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呦走到院子中间,站在前面打量了一眼眼前站着的下人,她知道下人们尤其是本地的下人们也正偷偷地打量着她。毕竟建府以来差不多快一年了,他们才第一次见到他们的主母夫人。偷偷打量完,就各自低头不再说话。
呦呦的目光从地下的所有人的脸色划过,有的看一眼就移开木管,有的仔细地打量了好几眼。呦呦站了片刻,才开口,“今天站在这里,算是跟大家认识了。”她扫视了一圈,继续说:“今天只说三件事。第一,在这个家,所有人都是萧府的人,无论你来自哪里,大家要做的是维护建设好我们的府邸,而不是拉帮结派分裂这个家。”
停顿了片刻,接着说:“第二件事,外言不进内言不出,这是守常之法,除了主子,听到的看到的消息,一律不住外传。”说着呦呦的语气就严厉起来,声音也提高了一点,“这两件事,是原则是底线,若是有人触犯,”呦呦扫视了一圈,“我不会做出夺人性命的事,但是世界上有的是比死还难受的事!”
最后一句话掷地有声,虽然听起来并没有多么具有威胁性,可是底下的下人还是忍不住抖了一下。
“第三件事,”呦呦缓了一口气,语调和缓起来,“家里的内外院总管已经定下来了,小荣子是从京城就跟着爷办差事的,见识武功都非常不错,以后他就是这个家的大总管。容妈妈是原来总兵家的管事,对嘉峪关的人际关系都很明了,办事能力强,定为内院总管。以后有什么事,直接找二位总管。”
呦呦留了个私心,将小荣子说成是“大总管”,容妈妈是“内院总管”,若是以后两人出现分歧,当然以“大”总管为主。
将这些话说完,呦呦就离开了前院,交由小荣子和容妈妈训话理事,自己回了内院。回到内院后,呦呦直接进了内室,脱了鞋子就上了炕,“嘉峪关可真冷,站这么一会儿脚就冻僵了。”
“可不是,早上起来的时候外头还有风,吹得人脸都疼了,有几个从京城来的说,在这里待上半个月脸就干的起皮,雪花膏半个月用一瓶。”四喜给呦呦换了一个手炉,附和着。
呦呦也点头,这是肯定的,北方的气候本来就干燥,西北更是少雨干旱,从京城才来的他们肯定受不了的。这么想着,呦呦就让四喜去拿了纸笔过来,她要写几个补水保湿的美容方子,不必天天做,起码也要七天做一次。
她记忆中补水保湿面膜是用鸡蛋牛黄瓜汁面粉搅拌成泥糊糊后涂在脸上的。不过嘉峪关这个地方,黄瓜吃都是奢侈的,怎么可能拿来让她做面膜?呦呦只好用别的替代,比如她一直用来洗脸的淘米水。不过这些都是不着急,对于呦呦来说,当务之急是三天后的宴请。
早上萧沐仁离开的时候她忘了问宴请会来多少人要准备几桌,然后又想起来萧沐仁让小荣子递了一份名单给怀瑾,让他帮着写请帖来着。
“四喜!”呦呦对着外头喊了一声,想了想又说“不用了”,她自己下地穿上靴子决定亲自去怀瑾处看看,她还没去过客院,也不知道他那里条件怎么样,被子够不够盖晚上冷不冷地龙暖不暖的。
新总兵府其实是两个院子拆了中间的墙后合二为一的。呦呦他们住的院子算是内院,是原来萧沐仁在嘉峪关当兵时就买下来的,院子重新修葺过,建筑摆设都是新的。内院除了主子居住的正院,还有两个待客的偏院。正院里除了正房还有内书房三间、东西厢房四间、内院厨房、倒座房等。偏院主要就是待客厅宴会厅等。
另外一侧后买的院子被辟为外院,外院和内院的的占地面积还有格局都是相似的。主院是家里的议事厅、外书房、待客厅。两座偏院一座是客院,一座是大宴会厅。
“刚刚您召集下人见面训话的地方,就是住院的议事厅院子,议事厅的西厢房是外书房。”四喜一边走,一边把昨天打听到的消息汇报给呦呦,“听说这里的人用厢房的话主要用西厢房,东厢房不住人。”
呦呦点头表示可以理解,嘉峪关一年四季几乎三个季节都是吹西北风,住东厢房门朝西,风肯定是全天不停歇地往里吹,肯定会冷,当然要住背风的西厢房。
呦呦带着四喜绕过几道回廊,往外院走去。议事厅前的空地上,小荣子和容妈妈还是训话。其实也不算是训话,主要就是了解情况,和呦呦在京城用过的那一套差不多,让每个人将现在所在岗位以及人际关系都说出来列成表,方便小荣子和容妈妈做考量,重新安排职位。
呦呦在角落看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她只要知道最终的名单就好了,不用管到底是怎么做的。顺着外院的廊檐拐了两道弯,到了客院。客院的们敞开着,所有人都被召集到前头去了,只留了一个看门的婆子在门房里打瞌睡。
呦呦看了一眼,没说话,径直往里走去,都快要走到正房门口了,门房的门才吱呀一声被推开,婆子连跑带颠地跑过来,“没看到夫人,奴婢该死。”
呦呦摇摇头,“回去吧,等晚饭后自去找管家处置。”说完进屋里了,留下婆子在外头不知所措。
外头说话的动静早就引起了怀瑾的注意,没等呦呦走到内室他就从里头迎了出来,“二姐来了,可是有什么事情?帖子我就快写完了,正想一会儿给你送去。”
“名单不是早就送来了?怎么这么久还没写完?”呦呦说完走到内室门口,回头看了怀瑾一眼,见他没有表情没有异样,这才伸手撩了帘子进去。
房间的布置虽然不如自己的房间那样华丽高雅,但也还算舒适,该有的布置摆设都有,只是档次略低一些,呦呦先看了看床上的铺盖,都很厚实保暖,又摸了摸水壶,是烫的不是温的,就是茶具不是特别好,于是她转身叮嘱四喜,“我记得从京城带了一套雨过青天色的茶具,找出来给舅爷用。”
怀瑾原以为呦呦是来催帖子的,结果发现她只是带人来看一看自己的生活,忍不住偏头眨了眨眼睛,“姐,我这儿一切都是好的,不用特意给我换。”
呦呦没说话,又四处看了一圈,还翻了翻他写字用的纸,还有砚台上的墨条,只是拿起来的时候不小心沾了自己一手墨,呦呦一边嫌弃着用帕子擦手,一边叮嘱怀瑾,“缺什么少什么就直接跟我说,又不是外人。帖子不着急,你慢慢写,我就看看有多少人大概要预备多少酒席。”
怀瑾点点头,“知道了,跟谁客气也不会跟二姐客气的,您可是有钱人呢!”然后眨巴着眼看呦呦,“二姐,我准备明天出去逛逛。”言外之意,你总得给点银子吧?
“明天自己去跟小荣子支银子。”却并没有规定多少,然后又叮嘱他,“记住,出去了不准闹事,这可不是京城,没有太皇太后保着你,倒时候真出了事……”
不等呦呦说完,怀瑾就接了话茬道:“真出了事姐夫也一定会护着我的,我可是你弟弟他小舅子呢!”说完还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就你会抖机灵!”呦呦笑着嗔了一句,转身准备离开,然后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停了下来,“要不,我再给你加一床被子吧,晚上冻到怎么办?四喜你去,让人准备一个火盆,放在桌案下面,写字的时候坐着不动还是冻脚的。”头半句还在征求怀瑾的意见,后半句已经直接吩咐四喜去做了。
“不用不用!”怀瑾赶忙拦了下来,“棉被很厚,一点都不冷,不用加被子,火盆也不用,我也不是一直坐着的。”
“真不用?”呦呦总是怕委屈了怀瑾,毕竟嘉峪关不比京城。
怀瑾摇摇头,说真不用,然后怕她继续啰嗦赶紧让人回去,“我中午要吃蟹黄豆腐,你让厨房给我做啊。”
“这地方哪来的蟹黄豆腐?”呦呦被他推着往外走,“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中午吃蟹黄豆腐。你快进去,只穿了夹袄别冻着。”
怀瑾点了头,把她送到门口就没有再往外走了,等人出了远门,才转回屋里,继续做事去。
呦呦没有沿着原路返回内院,而是走了另外一条路,这条路倒是比刚才更近一些,而且也不是回廊路,反而是直接走在露天的石板路上,虽然没有回廊的遮挡,但是午时的太阳照在人的身上还是很温暖的——如果风没那么大就更好了。
“嘉峪关的太阳还是不错的,挺暖和。”呦呦边走边同四喜聊天。
四喜也点头,“太阳是不错,就是风硬了些,刮的人头疼。晚上吹的玻璃咣啷咣啷的让人听着都害怕。”
“西北是风大,所以你们晚上把窗户门都关好,也被往外头搁东西,吹倒了碎了就不好了。”说着就走进了正院,快要到屋门口的时候,呦呦停下了脚步,跟身后的四喜说让她去厨房找吴嫂子,“问问没有蟹黄能不能做出蟹黄豆腐来,若是能,宴请的实惠也加上这道菜。”
四喜应声去了,身后的小丫头上前一步给呦呦撩了帘子进屋,屋里头萧沐仁正坐在炕上喝茶,看到呦呦进来就对她笑一笑,然后提起水壶给她也倒了一杯,“冷吧?”
呦呦奇怪他怎么回来这么早,不知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不过现在不是问话的时候,等丫鬟帮她把披风给解了,又脱了外头的狐狸皮大衣服,换了一件棉褙子,这才洗手拖鞋上炕,等到丫鬟们退了下去,也不急着喝茶,先问萧沐仁怎么回来这么早,“事情办妥了?”
“办妥了,都在家窝冬呢,刚下完雪路上不好走,也不用出去跑生意。”萧沐仁想着去到第一家的时候看到的情景,皱了皱眉。
呦呦端着茶杯捂手,见他皱眉就问:“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嘉峪关城里流行起对赌了,我去到陈老大家的时候,他和另外几个人,还有几个不认识的正推牌呢,还不是牌九,不知道哪儿传来的新牌和新玩儿法,看样子赌的不小,几个人面前都是不少银子。”萧沐仁手里摆弄着茶碗盖,有些忧心忡忡。
冬日天冷,没有事情做,人们空闲多,女人家还好,拆洗缝补做针线,男人们自诩着是做重活粗活的,可是冬天并没有什么粗重的活计可做。没事做可不就闲着了,一闲了就容易去赌。赌了一次两次就有三次四次,等形成了习惯,怕就要成瘾,接下来就是倾家荡产了。
“还是闲的,找点事做就好了。”呦呦低声说一句,说完又觉得自己说的是废话,这个道理她都懂,萧沐仁岂有不懂的。
“就是没有事做。”萧沐仁苦笑,“要知道嘉峪关很多年前原本就是军营,城里住着的都是军户,军属们加起来其实总共也就几百人,后来北境起了战争战火蔓延,才有百姓迁居此地的。”
“那他们迁居之前是做什么的?”总不能迁居之前就是无所事事吧?
“听说是放牧。”萧沐仁摇摇头,“算了,治安民生本就不是总兵的职责,过些天见到知州提一提算了。”
呦呦没做声,心里却有了另外的打算。
作者有话要说: 刚看电影回来,羞羞的铁拳,挺搞笑的。
可能有错别字,之后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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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能炸出多少潜水的。
☆、第一五五章
第一五五章
说话间就到了午饭时间, 餐桌上果然是有一道蟹黄豆腐, 色彩明朗地盛在一只白瓮盆里,舀一勺豆腐送入口中, 不用咬就顺着喉咙滑进了胃里,虽然尝起来味道似乎并不是蟹黄的味道,但是也是十分鲜嫩爽滑, 很是可口。
萧沐仁和怀瑾自然也吃了出来, 忍不住问呦呦这是用什么做的。呦呦也不清楚,就看向一旁伺候着的四喜。
四喜也摇头,一脸茫然, “我去厨房问吴嫂子能不能做蟹黄豆腐,她想了一会儿说行的,我就回来了,不知道她怎么做的。”
“没事, 就是问问,先吃饭,有什么话吃完饭再说。”
等到吃完了饭, 早就听到消息的吴嫂子已经等在门外了,呦呦听说了还愣了一下, 赶紧让人进来,“这么冷的天, 有事就说,不用在外头等着,冻病了可怎么办。”
吴嫂子嗫嗫地应了是, 然后跪在了地上,不等呦呦问就自己说起来意来,“夫人,您今天中午说想吃蟹黄豆腐,我就做了一道,但是府中没有蟹黄,用的是咸蛋黄代替的,事前没有禀报夫人,请夫人责罚。”
难怪自己吃着有点咸呢,不过这算什么大事,值得跪下来?呦呦让人起来,“这件事啊,没关系,又不是什么大事。”
吴嫂子见呦呦像是真的不在意,就从地上站起来,但是依然躬着身。呦呦喝了一口茶,看了仍然能神色恭敬的吴嫂子,想了想又和颜悦色地追问了一句,“你是听谁说的我不满意蟹黄豆腐的?”
吴嫂子不明白呦呦问话的意思,但还是实话实说,“是听厨房的帮厨小桃说的。”
呦呦点头,“吴嫂子你去忙吧,可别耽误了晚饭。”吴嫂子不知道呦呦何意,但是只能规矩地退了下去。
等人走了以后转头看向一旁的四喜,“去吧,去问清楚,到底谁传出去的,我可不想以后随便说句玩笑话,第二天就传的全家都知道。”
“查到之后呢?”四喜问。
“查到之后交给小荣子,直接发卖出去,就说是偷窃主人家物品,剩下的几个,一人十板子吧。”说完下地穿鞋出了餐厅走回内室,一边走一边嘀咕,“老虎不发威当我是hello kitty呢。”
今天上午才说出的话立下的规矩,这一天还没过完呢,就开始有人胡乱传话了,她要是不整治,以后岂不是更要把她的话当耳旁风了?到时候她要如何主中馈管家宅?
四喜得了令就出去查询了。她是从小跟着呦呦的,呦呦的手段不能说学了个十成十,六七分总是有的。况且这件事也不难查,从厨房帮厨的小桃开始,一点点地往回追查,都没用半个时辰就查清楚了。
传话的是一个叫英子的小丫鬟,在餐厅做端水洒扫的活计的。四喜问她为什么要传话的、难道不知道夫人定了规矩的时候,英子先点点头后摇摇头,“奴婢听说了,只是没想着……没想着……我就想给吴嫂子带给信儿,没有违抗夫人的意思!”说完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四喜见她哭得伤心,也知道她不是存心的,估计就是想卖吴嫂子一个好,毕竟夫人进府才两天,就人人都只吴嫂子是受看重的。她心里也可怜英子,可惜谁让她撞到了夫人的枪口上,就当杀鸡儆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