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年代大学生——摸一凹喵
时间:2018-02-26 14:04:46

  来了这儿,天天不是面就是馒头,想吃顿肉可难了。
  倒是挨着一个村,但卡其尔说了,猪是过年才杀的,牛是绝对不能动的,羊嘛倒是多,但也得等过年。
  鸡鸭?
  他来草原也有一个月了吧?
  愣是没见过一只活鸭子,更别提吃一口鸭子肉了。
  靳阳半夜偷偷在房后头藏了一只,以为他不知道,开玩笑?
  田富光馋肉馋的眼冒绿光,半夜睡着直觉也会把他叫醒。
  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走过去拍在炕沿上。
  “你俩结婚,我的礼。”
  十块?
  这可是好礼了。
  即便是在青城,亲戚能随这么多也算是够意思了。靳阳看到这礼钱,立马笑了起来。
  走进拍拍田富光的肩头:“嗨呀,不就是吃鸡,师兄哪能苦了你这个大科学家呢!”
  十块钱你吃我都可以。
  他转头朝萨楚拉挤眉弄眼:“媳妇,穿鞋,咱们晚上炖肉吃。”
  “年不年,节不节的炖啥肉?”
  萨楚拉本想回这么一句,但话到嘴边咽了下去。
  靳阳还好,跟着老靳从小到大也没吃过啥好东西,参加工作整天在野外,饥一顿饱一顿,不讲究。但田富光最近可是面如菜色,都冒着绿光了。
  想来也是,大学食堂吃的可比草原上好,他又瘦瘦弱弱的,肯定是肚子里缺油水了。
  拿布子擦擦脚,萨楚拉穿上鞋,说:“行,晚上炖肉,咱提前过年。”
  靳阳把田富光拍在炕上的钱收好,凑到她耳边说:“等他走了,我带你去村里买猪肉!”
  “我听见了!”
  田富光说道。
  靳阳尴尬的笑了笑,推门出去拿那只笨鸡了。
  鸡是卡其尔家里养的,走地鸡,肉质那叫一个紧实。
  四九的天气,鸡放在房子后墙上高高挂着,冻的硬邦邦的。
  拿回来斧头都劈不开,两个大男人站在那里无所适从。
  萨楚拉挽起袖子,推开他们,摇着头拎着鸡爪子提起来,扔进了满是沸水的大铁锅里。
  咕嘟咕嘟。
  沸水里滚了几分钟,不光鸡肉化了,里头的血沫子和脏东西也浮了出来。
  把鸡捞出来改刀切小块,土豆削皮,重新换了一锅水,撒上调料,统统煮了进去。
  三人坐在炕头上,身子底下热乎乎的,不管外头的风怎样咆哮,屋里的人自岿然不动。
  眼巴巴的望着灶台上的铁锅,靳阳还碍着师兄的面子不说话,田富光恨不得一分钟问萨楚拉三遍:“嫂子,熟了没?”
  这会子知道叫嫂子了?
  前几天你还说我没文化呢。
  萨楚拉失笑,看着石英表的上的指针缓慢移动,刚到点就跳下炕,揭开锅盖。
  一股肉香扑面而来。
  “熟了没熟了没?”
  田富光从炕上爬到炕头灶台边,趴在那里深吸一口气问道。
  他吃过萨楚拉在呼盟炖的羊肉,那叫一个香。
  靳阳把人拖走,萨楚拉把面饼子往铁锅边上一个挨一个的一贴,在两人失望的眼神里重新盖上了锅盖。
  又是坐立难安的十分钟。
  靳阳手里捧着一个海碗,野外的环境差,没有盘子碟子的。
  萨楚拉接过大碗放在灶台上,再度揭开锅盖,大铁勺探下去一捞。
  连肉带土豆,一起落进了碗里。
  肉是好肉,土豆也是好土豆。
  乌盟来的红山药,削皮之后不是那种白黄色,反而更像红薯。
  熟了以后绵软的要命,含在嘴里就能化了,炖肉时放再好不过了。
  盛着肉的碗上了桌,锅边贴的面饼子也好了,饼底是干的,上面却是软的,比馒头还多一份口感。
  盘腿围坐在炕上,三人埋头一顿吃。
  田富光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嘴里囫囵不清的说:“你俩结婚,也没办酒席,但该说的我还要说,祝你们百年好合。”
  靳阳点点头,嘴里叼着一个鸡翅,没有地方说话。
  闷头吃饱之后,靳阳揉着肚子半靠在炕围上。
  萨楚拉要收拾饭场子,可田富光没有挪窝,仍旧使筷子在碗里扒拉着。
  想必是眼馋肚饱。
  肚子里没地方了,但还缺眼镜里这一点点才能满足。
  萨楚拉拿了一个小碗,把锅里最后的半碗捞了出来,准备让田富光带回自己的小东屋去。
  田富光还是没有动,这次筷子也不用了,上手了。
  桌上的几块骨头挑了出来,竟然摆弄了起来。
  按照顺序排好,田富光招手叫他二人过来。
  萨楚拉和靳阳围过来看,把鸡盆骨拼了出来。
  “你是不是闲的?”
  靳阳上手就要揍他。
  田富光脖子一缩:“不是不是,我给你们上课!”
  他指着桌上的骨头说:“你看它的骨盆结构,像什么?”
  萨楚拉反问:“像什么?”
  田富光刚吃完嫂子炖的肉,不好意思嘲讽她,耐着性子说:“像恐龙!”
  “恐龙分分蜥臀目和鸟臀目,盆骨结构像鸟类的,就是鸟臀目。”
  “哦。”
  萨楚拉听完面无表情,开始收拾碗筷。
  田富光按住她的手,靳阳冲上来拽开,瞪着田富光:“我老婆!”
  自知没理,田富光赶紧撒手,从碗里抢出一个鸡爪子,塞进嘴里嚼吧嚼吧,又吸又嘬,最后还都吐了出来。
  恶心极了。
  啥大学生啊!
  我们村儿老太太都不这么吃鸡爪子。
  田富光把吐出来的鸡爪子骨头按顺序摆好,老早就看到炕上放着一本恐龙的画册。
  满手油的抓了过来,在萨楚拉心疼书的眼神里翻到了霸王龙那一页。
  指着上头的四趾型爪,还有桌上没啃干净的鸡爪子骨头:“你们看!”
  骨节分布一摸一样。
  这不禁吊起了两人的兴致,重新坐回了炕上。
  田富光说:“鸟臀目的恐龙,拥有和鸟类相似的骨盆结构。可鸟类的足部结构,却和兽脚类恐龙大同小异。”
  “这说明了什么?”
  田老师问道。
  萨楚拉摇摇头。
  “说明不管怎样,鸟类都和恐龙有着非常紧密的关系。”
  田富光的眼神炽热,望向漆黑一片的窗外。
  “外头这一片里,成千上万的恐龙足迹。”
  说着田富光站了起来,穿上鞋走到地上木桌旁,盯着那块他刚来查布苏木就觉得有意思的化石。
  若有所思:“我认为,我们已经和真理只隔一层面纱了。”
  靳阳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我看你口气不小啊?比你脚气还大。难不成你认为外头满天飞的老家雀儿,你碗里炖的土鸡肉,都是从恐龙来的?”
  “恐龙灭绝了,6500万年前!”
  可清醒些吧,吃饱了赶紧回去睡觉。
  靳阳推着他往出走,田富光扯开嗓门:“哺乳动物也可以在那场浩劫里残存,占据统治地位,数量如此庞大的恐龙就都能死绝吗?”
  “就没有一只能够幸存吗?”
  这句话声音不大,是田富光被推出门后,隔着门传来的,却掷地有声。
  是啊,数量如此庞大,曾统治地球的恐龙,真的没有幸存吗?
  田富光回了他的小东屋,灯亮起,趴在桌上写了起来。
  靳阳跟萨楚拉看着桌上的几块化石,陷入沉默。
  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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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年后。
  田富光半夜里给靳阳打电话
  “6600万年前!恐龙灭绝时间的最新证据是6600万年!你屁也不懂!”
 
 
第44章 
  田富光就这么点着灯写到了后半夜,第二天早上不到六点就睁开了眼, 怎么也睡不着了。
  他惦记着昨天夜里的那个猜想, 等不及天亮了。
  早早的收拾好要带的东西,放大镜, 小刷子揣在随身的口袋里。
  小铲子扔到了一边,带着也没用, 挖不动。
  收拾妥当坐在挨着窗户的桌子旁, 支着下巴等待。
  卡其尔啥时候才来啊。
  此时还在被窝里的卡其尔打了个喷嚏, 揉揉鼻子看向家里的挂钟, 才六点半。
  九点上班还得再睡一会儿。
  翻了个身又蒙着脑袋沉沉睡去。
  四九的天,那真是又黑又冷又短。
  这时候天还没亮, 田富光把棉布窗帘往开一拉,外头原野上黑漆漆的一片。
  别说太阳了, 星星还挂在天上呢。
  可再一瞧,靳阳屋子的灯也亮了。
  “不应该啊?”
  田富光趴在窗户上朝着正房瞅,实在是不合常理。
  那两口子是干工作认真,但该休息的时候肯定不会拉开窗帘的,在里头干什么他用膝盖想想也知道。
  今儿怎么这么反常?
  正瞅着, 突然正房的窗帘一把被拽开, 窗户边站着靳阳,和东屋的田富光四目相对。
  靳阳顿在原地,难不成田师弟还有偷看别人的习惯?
  田富光怕师兄误会, 连忙摆手,靳阳扁着嘴摇头。
  两间房子离得不远, 靳阳的表情田富光尽收眼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小田该找对象了,不然这孩子在科学的道路上走不了太远。”
  靳阳扭头跟媳妇嘀咕,却见萨楚拉也在收拾东西。
  小地质锤,一拢柴,一把麻绳。
  炉子上的大铁壶发出刺耳的呜呜声,水沸腾后从壶嘴往出冒。
  靳阳忙不迭地跑过去,把袖子往下一拽,裹住手心提起大铁壶,往热水瓶里灌。
  “带这些东西干啥啊?”
  他北大的脑瓜子百思不得其解。
  萨楚拉收拾好东西,穿上大棉袄往炕头一坐:“指不定能用上,还有一个月过年,咱给家里头寄点东西吧。”
  靳阳把大铁壶放下,走到炕边掀起席子毯子,拿出一打粮票和钱。
  他俩现在拿着工资,还拿着野外补贴,一点不缺钱花。
  可是没地儿花啊!
  留足自己过年的钱,靳阳把剩下的递给萨楚拉:“都在这儿了,给你。”
  萨楚拉接过钱,数完后笑着一把拽着靳阳的衣领,把他扯了过来。
  抽出几张塞进了靳阳的口袋:“零花钱。”
  靳阳受宠若惊,伸进口袋把钱拿出来数了又数。
  自己的妈虽然走得早,但靳阳看隔壁家的叔从来都没有零花钱。
  婶子自己倒是花枝招展的,她男人一年到头都是一身旧衣服,补丁一个盖一个。
  邻居叔叔还说,全天下都是媳妇管钱。
  “我还能有零花钱啊!”
  靳阳觉得不可置信,萨楚拉给他炖肉吃,还给他零花钱,挑着灯都难找的好媳妇。
  虽然没有地方花吧,可靳阳还是很高兴。
  兜里有钱才有底气嘛。
  “给你零花钱,可不许跟村里小姑娘眉来眼去。”
  萨楚拉警告他。
  靳阳双手举过头顶:“我顶多和化石眉来眼去,再说哪个小姑娘能有我媳妇好看。”
  一脸得意,靳阳也上了炕,拉过老婆的手握在手心。
  “你就是最好看的小姑娘。”
  “那我要是老了呢?你是不是就要变心了?”
  萨楚拉问道。
  “老了?”
  靳阳不知道萨楚拉为什么会这么问。
  “如果把地球历史比作一天,零点是万物伊始。早晨五点四十之前,地球还在给自己降温。直到晚上,十一点五十九分,人类才走上历史舞台。”
  萨楚拉歪着头,不明所以,靳阳拍拍她的手继续说。
  “人类登场才不过一分钟而已,我们可太年轻了。人的一生都太短暂了,以千万,亿年为时间单位存在的地球,我们才不过存留百年。”
  靳阳把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手心传来令人安心的律动。
  “时间如此紧迫,我只爱一个人都觉得不够,又怎么会来得及变心呢。”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田富光从东屋来正房解释,敲了几下没动静,趴在门板上刚好听到师兄的这几句话。
  靳阳就不该搞地质,该去搞文学嘛,受教了。
  把这一番话记在了脑子里,田富光相信迟早有一天会有用武之地。
  里头萨楚拉也是非常感动,刚要回应的时候,响起了敲门声。
  两口子松开手,端端正正的坐在炕上,齐声说:“进来!”
  应声而响,田富光顶着靳阳恶狠狠的眼神走了进来。
  心里这个气。
  我媳妇刚刚明明就要亲我了,进来干啥嘛!
  田富光脸皮子也厚,知道自己不讨喜,仍旧背着包坐了下来。
  “你们屋就是暖和。”
  废话,靳阳生怕把媳妇冻着,碳火烧的可旺了。
  田富光个单身汉,写东西的时候还乐意往炉子里送些煤。不写的时候就在被窝里,多动一下都不乐意。
  三人眼对眼看着,墙上的挂钟秒针走动时带着有节奏的响声。
  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
  直瞪到门外传来汽车的声音,卡其尔开车来到了门外,挂钟应景的敲了九下。
  “这个人不奉献。”
  田富光在人进门之前作此评价。
  进门之后,任凭谁看着卡其尔肉山一般的身体也不敢说这种话,他小身板儿更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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