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完一页,太皇太后闭着眼对她摆摆手,示意停下来。王妃以为是自己读的不好,让太皇太后更加心烦了,忍不住羞红了脸,“皇祖母把这本书借我看两天,等我读熟了再给您读。”里面的内容还挺新奇,都是自己没见过的,什么在天上飞的大铁鸟,在地上跑的日行万里的大马车,还有不用见面就能听到对方说什么的“手机”,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鸡。
太皇太后听了笑起来,“我可不给您,这是我的宝贝,每天就靠她过日子呢!”
福贤王妃惊奇起来,“您这么宝贝这本书啊,借我看看都不行?要不,您告诉我是从哪儿买的,谁写的,我也去买一本回来,故事还挺有意思的。”
“买不到咯,全天下就这么一套,谁也不给,等我死了,就带进棺材里去。”太皇太后露出一个说不清意味的笑容,似怀念、似洒脱。
“皇祖母一定会长命百岁的!”福贤王妃拉着太皇太后的手,有些伤感地道,但是两个人都知道,衰老是无可避免的,没有人能长生不死。
“你之前说,见到了花将军的夫人?”太皇太后坐起来,看向王妃,“花夫人长什么样子?”
“长得可好看了,鹅蛋脸,柳眉杏眼,琼鼻樱口,一看就是一个和善人,”王妃把自己对谭丽娘的印象说给了太皇太后,又想到能够把背叛自己的丈夫当做死人并给办了一场丧事,又说:“但是骨子里的气度却是很雍容霸道,八成是个外柔内刚的人。”
太皇太后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那,你有没有在花夫人那里看到过一个乌木耳坠?枣核大小,雕着三朵梨花。”
王妃回忆了一下,摇头,“并不曾见,这么精美的物件,应该不会随便放在外头吧?”
王妃不知道,自从呦呦见了那个耳坠后,就一直心心念念,去年生日的时候跟谭丽娘说别的什么都不要了,让她把那个耳坠给了自己当生辰礼物就行。谭丽娘就给了她,被她装在一个盒子里,非常珍重地藏在柜子深处。这次进京来,专门在里衣下摆内侧缝了个口袋,把耳坠藏了进去,贴身带着呢。
太皇太后问了两句话后就又闭上眼养神了,福贤王妃猜不透太皇太后的心思,只好沉默着不做声。一炷香后,外头又传来脚步声,皇后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走进来看到太皇太后在睡着,就又要退出去。
不过太皇太后并没有睡着,听见脚步声就睁开了眼,“是皇后来了吗?”
皇后见此,就走进寝室,“皇祖母,是我回来了。”
福贤王妃站起来要把座位让给皇后,皇后摆手让她继续坐着,让宫女再搬了一个过来在她对面坐下,“皇祖母感觉好些了吗?要不要让太医来给您看看?”
“不用,我就是年纪大了,不耐烦吵。”说着撑起身子就要起来,皇后赶快起身搀扶起她,福贤王妃已经倒了茶过来。
“宫宴结束了?皇帝和王爷呢?怎么没过来?”太后喝了一口茶,问到。
“还没结束,我找借口来看看您,没有不舒服就好,我还得回前头,您接着休息,我走了。”皇后说着话就站了起来,要回宫宴上,才走了一步,就觉得鼻子痒,立刻拿了手帕捂住嘴,果然打了一个喷嚏。
太皇太后见状也不让她走了,找了个大宫女过来,“去前头告诉皇帝一声,我叫皇后和王妃一起说话,让他也早点结束吧,天冷了,也少吃点酒,早点休息。”
皇后也不耐烦前头的喧闹,笑着说:“托皇祖母的福,让我也清闲一把。”然后重新在凳子上坐下来,“您刚才在和弟妹说什么呢?”
“说花夫人,刚想问问花夫人是怎么个情况。”太皇太后又看向王妃示意她来说一说。
福贤王妃不知道太皇太后问哪方面,她看了一眼皇后,皇后正低着头喝茶,仿佛没看到她的眼神,福贤王妃想到王爷曾经跟她透露过皇上对云瑶公主的不喜,干脆都说了。
“听说和花将军是青梅竹马,不知道为什么阴差阳错地一个从军了另一个嫁了他人。”
太皇太后听到这里“哦”了一声,惊讶地问,“这么说和花将军是再嫁?那前头那个呢?是亡故了还是和离了?”然后感叹一句,“花将军也是个痴情种啊,居然还愿意。”
“算是和离了吧,不过对外宣称是病亡了。”
“怎么个算是?又为何对外宣称?”太皇太后更好奇了,这位花夫人的经历似乎不简单啊。
福贤王妃一副为难的样子,似乎欲言又止,还看了皇后一眼。太皇太后将她的神色看在眼里,就转头看向皇后。
皇后的表情也略带无奈,“皇祖母,不是弟妹不说,也不是我故意隐瞒,说出来怕是有损皇家威严啊。”
听到这句话,太皇太后直起身来,神情也严肃起来了,“说清楚,怎么回事!如何就关系到我皇家尊严了!”
太皇太后一怒,就是皇后也要下跪,福贤王妃紧跟着跪下来,“皇祖母息怒!”
“起来起来,起来说话。”
皇后和福贤王妃相互搀扶着从地上起来,坐回原来的位子上,“这件事要从六年前说起,彰武十六年春天,先皇在位时的最后一次科考,有一个考生叫陈士梅。”
“陈士梅?”太皇太后打断她,“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可不是耳熟,不止耳熟,您还见过呢!”福贤王妃接道,“不就是云瑶妹妹的驸马!”
“那个探花郎!”太皇太后终于想起来了。
皇后无奈点头,“就是当时的陈探花,现在的陈驸马!云瑶妹妹不知道怎么见到了人家,两个人还……云瑶妹妹有了身孕……总之最后就央求父皇赐婚了。”
王妃接着说:“然后云瑶妹妹让她府上的陈公公去送休书给人家,花夫人也是个烈女子吧,干脆对外宣传是病故了,还给办了一场丧事。守孝三年之后,刚好花将军归乡,两个有情人就又走到了一起!”
“简直胡闹!”太皇太后坐在床上,一掌拍在了床沿,手上的老坑玻璃种翡翠镯应声而断,可见太皇太后又多么生气!
“皇祖母息怒!”皇后和王妃两个人不得不再次跪下来。
太皇太后有些疲惫地摆手,“不是说你们,起来吧。”
两个人起来,一个上前去收拾被拍断的玉镯,一个去倒了一杯参茶回来,“皇祖母喝一口消消气,是我们不好,说了让您生气的话。”
“跟你们无关。”太皇太后想说是先皇太糊涂太胡闹,可是又不好当着两个小辈说,干脆接了参茶喝一口,舒了气,“然后呢?家里什么情况?”
“有四个孩子,两儿两女,现在肚子里又怀了一个了,应该有四个月左右了。”福贤王妃答道,“长子今年十四,已经是举人了,次子才九岁,今年考中了秀才,长女十六,次女十一岁。”说着想起了什么似的,嘴角竟然挂了笑,“您不知道,最小的那个姑娘,哎呦,可真是机灵古怪的。”
然后就把如何捉弄了萧沐仁、萧沐仁如何反击、呦呦又如何让他有苦说不出还提心吊胆的事情都说了,惹得太皇太后一阵哈哈大笑。
皇后见实际差不多了,就试探着问太皇太后,“听说花将军已经进京了,要不等皇上召见花将军的时候,您宣他夫人也进宫来?”
太皇太后很痛快地点头答应了,“行啊,就当替皇帝安抚臣子家眷。到时候你们都来,大家也热闹。”如果是,就最好,如果不是,也没什么。却没察觉到,做后面的假设时,心里的失落。
作者有话要说: 热疯了,刚去看空调,对方给的型号在网上查不到,是不是假的啊
☆、第七十四章
第七十四章
这头花家一家人正在吃饺子, 并不知道自己一家子已经被宫里的贵人们给“惦记”上了, 呦呦还在挑剔将军府里的厨子,一会儿嫌弃面和的不够软, 一会儿挑剔饺子馅调的太咸,总之处处不满意。
“行了,快吃吧, 再磨叨几句都被你弟弟吃完了!”谭丽娘数落她。
“那更是厨房的错了, 做饭就不能多做点吗?万一不够吃怎么办?”呦呦塞了最后一个饺子到嘴里,然后喝了一口饺子汤给顺下去,放下筷子说到。
花易岩默不作声地吃完整顿饭, 等人将饭桌撤下去,喝了一口茶,面色有些凝重,“没想到家里乱成这样, 下人们不各司其职不说,居然还有偷奸躲懒的,今天光我就抓住了好几个!”
谭丽娘知道他在生气, 若是平时,她肯定会劝解他, 不再火上浇油,不过今天竟然一番常态, 附和起来了,“这是主人回来了,主人不回来, 怕是家都要被人搬空了!”
“怎么,你发现了什么?”花易岩转头看向谭丽娘,他知道,以她的性格,如果没有真凭实据,不会乱说。
“今天午后我随便走了几个房间,感觉屋子里比较空,就问了管家一句,他告诉我说好多东西都在库房,我说那就去库房看看吧,他又说库房里都是灰尘对孕妇不好,我又说那家里有册子把,拿来我挑几样,你找人摆出来,房间里这么空不好看。他又说册子太多,得整理一番,总之就是推三阻四,什么都不答应。”谭丽娘把下午的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我又不是要跟他抢权,我一个孕妇哪来那么多精力,我不就是想要布置布置房子嘛!”说着就委屈地哭起来。
呦呦在一旁目瞪口呆,不知道她娘这是真的委屈,还是装出来的。不过,不管怎么样,她爹心疼了就行了呗!
要是说以前花易岩的心里还能分出一半来装四个孩子,现在,自从谭丽娘怀了孕,四个孩子已经不知道被挤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整颗心装的都是谭丽娘了。
呦呦一开始有些吃味,不过后来就好了,她无比期待着能有个弟弟或者妹妹出来一起玩,虽然怀瑾也比她小,不过两人年纪差距不大,怀瑾已经“不好玩”了。
她当时跟陶陶说这句话的时候,立刻惹来陶陶的一对白眼,“还‘玩’,你告诉我,你打算怎么‘玩’?再说小心娘听到。”
呦呦吐了吐舌头,就不说了。
看到丽娘妹妹哭起来,花易岩立刻上前搂住她的肩膀,轻声哄起来。他怎么哄的呦呦不知道,因为陶陶已经拽着呦呦走了出去,身后跟着怀宇和怀瑾,四个孩子在正院门口道了分别,分别回了旁边的两个院子。
虽然午后曾经睡了一觉,但呦呦和陶陶还是很快入睡了,因此他们也并不知道,这个晚上都发生了什么事。直到第二天一早去正院吃饭的时候才听花易岩说起。
“我昨晚半夜去外院了,抓住一多半的人。”花易岩吃完了一碗粥,突然开口。
包括谭丽娘在内的五个人都抬起头看他,一致地歪着头神情疑惑。花易岩有点想笑,不过没等他笑出来,谭丽娘已经开口询问了,“你昨晚半夜什么时候出去的?我怎么不知道?”
“你睡得熟,我动作轻,你当然不知道。”花易岩解释完继续说:“到了外院,这些人果然在商量着分赃,被我当场抓了个现行,现在已经捆起来了,等吃完饭让小井子去报官。”要是在军队,一百军棍都是少的。
一大四小看他说完后又低下头吃饭去了,有些懵懵的,最后还是呦呦开口先问的,“爹你是说,你昨晚去抓赃去了?”
花易岩点头,“嗯”了一声。
然后是怀瑾,“他们偷了咱们家的东西?”
怀宇给他夹了一个包子,点头,“是这个意思,还打算偷偷卖出去。”
陶陶愣怔完了就是一阵气愤,“太不要脸了这些人,居然偷东西!”
呦呦无语,姐姐这关注点有点偏吧,仆人盗窃主人家财物还打算出去贩卖,可不是要脸不要脸的问题,这是不要命啊,按律法平民盗窃室两银子以内仗六十,二十两仗八十,若是有五十两,除了仗刑之外,还要蹲一年大牢,六十两就仗七十,徒刑一年半,以此类推。
这些人都不是平民,而是奴籍,恐怕要罪加一等了。
四个还是都挺解气的时候,唯独谭丽娘叹气,“你把人都送了官,家里谁来给我干活啊?”
“啊?”花易岩这才幡然醒悟,自己一时冲动竟然做了错事,“那,我再把人叫回来?”
“算了,你都抓到现行了,留下来肯定也是祸害,早点送走吧,出去的时候找个靠谱的人牙子来,得买些人回来,不然今天午饭都吃不上了。”谭丽娘叮嘱花易岩,“找个靠谱的,你要是不知道谁靠谱,就照最大的那家。”
花易岩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三两口吃完一个包子就出门了。等他出了门,谭丽娘看向四个孩子,“你们吃饱了没有?”
四个孩子表示吃饱了,“吃饱了怀宇就带着怀瑾去看书吧,陶陶和呦呦来帮我打理事情。”
谭丽娘说的所谓打理事情,其实就是让春柳把家里还剩下的二十几个下人叫来,在正房的院子里站成了两排,男的一排女的一排。
秋桂搬了一把椅子在廊下,谭丽娘穿着大氅抱着手炉腿上盖着鹿皮毯子坐下来,看了一圈后缓缓开口,“昨晚的事,想来你们都听说了。将军抓住的那二十几个,已经送去官府了,剩下院子里站着的你们,我猜想也不是全然干净的。以往如何我不追究,从今天起,谁要是再如此,将军说了,一百军棍是不会少的。”
“所以我只给你们一天时间,从哪里拿的东西该放哪儿放哪儿我明天早上要查库房。”说完,就静静地看着两排人,她的语气 并不严厉,甚至很温和,但是所有人都不敢抬头看她。
安静了一会儿,不见有人答应,陶陶就轻咳了两声。这时才有人刚醒悟过来似的,跪下来应“听到了”。
谭丽娘点点头,“以前你们有什么事,从今天开始就一笔勾销,既往不咎了,管家福伯晚节不保,家里的人我一个不认识,不知你们之中可有会写字认字的?”
似乎是谭丽娘的态度让大家稍稍安心下来,话音落就有人站了出来,首先是小井,说他曾经上过三年学,学过三字经和百家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