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灯长行——姜以纾
时间:2018-02-28 14:04:48

  对方叹一口气,“小冬,你何苦如此痴情?他杜月笙中意你,你就随他去,留我梅兰芳一人,青灯长伴,倒也了了。”
  还有梅兰芳的事儿?他不是动脉梗塞死的吗?青灯?什么时候出的家?
  又岚正琢磨着,对方再叹一口气,“罢了,既然你有心,我也不能无意,今晚花前月下,就满足你一回罢。”话没说完,开始脱裤子。
  “不是不是!大哥!”又岚赶紧捂眼,“你这就有点过分了!三句话没说完就开始脱裤子,就是找□□也没这么快的啊?”
  对方闻言,马上穿好裤子,神色紧张起来,“大炮?导弹?萨德?美国的陆基战区反导系统?你跟乐天什么关系?”
  又岚眼皮掉下来,我他妈就是导弹,我一弹轰死你!
  对方拿着刀子冲向又岚,“你爱萨德!我爱国!我要跟你拼命!”
  又岚闪躲两次,第三次直接被薅住衣裳,眼看刀子要插-进她眼睛,修戎忽现,反转持刀人手臂,弹他麻筋儿,他胳膊一麻,刀子掉了。
  他‘哎呦哎呦’叫唤起来,扭过头,看见是修戎,笑了,“修医生。”
  修戎看又岚,“有绳子吗?”
  又岚摇头,“没有。”
  病人眼泪马上掉下来,“修医生,你怎么见我就绑我?你是不是嫉妒我的美貌?你嫉妒我是‘一骑红尘妃子笑’的主人公!是不是?”
  修戎:“我嫉妒你逃跑的技能日益精进。”
  病人颇有点得意,“那是!别看我杨玉环胖,我动作还是很利索的,我从小赵那偷到窗户钥匙,铁窗嘶啦一声,就被我打开了。”
  修戎伸出手来,“拿来。”
  病人不给,端出一副英勇就义,“你休想我交出来!中国人的江山不能交给你们这帮宵小之徒!”说着话,把钥匙从裤裆里掏出,塞给又岚,“你一定要带领中国,走向美好明天,人民的希望,就靠你了!”
  又岚看着手里的钥匙,闻着它散发的骚味儿,心情很复杂。
  修戎把病人交给护工,交代注意事项。
  又岚洗了手,坐在主任办公室。
  此间占地不大,窗户有两个,一前一后,一张桌子,一张床,一把椅子,一只茶缸子,一张二区精神病院全体职工合照。
  地上铺有仙人球图样地毯,墙上挂着各类精神领域研究进程报告,天花板灯泛黄,吊灯养一堆虫子,黑压压一片,挡住三分之一的照明。
  透过窗户向外看,只见医生护士匆忙,竖起耳朵听,却只有病人嘶吼、□□。
  修戎忙完,返回找又岚,走到办公室,一开门,娇人入怀。
  他搂紧她,在她额头落下一个,两个,三个……吻。
  又岚用力吸他身上的消毒-药水味儿,“我本来很生气,但现在气消了。”
  修戎明知故问,“为什么?”
  又岚声音透着心疼,“你那么辛苦,我不忍心再生你气。”
  修戎拉她到椅子,扶她坐好,蹲下来,仰面看她,“那你有问题要问我吗?”
  又岚点头,不气是不气,但问题还是要问的,“你跟你学生……”
  修戎坦诚相告,“她叫温尔雅,是二区医生,有精神病,喜欢我。”
  又岚问:“那你喜欢她吗?”
  修戎一字一句,答,“我喜欢你。”
  又岚傲娇,别过脸去,小嘴噘的老高,“我才不信,你们男人谎话连篇!”
  修戎扳正她的脸,“你们,是谁和谁?”
  又岚不答,眼眉上挑,下巴也上仰。
  修戎直起身,双手拄在扶手,把她箍在椅子上,俯身靠近,“嗯?是谁?”
  又岚还是不答。
  修戎亲下去,把她的傲娇尽数吞掉。
 
 
第34章 33
  这样突然被捉住的感觉, 有点奇妙,又岚只觉得一股酥麻从末梢神经流窜至中枢神经, 她慌慌张张不懂回应,修戎动作轻柔启唇辗转。
  她不记得以前接吻什么滋味儿,但这会儿,是真爽, 切身实地的爽。
  吻罢,修戎离开, 又岚依依不舍勾住他脖子,“我还要。”
  修戎双手滑向她屁股,将人托起, 搁在桌上, “不给了。”
  又岚噘嘴,“小气吧啦的。”
  修戎笑, 没吭声。
  又岚想起一茬,问他,“刚才温知夏过来找你,告别。”
  修戎浅应一声,“嗯。”
  又岚:“她还跟我说一句:祝你好运。什么意思?”
  修戎:“字面意思。”
  又岚摇头, 她可没那么好糊弄, “在澎湖①号, 你那个相亲对象也跟我说了同样的话,这一定不是巧合。”
  修戎坐椅子上,饶有兴致看她, “那你觉得其中有什么玄机吗?”
  又岚捏着下巴,一副思考模样,半晌,“你是不是跟她们说我什么了?”
  修戎:“你觉得会是什么?”
  又岚从桌上跳下来,坐到修戎腿上,攀着他脖子,实话实说:“不知道。”
  修戎笑而不语。
  又岚抬高他下巴,用力嘬一口,“告诉我嘛。”
  修戎把她唇角口水擦掉,“不。”
  又岚:“你说嘛。”
  修戎:“不。”
  ……
  又岚说着说着,笑了,伏在修戎肩头,飘飘摇摇的心慢慢荡下来,安稳落地。
  良久,修戎把她扎眼的碎发拨弄到一边,“走吧,回家。”
  又岚不想动换,“不走了。”
  修戎瞥一眼左边那张窄床,“你睡不好的。”
  又岚发心蹭蹭他的下巴,“有你陪就好了。”
  于是,当晚他们没走,就挤在那张窄床上。又岚难得没发情。
  修戎瞧着又岚睡颜,思绪飘向那个皮肤科医生,她指着又岚问:“她是谁?”
  他当时回:“我太太。”
  *
  早上起来,又岚落枕了,修戎拿热毛巾给她敷一会儿,在她手背中指和食指相对的掌骨之间,用力按压,按的她大声叫唤。
  修戎攥着她手,“你再叫两声就引来人围观了。”
  又岚瞪他,“你手劲儿怎么那么大!?”
  修戎:“两指骨尽头,向外一拇指宽处,用力按压可以释放颈椎压力。”
  又岚嘟囔,“我怎么不知道?”
  修戎笑,“你知道什么?”
  又岚气,鼓着腮帮子,抬小腿踹他一脚。
  修戎也不躲,她一脚也没大多劲儿,跟小猫儿饶痒痒一样。
  过一会儿,院里主任专门过来一趟,又岚以为修戎多大面子呢,谁知主任是拉他去救场的,市医院打发下来一堆咨询心理、精神方面的病人,二区几个咨询师全都用上了,就连非咨询科的都忙的脚不沾地,主任实在没辙了,过来请修戎。
  修戎把毛巾递给又岚,“食堂在最左边,你自己去。”
  又岚:“那你呢?不吃饭了?”
  修戎:“我等会儿再说。”
  又岚:“那我也等会儿,”她没等修戎斥她,紧接着,“我跟你一块儿去。”
  修戎:“你去就是瞎捣乱。”
  又岚下巴一横,“你少看不起我!”
  修戎笑,捏她下巴,“那走吧。”
  跟着修戎到门诊楼,一整排咨询室全部开设,却还是不用使,厅内人头攒动,一个个白大褂健步如飞,恨不能脚踩风火轮。
  又岚随修戎进门,修戎把一摞牌子给她,“叫号。”
  又岚没耽误,出门叫号。
  连叫两声,一个锥形身材胖女人带着个瘦小男人扭过来。
  进门,修戎瞥见他紧攥一本唯物论,在诊单上写,“文化相关的精神障碍。”
  又岚和胖女人目瞪口呆,胖女人问:“医生,你不问问,就确诊?”
  修戎:“他捧一本唯物论,就说明他心里坚信超自然、坚信有鬼神,他不堪幻觉的骚扰,所以想通过捧一本唯物论来解决精神上的压力,然,这个行为就是一种迷信,是一种坚信鬼神的表现。”
  胖女人忙不迭点头,“那医生你看看,这要怎么解决呢?”
  修戎没答,问眼前瘦小男人:“它们怎么骚扰你的?”
  瘦小男人懂‘它们’是谁,一会儿睁大眼,一会儿露出怂相,一会儿红了眼圈,“它们要控制我!它们说我不虔诚!说我并没有把自己完全交给它们!”
  修戎:“还有呢?”
  瘦小男人捂住嘴,摇头。
  修戎:“你可以告诉我,我或许可以帮你跟它们谈判。”
  瘦小男人将信将疑松开手,左右看一眼,“它们无处不在,你要小心。”
  修戎:“嗯,我会的。它们有要你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吗?”
  瘦小男人点头,“它们要我割肉,说释迦牟尼就是割肉喂鹰。”
  修戎:“它们让你喂谁?”
  瘦小男人:“喂它们。”
  修戎:“你照做了吗?”
  瘦小男人:“我怕疼。”
  修戎点头,在诊单上写:与佛教文化相关精神障碍,言行正常,逻辑清晰,无极端行为,但情绪不稳,有幻觉、妄想症状。
  又岚偷偷看一眼,“这种情况怎么治疗?”
  修戎在诊单下边接着写:首选氯丙嗪(用于控制精神分裂症或其他精神病的兴奋躁动、紧张不安、幻觉、妄想等症状)三天后减量,待幻觉消失转心理辅导。
  又岚把单子交给胖女人,送他二人出咨询室。
  第二个是一种社会常见病患者,抑郁病人。
  她身后是一对老夫妻,面容憔悴。
  修戎:“你叫什么?”
  她不说话。
  修戎:“手腕上的伤,是自杀所致?”
  她不说话。
  修戎:“没死成,是怕疼?还是放心不下父母?”
  她不说话。
  修戎:“你吃饭了吗?”
  她不说话。
  修戎:“治疗湿寒的药对你的腰疼无用,你的腰疼是抑郁症引起的功能紊乱。”
  她终于抬头,看着修戎。
  修戎懂她的疑问,“你身上有膏药味儿。”
  她再次把头垂下去。
  修戎在诊单上写:重度抑郁,有木僵趋势。用三环或四环类抗抑郁症药,单胺氧化酶抑制剂,两个疗程,无用可转电抽搐,仍需药物辅助。
  写完,他亲自送这个病人到楼上,亲自交给主任。
  又岚在他身后,看着他认真模样,心里沉甸甸的,她以前以为抑郁是心情问题,从没想过,这是一种病,需要吃药,需要治疗。
  回到咨询室,修戎没顾上喝水,第三位病人进门——一个男大学生。
  他说:“医生,我特别看不起自己。”
  修戎:“怎么说?”
  大学生:“我爱上了一个已婚妇女,她比我大20岁。”
  修戎:“然后呢?”
  大学生:“我每天就想跟她做-爱,不做-爱我就难受,我以为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她居然提出分手,说她很爱她丈夫,我心里难受,就开始找已婚妇女,跟她们上床,发泄自己,现在不跟人上床我就难受。我是不是有病啊?”
  修戎:“是。”
  大学生:“那怎么办啊?我还有的救吗?”
  修戎:“性心理障碍,你是后天性的,问题不大,不用有太大压力。”
  大学生:“那我用吃药吗?”
  修戎:“你要是想吃药,我也可以给你开,不过有副作用,对性产生厌恶感,你会面临阳痿或者早泄问题。”
  大学生一脸惊恐,“那不行啊!”
  “那就行为治疗,我推荐几家行为治疗所给你。”修戎说着话写诊单,驾轻就熟的写出好几个心理治疗中心。
  第四个病人,感知障碍,难以分辨真假、远近。
  第五个病人,精神发育迟滞,大脑发育不完全,也就是智障。
  第六个病人,钟情妄想。
  是个女孩儿,进门就扑倒了修戎,在他脸上一阵猛亲,双手在他身上一通乱摸,又岚与其家长用尽全力才拉开她。
  ……
  到下午六点,厅内人才渐渐散了。
  又岚揉了揉脖颈子,也给修戎揉了揉,“累不累?”
  修戎早已习惯,“不累。”
  又岚长吁一口气,“你在中心,每天也是这样吗?”
  修戎没答,反问:“怎么?心疼?”
  又岚点头,“嗯。”
  修戎拉下她的手,在手背亲一口。
  又岚:“看到他们,我才觉得,我可以这样健康的活着,有多幸运。”
  修戎默不作声。
  这间简陋的白灰粉刮过的咨询室,每天迎送无数病人,就像这座不堪一击的医院,到处呈现着难以掩饰的仓皇和明目张胆的破败。
  又岚却不敢再嫌它,因为它怀里护着一群失去灵魂的人。
 
 
第35章 34
  从二区精神病院回来,又岚着手准备起《条形码》MV的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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