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后面的声音的确是呦呦发出来的,她在屏风后面听萧沐仁和怀宇说话,一开始她是站着的,后来觉得累了,就自己搬了个小杌子坐着。
结果刚坐下,就听到萧沐仁说太皇太后要见谭丽娘。惊得她一下子从杌子上站了起来,就在她要转身回去给谭丽娘报信的时候,忘了自己身后有个杌子,转身太猛,把杌子碰倒了。幸亏她的小丫头谷子站在身后扶了一把,但是到底还是弄出了声响。
趁着怀宇拖住了萧沐仁,呦呦赶快带着谷子离开前厅了。
萧沐仁被怀宇拖延了一会儿,很快就明白过来了。他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着怀宇,“刚才偷听的,是你妹妹吧?她叫什么来着?嗷嗷是吧?”
“什么嗷嗷,”怀宇哭笑不得,“她叫呦呦,呦呦鹿鸣的呦呦。”等说完了才发现,自己无意间透露了呦呦的闺名不说,还差点承认了偷听的是呦呦。
果然,萧沐仁脸上露出了“如我所料”的表情。
“你诈我!”怀宇苦笑。
“是你自己太不当心。”萧沐仁晃晃脑袋,然后突然面容严肃起来,“这是咱们一起说话,如果在外头,千万千万多留个心思。”
怀宇知道萧沐仁这是为自己好,郑重地点头道谢。
再说呦呦,她得了这个消息就想着赶快回去报告给谭丽娘知道,却忘了自己是偷跑出来的。直到走到了正院门口余光扫到跟在自己身后的谷子,问她为什么一直跟着自己,谷子说是夫人见她去茅房太久,就让自己到前厅来找了。
小不点有点不开窍,还问呦呦,“二小姐,您明明说的是去茅房,为什么夫人让我到前院来找你啊?”
“因为我去的前院茅房。”呦呦随口胡诌糊弄谷子,心里想的却是“知女莫若母”。
回到屋里,呦呦把从萧沐仁那里听到的消息跟谭丽娘说了。没想到谭丽娘却对这个消息丝毫不关心,反而数落呦呦,“你又跑去偷听,下次再这样,罚你绣十个荷包!”
“娘,人家跟你说正事呢!”呦呦急了,皱起眉头。
“知道了,不就是太皇太后要见我,到时候就进宫去见呗。”谭丽娘语气淡定,连眉毛都没皱一下。
倒是陶陶,听到这个消息有点不安和紧张,“娘,太皇太后要见您,用不用准备一下?听说这些贵人们规矩可大呢。”
谭丽娘嘴角微微翘起来,无奈地看向两个女儿,“你们愁什么呀!有什么好准备的。又没有圣旨下来,急什么,娘教过你们很多次了,要宠辱不惊,要淡定不要急,急中容易出错,不记得了吗?”
“记得记得。”呦呦点着头答应,“不过那个木头人可是福贤王妃的侄子,说不定他是从福贤王爷那里听说的呢!爹不是说,福贤王可是皇上唯一的胞弟呢。”
呦呦猜得倒是没有错,萧沐仁的确是从福贤王那里听说的,而且是福贤王故意说给他听,又默认了让他来提前报信。
“就算是真的,也要等圣旨下来,我们光急有什么用?万一不是真的呢?大张旗鼓的岂不是丢人现眼?”谭丽娘跟呦呦和陶陶认真地摆开了说,“咱们现在可不是在栎阳了,你爹这次回来,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呢,做什么事说什么话都要慎重再慎重。”
两个孩子都点头,表示知道了。
这时候秋桂进来了,说小井刚来禀报,萧公子进来来给夫人请安来了。呦呦和陶陶面面相觑,倒是谭丽娘赞了他一句有礼貌,呦呦在心底撇撇嘴,那是您没看见没礼貌的时候!
因为“男女有别”,陶陶和呦呦避到了内室去。才进去,一阵脚步声就传来了,怀宇陪着萧沐仁来给谭丽娘请安。
萧沐仁这时候倒是一副十分懂礼的样子,请了安之后就要告辞,谭丽娘自然不可能让人空着肚子走,就留他吃了午饭再回去,“若是怕王妃担心,我让府里的管事去王府禀报一声。”
萧沐仁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让我的小厮回去说一声就行。那就叨扰花夫人了。”
怀宇站在他身边忍不住翻白眼,忒能装了。
萧沐仁用眼睛扫了一圈屋里,看到内室微动的门帘,知道呦呦躲了起来,也不多问,就告辞同怀宇回了前院。
作者有话要说: 在万达买了身衣服,后悔了,太成熟了,不知道能不能退掉【鬼脸】
☆、第七十六章
第七十六章
萧沐仁的消息到底是不是空穴来风没人知道, 反正第二天辰时过, 就有面白无须嗓音尖细的太监来宣旨,召花易岩花将军一家进宫觐见。
花易岩接旨后从地上站起来, 塞了一个荷包给宣旨太监,然后不确定地问:“圣旨说,全家都去?孩子们也去?会不会冲撞了贵人们?”
这个太监他是花易岩之前没有见过的, 因此问的很是客气。
“花将军, 您没听错,是说让您一家都去。”太监得了花易岩一个大红包更是客气,“皇上说, 让您收拾收拾这就进宫去,他已经等了您三年了!”
花易岩又说了些是皇上赏识自己愧不敢当的话语,然后回去和谭丽娘她们一起回去换衣服准备进宫。
按理说二品虎贲将军的夫人也应该是有品阶的,但是懿旨没下, 谭丽娘就只能是平民身份,所以也没有大礼服这些繁琐的衣饰,就换了得体稳重的衣服。
“宫里没有派嬷嬷来教导礼仪, 你们也不必担心,”花易岩替谭丽娘穿上鞋子, 她现在肚子已经显怀了,弯不下腰, “到宫里只要记住少听少说少看多留心,说话一定要谨慎但必须据实。”
谭丽娘点着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陶陶我很放心,她一向都是谨慎稳重的,就怕呦呦,”说到这里又忍不住埋怨了花易岩,“都是你,娇惯的她没了样子,昨天居然还跑前头院子偷听萧公子和怀宇谈话。”
说的好像是你没有娇惯似的,花易岩心想,不过他可不敢说出来,还安慰她,“你放心,呦呦懂事的很,知道什么时候撒娇什么时候稳重,你不要担心到时候注意自己。”然后又拿了好几个荷包出来给谭丽娘,“进宫不要手软,该打赏的打赏,别委屈了自己和孩子们。”
皇宫位于鸿都城的正中心,东西南北中轴线的交点,从将军府坐马车过去大概要走近一个时辰。呦呦听说后忍不住咋舌,难怪听说古代官员们几乎都是凌晨就起来准备上朝,离这么远当然要早点走才能赶得上。
因为旁边有着太监和宫里侍卫的跟随,呦呦不敢撩帘子往外看,只听得到外头的吆喝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各种声音,人生鼎沸。到了宫门外后一家人也没有等很久,宣旨太监进去不知道和谁说了什么,就有人叫他们下车进宫。
因为被叮嘱了不可乱看,因此呦呦全程低眉顺目,都不敢抬眼,因此也不知道皇宫的大门到底什么样,是否和前世故宫似的雄伟辉煌。
进了宫门不久,她们母女三人就和花易岩父子三人分开了,花易岩要带着怀宇怀瑾去见皇帝,而谭丽娘三个则直接被领去太皇太后的宫里。
分开之前,花易岩重重地看了谭丽娘一眼,谭丽娘对他微微点头表示自己会注意,又拉了呦呦一把,呦呦也点头表示自己会听话,这才又跟着太监继续往前走。
谭丽娘等人继续往前走,因此并不知道此时宫门口又出现了一队人,宫女太监们见了都下跪,口称“公主”“驸马爷”。公主的车驾没停,直接朝后头而去,而驸马爷刚好看到花易岩等人往御书房去,还有另外几个人步行着往后宫去了,就问守门太监是什么人,怎么觉得有些眼熟?尤其那个成年女子,背影很是熟悉。
守门太监就告诉他,是花将军带着家人进宫请安。然后还偷偷觑了一眼驸马爷,心想:听说这位将军三年前揍过驸马爷呢。果然就看到驸马也皱了皱眉。
这位驸马不是旁人,正是忘恩负义攀附荣华抛妻弃子、云瑶公主的驸马陈士梅。陈士梅一听太监说是花将军,那些不好的记忆也迅速涌上了心头,心想:他不是回老家去了吗?怎么又回京了?
此时,陈驸马还不知道,不止花将军回京了,还带着他的前妻、现今的将军夫人一起回来了,更没想到,短短三年时间,原来的“糟糠之妻”摇身一变,变成了自己的“表姨”。
不知道是不是花易岩打点好了领路的太监,在往太皇太后宫里去的时候,这个略微健谈的小太监给她讲了不少宫里的事情。
于是呦呦知道了,当今后宫里地位最高的自然是太皇太后,然后就是皇后,至于太后,在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就病逝了。皇后之下有两位位份比较高的妃子,一个是德妃,一个是丽妃,不过今日她们要觐见的只有太皇太后和皇后,还有福贤王妃。
穿过层层的宫殿园林,一行人终于在寿安宫门前停下。
小太监停下介绍,对谭丽娘弯腰说:“花夫人稍候,小的进去禀告。”
“有劳公公了。”谭丽娘塞了一个荷包给他。
片刻后,出来另外一个小公公,也对谭丽娘三人非常客气,“花夫人请随我来。”
陶陶和呦呦每个人落后半步,跟在谭丽娘身后,由太监领着,继续往前走了差不多两柱香的功夫,才停到一所大殿前。
大殿门口站着一位和谭丽娘差不多年纪的女官,见到谭丽娘的时候对她屈膝行礼,“花夫人好。”
谭丽娘赶忙也屈膝还礼,她虽然是将军夫人,可是并没有诰命,对方可是太皇太后的女官,少说有四品呢。谭丽娘都还礼了,陶陶和呦呦也跟着行礼。
“奴婢姓黄,单名一个英字,是太皇太后跟前的女官。”黄姑姑自我介绍着,引着几人往里头走。
大殿里头十分宽敞,大红色万福字地毯延绵开铺了整个大殿里头,一脚踩上去软绵绵的,可以猜测非常厚实。太皇太后就坐在上首,身侧分别是皇后和福贤王妃,还有众多宫女侍立在身后。
呦呦只大概地扫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跟随着谭丽娘和陶陶一起跪了下去,“民妇花谭氏、携女谭陶陶、花呦呦,叩见太皇太后、皇后、福贤王妃。太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三个人等了一会儿,都没有得到太皇太后叫平身的声音,不敢起来,只能一直趴伏在地上。地上铺了厚地毯,倒是不怕硌得慌,但是一直这么跪趴着实在是不舒服,尤其谭丽娘还怀着身孕,更加难受,可是三个人都一动不敢动。
呦呦不禁在心里想:太皇太后这是在给自己一家下马威吗?不是说爹爹很得皇上的器重,那不应该是善待他的家人才对?
其实呦呦想多了。太皇太后没叫起身其实是因为她在发呆。从谭丽娘带着两个孩子进入大殿开始,她就盯着她们看,乍一见谭丽娘的面容,真的和她的妹妹李筱默有五六分相像,可是再仔细打量,似乎又有些不同。
若是说之前太皇太后还觉得有七八分可能是自己妹妹的女儿,此刻竟然有些不确定了。
皇后见太皇太后一直在发呆也不叫人起来,只得出声提醒,“皇祖母?皇祖母?让花夫人起来吧,听说怀着五个月的身孕呢。”
太皇太后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叫他们起来,又让宫女给她们看座。谭丽娘推辞了一番,在一个小圆凳上坐下,陶陶和呦呦则在她身后站定,低着头不敢随意看。
此时太皇太后已经恢复了神情,开始问一些家常话。谭丽娘都小心斟酌着一一回答了。当说到怀宇和怀瑾分别以十四岁和九岁的年纪考中了举人和秀才,太皇太后也夸了一句年轻有为,又说谭丽娘教导有方。心里想到几个孩子的生父陈驸马,又觉得并不意外。
“哀家刚听你说,两个孩子一个姓谭,一个姓花?”太皇太后好奇起来,怎么一家子四个孩子还分出三个姓来了?
谭丽娘心里在苦笑,面上却要恭敬地回答问题,又想到花易岩叮嘱的一定要据实回答,心底斟酌了一番,说:“家里四个孩子,长女长子次子随了我娘家的姓,姓谭,次女上了花家的族谱,姓花。”
太皇太后吃了一惊,原来只有两个姓,居然没有一个姓陈,这是怎么说的?然而太皇太后也知道,这是别人家的事,不好再多问了,就将话题转移到了北阳府的的风土人情上。
言谈间,太皇太后听得出,这位花夫人并不似普通民妇那样无知,读了不少书,甚至有不少见解,就越加对她感兴趣起来。
皇后见太皇太后来了兴致,就让人给谭丽娘续茶,又说两个小姑娘一直站着也怪累的,坐下来说话。
也不知道是皇后有意安排,还是真的出了巧合,给谭丽娘倒茶的宫女和给陶陶呦呦搬座位的宫女竟然撞到了一起,宫女手里的茶杯一下子倾倒,茶水全都洒在了呦呦的衣服上。幸好茶水不烫,冬天穿的又厚。
两个宫女见状,赶忙跪下求饶。呦呦能说什么?宫里的人,就算是个宫女也不敢责怪,只能说没有关系。倒是皇后娘娘脸色不好起来,刚想发作,却见陶陶站了起来。
“那个,不怪她们,”陶陶红着脸低着头轻声说,“是我,我的脚收回的迟了一点,才绊倒了这位姐姐,与她们无关,是我的错。”
在场的人都愣了愣,还是福贤王妃率先反应过来,推了皇后一下,皇后立即开口,“哎呀,可不是你的错,巧合罢了,快别自责。”然后就招呼着自己的大宫女,让她带着呦呦去后头整理一下。
此时太皇太后福至心灵,对皇后说:“让黄英带着去吧,我那里好像还有长公主没出嫁时候的衣服,找一件先换上。”
呦呦知道这位长公主乃是太皇太后的长女、皇上的姑姑,也知道这是天大的殊荣了,没什么说的就跟着黄姑姑去了后头。心想:幸亏不是她那位“后妈”公主,不然得膈应死。说起来,今天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应该遇不到那位“后妈”吧?
然而,事实并不遂人愿,呦呦的那位“后妈”公主,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到了后边黄姑姑让两个宫女服侍呦呦脱了外衣,呦呦连忙摆手说不用,微微羞赧,“我自己来就行,我不习惯。”
见呦呦这么说,黄姑姑也不再勉强,去更里面的一间内室取了一件长公主以前的衣服来,结果穿上发现,太大了,袖子长了一截,下摆也拖地了。然而这已经是最小的一件了,黄姑姑有些发愁。
“黄姑姑。”呦呦人长得甜美,也很有礼貌,声音脆脆的,黄英很是喜欢她,听到她叫自己,就忍不住露出一个笑来,“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