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左晴话说一半,门再次被打开。
修戎一身藏青色高定,精心整理过的仪表比以往更具诱惑,他于众目睽睽之下进门,从容不迫的姿态将他的气质又进行了一个升华。
左晴看见修戎,狠狠瞪吕字圩。
吕字圩看见修戎,把脸别过去,不想被左晴的眼神杀死。
邢玉先看见修戎,脸色突变。
余下人看见修戎,拿手机,拍照,发微博!
又岚终于起身,走到桌前,左边邢玉先,右边修戎,从善如流选择右边。
事情发展始料不及,但开弓没有回头箭,戏已经唱上了,中途退场就太扫兴了,所以左晴只能是迎难而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于最后一位落座,介绍一通曲水人家招牌菜,硬扯开个话题,“我已经差不多三年没跟这么多俊男美女同坐一桌了。”
然,没人在听。
邢玉先紧盯着又岚。
吕字圩紧盯着修戎。
霍柏居紧盯着又岚。
可伶紧盯着修戎。
修戎双手自然垂在椅面,又岚悄悄把手伸过去,轻柔握住,把手心的汗蹭到他手心,以此传递:这个局,不是她本意,邢玉先出现,她更是不知情。
左晴看向邢玉先,“老邢,最近怎么样啊?”
邢玉先把眼神从又岚处收回,温润一笑,“最近开设了几个投资项目。”
左晴:“感情方面呢?”
邢玉先又看又岚一眼,“没遇到合适的。”
左晴心说:道貌岸然那臭德行。嘴上还是说:“什么叫合适的?”
邢玉先:“大概就是人常说的,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左晴瞥一眼又岚,暗示她:接茬!
又岚没空搭理他们,她正在修戎手心画王八,画的正带劲呢。
桌上,修戎好整以暇,桌下,他隔开又岚手指,玩儿欲拒还迎。
又岚斗志高扬,把手抽出,转而摸上他大腿内侧,不愧是高定,布料细软,工艺超群,兜住那玩意儿的拉链细小一枚,却光滑如破壳熟鸡蛋。
修戎按住她的手,用了力道,脸上却毫无责备之意,有的只是宠溺。
左晴干脆叫人,“又岚,你觉得老邢这个,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什么意思?”
又岚被修戎按住手,唇角挂笑,笑的荡漾。
左晴皱眉,“又岚!你又做梦呢?!”
修戎五指穿过又岚五指,握成实心扣,他偏头看又岚,“有人叫你。”
又岚下意识,“啊?”
修戎瞥一眼左晴,转述:“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什么意思。”
又岚清醒了,从个人世界回过神来,看一眼在座人,“你们说,是什么意思?”
肖咪咪接茬:“新人不如旧人呗。”
霍柏居语气很欠,话里话外针对性很强,“有人想吃回头草的意思!”
邢玉先看过去,目光所及是个约莫二十多男孩儿,长得白净、清秀,他明显感觉到来自于他的敌意,可知他也惦记上了又岚。
左晴在霍柏居左手边,当众拍他一下,“要人草乐意,那吃回头草怎么了?”
霍柏居哼一声,“草那么好,她值得更好的,也会遇到更好的!”
左晴咬紧牙吸一口气,嘶声悄起,刚要说话,被又岚抢先了,“说的好!”
肖咪咪站在又岚这一头,“我也觉得说的好!有人想走就走,想回头就回头,反倒值得提倡了?凭什么草就得在原地等着他回来啃啊!”
左晴瞪过去,这帮人到底是她喊来帮忙说和又岚的,还是拆来她台的?
邢玉先见场面即将掌控不能,打个岔,转回到The Blue上,“又岚,上次在超市遇见,没来得及问,有兴趣扩大工作室规模吗?”
又岚对邢玉先的殷勤反应平淡,倒是修戎,对他那双不怀好意的眼,很反感。
他替又岚回答,“想投资跟我谈,我对The Blue的运营模式比又岚清楚。”
话毕,在场人被吓得静若寒蝉。
邢玉先眉心一抖。本来接到左晴电话邀请,他是拒绝的,但听她说又岚没有男朋友,瞬间明白,上次在超市,所谓的男朋友,是她用来气自己的,心下又腾起希望,挑了对价值连城的玉如意来赴约,没成想又碰到她‘男朋友’!
以为是又岚联合左晴给他难堪,可看左晴状态,好像也不是,转念一想,可能是这男人死皮赖脸,这会儿听到他自以为是的说话,更肯定是他自作多情了。
他充分展现一个上流社会公子哥的涵养,礼貌把这茬一句话带过,由此,谁小心眼,谁大方,就一目了然了。
只可惜,他打错了算盘。又岚就吃修戎小心眼这一套!
桌下两只手暗度陈仓,桌上两张脸声色不动,又岚心里跟火烧一样,多少年没这么刺激了!她可不会错失机会,接着,任由双手溜到修戎腹肌。
左晴冲又岚使眼色,想知道目前是什么情况,但又岚看似平静的脸上,尽是春心荡漾,瞧着修戎的眼恨不能带脱衣功能,把他扒个干净。
肖咪咪智商不够用了,看不出来目前战场哪方气焰比较嚣张。
可伶是除又岚以外最兴奋的存在,一会儿看看他,一会儿看看她,目不暇接。
霍柏居胸闷气短,本来左晴阐明饭局意图是撮合又岚和前男友时,他就不得劲,谁知不止前男友,还有个又岚目前中意的修戎!
邢玉先又开口,“冒昧问一句,这位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
修戎回答随性,“精神科医生。你要是有精神类烦恼,可以找我。”
邢玉先轻哼一声,“医生啊,还以为是名流。”
修戎:“你的语气充满对医生这一职业的鄙夷,听得出,在你眼里,医生和名流有一道天堑的距离。可你不要忽略一点,名流,也会生病。”
邢玉先:“医生是服务者,名流是被服务者,社会地位,显而易见。”
修戎:“你父母为生养你者,你为被生养者,所以你的地位,要高于你父母?”
邢玉先神色微变,随即,“我是商人,没有你们医生巧言善变的技能。尤其是精神病医生,整天面对精神病,整天浮想联翩,词儿当然比我多。”
修戎:“恕我眼拙,我从未在商界看到过你,哦,也可能是你并没有什么与众不同。”
邢玉先:“你身处社会基层,当然看不到高层的风景。”
修戎:“你把高基层、上下流划的分明,那请问,什么叫高层、上流?”
邢玉先等的就是这个问题,“我父亲,美籍华人,经营跨国企业,海内外房产无数,与英国皇室有拜把子交情。我母亲,上海人,优雅高贵,博古通今,曾在多个国家教书授业,现为上海市静安区区长,为民请命,享民众拥戴。”
别人听了惊掉下巴,修戎听了,只是一笑,“你审题不行。”
邢玉先皱眉,没明白。
修戎:“我问的是,什么叫高层,上流,不是要听你罗列家族荣誉。”
邢玉先:“你从我这番话中找不到你问题的答案吗?我的家族,就是上流。”
修戎摇头,“上流社会生活与平民生活并没有不同,只不过衣食住行会比平民更讲究,更有条件去达到最高级水准。衣,不会选择Armani。”
邢玉先低头瞥一眼自己身上Armani,没说话。
修戎:“会选择S□□ile Row手工定制,裁制过程要求量身数次,前后约莫十四周,选用500多年历史的意大利羊毛面料。”
邢玉先蹙眉,他知道,这是英国王室对于西装的选择。
修戎:“食。不会刻意选择最贵的,但每一餐又都是最贵的。比如巴菲特慈善晚宴一顿饭,少说千万,多说上亿。”
巴菲特慈善晚宴,用非富即贵都不足以形容他的奢侈。邢玉先再蹙眉。
修戎:“然,他们也自己做饭,在Waitrose、WholeFoodsMarket、SSG包场选购蔬果,用德国WMF、Stoneline高定厨具,在纽约Sotheby拍卖千万价值的餐桌上用餐。”
邢玉先听到这儿,“我有点为你的健康担忧,你是不是潜移默化受精神病影响,神志不清了。”
修戎还在继续,“住行不再说,说说最重要的,知识、修养、以及家族传承。”
邢玉先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后天知觉的问,“你……叫什么?”
修戎:“我姓修。”
邢玉先手一抖,碰倒了杯,酒液顺势流出,顺着桌沿倾泻而下。
其他人不懂其中文章,大眼瞪小眼。
修戎:“重要的,还听吗?”
邢玉先拉开椅子,站起身,神色慌张,“我……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左晴跑过去,拦住,看一眼身后,小声问他,“怎么了?”
邢玉先甩掉她手,“他姓修!”
左晴不明所以,“有什么问题吗?”
邢玉先想起自己那一通装逼,恨不能钻进地下,“你去查查三大家之首!”
待左晴反应过来,邢玉先已经走了,只有关门时的余音还未消。
第32章 31
邢玉先走了, 在座人物关系中也就不存在需要剑拔弩张的了。
左晴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她忍不住问:“三大家之首, 是谁?”
几个小孩儿面面相觑,传递着茫然。
吕字圩胳膊肘戳她一下,“吃饭吃饭。”
左晴看过去,“你知道是不是?”
吕字圩睨修戎一眼, 随即冲左晴皱眉,“吃饭!哪儿这么多问题!”
又岚难得搞不清楚状况, 她心思、注意力都在修戎身上,却没听到他说什么。
只知道他说话声音好听,嘴巴一张一合赏心悦目, 唇瓣掀落时, 一口贝齿若隐若现,直叫人深深陷进去, 不能不能自已。
左晴糟着眉头,拿起筷子,道一句,“莫名其妙!”
随后招呼众人,“都吃啊!等什么呢!”
修戎看又岚一眼, 意思是:手收走, 要吃饭了。
又岚视而不见, 漂亮的脸蛋在暖灯投射下,清透的与一桌油腻格格不入。
修戎没辙,只能左手拿筷子。
又岚给他夹菜, 殷勤的任谁看了都眼疼,“你吃什么?”
修戎:“汤。”
又岚给他盛汤,端给他,喂到嘴边。
可伶偷笑,“修医生,你的手没带出来吗?”
肖咪咪眼尖,看见又岚左手也在桌下,惊叫一声,“岚姐的手也没带出来!”
左晴终于发现问题,却没顺着话茬往下说,斥俩人,“吃你们的饭!”
可伶吐吐舌头,闭嘴了。
又岚看着远处那一盅王八,上边飘着的蛋颜色金黄,问修戎:“蛋吃不吃?”
修戎:“不吃。”
又岚诧异,“你不吃蛋啊。”
修戎:“不吃。”
又岚:“蛋多好吃,你吃一口吧。”
修戎:“好吃你多吃点。”
又岚:“我给你舀一颗。”
吕字圩不怀好意,“对,得两颗一块儿吃,再加根墨西哥香肠。”
又岚递过去一双干净筷子,“给我挟一根。”
吕字圩没接,“你不有现成的嘛?”
修戎瞪过去,“饭堵不住你嘴?”
左晴也踹他,他腿疼,身子窜一下,筷子碰到了,左晴给他捡,一弯腰就看见又岚跟修戎牵着手,又岚两条大长腿搭在修戎腿上。
她火气上头!又岚个小贱人居然都不告诉她!害得她还以为她得精神病了!
吃完饭,八点,小孩儿要去夜场,吕字圩要值夜班,接连走了。
修戎拿车,左晴在马路牙子瞪又岚,“你行!我记住你了!”
又岚看过去,瞥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她偏头,想看仔细时又不见轮廓。
左晴扯她一下,“好了?”
又岚笑,“你看呢?”
左晴指修戎离开方向,“成了?!”
又岚:“没有。”
左晴啐一口,“你再装!我都看见你俩桌子底下耍不要脸了!”
又岚笑,“牵个手就不要脸了?你跟吕字圩可是差点当我们面天雷勾地火。”
左晴:“咱俩情况一样吗?你要跟我一样,从不认真,我才懒得管你!”
又岚收起玩世不恭,“修戎挺好,跟他在一起,也挺好。”
左晴:“他喜欢你吗?”
又岚:“当然。”
左晴:“那他之前那一套一套是玩儿欲擒故纵呢?”
又岚:“不知道,我也不在乎,只要他喜欢我,已然足够。”
左晴:“就因为你要求低,所以谁都骑在你脑袋上欺负你!”
又岚比个暂停手势,“你给我找出一个欺负了我,我还忍气吞声的主儿。”
没有。左晴不说话了。
她挺矛盾的,有时候觉得只要有人愿意对又岚好,又岚跟他在一起开心,幸福,那就足够,但有时候又觉得,她太容易交付一颗心,太容易被人伤害,虽然事后会加倍报复回去,但伤一回,修复太难。
英国两年,她无时不刻都在惦记她,担心她吃不好,担心她睡不好,担心她强硬太久,心里伤口被也撕裂的越来越大,面子看着光鲜,里子全烂透了。
她不想,不想再来一回,又岚撑不住,她也撑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