸摸头,道:“大小姐应该不知道,我去年成了亲了,丈人在城郊种了些菜地,我便把菜送到城里酒楼里,这刚已经送完了。”
  锦宜打量着他,心中生出些沧海桑田的感慨,当初第一次见小齐的时候,他冻饿交加地昏睡在门口,几乎以为救不活了,后来他去福满楼做跑堂,父亲成亲的时候还见过……可现在比先前,人也魁梧健壮了好些,且境遇也大为不同了。
  锦宜忙道:“我竟然不知道,你怎么也没到家里送个信呢?”
  小齐脸上红了,郦家此刻自跟从前不一样,他哪里还敢上门,便道:“原本是想过的,只是……”
  锦宜问完了后,也明白了他的顾虑,便笑道:“你大约是怕我们去吃你的喜酒呢。”
  小齐越发结巴的说不出话来。只涨红着脸又问:“大小姐怎么一个人?是、要去哪里?”
  两人说话的时候,来禄在背后听着,看这小子一身土气,手上还沾着些泥尘似的,锦宜却跟他如此毫无隔阂。他心里又觉不适,又有些啧啧称奇。
  等小齐问了这句,突然听锦宜道:“你从哪里出门?我想去西城外祖母家里,可不可以送我?”
  小齐只是随便问了一句,听了这话忙道:“当然可以,只是……我的马车龌龊,怕脏了大小姐的衣裳。”
  锦宜笑道:“你必然是心疼你的马儿,怕它多拉一个人会累坏了。”
  来禄见那车半敞不敞的,简陋非常,忙拦阻:“姑娘,还是乘府里的车吧。”
  锦宜道:“我不用。”她忍着委屈,心里默默地想:长这么大,父亲第一次这样对她发火,竟叫她滚,她才不用家里的东西呢。
  锦宜随着小齐往那马车旁走去,来禄焦急非常,不知如何是好。
  正里头来寿大步赶来,两人一碰头,来寿便转身走了,来禄仍旧追上小齐的马车。
  那边儿小齐小心翼翼请了锦宜上车,自己也坐在车辕上,将赶车的当儿,来禄追来。
  来禄轻轻一跳,也坐在车辕上,冷冷道:“走吧。”
  小齐见他身手绝佳,仰慕地笑问:“这位哥哥是府里新来的么?我先前没见过的,不知怎么称呼?”
  来禄道:“我叫阿禄。”
  小齐笑道:“好极了,我以前都跟来喜来福玩笑,说着府里只有喜跟福两个,如今又多了个来禄哥哥,是不是还有个来寿哥哥呢?”
  来禄板着脸,很想让他专心地驾车,却道:“嗯。”
  小齐越发开心,回头对车中锦宜道:“大姑娘,怪不得老爷的官儿也越做越大,家里的福禄寿喜都全了,自然时运也更好了。”
  从郦府到西城的路不算近,幸而小齐健谈,一路把自己的些家长里短几乎都跟锦宜说了,来禄虽觉着聒噪,锦宜却听得津津有味。
  虽然小齐不免有些小小地苦恼,但日子却也算是平安顺遂,听得锦宜竟生出了几分羡慕。
  眼见将到了地方,锦宜摸摸身上,她不惯带钱,摸来摸去,只有荷包里两个铜板。
  锦宜探头出去,拉了拉来禄的袖子。
  来禄回头,不知她想怎么样,锦宜道:“你有没有钱?”
  来禄看了她一会儿,在怀里掏了掏,竟掏出了零零散散几块碎银子,看的锦宜两眼放光,大为羡慕:“阿禄,你一个月的月银多少啊?”
  来禄波澜不惊地说道:“记不得了,大概是十几文吧……”
  锦宜感慨他的深藏不露,从中捡了一块儿拇指大小看着似有一两的攥在手中,其他的又还给了他:“我先借你这个。”
  来禄不置可否。
  等到了姜家门首,来禄先跳下车,小齐又扶着锦宜下地。
  锦宜举手,把那一两银子给他,小齐大惊之下拒不肯收。锦宜道:“你可千万别当我是给的什么赏钱,你总该知道我从来没有那么大方的,这是给你成亲的礼金,是个喜气的意头,不好不收。且你方才说你娘子又怀了身孕,改天我若得了空……”
  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又道:“我若得空还要亲自去探望呢,快收着吧,可别当街推让的难看。”
  小齐听这样说,两眼微红,便双手接了:“谢谢大小姐。”
  锦宜笑道:“快去吧,耽误你出城了。”
  小齐点点头:“大小姐进去吧。”到底目送锦宜进了姜家的门,才抬起衣袖擦擦泪,上车去了。
  ***
  且说马车一停,姜家门口的仆人便留意到了,看这马车简陋的很,本不知是谁,仔细一看,才见下来的是锦宜,当下忙不迭入内告诉。
  锦宜几乎是才进门,外祖母跟姜家舅母就迎了出来,老夫人才一照面,就看出锦宜眼睛微红,却假装不知,寒暄了两句后,领了进里屋。
  姜家舅母见了锦宜,就像是看到了吉星天降,满面欢喜,又催丫头拿上好的茶具来沏茶,去门外买些新鲜的点心来给她吃。
  舅母陪坐着,亲热地说道:“从过了年也吃过一次酒后,怎么都没有再来?我几次三番催你舅舅,叫人去府里看看情形,他只说公事忙,竟一直没去,家里一切可都好?你父亲,夫人都好么?”
  锦宜一一回答了,只也说忙,舅妈还要再亲近几句,见老夫人瞧着自己,便只得起身道:“我去看看晚上的菜,多准备两样你爱吃的。”也向着老夫人使了个眼色,想让老夫人开口留锦宜而已。
  舅妈去后,姜老夫人才问道:“你今儿是怎么了?丫头奶娘都没有一个跟着,就这么跑了来,敢情家里出了什么事?”
  锦宜见问,不由自主地又鼻酸了。姜老夫人起身坐到她的身旁:“是谁给了你气受?”
  锦宜静了静神,摇头道:“并没有人,不过……都是不得已儿罢了。”
  姜老夫人端详着她,心里已经明白,若是子远子邈惹锦宜生气,锦宜不至于这样隐忍,大可痛斥起来,若是桓素舸跟郦老太太有什么不妥,也绝不是这个无奈的模样。
  姜老夫人会意:“可是你父亲怎么了?”
  锦宜见她一猜就着,便苦苦一笑:“不怪父亲,是我太心急了。”
  姜老夫人就问缘由,锦宜想了想,便把事情都和盘托出了。
  老夫人听罢,也是又惊又急,又恨有气,却不敢过分流露焦忧愤怒之色,只拧眉道:“真真想不到,那样一个金玉一样的人,怎么却这样狠心毒辣呢,可见这世上一样米养百样人。”
  说着又难压怒火,道:“你父亲那个人,从来心慈耳软,那夫人又手段了得,他一时不信也是有的,只不过怎么能呵斥你呢?又叫你一个人跑出来,他怎么竟放心!实在是糊涂太过了,为了个蛇蝎心肠的新夫人,就不要女儿了?你娘虽不在了,你还有外祖母呢,他敢就这么欺负人不成?等我去府里骂他!看他怎么说!”
  锦宜忙拉住她:“外祖母别去。”
  姜老夫人回头看她,锦宜道:“外祖母别生气,我知道是我太心急了,父亲从不知这些事,我如今全盘对他托出,他一时接受不了也是有的。不过父亲不是个糊涂的,他回头……一定能想明白的。”
  姜老夫人叹道:“但你父亲那个绵软的性情,就算他能想明白,他真的能狠下心来跟那女人和离吗?”
  锦宜低头,无法回答。
  姜老夫人握住她的手:“说起来,你也说你心急,既如此,为何不慢慢地想法子,非要这样给你父亲一个冷不防呢?”
  锦宜垂下眼皮:“我……”
  那句话在心里转来转去,到底不能说出口。
  正在这会儿,小丫头送了新买的糕点进来,锦宜便转开话题:“舅舅舅妈近来可好?勉儿也好?”
  姜老夫人一笑:“好着呢,勉儿现在还没放学,你舅舅过年升了官儿了,虽然比先前大不了多少,但你知道的……因为你的缘故,如今衙门里的人都高看他一眼,他不知多高乐着呢,前儿吃酒醉了回来,还说连京兆尹也都对他十分客气,唉。”
  锦宜喃喃道:“又是因为三爷……”
  姜老夫人细看着她,却见她并没喜色,眉宇间反有些忧郁若隐若现,姜老夫人道:“阿锦,你怎么了?桓辅国……对你……”
  “他对我很好,”锦宜低下头,“是极好的。”
  姜老夫人松了口气,又问:“那为什么你好像心事重重?”
  锦宜不答,垂着头,眼泪一滴一滴掉了下来,姜老夫人忙掏出帕子给她擦泪,又问道:“好端端地,又是怎么了?”
  锦宜索性扑到老人家怀中,抱着她道:“我不知道……我不知该怎么做了。”
  老夫人愣了愣:“有什么解不开的?你跟我说,我帮你参详。”她想了想,手轻轻抚过锦宜发颤的脊背,“难道你不喜欢桓辅国?”
  锦宜一时失态,知道老人为自己担忧了,她勉强止泪,缓缓地摇了摇头:“我只是……不知我该如何,不知我……怎么做才是对的。”
  姜老夫人打量着她,望着她发红带泪的眸子:“我想你是因为家里的事杂乱,连带也扰乱了心神了,又或者是因为婚期在即,所以你就越发心神不宁起来,这是常有的事儿,别怕啊,我瞧着辅国对你是极好的……放心,我的眼看人是不会错的。”
  锦宜怔怔道:“我有时候觉着他很好,甚至……很感激他,但有时候……”
  她的眼前出现那日在桓府,望见雪松抱着婴儿,子远立在身后,八纪子邈绕在桓玹膝头的场景,对她来说,那简直是世上最好看的一幕景象了,她所喜欢的人都在那里,一个也不缺。
  手不由自主地拢在腹部,锦宜喃喃:“但我不知道以后会如何,我怕,怕一切再出变故。”
  锦宜的舅舅姜绉得到舅妈传信,早早地便请了假,又顺便把勉儿也接了回家。
  过不多时,子远却也突然来了。
  正舅妈在张罗饭菜,见大少爷也到了,更加喜不自禁,连连道:“好的很,我叫人再加菜,今晚上都留着吃饭。”把勉儿乐得直拍巴掌。
  子远满面气恼,顾不上跟他们寒暄,只对锦宜道:“姐,今儿……”
  锦宜制止了他,两人来到了里间儿,锦宜道:“你怎么这时侯来了?不是该在学塾里?”
  子远气哼哼道:“是奶娘让人把我叫回来的。姐,爹真的打你了?”
  锦宜一愣,啼笑皆非:“胡说,哪里听来的。”
  “真没有?”子远狐疑,又道:“我听底下丫头说的,我本想找爹理论,他却不在家,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岂有此理……”
  锦宜不禁担心,忙问:“可派人找去了?”
  子远道:“那么大人了,谁理他?难道还能走丢了不成,何况他干吗要那样对你?真的没打你?”
  子远把她往窗边拉了拉,仔细打量她的脸,看是否有什么痕迹。
  锦宜将他推开:“没打过。正经快派人去找一找爹。”
  子远不以为然:“不用管,他没什么别的地方可去,多半是在同僚家里,或者……在什么锦云楼之类。”
  锦宜忙道:“不至于,他很久不去那种地方了。”
  子远瞥她一眼:“不说这些了,你只告诉我,今儿到底出了何事?”
  锦宜打了个顿儿,终于低低地叹了声:“我……我劝父亲跟夫人和离呢。”
  桓素舸不是郦家的人,这个问题,锦宜已经算是后知后觉了。
  她之所以快刀斩乱麻地跟雪松提出这件事,一则是因为她忍无可忍,想要尽快完结这件事,另一个原因,是因为她知道的有关前世的真相。
  ——桓素舸是嫁来了郦家不错,一直也没有身孕不错。
  雪松爱她如性命,不错。
  但是……两人成亲后一年多时候,雪松在一次外差之中,因公殉职。
  又过了两年,桓素舸改嫁。
  这一次,她嫁的,十分的“门当户对”。
 
 
第98章 冬雷震震夏雨雪
  桓素舸的门当户对,自然正是当时的太子殿下李长乐,虽是侧妃,但太子一旦登基,自然也同样会是荣宠无双。
  当然,那已经是后话了。
  锦宜在记起前世的种种之后,曾一度以为,桓素舸的改嫁,是因为雪松去了才不得已的如此。
  但是从桓素舸处心积虑的不想要这个孩子开始,这个想法动摇了,直到今天看到她那样冷待小平儿,她终究忍无可忍。
  她想起那天晚上听见的桓玹跟桓素舸的对话,也许对桓素舸而言,郦家只是她的一个跳板而已,她也注定只是一个过客。
  但雪松……却哪里知道这些,他已经沉迷太甚。
  锦宜本以为子远听了自己所言,会大跳起来,谁知子远的反应,却远比她想象的要冷静很多。
  子远问道:“怎么这么突然?”
  锦宜见他脸色平静,并没有解释其他,只言简意赅地说:“夫人跟郦家早就离心离德了,长此下去只怕会有祸事。”
  子远转身走开,来回踱了片刻:“这样也好。”
  锦宜吃了一惊:“你……觉着我说的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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