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陶陶和怀宇和怀瑾都长大了三岁,懂事了许多进步了不少,已经十一岁的呦呦虽然是一个大姑娘了,然而因为花易岩的宠爱和谭丽娘的娇惯,依然是一副活泼开朗调皮捣蛋的性子。
如果说陶陶是“静若处子,动若脱兔”,那么用“静若瘫子,动若疯子”来形容呦呦再合适不过了。
安静的时候,她能老老实实在椅子上坐两个时辰,只要手里头有一本书就行,不必拘泥于书的类型,话本可以、戏文也行,甚至史书和武功秘籍都看过。主要也实在是这个世界的娱乐消遣实在太匮乏了,对于女子的限制虽然没那么严格,可也不松快。
当然这是安静的时候,如果不安静的时候,用谭丽娘的话说,那真是“没一会儿老实时候”,从整个院子就没有她不到的地方,没有她找不到的东西。尤其是后来镇子上的的东西两院中间的厢房扒掉又在东边重起了一座后,原来厢房里的东西都被她找出来的,还有好些原本准备扔掉的东西也被她留了下来“玩”了。
不过,呦呦也不是真的玩,她总能用那些破旧的东西鼓捣出些有新的有用的玩意儿。比如怀宇和怀瑾现在用的可以放下一只毛笔一小块墨条的“文具盒”,就是用两片薄的木片做的。当然,主要动手的还是花易岩,呦呦大多数情况只负责口头指导。
不过,呦呦可以保证,在此之前绝对没出现过这种东西,怀宇和怀瑾是整个栎阳县,甚至整个大鸿朝的头一份。当然,前提是这个朝代没有再出现过一个类似的穿越女了。
除了爱鼓捣这些小玩意,呦呦最爱的是鼓捣吃食点心。自从那年正月十五在同福楼吃过了一次类似苏式的点心,呦呦就念念不忘,后来又去特意吃了一次,还打包了一些回去,然后就开始按照记忆里的口味开始自己做。
不过也不知道是比例不对还是配方不准,总是做不出同福楼的味道。不过家里人从谭丽娘到小怀瑾都说她做的好吃,比同福楼的好吃,就连不爱吃甜食的花易岩都吃了两块,呦呦也就不再多计较那些。家人的喜欢才是最重要的,呦呦心满意足地想。
“呦呦啊,别老捧着书看,你不是说过看书太久对眼睛不好吗?”谭丽娘从外头走到西屋发现没有人,再往里走就看到呦呦正捧着一本书看的入迷,“出来走一走动一动。”
呦呦抬起头看向她,头摇得像是一只拨浪鼓,“不,热。一动就要出汗,我不去。”
今年的夏天格外热,端午才过,天气就骤然地暴热起来了,比三年前那个夏天还热,不过雨水倒是不缺,一个月总能下上两场雨。下雨的时候天气很凉爽,雨过后天气放晴,阳光的热度一点都没有消退,反而水汽蒸发后更热了。
自打入伏后,呦呦就减少了她的室外活动,除非必要,比如吃饭、上茅房、逛街,她一步都不肯出房门,就连看书都是列了单子让怀瑾给从东厢书房带过来。
“那,不出去,就在屋子里走走,你老这么坐着,都要胖了。”谭丽娘果然是呦呦的亲妈,非常知道自己女儿的软肋,一句话就让呦呦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那我就从这屋走到那屋吧。”
呦呦才走出了西耳房,连西屋门槛还没迈出去呢,堂屋大门就开了,花易岩从外头满头大汗地进来了,身后跟着怀宇和怀瑾,两个人也是一脑门子的汗,衣领都湿了。
呦呦赶忙从装冰的盆子里把冰镇着的酸梅汤取过来一人倒了一碗喝。冰是买的,每年一到夏天就有人赶着车装了特别大块的冰来卖,一般稍微富裕的家庭都会买一点儿消暑。
花易岩接过来就咕嘟咕咚咽了下去,然后把喝完的空碗递给呦呦,用袖子蹭了蹭嘴巴,“哎呀,还是家里凉快啊,难怪呦呦不爱出门。”
呦呦嘻嘻笑着又倒了一碗给他,然后给同样喝完了正在掏帕子擦嘴的怀宇和怀瑾也又倒了一杯,“天气热,多喝一些降降暑气。”
“怎么样?报上了吗?”谭丽娘坐在八仙桌的一侧问。
他们父子三个一早上就出门去了。今天是院试和乡试报名的日子,以前院试和乡试考试的报名并没有这么复杂,只要有三个举人或者秀才举荐,就可以参加考试。今年不知怎么突然严格起来,流程也多了起来,除了要有推荐人的举荐,还要带着户籍去县衙审核,祖上三代以内没有作奸犯科的才准许考试,更有年龄限制,不到十三岁的不得参加乡试,不到八岁的不得参加院试。
“报上了。”花易岩喝完第二碗酸梅汤就不喝了,牙酸,吃东西都费劲,“能不报上吗,县太爷可是咱们的人。”
谭丽娘瞪了他一眼,“我怎么不知道我姑父成了你的人了?”
花易岩嘿嘿地笑了两声,没说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呦呦总觉得那笑容里头有着不一样的意味。
谭丽娘不理他,转头看向坐在下首的怀宇,“怀宇,你说。”
两杯酸梅汤喝下去,怀宇已经凉快了许多,头上的汗也消了,他瞅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酸梅汤,想了想到底没说再喝一杯——君子饮食需节制,不可过贪。才收回目光,就听到他娘在叫他。怀宇稍微愣了愣神,然后看了一眼呦呦。
“大哥,娘是问你今天报名的情况呢。你说说呗!我们都想听。”呦呦说到。这是几个孩子之间的默契,如果有人没听清父母的问话,但是不好意思再问的话,就由另外一个在场的帮忙说一遍打马虎眼。
怀宇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又对呦呦眨眨眼,算是表示感谢。
“挺顺利的,到了那儿也没有麻烦姑外祖父,报上我和怀瑾的名字,把户籍书和举荐书交上去,对方又问了几句话,然后交了钱画押,然后就回来了。”怀宇说的十分简单。
其实谭丽娘不是不知道,总共也就这些步骤,只不过当母亲的总是习惯多问两句,仿佛从自己孩子口中得到答案,比别人口中的更有说服力,也更能安定她的心。
几个人坐着说了一会儿话,等热意消退,怀宇带着怀瑾就回了自己的房间去看书去了,剩下花易岩谭丽娘和呦呦三人在堂屋里说话。呦呦陪着父母坐了一会儿,喝了一杯酸梅汤也回了自己屋了,将空间留给花坛夫妇。
等呦呦几个孩子都离开了,花易岩这才从怀里摸出一叠东西来递给谭丽娘,“上半年的分红。”
自从谭丽娘和花易岩成了亲,二舅母就一直游说着她和自己一起开铺子。谭丽娘观望考虑了一阵后,最后选定了二舅母陪嫁中的生药生意,入了二百两银子的股,事先说好并不参与生意的经营。
二舅母不只是主持中馈的一把好手,更是做生意的好手,当年就送了四百两的红利给谭丽娘,谭丽娘拿到银子把那二百两本钱放回原处,那本来是留给怀宇怀瑾读书娶妻的钱。然后用得到的二百两红利在乡下买了八两银子一亩的上等田十五亩,五两和三两银子的中等田下等田各买了十亩。
得知家里买了田地,呦呦先是吃惊了一会儿,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成为了地主家的小娘子啦!
逗得谭丽娘和花易岩哈哈乐,心想,你不止是地主将的小娘子,你还是二品虎贲将军家的小娇女呢!
等一家人都平静下来,花易岩公布了这些田地的所有者:陶陶和呦呦!
嘎?还没从“地主家的小娘子”缓过来的呦呦,一下子就变成了地主,大脑有点短路,她眨巴着眼看向陶陶,陶陶也是十分震惊的样子。
花易岩解释说,怀宇和怀瑾都是男孩子,应该自己闯出自己的出路来,而陶陶和呦呦都是女孩子,“女子不容易,要有金钱傍身才安全,田地最牢靠”,而他自己和谭丽娘还年轻,还能挣,又有铺子里的分红,以后有合适的田地可以再买。
陶陶和呦呦面面相觑,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反应。姐妹俩晚上商量了一晚上,最后决定还是把地契还给谭丽娘,“爹娘的心意我们都懂也心领了,不过我们俩还小,又不知道怎么打理,娘替我们管着,等以后出嫁了再给我们。”
谭丽娘见两个孩子坚持,也就不再推辞,接了下来。就这样,呦呦和陶陶都成为了有着十七亩半地的“清闲小地主”。
日头渐渐南移,天更热了,呦呦耍赖不肯去东厢房的餐厅吃午饭,花易岩娇宠着她,干脆让陈家婆子把饭菜端进堂屋里来了。谭丽娘虽然觉得这样实在太娇惯孩子了,但是想到呦呦前几天差点中暑,也就默认了。
吃饭的时候桌上有一盘菱角,是上午的时候呦呦听到一个小贩在街上叫卖,让陈婆子去买回来的。
“哎,也不知道姐姐今天有没有菱角吃。”呦呦对着盘子叹气,“吃完饭用冰冰起来吧,等姐姐晚上回来还能吃的。”
今天是赵田的妹妹做东请宴,一大早就有马车来接陶陶过去了,所以呦呦才一个人没意思地待在屋里看书。
正说着,大门口处传来喧哗声,紧接着就听到陈婆子的声音,“大娘子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新一卷开始,剧情走起来,日常会少一些了。
☆、第五十八章
第五十八章
一家人正在吃午饭, 还说要给出门去做客的陶陶留一些菱角, 话才说完,大门口就传来喧闹声, 陈婆子的声音传进来,“大娘子回来了!”
听到声音的一家人都愣住了,然后马上放下手里的筷子出门去迎接, 心里却同时有一个一样的想法: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谭丽娘走在最前头, 步子迈得又大又快。她实在是担心,现在午时还没过,按理不应该回来这么早, 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又想到之前见过一次的赵家小女儿,看起来也很是娇惯刁蛮,会不会为难陶陶让她受了委屈?
几个人赶到二门门口的时候,陶陶已经走进来了, 身后跟着赵家主母的心腹田嬷嬷,看到谭丽娘立刻屈膝行礼。谭丽娘虽然心急陶陶,但是当着外人又不好立刻就问, 就对田嬷嬷点点头,眼睛却一直看着陶陶。直到陶陶对她微微摇头, 才转过去跟田嬷嬷说话。
“姐!”呦呦才不管那么多,立刻上前去牵住陶陶的手, “怎么了?”一边问还一边上下打量着她,见她面色无异,衣裳整齐干净, 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陶陶捏捏呦呦的手,摇头示意她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然后转过身去对着田嬷嬷,微微屈膝行了个半礼,“辛苦田嬷嬷了,天气炎热,夫人身边离不开您,就不留您了。”
那位田嬷嬷对呦呦屈膝行礼,面色中带着些尴尬,“娘子您好好休息,老奴先告退了。”
谭丽娘在一旁看的莫名其妙,她还没来得及问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就让人回去了。而且听陶陶的语气好像很不客气,甚至还有些犀利,一点儿都不想平时温婉有理的她。
等送走了田嬷嬷,一家人相携着往二门里走去,没有人说话,一路上都很沉默。
等进了屋,只剩自己家六个人,陶陶才笑起来,“你们这么严肃干嘛?没事,我就是提前回来了。你们没吃饭呢吧,正好我也没吃呢,怀瑾,去给大姐再拿副碗筷,咱们一起吃饭。咦,还有菱角呢,看来我回来的很是时候嘛!”说着在桌边找了个凳子坐下来,伸手从菱角盘子里捏出一只来自己动手扒。
陶陶越是没事儿人一样,谭丽娘越担心,她刚想开口问,就被花易岩偷偷拦住了。谭丽娘转头看他,花易岩对她摇头,意思是陶陶现在摆明了什么也不想说,不如先吃饭,一会儿让呦呦去问,姐妹俩人比较好说话。
谭丽娘想了想,就点头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大家都先吃饭吧,吃完了饭再说。”
大家依次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来,怀瑾也从厨房取了新碗筷来给陶陶,一家人安静地吃饭,气氛比往常要沉重许多。
因为担心着陶陶,谭丽娘都没有吃几口,净偷着看她了。陶陶却好像毫无察觉一样,只顾着低头吃东西,而且吃的比平时还多,光菱角就一个人吃了三个了。
呦呦在一旁看着她吃有些心疼,不是心疼那几个菱角。她几乎可以肯定,陶陶受了委屈,而且是大委屈,说出来肯定会让全家跟着担心,可是她又无处发泄,只好使劲儿地吃东西来安抚自己。
一顿饭终于吃完,等陈婆婆把碗筷餐盘都收走,一家人按顺序坐好,呦呦提着水壶给每个人倒了一杯水,到了陶陶这里则换成了一杯酸梅汤,一来消暑儿来消食。
所有人都不说话,目光一齐地聚集在陶陶身上。陶陶喝完一杯酸梅汤终于抬起头来。
对于家人的担忧和关心,陶陶不是没有感觉,而是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要如何开口,毕竟她自己心里也挺乱的。所以她接着吃饭的借口,给自己时间整理心情和思绪。因为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所以才不知不觉吃多了,并不是像呦呦所想的那样因为太悲痛了,就用食物来安定自己的情绪。
陶陶抬起头看到家人关心的目光,深呼吸一口气,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决定,“娘,退亲吧。”
四个字,如同霹雳一样灌进家人的耳朵,从谭丽娘到怀瑾都震惊地看向陶陶。陶陶知道家人不可置信,就又说了一遍,“娘,退亲吧。”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呦呦,她吃惊地问陶陶,“发生什么事情了姐姐?是赵家的人欺负你了吗?”
呦呦话音落下,谭丽娘终于也反应过来了,她立刻想要站起来到陶陶身边去,却发现自己的腿有点软,扶着椅子站了两次才站起来,快步走到陶陶身边,拉起她的手,“怎么了孩子,出了什么事,怎么就要退亲了?受什么委屈了跟娘说,有娘在,不会让人欺负你的。”谭丽娘这一摸才发现,三伏天里陶陶的手竟然冰凉,就像在数九天里一样冷。她忍不住又心疼了几分。
“没什么大事,就是不想嫁了,娘别嫌弃我丢人。”陶陶被娘的手一握住,一股暖意就涌上了心头,眼窝子不知道怎么就突然一酸,眼泪就要流出来了。
“不丢人不丢人,退亲嘛,有什么丢人的,不想嫁就不嫁,娘养你一辈子。”谭丽娘不敢深问,只能先安抚着她的情绪,然后抬眼看花易岩。
花易岩立刻会意,“不嫁就不嫁,爹养着你们,爹有钱!到时候和你妹妹一样,在家招赘!”
谭丽娘听了他的话翻了个白眼,谁让你说这个了?!不过她现在没功夫理他,她在忙着安抚陶陶,“不嫁了就不嫁了,有什么了不起。好了好了,不要多想了,出去半天累了吧,走,娘带你去午睡。”说着牵起陶陶的手往西屋走。
“我陪着姐姐一起午睡。”呦呦赶忙跑过来拉住呦呦的另外一只手,和她们一起走。
刚走了两步,陈婆婆就来通禀说赵家夫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