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不也想过再也不嫁人了吗?”翠衣抹了一把眼泪,“奴婢已经十八岁了,奴婢要是小姑娘的话,殿下您比奴婢大不了几岁,殿下您也是小姑娘啊!”
“我怕你会后悔。”
翠衣却是笑了,笑得愉快,“只要能跟在殿下身旁伺候殿下,奴婢一辈子都不会后悔!”
白露替翠衣擦净了她脸上的泪。
远嫁啊,她也不想,而且还是一个她不喜欢的男人。
或许真如翠衣所说,她这个代价太大了,可她一想到他昏睡不醒的模样,她的心就难受得不得了,她根本就由不得自己做他想,她只想只要能救醒他,什么条件她都愿意答应。
而且,习家就剩下他这么一棵独苗,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习家的天便是塌了。
习家是无论如何都少不了他的。
而她,大衍少一个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别人只会拍手称快而已。
只是,怕是来不及见到他醒来了。
*
与此同时,芳菲宫里。
白漪面上荡漾着怎么掩都掩不住的欢喜,就好像她眼里开尽了春天的烂漫似的。
她也正坐在铜镜前由彩衣和彩音伺候着她梳妆。
“彩音彩烟,你们说本宫今日够不够漂亮?”白漪看着铜镜里自己精致的妆容,轻轻碰了碰右耳上的鸡血石耳坠子,心情大好地问。
“咱们殿下什么时候都是明艳照人漂亮得不得了的。”彩音笑得甜得不得了。
主子高兴,她们能不往最甜了笑?
“殿下今夜啊,定能迷倒御史大人!”彩烟也笑着回答道。
白漪笑得更开心了,“就你俩嘴最甜。”
“奴婢们说的可都是实话,咱们殿下的容貌那可是整个京城,哦不,是整个大衍都无人能及的。”
“嗯嗯,能娶到殿下,是御史大人三生修来的福分,是别个男人求都求不来的。”
奉承的话让白漪笑得好像吃了蜜似的,扬着的唇角一直没有松下来过,“倒没想到他还是个急性子,表面上装的对本宫不冷不热的,这才好一阵子没有瞧见,竟然就向皇上求娶本宫,竟还说什么择日不如撞日,可真是羞煞死本宫了。”
嘴上说着羞人的话,白漪心里却已是乐开了花。
对于习修这“卧病在家”的原因,彩音彩烟那是只字不敢提,对于他突然间向皇上提亲说要求娶白漪一事,她们更是不敢说一个字,就怕惹得白漪一个不快让她们吃苦头。
彩音彩烟不提,白漪却还是想到了,只见她本是精致漂亮的脸忽然变得狰狞起来,“那个什么秦珠儿是什么东西,御史大人会看上她那样的货色?还会因为她嫁人而一病不起,真真是笑话!无非是有人嫉妒御史大人造的谣而已,竟还传成了风言风语,一群无知百姓!”
“殿下说的是,殿下与御史大人那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除了殿下,可没有谁人能入得了殿下的眼。”彩音赶紧将马匹拍上,好缓和白漪狰狞的内心。
白漪这才又笑了起来,将右手递给了彩音。
彩音赶紧屈膝跪地,拿了鲜红的蔻丹小心翼翼给她的指甲涂抹上。
“御史大人不过是为皇上办些私人的事情去了,不好对外说便称病在家而已,若是让本宫知道是谁首先散布的谣言,本宫定将他的舌头连根拔下来!”
彩音的手轻轻一抖,险些将蔻丹涂到白漪的手指上,连彩烟都为她捏了一把汗。
她们的这个主子,从来都是说到做到,她若是说扒一个人的皮,那就是真的会扒,活生生血淋淋地扒下来。
她才是真正的长着一副端庄娴雅的模样,其实那颗跳动的心像墨一般黑,像蛇一般毒。
“对了,那个东国来的海山王,怎么样了?”她看一眼彩音涂得蔻丹,很是满意,心情又更好了些。
“回殿下,福裕长公主府那儿从昨儿开始就已经开始准备了,和殿下一样的吉时出门。”彩烟恭恭敬敬回答,“海山王似乎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将福裕长公主给接回东国去了。”
“呵!蛮夷之地的人果然就是连礼节这种东西都不知道,见过哪个国家的公主是说嫁就要接走的?蛮夷便是蛮夷!”白漪一脸的嗤之以鼻。
彩烟和彩音将头垂得低低的,心道是御史大人娶殿下您不也是说娶就娶吗?您这不是也什么都没讲究就要嫁了吗?
想归想,她们是万万不敢把这种疑问表现在面上的。
白漪心里这会儿其实气得牙痒痒,就因为海山王曾说过的前来大衍的原因。
他说他曾机缘巧合下得到过大衍长公主的画像,自那时起便开始茶不思饭不想,最后终是决定要来大衍走一趟,求娶长公主。
自认貌若天仙的白漪自然认为海山王说的是她,谁知宴会上海山王见到她却是无动于衷,待白焱命人取来了白露的画像,那海山王简直要抱着那画像不撒手。
就算白漪瞧不上海山王,可看着他对白露着迷却对她视而不见的模样,她心里的怨气就一股脑儿地往上冲。
白露,白露,又是白露!
“你们说,是白露美还是本宫美?”白漪忽然咬牙切齿地问。
“自然是殿下的美胜过福裕长公主百倍。”
“那为何那海山王眼里只有白露!?”
“那是因为蛮夷之地的人没有眼光。”
白漪很是满意这个答案。
彩音和彩烟在心底又为自己舒了一口气。
“皇上此刻在哪儿?”白漪又问。
“回殿下,皇上正在福裕长公主府里,听说……一大早就去哭了。”
“呵!不过是惺惺作态,这个皇宫里,能有几分亲情是真?他若是真的疼爱白露,就不会让她远嫁东国,无非是他想要和东国平和往来的工具而已。”白漪冷冷一声笑。
还有,白焱这个帝位,也不过是再坐十天半月而已了!
☆、第三十七章(二更)
“露露露露露露啊——!”白焱自一大清早来到白露的长公主府便一直黏在她身旁,像块狗皮膏药似的,这会儿更是将翠衣从白露身旁,一把抱住了白露,一脸哭兮兮道,“好露露乖露露宝贝露露,你真的要嫁给东国那个臭小子!?”
“你要是说你不嫁,就是来十个东国小子,皇帝哥哥也绝对不会让你嫁的!委屈别人那是别人的事情,委屈我的宝贝露露我不干!”
“露露乖啊,快跟皇帝哥哥说实话,你不嫁不嫁不嫁啊。”白焱几乎将脸蹭到了白露脸上。
“哎呀皇帝哥哥!”白露抬手将白焱的脸挡开,嫌弃道,“你可是一国之君,这么不要脸的样子也不怕别人笑话!”
“谁敢笑话我!?你这屋里又没别人!”白焱边说边瞪向站在一旁依旧红着眼眶的翠衣,凶道,“翠衣,你敢笑朕呢!?”
翠衣赶紧将头摇得像拨浪鼓。
她哪敢啊!
“露露你看,根本就没人笑话我!”白焱扭回头来重新看向白露,“就算有人笑话我我也不在乎,我就是舍不得我的宝贝露露嫁到东国那么远怎么啦!我舍不得我的宝贝妹妹怎么啦!?”
“皇帝哥哥,我说了我嫁啊,你看这不是连嫁衣什么的都准备好了?等会儿穿戴好就等着吉时到了那个海山王来接我了。”白露推了推还抱着她不放的白焱,“好了皇帝哥哥,你快松手让翠衣快些给我梳好头发上好妆,不然赶不上吉时了。”
“我不!”白焱像个倔强的孩子似的就是抱着白露不放,他两眼直勾勾盯着白露,“露露啊,咱就不管清远那小子是死是活了行不行?咱不嫁行不行?”
“不行。”白露回答得斩钉截铁,“我要救他。”
“救他你就拿自己的终身大事这样来整啊!?”白焱急了,“清远那小子是不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这才过了多久,你前边还讨厌他讨厌得死去活来的,现在却要用自己的终身大事来换解药救他!”
“反正我嫁,只要能救他,说什么我都嫁!”白露也急了,一把推开了白焱。
她的力道哪里是白焱扛得了的,于是堂堂一国之君就这么被白露推到了地上,“翠衣,来继续帮我梳头。”
“露露!”白焱非但没有站起来,反是坐在地上耍起了赖来,“你不要皇帝哥哥了是不是!?你为了清远那小子不要皇帝哥哥了是不是!?”
白露当即瞪了白焱一眼,下一瞬她就软了下来,她蹲到白焱身旁,难过道:“皇帝哥哥,我也不舍得你啊,可是我不能对他见死不救啊,这是你一直教我的不是吗?做人要心怀善意不是吗?”
“可是嫁到东国太远太远了啊我的露露,你要是在那边受了委屈怎么办?要是海山王那小子对你不好怎么办?你到哪儿撒娇去?皇帝哥哥不在,你找谁要抱抱去?”白焱也是一脸难过。
“皇帝哥哥,别想不好的嘛,你就不能想他对我好好的,然后我一辈子都开开心心的?”白露又瞪了白焱一眼。
“露露啊——”白焱嚎了一大嗓子,又抱住了白露。
翠衣则是又抹了一把眼泪,默默退了下去。
皇上和殿下肯定还有很多话要说,她不能在这儿打扰他们。
翠衣才退出寝殿,便见梅君一脸愁容站在庭院里,见着她,欲言又止。
翠衣低头转身就走,眼眶更红了。
“翠衣……”梅君终是唤住了她。
翠衣停住脚,哭了。
呜呜呜,她也有舍不得的人呀!
寝殿里,白焱抱了白露好一会儿才推她站起来,“既然露露意已决,那皇帝哥哥也不再说什么了,起来把嫁衣换上让皇帝看看。”
“皇帝哥哥你又不是没看过我穿嫁衣的模样。”白露撇撇嘴,虽然那次她嫁的不是良人,且在别人眼里也不过是场笑话。
“上次那根本不算!那个混账哪里配得起我的露露!”一提到这个事白焱就浑身冒寒气,要不是白露曾嫁的那个渣渣驸马已经被挫骨扬灰了,怕是白焱还能时不时朝他鞭尸。
“好嘛好嘛,我这就去还给皇帝哥哥看嘛!”白露替白焱顺了顺毛,然后将帐子拉上,拉上后不忘探出头来警告白焱道,“皇帝哥哥,你可不许偷看啊!”
“你还怕我看?小时候你还光屁股和我洗澡呢!”
“那不一样!那是小时候!我现在长大了!”
“换你的去吧!”
白露嘻的一笑,收回了脑袋,可看着摆在眼前的火红嫁衣,她却是一点都笑不起来。
白焱看着曳地的帐幔,眸光沉沉。
是啊,他的小露露长大了,长成大姑娘了,他身为她的兄长,虽然能庇护她一辈子,可终究不是和她共渡人生的那一人。
他的宝贝露露,还是要嫁给良人才行啊!
白露摩挲了好一阵,然后唤白焱道:“皇帝哥哥皇帝哥哥,你来你来,帮我看一下这个腰带怎么回事,绕到哪儿去了?”
“来了。”白焱掀开帐幔,瞧见白露将一根腰带打得乱七八糟,不由嫌弃道,“真是的,还说自己长大了,连个腰带都打不好。”
嘴上说着嫌弃的话,白焱手上却已经帮白露整理好腰带,甚至替她将腰带慢慢系好。
“那不是有皇帝哥哥你在嘛?”白露嘻嘻一笑,这天底下,还是皇帝哥哥对她最好了!
“那你嫁到东国,皇帝哥哥不在,谁帮你理腰带?”白焱挑眉。
“那不是还有翠衣嘛!”白露笑着,“皇帝哥哥你就不要再担心了嘛!”
“好了。”白焱没有再接白露的话,“转过来让皇帝哥哥看看。”
白露闻言转过身来,然后笑盈盈地问白焱:“好不好看?”
白焱将白露上下打量了一遍,也笑了,“好看,我的露露长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嘻嘻!”
“坐到镜子前,皇帝哥哥帮你梳梳头。”白焱抬起手,温柔地摸了摸白露的脑袋。
“梳头这种事情,让翠衣来做呗,皇帝哥哥你又不会。”白露乖乖坐到了铜镜前。
“闺女出嫁前都是娘给梳的头发,我们的娘死了,就算她没有死,也不会帮露露梳头的。”白焱一边仔仔细细给白露梳头,一边认认真真道,“小时候都是皇帝哥哥给露露梳头,那时候露露还夸皇帝哥哥梳的辫子好看呢,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给露露梳头了,露露嫁了人,以后皇帝哥哥也不能再给露露梳头了,这回就让皇帝哥哥来梳吧。”
“我的宝贝露露要嫁人了,真的要嫁人了……”说到最后,白焱的声音竟是有些哽咽。
白露慢慢转过身来,抱住了白焱,将脸埋在他身前,也哽咽道:“皇帝哥哥你梳头就梳头,干什么哭嘛。”
白焱不算哭,他只是在流泪。
有一滴泪从他眼角滑落。
“露露嫁了人,就不是皇帝哥哥的小姑娘了啊,是别人的媳妇儿了啊。”白焱难过且有些幽怨。
“但露露会一辈子都是皇帝哥哥的妹妹啊!”
白焱又摸了摸白露的脑袋,“转回去,继续梳头。”
白露点点头,在白焱的袍子上蹭去眼泪,转身重新对着铜镜坐好。
“对了皇帝哥哥,跟你说个事儿。”
“嗯。”
“我在纵明县的时候遇见了岳睿明。”白露不紧不慢道,“他好像很落魄的样子。”
“那是他活该。”白焱头也不抬,只专心帮白露梳头,“我整的,没有跟你说过罢了,露露你别是要生皇帝哥哥的气吧?”
“才不会!”白露非但没有生气,反是笑了起来,“他就是活该!没良心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