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扶额,老爷子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你不明白。
沈沅却已是笑着转头认真写起来。林砚忍不住瞄了一眼,这一看却是定住了。原因无他,而是沈沅的字,竟与他有八九分相似。
没想到她年纪不大,却还有这一手临摹的本事。只这么点功夫,便已能学得如此相似,实在不易。
林砚不得不再次感叹沈老爷子的心机。他是专门找的显示沈沅优点的机会吧!
丫头很是得意,“我们家小姐从会说话会拿笔开始便随着我们家老太爷习字了。如今这一手功夫便是老太爷也赞不绝口,比你……”
“春分!”沈沅轻声娇斥,面色微微发红,羞赧地朝林砚笑了笑。
林砚毫不在意,“她说的是实情,你比我可好太多了。我从小到大,为着这笔字,不知挨了多少骂呢。”
沈沅却是摇头,“人无完人,谁能事事都拔尖。你这字虽比父辈祖辈差了些,却也算端正,并不跌份。何况,我听祖父说,你擅作画,还会西洋画?”
春分挑眉,“我们家姑娘也学过西洋画。”
林砚大奇,沈沅却是不好意思起来,“我小时候喜欢新鲜玩意儿,长辈疼我,便给我请了个西洋夫人坐馆。可惜不过学了一两个月,朝廷便下令海禁,他们就回国去了。”
啧啧,看来沈家真不是一般的开明,也不是一般的疼女儿啊!
便是早些年大周海外贸易还昌盛的时候,国人对西洋人也带着异样眼光。光国内国外对女子的态度和地位,就大有不同。这般引进家门,也不怕移了自家女儿的性情。
毕竟虽说男尊女卑他国也有,可国外尚且还有女爵,女王呢!
林砚心底大是感叹,但见沈沅眼底好奇之色大甚,说到自己的爱好与特长那也是心痒痒,随手拿过一边的宣纸平铺,取了颜料过来,以毛笔做画笔,手下转得极快。
不到半个时辰,一副雪梅林里女子嬉戏图便完成了。
春分看得眼睛都直了,“咦,这不是姑娘吗?”
没错,抬头一看窗外景致,雪地,寒梅。一一对上。正是方才沈沅在院中戏耍的情景。
沈沅双颊泛红,脸似火烧。
“西洋画分很多种,素描,油画,水粉,水彩等等。改明儿我都画一幅送你,你看喜欢哪一种。我可教你。”
沈沅这下倒是连耳朵根都红了,却没有羞怯地不敢瞧人,眸子反而越发清亮起来,“好啊,这可是你说的。往后我若是缠着你,你可不许嫌烦!”
林砚一双桃花眼上挑,充满笑意。
嗯,第一次见面,进展还不错。虽算不上就有了什么感情,但至少都对彼此没有反感,并且也都愿意再继续下去。
这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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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沈府回来,已至了傍晚。林砚先去了荣庆堂给贾母请安,回院便进了书房,打头第一件事,就去看柜里的箱子。
他出门前特意在箱子开口处夹了根细头发,如今已是不见了。
有人动过!
林砚眼珠微动,开门唤了白芷进来,“如何?”
“大爷今日出门不过一刻钟,小叶子便进来打扫收拾,打开了衣柜。箱子上了锁。小叶子一根细银钗便开了,取了两样东西,寻了借口,同红曲说刚领了月钱去救济以往一同行乞的姐妹出了门。在城里转了好几个弯,入了诚王府,呆了大约两炷香的工夫才出来。”
林砚打开箱子,细细数了数,里头一件也没少。
白芷又道:“小叶子回来便趁机放了回去。”
林砚点头,倒是个心思细腻的,还懂得物归原位。
他捏着腰间的玉佩,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心头转了好几圈,才开口:“诚王府,那便是大皇子了。小叶子是我进京偶遇上的。当时时机太过巧合,我从她身上瞧出诸多破绽,因此便留了个心眼。如今既知是皇家的人,此事就到此为止吧。”
白芷一愣,“大爷的意思是?”
林砚一笑,“皇家的人,自然是皇上说了算。皇上让你跟着我是为的什么,我想你比我清楚。”
白芷神色一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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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宣政殿。
皇上看着下首的白芷,眸光闪动,“林砚说的?”
“是!林公子确实是这么说的。”
皇上嘴角微弯,“他倒是乖觉。知道自己不能拼,也拼不过,便丢给我。”
一顿,后又道:“诚王那边你不必管,林砚这头给我盯紧了。不论是谁的人,往后都不许再接近那些东西!至于小叶子,找个机会把人给我送回去!”
“属下明白!”
白芷退下。
皇上冷哼一声,“没想到老大手里还有这等女娃娃兵。林砚刚上京就盯上了?筹谋得够快得!”
说着,拿起御案上大皇子的玉牒,“若是老二或许不明白,但老大曾驻军西北两年多,倘或还瞧不出那是什么东西,倒白费了他在西北的工夫。望远镜之事本也没打算瞒他。如今朕倒要看看他有什么想法。”
说着将大皇子的玉牒放下,又看向二皇子,眉宇紧皱摇了摇头,一声叹息又转向了三皇子,面上终于微微露出两分笑意,“老三这几年的差事倒是办的不错。老九虽跳脱,却也肯听他的。”
其后是五皇子。皇上眼睫动了动,“老五闭门读书也有一阵子了吧?”
戴权这才出声,“是,已有两个月余。”
皇上微微点头,“你且去问问他想清楚了没有。若想清楚了,便让他将这阵子学到的写篇文章呈上来。”
“是!陛下!”
皇上叹了口气,手指推了推,将三皇子和五皇子的玉牒并列排在一处,而后想了想,又将大皇子的加在了最后,徒留二皇子一个孤零零在第二行。
皇上拿起来本欲放回盒子里,不知怎地顿了半晌,还是留下了。
“戴权,吩咐中书令起草。令老二去翰林院,主持编修历代文献。将老三调去户部。”
戴权心头震动,这明摆着是让三皇子顶替了二皇子的位子。
他眼角余光扫过御案。如今看来,不是三,就是五了。至于大皇子,像又不像。
帝心难测,谁知道呢!
作者有话要说: 有好几个小天使问林哥哥前世是做什么的。
这个我在文里提过,但觉得不太重要,只是一笔代过,并没有着墨太多。
林哥哥前世生在世家,当做继承人培养的。工商科。
业余爱好就是把东西拆了又装,装了又拆。哈哈哈。
但是父母两边都有家族生意,属于联姻。没什么感情。
要个儿子,也只是因为两家都需要个继承人。
所以林哥哥这辈子才会对亲情这么眷恋和渴求。也才越发担心家人的安危。因为得到了再失去,比永远得不到更痛苦。
因此,牵涉到家人安危的事情,他会稍微有点关心则乱,甚至偶尔入魔障,想太多。
另外,关于女主。其实我觉得有位亲说的对。与其说是女主,不如说只是CP。
因为本文的主线不是感情线。所以,即便有各路女性角色出场,但是和林哥哥的感情线都不深。大家不用在意女主是谁。这个真的并不那么重要。
而我目前也并没有决定具体是谁。
就现在的情况,比较热门的两个候选,一个是苏瑾,一个是沈沅。
不过,看过我前一篇红楼文的亲大概会知道,以我这种写着写着可能就放飞了自我,脱离了大纲的尿性【这么说自己真的好吗】。虽说现在不是苏瑾,就是沈沅了。但也保不齐,后面突然让这两个都出点什么岔子,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所以,关于女主,真的不用这么在意。因为真的没太多感情线。
而对于目前两家都比较倾向结亲的沈沅,也劝你们不要站。因为结局不定。
第31章 小叶子之死
三日后。
林砚首款望远镜完工之时,小叶子不见了。红曲找了一圈没见到人,急匆匆来禀告林砚。林砚看了白芷一眼,见白芷微微点头,心下一松。
“无妨,是小叶子的家人寻来了,我放了她出去。”
红曲皱眉,“大爷,你不是怀疑她有问题吗?哪里来的家人?”
林砚但笑不语,“你记着我的话,出去同大家就这么说便好。”
红曲神色一凝,瞧着林砚的态度,心底有了计较,应声退了出去。
林砚却抱着箱子进了宫。
万春亭。
此处为景山最高处,可将整个皇宫尽收眼底。
“朕瞧见了,那是东华门!”司徒坤拿着望远镜,心神动荡,手也有点抖。这瞧见了,可不比平时瞧见。别的不说,便是门口的情形也看得真真切切。
“皇上请看这里,试着转动,可以通过伸缩两边镜组的距离来调节焦距,看得更清晰。”林砚手把手的教,司徒坤也不是第一回接触这东西,宫里还有两个,但和这个相比,能见度和距离都不值一提。
他玩了半个多时辰,这才意犹未尽地放下来。
“倒是与朕此前得的大有不同。能瞧见东华门倒也罢了,确实连门前侍卫小太监衣服上的配饰也看得清清楚楚。就是若再远了,便看不真切。”
林砚点头,“这与玻璃的质量和望远镜的构架有关,也有天气因素。今日晴朗,碧空万里,倒是好时候。若换了前几日的雪天能见度就更低了。”
司徒坤皱起眉来,林砚笑着说:“皇上别急。我会想法子改进。”
司徒坤睁大了眼睛,“还能改进?”
“能的!虽然当初教我的那个西洋先生已经去世了。但这些东西的原理我都会,只是需要时间。我把他教我的东西理一理。时间久了,如今回想起来有点乱。”
林砚这么说着,心里却打着小算盘。嗯,没错,就是要吊着你,不吊着你怎么体现我的价值。东西不能一次性给。
司徒坤觉得今日这东西给他的反响已很是不错,他也相当满意了,却没想到还能更进一步。
林砚眨了眨眼,“皇上拿的这个是移动款,可手持的。本是为斥候们准备,随身携带,但有动静便能知道。还有一种,三脚架的,固定式,可立于城楼。这类体积要大许多,不过能见距离也要远上许多。就是做起来,有点难。”
林砚的想法很简单。他肚子里的东西多,但就是要一点点挤牙膏似地给你。而且要强调难度。不然,司徒坤还当他多容易呢。
嗯,当然,其实他也确实挺容易的。但不能给皇上这种感觉。必须让他觉得你是费尽心思,鞠躬尽瘁。
画个饼给他点幻想,然后再给点甜枣。他想得到你画的饼,接着你的枣,自然就会重视你,捧着你。
司徒坤果然大喜,朝旁边当了大半天背景板的司徒岳看了一眼。
司徒岳递过来一块令牌,神色傲慢,“拿着这个,玻璃厂你可自由出入。当日你去过的那个房间书架靠墙第二个上头有个熏香炉,拿起盖子敲三下。自有人开密室门领你进去。里面是我找来的几个匠艺技巧方面的能人。
你若要什么,没有现成的,便让他们去做。便是玻璃厂内的其他人,不论职位高低,只需你拿出这令牌,但有吩咐,没有敢不应的。”
林砚眼前一亮,这可是个好东西。他小心接过来收进怀里。
司徒坤见他如此慎重,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道:“你身边的人,自己注意着些。倘或有怀疑的,不必弄得这么麻烦,不论是谁,交给白芷,解决了便是。”
他的身边已有了皇上的眼睛,那么别人的就都不需要了。皇上也不允许。
毕竟他如今做的可算是军事机密,没到该公布的时候,自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若不然,玻璃厂内也不会设密室,技术人员都安置在与世隔绝之地。便是整个厂内厂外,也可见官兵把手。
林砚心念一动,低头恭敬道:“是!”
一行人下了万春亭,司徒坤特意留林砚用了午膳,司徒岳却很是不耐烦咬牙切齿地瞪了林砚半晌,说玻璃厂初建,事情一大堆,不得闲就走了。
闹得司徒坤直摇头,“老九最是爱逍遥,朕想过给他差事,他总嫌麻烦。成年皇子出宫建府,入六部学习是规矩。他硬是哪一部都不肯去。就爱倒腾生意,堂堂一个皇子,整日泡铜钱堆里。朕骂过好几回,不管用也就撒手了。
这次的事,朕想来想去,以你给的方案,怕是没有比老九更适合的人。再说,他此前就弄过不少新鲜玩意的生意,玻璃也尝试着做过。作坊和技人都有现成的路子。这才压着他不得不接了手。
如今忙得是不可开交,片刻都不得消停。他这是心里烦闷,不敢同朕置气,就都撒给了你,一见你就没个好脸色。你多担着点。”
林砚笑着应是,连称“不敢”。心底却给司徒岳手动点赞!
司徒坤眼底闪着意味不明的光亮,说道:“倒还有一个原因。老九从来自认赚钱之道没人比得过他,差的最多不过是经验与资历。没成想来了一个你,将他给比下去了。他又欣赏,心里又不是滋味。
你若是得闲,就给他再出出主意。只要能让他店铺做上大买卖,财源滚滚,他保管能把你供起来!”
这是让他奉旨接触?若是这样,他和司徒岳还演什么你看不惯我,我敬而远之啊!
林砚一脸为难,“皇上,学生很忙。要入国子监读书,还要做望远镜,还有沈老太爷那里又得了一堆的书让我抄。”
林砚一顿,眼珠儿滴溜溜乱转,“要不皇上你和沈老太爷说说,免了我的抄书吧?我也晓得沈老太爷是想我的字更精益些。可这法子我爹早年就用过了,论语诗经都不知道抄了多少,也没见管用。我爹都死心了。
皇上您看,不如让沈老太爷现在断了这念头,也免得到时候我不成器没达到他的预期,他心里难过不是?”
司徒坤大是惊奇,他儿子好多个,从没哪个敢这么和他说话,还讨价还价。便是性子最倔的老九也不敢。对上林砚那双满是期待的眼睛,司徒坤居然气笑了。
“你倒是打得好算盘!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