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呦在心底想,怀瑾这个媳妇,很有心计。
“至于怀瑾为什么暂时不想要孩子,我倒是知道一点。”呦呦说完上面那番话,接着说了一句。
“你知道?”这下子连陶陶都吃惊了起来。
“嗯,我知道一点。”呦呦说到,眼睛还是盯着宋氏在看,“他说,他觉得现在两个人都还没做好为人父母的准备,他怕孩子生下来他教育不好他,想要等自己再大一两岁的时候再说。”
这下子,连陶陶也目瞪口呆了,更别说宋氏了。
呦呦说完这些话,问宋氏,“你会不会是做了什么让怀瑾觉得你暂时担不起母亲的职责。”呦呦最后一句简直就是明示了。
宋氏沉思起来,开始仔细回忆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活着说错了什么。
呦呦和陶陶见状,就叫下人仔细地伺候二少夫人,两人携手出门了。
出得门来,陶陶问呦呦,“你刚刚说的话真的是怀瑾说的?”
呦呦点头,“是啊是啊,前几天才说完的呢。只不过前面的是,后面那句就不是了。”呦呦挽住陶陶的手往外走,“我就是敲打敲打她,别什么事都往别人身上找原因,多想想自己的问题。”
说着说着,呦呦不高兴了,“难怪娘想要去广州看大哥去,这是在家被烦的受不了了吧?”
陶陶听了,竟然觉得好像真的是这样的,忍不住感叹一句,“没成亲时看着挺好的姑娘啊。”
“是挺好,也挺有主见的。”呦呦倒是不否认这一点,“大概是得意忘形了。自从成亲以后事事都顺心,上头娘不怎么管他们,下边没有小妾闹心,身边还没有嫂子小姑子来对比着,平时和怀瑾恩恩爱爱的,太顺遂了。”呦呦总结陈词。
陶陶沉吟了一会儿,点头,“的确,听下人说,怀瑾媳妇最近连给娘早晚请安来都懈怠了。”
谭丽娘人随和可亲,从来不给媳妇们立规矩。可是即便如此,苏晨成亲这么多年,除了怀着两个孩子月份最大的时候,没有一天耽误过。虽然不用伺候用饭午睡,但是每日早晚过来正院同谭丽娘说说话解解闷,也很让人高兴。
反观怀瑾媳妇,不如苏晨良多。到底是底蕴浅薄,跟老牌的京城世家没法比。
花易岩找人看了黄历,将启程的日子定在了四月十二这日。在此之前,呦呦在三月初六的日子开了春宴,谭丽娘带着宋氏去赴宴,呦呦和陶陶冷眼旁观了一阵,发现宋氏比之前收敛多了,手脚都麻利了很多,姐妹二人这才点头,觉得放心多了。
之后的日子里,呦呦和陶陶满京城地搜罗好东西送到花家去,让谭丽娘整理好装箱,等到日子的时候送到船上去。
呦呦和陶陶鉴于宋氏在春宴上的良好表现,搜罗到了好东西以后也送一份给她。
四月十二日,花易岩带着谭丽娘先坐马车到通州,然后再上船南下。花易岩陪着谭丽娘一路走一路玩,在六月二十那日到达广州。
一个月后,花易岩从广州回来,带回了大皇子写给皇上的奏折,以及怀宇苏晨写给萧沐仁的书信。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六天,今年就结束了,回头翻翻日历,日更了八个月,240天啦,我是不是很棒?
☆、第二四一章
第二四一章
花易岩从广州回来的时候带了大皇子的奏折和信件给皇上, 奏折很简短, 主要讲述大皇子在广州练水军的过程和目前水军的成就,都是官话和套话, 皇上大概看了一眼就交给太监收起来归档了。
等到没人的时候,皇上才拆开大皇子的信件看起来。相比较十分简短的奏折,这封信就厚实多了。皇上拆开一看, 起码有十多页。
信中大皇子简短地将他在广州的生活起居讲述了一遍, 重点讲述了关于训练水军的步骤和方法,将水军现在的状况、最近几次的历练演习、未来的发展规划等都一一地写下来给皇上看,甚至还说了些官员之间的勾心斗角, 以及他在其中的调节和拉拢打压。
皇上捏着信纸,看得很满意,含笑点头,果然出去历练一番才有长进, 这军事布局、官场龌龊都能看懂了,不错。
皇上抚着胡须接着往后看,看到最后一页先是诧异了一会儿, 然后呵呵地笑出声来,心想不愧是朕的儿子, 这要回京的借口说的都冠冕堂皇的,瞧瞧前头这十多页的铺垫, 他早就应该想到这个结果的。
皇上在心底算了算,大皇子离京也有两年多快三年了,是得让人回来了。
花易岩除了带回了大皇子的奏折和信件回来, 还带了怀宇和苏晨写给萧沐仁的信件,信里面的关于海军的内容里,有很大部分和大皇子写的类似,甚至比大皇子写的更详细,毕竟苏晨才是真正的主帅。
萧沐仁拿着信仔细看着,苏晨说广东的水军素质上要比天津的好很多,毕竟是南方人,从小在水里河里泡着,听说不少人从会走开始就会游泳,已经成为一种本能。
苏晨还说,大皇子到了广州后安下心来做了几件实事,历练的不错,眼光格局比原来好太多。而怀宇则说的更加直白,大皇子有了军事上的历练,对于官场又有了几分感悟,怕是很快要回京城了,让花易岩和萧沐仁早作准备。
几个男人们拿着从广州来的信低声商议着,陶陶和呦呦则拿着谭丽娘的信件看着,谭丽娘的信上主要是报平安,然后埋怨怀宇和苏晨对孩子们不管不问,搞得贝贝都像个疯丫头了。但是字里行间中还是能看出来,谭丽娘对这种儿孙绕膝的生活的喜爱。
信里头还附了一张谭禾写的信件和画的画,除了能从裙子和长头发以及头花上看出来是个女孩子之外,完全看不出那是他的妹妹贝贝。
姐妹俩捧着那张画正嘻嘻地笑着看着,冷不丁听到花易岩开口问话,“陶陶、呦呦,你们也来说说你们的看法。”
“啊?”姐妹俩一起茫然地抬头,“什么看法?”
花易岩这才想起来,呦呦他们还没看到怀宇和苏晨写来的信呢,就示意怀瑾把信送过去。怀瑾拿着信给他的姐姐送过去,将正在准备茶水点心的宋氏拉住,让她坐下来也听一听,“这些事不急着做,你听听姐姐们怎么说。”
于是陶陶和呦呦带着宋氏一起看信,呦呦看的快,一目十行地看完后交给陶陶和宋氏,自己端起茶杯来喝茶,沉吟了片刻后,又重新拿过宋氏也已经看完的信纸,仔仔细细地重新看了一遍。
陶陶没有说话,看着呦呦,她自认为在这些事上理解的不如呦呦透彻,因此不敢轻易说话。而坐在她身边的宋氏更是轻易不敢开口,她虽然也看书,可是真正参与进来却是头一次。
而且,宋氏心里其实还挺吃惊的,她一直觉得她在娘家时已经很宽松了,别的闺阁小姐平日只能读一读“女四书”“女论语”,她的父亲却同意她看一看邸报、读一些史书。
可是令她没有想到,花家竟然更开放,居然同意女子也参与进来,而且看公爹的样子,似乎十分重视两位姐姐的意见。难怪刚刚自己忙前忙后的时候,怀瑾会皱起眉头。
宋氏坐在一旁,突然想起刚定亲时怀瑾带着她去拜访二姐姐时的情形。那位嫁给了二品将军的呦呦姐姐告诉她:像花家、萧家这样的人家,娶妻不止娶德、容,更是娶头脑,所谓“贤妻”不止在内宅。
宋氏正思索间,呦呦第二遍信已经看完了,将信纸重新叠好装进信封里放到手边的小几上,转头看向陶陶,“姐,你觉得呢?”
陶陶知道呦呦这是谦让自己,心底舒服,但是让她说还真说不出来什么大道理,只能再回想一遍怀宇信里的话,斟酌着开口道:“我对这上头的事不明白,但是我知道有句古话叫‘未雨绸缪’‘有备无患’,”说到这儿陶陶转头看一眼宋氏,“是这么说的吧?”
宋氏没想到陶陶会一上来就问她,“啊”了一声点头,“是这两个词儿。”
陶陶得了答应转回头继续说话去了,“算上苏家、宋家,咱们五家六个姓的人其实都已经拴在了同一条绳子上,躲不开了,现在的想法就是,尽量拧成一股绳往一块儿使劲儿吧。”
花易岩、孟许等人点头,的确是这样,虽然说各家都有各自的生活,但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别的不说,律法中可是有一项“连坐”的刑罚。
呦呦见所有人都点头,就沿着陶陶的话往下说,“姐姐的话我也很同意,或者说得更明白些,从皇上让嫂子给大皇子做副手去训练海军的时候,咱们就已经被迫地站在了大皇子这棵树荫下了。”
众人听了更是赞同,可不就是“被迫”,若是按照花易岩和萧沐仁的意思,他们尽忠的对象只有皇上,从来不曾想要参与夺嫡之事,可是最后却是皇上亲自做了这个推手。
恐怕皇上也是知道萧沐仁、花易岩、怀宇,甚至宋知府和苏老将军一家都是忠心为主的品格,所以才更加放心地把他们推到大皇子的阵营里去,而且不怕这些人联合起来反了他。
呦呦说到这儿看了一圈厅里的人。因为要商量事情,下人们早就被遣下去了,所以之前才有宋氏亲自动手服侍茶水的事。
现在这里坐着的,都是主子。花易岩、萧沐仁和孟许是早就心里有杆称的。陶陶这么多年历练下来,虽然有些事看得没那么通,但也是属于一点就透的。而怀瑾的妻子宋氏,听起来她在娘家时虽然也看邸报,但到底只是纸上谈兵,因此只有听着的份,没有发言的机会。
“既然享受了这树荫的庇佑,咱们也不是那种没良心的,也得为这棵树浇浇水施施肥,这样树才能更高更大,树荫下的我们,也才更凉快。”呦呦说到这儿,笑了一声,“所谓‘背靠大树好乘凉’嘛。”
萧沐仁和花易岩、孟许都听明白了,呦呦话里的意思是,现在可以对大皇子稍微示好了,而且不光示好,有些该支持起来的事情也要支持起来了,比如,加快大皇子回京的速度。
陶陶和宋氏虽然没有明白得特别深入,但是也听懂了,他们现在已经站在了名为“大皇子”的这堵墙下,要努力地为这堵墙添砖加瓦不说,还要保持牢固平衡,不能让墙倒了,不然大家都要埋在底下。
宋氏迟疑了一会儿,她想问问要不要改天回家同父亲也说一声,但是拿不准应不应该说,一抬头就对上了怀瑾的眼睛。
怀瑾看出了她的迟疑,他不知道她想问什么,不过还是鼓励她问出来——呦呦从小就教给他,不懂就问,免得懵懵懂懂做错事被人笑话。
宋氏在怀瑾地鼓励下把话了问了出来,花易岩和萧沐仁都笑了笑,没说话,陶陶伸手拍拍宋氏的手,“你说的很对,是应该同宋伯父说一声。只是也不必这么快,父亲今日才到家,我们来是给接风洗尘,但是你若是明天就回娘家的话,搞不好会让人怀疑什么。”
宋氏脸一红,“我没有想到这一茬。”
“没关系,已经很好了。”呦呦也笑着宽慰宋氏,“毕竟还年轻,我们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不如你呢。”
宋氏知道呦呦是在谦虚,但是对于她的宽慰,很是感激。
倒是萧沐仁听了用力点头,“是呢是呢,你当初这个年纪的时候,整日不是和我抬杠斗嘴,就是研究吃食,当然不如她。”
一向对萧沐仁的奚落不依不饶的呦呦这次并没有反驳他,而是眼珠子一转,给怀瑾递了个眼风,怀瑾接收到呦呦的眼色,立刻拉起一直坐在一旁插不上话的怀信,将萧沐仁拉起来,“那啥,姐夫,走,咱们出去说说话。”
萧沐仁还在奇怪呦呦今天为什么没有动静,原来竟然是在这里等着他。萧沐仁假装出衣服害怕的样子,往孟许的身边躲了躲,“不,不去,姐夫你可帮帮我啊,咱俩可都是女婿啊。”
孟许看了一眼萧沐仁,再看看一旁看好戏地花易岩和陶陶呦呦,开口劝怀瑾和怀信,“怀瑾,你别激动,你二姐夫开玩笑的。”话是这么说,手却在推拒着萧沐仁,让他轻松地被怀瑾和怀信抓住。
怀瑾和怀信当然不会将萧沐仁怎么样,就是做做样子,让呦呦满意罢了,呦呦见他们几个推来推去的,拉着陶陶的手哈哈笑起来,最后这件事结束在隔间里睡醒了的美美的哭声中。
等到用完了晚饭,陶陶和呦呦带着各自的夫君和孩子要回家了,花易岩舟车劳顿,早就疲惫不堪,加上又喝了些酒,早就被儿子女婿送回房里休息去了。
怀瑾和宋氏带着怀信送两家人出门,到大门口的时候,呦呦突然想起来什么,转头问宋氏是不是宋家老太太快要过寿辰了。
宋氏还在发愣的时候,怀瑾就已经点头替她回答了,“是快了,八月初三,七十大寿。”
呦呦点头,“是了,七十古稀,要好好庆一下,”说到这儿,呦呦转头看向陶陶,“到那天咱们也去吧?”
陶陶对上呦呦的眼睛,立刻就明白她想要做什么了,“去,当然要去。”
于是这件事情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宋氏甚至才刚刚反应过来,陶陶和呦呦已经上了马车离开了。
目送两家马车离开,宋氏长长叹了一口气。怀瑾听到了,让怀信先回去做功课,他一会儿检查,将人打发走了才问宋氏做什么叹气,“有什么不高兴的吗?”
宋氏摇头,“不是不高兴,是羡慕。姐姐们脑子真好使,一句话说完就能明白话里的意思,我却总是要反应一会儿才行。”宋氏低着头,揉捏着自己的手指头,“我一直以为我已经很聪明了,现在一看,比两位姐姐真是差远了。”
虽然宋氏的语气尽量平常平和,怀瑾还是从里面听出了羡慕、失落,甚至挫败的语气。他抬手覆上妻子的头顶,揉了揉,将她的头发揉乱。
“你不要多想,大姐和二姐她们的默契是从小养成的,两个人眼睛一对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别人羡慕不来的。”怀瑾揉完了妻子的头发,就垂下手来拉住她的手,“尤其二姐,二姐其实在这些事上特别敏感,爹和娘也很信任她,你要多和她们学,但是也不必妄自菲薄,用心学就行了。”
两个人牵着手走回自己的院子,进了屋后宋氏屏退了跟来的下人,拉着怀瑾的手低着头说“对不起”。
怀瑾见她终于说出来这句话,也微微松了一口气,不过没有说话,等着宋氏接着往下说。
“前一阵子是我太得意忘形了。”宋氏垂着头,声音低低地说,“我不应该同你置气耍小性子,更不应该不尊敬婆婆,我太以自我为中心了。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