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到,皇上上朝理事,问昨日的问题是否有了对策,窦阁老上前将昨日众臣们商议出来的计策说出来,等皇上做出决定,得到皇上的同意批准后,轻声提醒皇上,“皇上,大皇子在殿外站着呢。”
其实哪里用的找别人提醒,这宫里的举动皇上哪有一点疏漏,当然知道大皇子在殿外等着。
皇上“嗯”了一声,偏头让人宣大皇子进殿。
大皇子得了宣召,带着季青从大殿进来,因为连夜疾驰,又在宫门外冻了半宿,脸色并不好看。苍白的脸色、青黑的眼圈、冒出来的胡茬,都显示着大皇子的疲惫与劳累。
即便如此,大皇子依然身姿挺拔,脚步稳重,皇家气度显露无遗。众臣从大皇子进殿开始就盯着他看,因为在广州带了几年,人看起来结实多了,青涩消退了,但是儒雅还在,而且越看越觉得大皇子气度雍然。
这么一看,众人都在心里将大皇子默认为了储君的最好人选。
大皇子站在殿中央,抬头看一眼皇上,神情立刻激动起来,脱口而出,“父皇……”然后立刻意识到这是在前朝,不是论父子之情的时候,赶忙撩起衣袍跪下,“儿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
大皇子的“万岁”还没说完,皇上就抬手了,“起来,起来。”大皇子看到皇上激动,皇上见到他又何尝不是呢?这是自己的长子,第一个儿子啊!
虽然皇上这样说,大皇子还是尽足了礼数,然后才起来。
季青跟在大皇子身后,没有起来,依然跪着。皇上这才看到他,也让他起来了。
大皇子当着众臣的面,将广东水军的情况大致地介绍了一番,让众人都听了听,然后跟皇上推荐季青,“皇上,这位季青是广州府的守备,是训练水军的人才,儿臣将他带回来,由他详细地汇报水军的情况。”
皇上打量了一眼季青,点头,“好。”然后说:“你们一路都辛苦了,不急在一时,回去好好休息,写个条陈上来再跟我说。今天到这儿吧。”说完站起身离开。
贴身大太监高呼一声“退朝”,大皇子带着臣子们下跪恭送,待起来后所有人都上前来同大皇子寒暄,想着务必给这位未来最有可能的储君人选留下一个十分深刻的印象。
花易岩、萧沐仁和窦阁老这些重臣当然不用赶这个热灶,但是也没有立刻离去,就站在圈外看热闹,偶尔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好笑,心里同一个想法:这些人真没有眼色,没看到大皇子和皇上一见面就十分激动吗,还不赶紧放人回去父子团圆?
萧沐仁看着没完没了的,抬腿上前一步想要提醒一句,却被花易岩拦下来。下一瞬,皇上身边的大太监罗公公出现在殿门口,“大皇子,皇上召您去见他。”
大臣们这才恍悟,然后个个露出羞愧地表情,让开一条通道,让大皇子走出“包围圈”。
花易岩和萧沐仁见没了热闹可瞧,于是也离了大殿准备出宫,到了宫门口,岳婿两个对视一眼,同时伸出右手。之间花易岩伸出一只手,手心朝上,而萧沐仁却是手握成拳。
“哎呀!”萧沐仁懊恼一声,“又输了!”
花易岩哈哈笑了一声,“贤婿,辛苦你了,连着半个月去军营,你放心,呦呦中午做的饭菜不会浪费,我替你吃掉。”
萧沐仁垂头耷拉脑,“岳父你是不是出老千?”
“哎,阿毓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这又不是摇骰子,如何出老千?”花易岩反问了一句,笑着拍拍萧沐仁肩,“年轻人,任命吧!”说完翻身上马,往萧府的方向去了。
萧沐仁站在原地,盯着自己的拳头看了一眼,怎么这么倒霉呢?回回猜拳都输,他已经连着输掉了半个月了,也半个月没在家用午饭了。
“真不争气!”萧沐仁抬起左手拍了右手背一下子,回身牵了自己马过来,告诉小厮按时去接和和放学,自己上马出城门去。
呦呦在家也没闲着,到了年底,庄子铺子的各种盘点、总结以及明年的计划都要做出来,从腊月二十开始叫人盘点,每日上下午各见两个铺子掌柜或者庄子主管庄头。
呦呦的嫁妆多,萧沐仁的家产也不少,到了年底都要一一盘点起来。尤其呦呦回了京城这两年,又同陶陶一起商量着开了一家米粮铺子一家布庄一家客栈酒楼,除了客栈酒楼收支将将平衡,各个都是第一年就盈利的。
呦呦今日上午见的是两个庄子的庄头,其中一个庄头说,因为腊月初的一场大雪,庄子上虽然没有屋棚倒塌的事故,但是人却死了三个——晚上土炕漏气,中煤炭毒,睡梦中死去了。
呦呦听到这个消息皱起了眉头,“怎么会这样?三个人都是一家吗?家里可还有别的人?”古代也会有一氧化碳中毒?不是说土炕有烟囱,煤烟都顺着烟囱飘走了?
“都是一家的,年轻两口子并最小的一孩子,留下了老父老母还有两个孩子。老人年纪不小了,可以再庄子做些养猪种菜的事,就是孩子们,”庄头是个好人,替他们争取着,“两个孩子大的十二,小的才八岁,大的倒是能做活计了,小的不行,我想着请夫人开个恩,给在铺子里安排一下,做个杂活当个学徒都行,还能有个进项养活自己。”
呦呦沉吟了一会儿,问:“两个孩子可识字?”
庄头一听有门,恐怕是比当学徒做杂活更好的安排,立刻点头,“大的学过一点三字经百家姓,常用的字都认识也能写,小的也认了不少字了,都是机灵聪明的孩子。”
呦呦点头,“你改天把人带来,交给荣大总管看看,先□□□□,在府里跑个腿吧。”
能在府里当差当然比去当学徒做杂活好的多,庄头立刻跪下来给呦呦磕头,说了不少感谢的话。
呦呦叫他起来,带着另外一位庄头继续盘账。对账本的事有账房先生实操,呦呦只看项目和最终结果,在等待结果的时候,问两位庄头明年有什么打算。
另外一位庄头说,庄子里又老人根据经验推断,腊月雪下得越大,明年开春的头雨来的越晚,“怕是会干旱,所以我们想着将几年种麦子和谷子的田地,改种高粱和苞谷。”
呦呦沉吟,问庄头干旱的可能性有多少,又问另外一个庄头,是否有听说过这样的事,得到了类似的答案后,呦呦思考了片刻摇头,“这件事先不要传扬,等年后问问钦天监再说,这是关乎民生的大事,不可轻率。”
两个庄头都是有点本事和能力的,明白呦呦的意思,都点头记下来。
“不过,”呦呦还是叮嘱了一句,“先预备起来也行,做两手准备吧。”
说到这里,五福从外头进来,在呦呦耳边轻声说:“花将军来了。”
呦呦微微点头,“知道了,泡一壶大红袍过去,早上做的乳酪点心也送过去。”心里想的却是:阿毓这个笨蛋,又输了。
作者有话要说: 倒计时了。大家可以点梗番外了。
☆、第二四七章
第二四七章
呦呦在前头处理完家事后回到后院, 花易岩已经在厅里坐了很久了, 连茶水都喝完一壶了,点心也吃了大半盘了。
“爹你又欺负阿毓了。”呦呦在花易岩对面坐下, 脸上是了然地笑容,然后提起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
花易岩摇头,笑着否认, “我可没欺负他, 是他自己运气不好。”
呦呦也知道这种纯粹靠运气的事是说不准的,于是就笑笑转开话题,“爹今天怎么到这儿来了?不回家?”
“怀瑾媳妇她娘来看她, 我回去不方便,来蹭个饭。”花易岩也笑起来,“你准备给我做什么吃呀?”
“爹想吃什么?”呦呦问花易岩,然后想起来他似乎在饮食上不怎么挑剔, 就提意见,“酸菜鱼怎么样?早上的的时候山庄才送来两条黑鱼。”
“行啊,我都不挑, 吃一条就行了,留一条给阿毓晚上吃。”花易岩笑着看呦呦, 似乎在说:我知道你心疼他,我不跟他抢。
在花易岩面前, 呦呦也不必假装害羞,当下点头,“我是心疼他, 不过更心疼爹。最近在家也没吃好吧?看您都瘦了,厨房做的饭菜不好吗?”
“也不是。”花易岩也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眼睛却看向窗外,“最近吃不下而已,以前你娘在家隔三差五地都会亲自下厨,这离家半年了,有点想。”说着不好意思地笑笑。
呦呦能说什么呢?人家思念自己的夫人所以变瘦,能又什么办法呢?
“知道了。”过了好一会儿呦呦才吐出三个字来,无奈地说:“我会按照娘亲的方法做的。”
花易岩满意的点头,“好。”
没过多久,和和从太学回来,见到花易岩就撒开腿奔过来了,“外祖父!”
花易岩伸开手接住和和,拥抱了他一下,“放学了啊?今天学了什么?”
和和的身后跟着慢吞吞进来的怀信,来到花易岩面前对着他行礼,“父亲。”
花易岩点点头看一眼自己这个小儿子,这是自己的亲骨肉,却没有怀宇怀瑾来的亲近,对自己总是怕怕的。花易岩见他慢慢腾腾地在椅子上坐下,就更是无奈,性子也不想自己,磨磨蹭蹭。
“你怎么来了?你二哥呢?”花易岩发问。
怀信已经摸了一个苹果啃了起来,“爹怎么来的我就怎么来的。”然后在萧沐仁发飙之前说出理由,“二哥去他岳丈家了。”
“一个个的,都有了媳妇忘了……忘了爹。”花易岩自言自语说了一句。
怀信听了刚忙表忠心,“爹,你放心,我有了媳妇也不会忘了爹,更不会忘了娘,到时候让我媳妇给你做饭吃。”
和和在一旁听得和奇怪,问:“为什么有了媳妇就会忘了爹忘了娘?”
恰好这时候呦呦从外头进来,和和一见她就扑到了怀里去,“娘!”
呦呦弯下腰抱住他,又摸了摸他的脸,“回来多久了?”
“刚回来。”和和仰着头回答她的问题,然后好奇地重复了一遍刚刚问花易岩的问题,又觉得无论有没有媳妇,都不应该忘记爹娘,于是就同呦呦表衷心,“我有了媳妇也不会忘了娘的,等有了媳妇,让她帮娘管家。”
呦呦虽然不明白他这番话是从何而来,但还是笑眯眯地点头,“好,我等你娶媳妇那一天。”
等到晚上萧沐仁回来,呦呦把和和这番话说给他听,萧沐仁也哈哈笑起来,“很好,不愧是我儿子,以孝为先。很好很好。”
呦呦对他这番看似夸儿子,实则在在夸自己的行为表示不屑,但是心底却也是欣慰的,不管他以后能不能做到,至少此时是让人开心的。
说完了儿子说女儿,美美跟着常安姑姑学礼仪,得到了常安姑姑的盛赞,说她聪明敏锐一教就会,虽然还有些生疏磕绊,但是领悟力却是一等一的好。
萧沐仁听了更加高兴,又要自夸起来,“那是当然,我女儿……”
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被呦呦给打断了,“我还没说完呢。你女儿,在常安姑姑面前表现的可好了,坐如中站如松,行不动裙笑不漏齿,回到我这儿来就坐没坐相站没站相,恨不得半个身子都粘我身上。”
“那是美美喜欢你。”萧沐仁呵呵笑了一声,“我还羡慕你呢。”
呦呦这次的白眼翻得真心实意,“我是说,你闺女才四岁就会人前一套背后一套这种事了,这都是跟谁学的?你也不管管,还觉得好呢?”说着还捶了萧沐仁一把。
萧沐仁“哎哟哎哟”叫了两声,假装被捶疼了,然后翻个身将还坐着的呦呦搂倒在床上,“你呀,不要操心那么多了,美美才四岁。她怎么自在怎么来吧,只要不太出格不翻天,就由着她好了,难道你小时候岳母拘束着你了?”
“我小时候……”呦呦想要反驳,却又语塞。是啊,她小的时候,谭丽娘对她多么娇惯,她也做过不少人前乖巧背后调皮的事,甚至还有偷听这种不应该是她这个心理年龄的人应该做的事,可是她娘从来没有说过她一句话,遑论动过一个手指头。
想到这儿,呦呦就心软起来,“那,好吧。”
萧沐仁拍拍呦呦的肩膀,安慰了她几句,然后说起来大皇子今日的归来,“我看立太子的事情应该也会很快了。”
“你是说,大皇子在没有圣旨的情况下回来的?”呦呦觉得不太可能,“说不定是皇上私下写信给大皇子了呢。”呦呦往萧沐仁怀里蹭了一下,“那你听大皇子说话啊做事啊什么的,有没有长进?”
“大皇子在朝堂上说的话不多,条理当然是一如既往的清楚明了,而且,整个人看上去也稳重了不少,少了些浮躁。”萧沐仁想了想说,“慢慢有了些风范了,等皇上待在身边再教导几年,也算是能担大任了吧。”
呦呦点头,“皇上应该心里有数吧,我们不要操心了。”
“我没有操心。”萧沐仁笑一声,“我就是现在辞了官不做,也能养的起……两个孩子。”
“怎么?只想养孩子,不想养我?”呦呦斜睨了他一样,等待他能说出什么理由来。
“养你?”萧沐仁嘿嘿笑了两声,“养你?嘿嘿,养你费点力气,倒是也能养,只要你不鞋子上缀珍珠、衣服上绣金银丝线、胭脂水粉用纯植物、嘿嘿,我也能养。”
呦呦思索了一下,好像是奢侈了一点,于是也嘿嘿笑了两声,然后翻身压住萧沐仁,“养不起我没关系,我能养你就行了啊。”反正我嫁妆多,嫁妆又生了不少新产业,你那么好养,我养你好了。
她这么一说,萧沐仁也觉得十分有道理,“那就辛苦夫人,养我一辈子吧!”
皇宫里,皇上散朝后就将大皇子叫走了,到了御书房,皇上好好打量了这个大儿子一番。当初他出生时朕也是抱过的,这一晃也二十多年三十年了。皇上看着一身风霜面色疲惫甚至冒了胡子茬出来的大儿子,也挺心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