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灯长行——姜以纾
时间:2018-02-28 14:04:48

  她倒不是要修戎帮忙想辙,只是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托边卉的福,The Blue晚上八点跟早上八点一样,人倍儿齐全,就连一向神出鬼没、不参与工作室活动的廖祖都在位。
  他给又岚倒了杯咖啡,端到面前。
  又岚道谢,想起陈宸乐,问他:“陈宸乐怎么样?”
  廖祖眼神变得柔和,“好多了,她现在每天练字,我不在时也能自己待了。”
  又岚笑,“那就好。”
  廖祖掏出手机,给又岚看陈宸乐的字,写的是他的名字,和一起好好过日子。
  字句青苍,暮雨遥长。
  又岚又想修戎了。
  她又给修戎打去电话,这次通了。
  修戎声音低沉,“喂。”
  又岚鼻头一酸,眼泪在眼眶打转,“修戎。”
  修戎低笑,“怎么?突然想我了?”
  又岚点头。
  修戎:“你点头我看不到。”
  又岚:“没有很突然,我一直都很想你。”
  修戎应一声,一个‘嗯’拉得老长,“再坚持一下。”
  又岚抑着哭腔,“你什么时候回来?”
  修戎话没说完,那头信号不太好了,咝啦咝啦的,没两下就响透了心。
  话没讲完,电话就被一种不可抗力强迫性挂断了。
  又岚啜一口咖啡,没着急下咽,舌尖被苦包裹,四周萦绕着涩。提神醒脑。
  门口陆续上人,各家媒体人精神抖擞,驾着机器的手孔武有力,那劲头儿,似乎是不挖出点爆点,誓不罢休。
  肖咪咪一趟一趟给又岚汇报情况,又岚都如老僧入定般,不动如钟,直到边卉领着人上门‘讨说法’。
  又岚悠悠走到门口,倚在玻璃门上,看外头一众媒体,以及UIN一众头头儿。
  边卉甩给她一个挑衅意味颇强的眼神,“又岚,你行行好,放过我们UIN吧。”
  又岚笑了,“卉姐这话说的,别人还以为我怎么着UIN了呢。”
  边卉冷哼,“先是截胡了UIN与仲桑的合作,然后又指使手下人对昔日伙伴下狠手,这些我都大度处理,未曾计较,可你呢?变本加厉,竟然潜窃阳剽,把我们的劳动成果全盘端走,你良心过得去吗?”
  肖咪咪听不下去了,“你少在这儿倒打一耙!《条形码》编舞,是岚姐花费几日夜琢磨出来的,你尽数偷走,全当成你的就算了,还污蔑我们抄袭,到底是谁没良心?边卉!你简直就是不要脸的代言人!”
  边卉转过身,对着一众镜头扮可怜,“看看,连一个前台都这么趾高气昂的,公开对我进行人身攻击,试问,还能指望The Blue给出什么令人满意的说法?”
  有记者问又岚:“又岚小姐,此次The Blue抄袭UIN事件在海内外引起轩然大波,请问对此,你有什么要解释的?”
  又岚:“在你的问题里,就已经把The Blue归为抄袭者,你还让我说什么?”
  记者理直气壮,“UIN编舞下午发布,并且于发布同时上传至YouTube,而The Blue为《条形码》编排的MV却是晚上8才发布,对于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作品,当然是谁先谁站理。”
  又岚声色不动,“我以为,我们应该先忽略抄袭,把注意力放在两支编舞上。”
  边卉又哼,“对不起,我今天就是来为UIN、为我讨个公道的,我不想知道你剽窃背后的故事,我只想要个说法,一个The Blue对UIN的公开道歉,和相关赔偿。”
  又岚没搭理她,在镜头前,跳起这支舞。
  她着一条阔腿裤,机械动作起,裤腿儿翻飞,与紧身吊带下徜徉肆意的两只手臂揉粹成森森细细的美感。如瀑长发被极致舞姿兀自拉长,甩洒间似乎有鲁本斯夸张的风格,意兴阑珊的成熟感似乎也在她的动作下迸发出一棱喧嚣。
  风从窗户往里灌,空气中裹狭着焦虑,焦虑的是心中有愧的人。
  窗外,车如流水马如龙,窗内,有人起舞弄灯影。
  那人具精致面容,傲人身段,一双眼睛似笑非笑,看起来单薄,然,浅尝辄止却品不到她的韵味,得慢慢来,细细品。待你回神,已然深陷。
  曲终,舞毕。
  众媒体抚胸顺气,又岚的舞,柔时,如细水涓滴,看似不动声色,实则震撼,不寻常之至。刚时,豪迈、不迫、兀傲,舞者心潮澎湃,观者血液沸腾。
  本以为在传统舞蹈中才能见识到的肢体美感,竟然在又岚身上看到了,除却那种雅致动人,还有一种扑面而来的气魄,令人身心悚动,难以自持。
  除了边卉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余下人都还未从享受中抽身出来。
  又岚打破阒静,“边卉编舞风格以popping为主,而我的作品向来是根本曲风变换,深入对音乐的理解,再揉粹众多舞种。”
  边卉语气变冲,“你别在这儿避重就轻,找你是问你抄袭的事儿。”
  又岚不理她,接着对镜头说:“相信专业人士会给出一个专业判断。The Blue正在起步阶段,我不小心呵护,反倒以身犯险、自断前程,说得过去吗?”
  记者又问了:“那你又怎么解释此次抄袭事件?”
  又岚看边卉一眼,“你这个问题,应该问边卉。”
  镜头转过去,边卉神色如初,但翕动的睫毛还是暴露了她的紧张,“真是可笑,听你的意思,倒是我抄你了,证据呢?”
  又岚:“刚才那支舞,就是证据。”
  边卉笑出声,“我也会。”
  话说完,她也独舞一支,比起又岚,相差甚远,
  肖咪咪在一边儿嘲笑她,“高下立见。”
  边卉眼神发飘,随即说道:“你轻轻松松拿走我的心血,不付出任何劳动过程,当然有时间加工打磨,修缮细节,由此,呈现给人的作品,就好像是略高一筹,大家做过比较都会站在你那一头,从而忽略这份心血的本来拥有者。”
  又岚:“那你又如何证明这份心血是你的?”
  边卉:“我比你先发布,这就是证明。”
  又岚:“我在创作过程中并没有要求绝对保密,所以进出我工作室的人十之八-九见过这支舞,你应该保证不了这其中没有你的间谍吧?”
  边卉:“说到间谍,我倒要问问你了,为什么UIN的舞者会跟你的好闺蜜左晴关系这么密切,天天聊微信,打电话,也不知道有什么可说的。”
  又岚:“说你是小三啊。”
  边卉瞪过去,理智全无,“你说什么!”
  又岚:“别太激动,你介入我与曲异之间,已经是圈内外人尽皆知的事儿了。”
  边卉:“你放屁!”
  又岚:“我放的屁你都上赶着闻,你对我可真是真爱。”
  众媒体炸了,人手一只话筒杵上来,后头的围观群众也开始议论纷纷。
  边卉气不打一处来,调整两下呼吸,又回到抄袭问题上,“你别想转移话题。”
  又岚没想转移话题,刚要说话,有个声音抢先一步,“我们不需要转移话题。”
  她闻声看去,只见修戎款款而来,那张俊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在咫尺时,她才发现,日日黄粱夜夜梦,思念溢漫太古城。
 
 
第37章 36
  修戎身后是曲异, 又岚眉头紧皱,“你们……认识?”
  曲异面色苔青, 握拳透掌。
  修戎温润一笑,“托你的福。”
  又岚没听懂。
  修戎当着众人面,捋了捋又岚碎发,小心翼翼藏在耳后, “我回来了。”
  他是在回答那通半截垮掉的电话中,又岚的问题。她知道。
  俩人你侬我侬, 现场一堆人云里雾里。
  边卉看见曲异,眼瞪的老大,却不敢走过去。她没身份走过去。
  修戎转过身来, 面对媒体, “UIN责任人边卉窃取The Blue编舞,获名获利。刑法第217条, 以营利为目的,侵犯著作权,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
  话毕,闪光灯照亮整条通道,让人恍惚以为, 夜幕还未降临。
  边卉慌不择言, “你他妈谁啊?!你搞错了吧?是她又岚抄袭!”
  修戎推曲异到前边, 一脚踹在他腘窝,他腿一软,差点跪下, “是边卉抄袭。”
  边卉脸色突变,众媒体人一头雾水,又岚也不明所以。
  修戎:“大声点。”
  曲异吸一口气,大声说:“那编舞,是边卉抄又岚的,刻意选在MV发布前放上网,就是要人以为,是又岚抄袭她。”
  边卉冲将过去,攥住他衣领,“你胡说八道什么!?”
  曲异不耐烦的甩开她手,“滚。”
  边卉眼泪簌簌下落,啪嗒啪嗒掉在身上、地上,“你给我说清楚!是她抄我!”
  曲异掀起眼皮看她一眼,“要点脸吧,就你这水平,跟又岚差的不是一个十万八千里,你当人群众眼瞎?”
  被拱到这份儿上,边卉也破罐子破摔了,“你是又岚前男友,你一直想跟她重修旧好,你当然帮着她。可是,你的良心就不会痛吗?”
  现场知情的几人都被边卉的不要脸给震慑住了,真是不要脸的难以超越了。
  曲异拿出手机,点开边卉微信,把边卉发给他的调情话播放出来。
  边卉过去抢手机,“你被又岚踹之后,我可怜你,跟你在一起,你鼓动我与她为敌,撺掇我栽赃陷害她!都是你干的!都是你教唆!”
  又岚被惊掉了下巴,边卉可真牛逼啊!
  曲异不想跟她周旋,转过身,看修戎。
  修戎:“你可以走了。”
  曲异走前,用力看了又岚一眼,那一眼,有仇恨,有埋怨,还有遗憾。
  边卉双眼再不见曲异时,瘫坐在地,面对头顶不断闪现的镜头,突然陷入静默,一句为自己剖白的话都不再说,冲破眉眼的剑拔弩张也都随风而逝。
  她算到了又岚应对她的千万种办法,独独没想到,败在了自己人手里。
  本以为抄袭帽子扣又岚头上,她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没成想赔了夫人又折兵。
  修戎最后总结,话里话外指那群媒体,“你们确实有眼,也确实看不见。”
  众媒体心虚,陆续收了机器、夹了尾巴,走了。
  又岚倚在玻璃墙上,嘴角平和,似笑非笑。
  原来,有倚靠的感觉,是这样的。
  边卉还趴在地上,两只手拄着地面,手背青筋暴起,眼泪湿一地。
  又岚走过去,蹲下来,看她,“这个结局,你还满意?”
  边卉狠狠瞪她一眼,一言不发。
  又岚:“如果不是修戎出现,你只会比现在更惨。”
  边卉:“不可能!我的计划天-衣无缝!你不会有任何可乘之机!”
  又岚:“可伶和霍柏居小组考试,跳的就是这支舞,考官里有个三十多岁瘦高男人,他是周知乐男朋友。”
  边卉:“可是我根本就不是通过他拿到你的编舞!”
  又岚点头,“我知道,但别人不知道。如果我把这件事抖搂出来,相信群众心里那杆秤会好好衡量的。到时候谁是贱人,还难分辨吗?”
  边卉眼眶发红,咬肌鼓动,似是要咬碎一口牙,“无耻!”
  又岚笑,“到底是谁比较无耻?”
  边卉大吼,“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
  又岚:“是你不放过我,我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边卉吼的嗓子眼冒烟,猛咳两声,“你比我有才华,比我有能耐,有你在一天,就不会有边卉立足之地,你怪我苦苦相逼,可明明就是你在逼我!”
  又岚:“听你这话,有才华、有能耐倒是罪过了?”
  边卉:“你不明白,我为编舞付出了多少……”
  又岚:“吃不了这碗饭,就别捧着碗往上凑,被推倒在地、被摔了碗,都是你自找的,怨不得别人。”
  边卉没再说话,或许是觉得又岚话已至此,她多说无益,又或许是在想,是不是天生吃这碗饭,对于一个努力上进的人来说,究竟重不重要。
  有些人穷极一生,在自己并不擅长的领域,对那些独领风骚的人望尘不及,削尖了脑袋往上挤,却也只是混个二把刀,这样,真的是他们想要的吗?
  良久,边卉收拾起破碎的尊严和对舞蹈破碎的热爱,走了。
  又岚把员工全都轰回家休息,终于有时间在修戎怀里小憩了。
  修戎把玩她的长发,回想刚才她与边卉那一番对话,想:你究竟要强了多久?
  又岚睡了二十来分钟,醒来问修戎,“胳膊麻吗?”
  修戎:“麻。”
  又岚:“那你就不会叫醒我?”
  修戎:“不会。”
  又岚笑,往他怀里蹭蹭,“你跟曲异是怎么回事。”
  修戎:“他有把柄在我手里,让他站出来说两句话,于我而言,轻而易举。”
  又岚抬头,“什么把柄?”
  修戎:“他曾带人到中心找过我。”
  又岚坐起来,“找你?干嘛?约架?什么时候的事儿?”
  修戎把机场遇到,以及后来曲异带人找他麻烦的事儿告与她,“我办公室的监控记录了下来,我以此威胁他,聚众闹事罪名他不敢担,只能是听我话。”
  又岚咂嘴,“你好阴险。”
  修戎:“在这方面,你不比我好多少。”
  又岚旋身,靠在修戎怀里,以脸蹭他脸,“你替我出头的事儿很快会被传开,你不怕你的迷妹们脱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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