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打了个机灵,“你的意思是……不……不会吧?不至于……”
林砚轻笑,“表哥不必自己吓自己,我也是随口一说。只是想着你如今得势,他们失势,正是着急上火的时候。倘或你无嗣,便是走得再高再远,所得的一切也终是会归了他们。可你若有了子嗣……”
林砚顿住,过了好一会儿才又道:“总之小心驶得万年船。我们谨慎些,若有万一,也好防范。若没有,便只当我们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他没有说的是,其实他一点都不觉得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上辈子,二房占尽优势,贾琏还是除了巧姐便再无所出。王熙凤好容易得的哥儿也流了。
当然这也许是王熙凤自己争强好胜所致。可谁知这其中还有没有别人的手笔呢?
更何况如今贾府的形势对二房极为不利,贾琏若是出息了,再有子嗣站住脚跟,二房还有什么把戏可耍?
对于林砚来说,他是不觉得荣国庆这个烂摊子有什么好争。可对于二房来说,荣国府是志在必得。
贾琏面色发白,连手脚都冷了下来。
哐当一声巨响,门被踹开。贾琏忽地一惊。
司徒岳直接闯进来,一把拽过林砚,“有酒有肉!合着九爷我为了你给的一个方案,忙里忙外,一两个月不得消停,你在扬州潇洒了好些时日也就罢了,回了京还如此悠闲,可真会享受!”
“九爷,我……诶诶诶,九九九……”
声音渐行渐远,林砚就这么被提溜走了。
贾琏目瞪口呆,半晌没能回过神来。
亲,来个人告诉他,这风风火火来,风风火火走,到底闹得哪一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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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厂。
“学生叩见陛下!”
林砚揉着自己被拧的脖子眼神幽怨,“皇上,你若要见学生,派个小公公来说一声就是,何必劳动九爷大驾。”
皇上鼻子一嗤,“回京也有两日了吧?不来见朕,还同贾琏去吃酒,你是不是都忘了?”
林砚呵呵笑着,一脸讨好,“哪能啊!这么大的事,学生怎能忘了,都记着呢。只是皇宫内院,哪里是学生能随便进的。学生一直在等着皇上召见。这些日子,学生又琢磨到了些东西。”
皇上神色凝重起来,挥手示意。
林砚这才敢起身,从怀里掏出图纸来,“皇上瞧,这里,这里,还有这,学生将之前的设计稍加改动,这样一来可以进行调节,增大物镜的焦距,减小目镜的焦距而达到最佳的放大率。还有这个……”
林砚侃侃而谈,不过,显然皇上并没有怎么听懂。这是当然,现代的物理学理论,哪里是三言两语就能明白的。不过中心思想是明白的,那就是能看得更远,物体呈现更大更清楚。
皇上笑起来,“你还随身带着?”
“这是自然。学生也不知皇上什么时候召见,便只能日日带着,早作准备。”
皇上点头,很是满意,朝司徒岳使了个眼色。司徒岳抱了个大箱子出来,打开来里头一堆的各种圆形椭圆形的玻璃,还有许多木制的筒子和小零件。
“你要的东西,瞧瞧可能用?”
林砚给的规格大小,怎会不能用。他直接拿起两面镜子试了试,眼睛亮起来。
光学玻璃!
“自然能用!九爷大才,学生佩服得很!”
司徒岳瞬间翘起了小辫子,“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不过你这东西可真不容易。我和匠人研究了许久,按你的方案,琢磨了一个月失败了二十多回才得来这些。再有你那设计图,我找人制了,都没成功。”
林砚眨眨眼,当然没法成功!若是人人看个设计图就能制成,那他还有什么利用价值?
没错,他画的时候就存了这个心思,所以动了手脚。嗯,就是故意的!包括这次献上改进图。
他不是之前不知道,而是本来就存着一步步来的心思。他要让皇上知道。重要的不是那份图纸,而是他。他所能带给皇室的,比图纸重要。
除了伽利略望远镜,他还知道开普勒望远镜,牛顿望远镜,海尔望远镜等等。
而除了望远镜,他还知道很多。他会让皇上明白,他是一个宝库,有源源不断的好处给他。如此,才能屹立林家不倒的地位。
林砚将手中的玻璃放进去,“九爷招的匠人想来是最伶俐的,可他们不曾接触过这些,自然做不好。
我且先做两个,到时候给匠人们看,叫他们拆了再装,如此有个两次,他们自然就会了。不过,用于行军的恐要麻烦些。且给我几日,我拿回去好好弄。”
皇上眉头一皱,“拿回去?”
“自然。皇上总不至于让学生在玻璃厂呆这么久。这玩意儿现在可还不能闹得天下皆知。学生弄出个玻璃,已经多少人眼睛盯过来了,此时若再有点大动静,只怕瞒不住。”
皇上站起身来,“你如今还是住在贾家?”
林砚点头,“是!学生一人上京,林家那边没个长辈在,外祖母不肯叫我搬。况且,学生还也想趁这段时日,把府里修整修整。京里冬天冷得很,正琢磨着能不能弄出暖气管子来呢!”
“暖气管子?”
林砚摸了摸鼻子,“好比地龙火墙这类,保暖用的。”
皇上点头,倒也没在意,只招了招手,打内室转出来一个人,奴婢打扮,可那模样却一点不像一般的奴婢。
“叫她跟在你身边帮衬,朕也安心。”
林砚自知这是不放心贾家,也有看着他的意思。毕竟倘或他是宝库,皇上便得防着有些打他的主意,也要防着他打别的主意了。只要他不投敌一切都好说。
那丫头得闻此言,朝林砚一拜,“属下见过公子!”
自称属下而不是奴婢。林砚眼珠儿转了个弯,瞧这一身的凌厉之气,八成是暗卫。
皇上瞄了他一眼,“怎么,不愿意?”
虽是打趣可言语中却透着不容拒绝的警告之意。
林砚笑起来,“自然不是。学生只是在想,学生可能随意使唤?”
皇上面色好了不少,“自然。叫她跟着你,便是给你使唤的。”
林砚松了口气,倒是同那丫头聊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没有名字。”
林砚看向皇上,皇上压根不在意这些,“你随便取个吧。”
哎,果然是暗卫,连名字都没有。悲哀。
“我身边有个丫头叫红曲,你便叫白芷吧。回去我便说今日我逛街,瞧见你爹输了钱要卖了你,我见你可怜,便将你买了下来做我的丫头。”
白芷俯下身,惜字如金,“是!”
林砚摸着下巴,小心思转起来,回头同皇上说:“陛下,这样的人物可还能借学生两个?”
皇上一愣,“你用来做什么?”
林砚倒也不隐瞒,直言不讳,“送去扬州。一个放在父亲身边,一个用来护着母亲妹妹。”
皇上愕然,倒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如海都同你说了?”
林砚面色沉下来,连声音也低了。
“父亲没说,但学生猜到了。此次甄家元气大伤。若要恢复,至少得有三五年。可不论是皇上还是父亲,都不会容许他们再有起复的机会。因而,不趁他们刚受打击这最好的时机下手,更待何时?
可甄家现今愿意退让,愿意抛出一半的势力,是为了保存实力,觉得还有卷土重来之时。一旦他们知道这是一条死胡同,再无其他出路,难保他们不发疯。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狗急尚且跳墙,谁知他们被逼入绝境会做出什么来?谁又能知他们手上是否还有别的底牌?到时……到时……”
林如海便危险了。
虽然皇上的人在身边,也是一种眼线,有些事情会不太方便。但他不信林如海身边此前一点都没有皇上的眼睛。如今能把眼睛从暗转到明,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再者,他相信,以他爹的狐狸程度,这种事情是完全应付得来的,说不得还能反过来利用一把,把自己想让皇上知道的传过去。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林如海的性命能够得以保障。
皇上眼珠微微转动,“朕准了。”
不论于公于私,他也不想林如海出事。
林砚心下大喜,“多谢皇上。不过还请皇上帮个忙。”
皇上皱眉,“又怎么了?”
“派给我爹的人,找男的,或者找长得丑点的。不然我娘误会那是我爹不知打哪儿找来的新姨娘,我爹一准得把这账算在我头上。我可不想屁股又遭一顿殃。”
皇上想到密报中他被打得好些天下不来床,又见他此时这副委屈巴巴的模样,忍俊不禁。只是他心底更关心望远镜,沉着脸问:“三天够吗?”
林砚苦着一张脸,“七天!皇上,过两天我还得去国子监报道呢。你亲自批的,忘了?而且沈老爷子说了明天让我去他那儿,指不定又有一大堆的书等着我抄。”
林砚眼珠一转,“要不,皇上你同老爷子说说,免了?”
皇上面色瞬间黑下来,“怪不得林如海说你这滑头最是会投机取巧,得寸进尺!就你那笔字,还想让朕帮你同老爷子说好话,免了你的功课?你倒是想得美!”
这便是不答应了,林砚耷拉着脑袋,很不开心。
“五天,朕最多给你五天时间!”说完,不待林砚回神,人已走了。
林砚摸着头,无奈回了贾府。进屋便见小叶子迎上来奉茶。
“怎地是你?红曲呢?”
“红曲姐姐在整理东西呢!奴婢已跟着府里的嬷嬷学了两个月的规矩。昨日红曲姐姐考教过了,让奴婢先担着给大爷端茶的差事,熟悉熟悉大爷的习惯,日后也好伺候。”
林砚笑起来,没再说别的。
小叶子却瞧见了那个严密封死的箱子,“大爷拿的是什么,瞧着挺重,给奴婢吧。奴婢收起来。”
林砚双手按在箱子上,阻止了小叶子伸过来的手,“不用了。就你这豆丁大的小身板,我若拿不动,你便更拿不动了。”
小叶子不服气,“大爷可别瞧着奴婢年级小,奴婢力气可大了。何况,这种粗活本就该我们下人来。哪能让大爷自个儿动手!”
林砚眼神瞬间变了,内含利光,“这不是你能动的!”
小叶子唬得跪下来,“大爷恕罪,奴婢,奴婢不知道。”
林砚挥了挥手,“出去吧!”
小叶子倒也没多嘴,立即退了出去,看上去倒十分乖顺。
林砚目光在手下箱子上转了几圈,手指一下下轻轻敲着,抬头看向小叶子消失的方向,面色一点点冷下来,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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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古代式相亲
翌日,沈府。
书桌前,林砚执笔抄书。
窗外,两个女子追逐着放风筝。一人丫头打扮,另一人大约十二岁左右,绿罗裙,双平髻,脑后的秀发自然垂落,上头扎了两根飘带,随着身形的奔跑顺着风向飞舞。
院落内抖落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林砚心知这便是沈沅了。再看看空无一人的书房,当然,沈家长辈必定在不远处看着,不会让他们乱了章法,可这意味却很是分明了。
相亲来得如此突然。他是出去呢,还是出去呢,还是出去呢?
其实他并不排斥这种事,在此间活了十三年,他早已接受了父母命媒妁言,便是盲婚哑嫁,他也能坦然面对。更何况如今不过是尝试着去接触。
林砚笑起来,正准备出门,抬头却见院子里沈沅的身影不见了。紧接着,便是吱呀开门的声音。
林砚一愣,沈沅已带着丫头走了进来,福身行礼,“小女沈沅见过公子。”
落落大方,毫不做作,也未见半点扭捏之态。便是心知肚明,二人之事父母早已交了底,可这姿态倒也令林砚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举手作揖,回道:“在下林砚。”
沈沅走近,看着书案上林砚的笔迹,“我在祖父那见过林叔父的字,柔中带刚,绵里裹铁,似青松拂风,若朗月入怀。再有林叔祖更是一介书法大家,祖父曾言:徘徊俯仰,容与风流,刚则铁画,媚若银钩。可你这字……”
沈沅眼角弯弯,透出几分笑意来,“同他们不大像。”
何止不大像,那是差的太多了。姑娘你直接说堕了祖辈威名不就好了。
林砚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无奈耸肩,倒也没觉得有多难堪。他是一个善于直面自己的短处的人。不过沈沅倒是好似怕他不好意思,立马转了话题,“祖父叫你抄书吗?”
“老爷子布置的功课,一个时辰内将这本《论语》抄完。”
沈沅愣了片刻,随手取了笔架上的另一支笔,丫头已伶俐地帮着铺好纸。正要落笔,却被林砚一只手阻止了。
“老爷子交代的功课,还是我来吧。若叫你帮忙,让老爷子知道,只怕不仅我抄的要更多些,还要连累你。”
沈沅噗嗤一笑,眼珠儿一转,“论语一共二十篇,一万五千九百字。祖父的要求又高,你确定你一个时辰内能写完?”
林砚面上一红。好吧,以他的水平,真写不完。
沈沅用笔头轻轻敲了敲书桌,“祖父从来不会布置明知别人完不成的任务来刁难人。你难道没瞧见这桌子特别宽特别长吗?”
嗯,长到完全足够容纳两个人伸臂,并且,左右两边置了两副笔墨。
林砚恍然大悟。
我去,老狐狸就是老狐狸。不就是给他们制造相处机会这么点事吗?有必然还耍这样的心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