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薇把大儿子从楼上拎进自己卧室，自顾自地在床上盘腿坐好。原本盖着空调被坐在床上看书的何隽浩，也笑眯眯地盘腿坐在了老婆身边。
何书昊看着爹妈这一脸友好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心里有点毛毛的。弱弱地从妈妈的梳妆台边上拖了一张椅子到床前，端端正正地坐好。
“问吧。”
“为什么让弟弟喝那么多啊？”徐薇开口。
“又不是我让他喝那么多的…”
“那总有理由吧。”何隽浩接话。
“开心。”
“你确定是开心？弟弟睡觉都皱着眉头呢。”
“那指不定是做噩梦呢。”
“他上车的时候就皱着眉头了。”
“这我怎么知道原因？喝多了不就是喝多了？”
“弟弟今天有不开心的时候吗？”
“呃…我想想。”
主卧室里顿时一片寂静，安静得只能听见三个人的呼吸声。
“没有，今天那群孩子们都挺开心的，倒是我挺不开心的。”
“你又为什么不开心？”徐薇笑着伸手摸摸儿子的脑袋。
何书昊黑着脸把今天吃夜宵的时候苏佳佳一直往何书瀚身上倒的事情说了，何隽浩和徐薇耐心听完，点点头。
“在这种情况下知道保护弟弟，很好。至于那个女生，你也别去管了，反正之后可能也碰不到了。开学之后弟弟就跟你在同一个学校了，不许带坏弟弟，也不要让弟弟接触到那些不好的东西，听见没有？”
“听见了。”
“快去睡吧，家务活不用你承包了。”
“妈妈万岁！”何书昊蹦了起来。
“但是高数题还是要写的。”
何书昊立刻泄气。
夫妻俩笑倒在床上。
何书瀚是在开学了快一个月才知道孟楹家里好像出了点不好的事情，难怪他整整一个暑假都没能联系到她。除去上课和出去玩，家里的突发事件还要她去处理，外人能联系得到她才有鬼。
至于他为什么会知道孟楹的事情…因为他突然发现苏佳佳也在二中，而且她最近真的很喜欢到他班门口等他。他干什么她都跟着，实在是找不到话题来交流的时候，她就扯点以前小学的事情，正好那次顺嘴说到了孟楹的近况。
张安乐他们知道孟楹家里出了点事情之后，急得直接去找人打听了苏佳佳的班级，然后去堵她问情况。苏佳佳简单概括为孟楹的奶奶心脏病发作现在还在医院躺着，一群人的心才微微放了下来。
开学这么久，承蒙何书昊的照顾和这群人本身的交际能力，四大天王成功地爬上了二中校霸的位置。方俊兴奋地想和“来张合影”组合凑个新组合“来张俊合影”，被无情地嘲笑了。无奈的小方同学只好默默地继续跟着四大天王一起混，也懒得再去讨论什么组合的事情了。
初中分帮立派的现象很严重，再加上老师和校领导对这事确实不怎么上心，二中被外人说校风差也情有可原。四大天王当上校霸之后，因为有何书昊亲自罩着，这边的势力自然不容小觑。
有人眼红，有人投靠，有人看不惯。
苏佳佳属于中间那种。
第n次逃课来看何书瀚班上的体育课，苏佳佳坐在了篮球场的铁网外面，身边放着整整一箱矿泉水。场内不少男生都在打球，但最受人瞩目的还是铁网边这个场子。
一个拿着还剩半瓶水的矿泉水瓶的男生走到苏佳佳面前，冲着她打了个响指。
“同学，我现在有点渴，看到你这儿有一箱水，我可以拿一瓶吗？一会儿放学了就买一瓶饮料还给你。”
苏佳佳抬眼看着他，微笑一下，耸耸肩。
“你挡着我看男朋友的视线了。”
男生大囧，立刻走远。
这边又进了一个跳投三分之后，全场欢呼。苏佳佳拿起手机，给某人发了一条短信。
孟楹放学之后才看到手机上有一条未读消息。
她换手机号的事情没告诉任何朋友，除了苏佳佳。之前的企鹅账号也因为很久没用而忘记了密码，再加上暑假确实很多事情，一下子就跟小学的那些朋友们断了联系。
【舒肤佳：我在学校看男生打篮球，不得不说，我们学校男生的质量还是很高的。】
【小影子：我们舒肤佳小班花看上谁了？】
【舒肤佳：确实是看中了一个，那个整体蓝色、黄色镶边的球衣还挺好看的。】
【小影子：金州勇士队的球衣吧，你再看看是不是前面一个很大的圆形，中间有球衣号和一座桥。没记错的话，下面还有一串“warriors”。】
【舒肤佳：对就是那个！影子，你怎么连篮球都知道？】
【小影子：我爸看NBA好多年了，你看中的那个男生是几号球衣哇？】
苏佳佳抬头看了一眼场上正在罚球的那个人的球衣号码，又立刻低下头去打字回复。
【舒肤佳：30号。】
【小影子：史蒂芬·库里，金州勇士的后卫。】
【舒肤佳：我决定多看看这支球队的比赛，你要有空的话带我看看勇士的比赛视频吧！我要恶补篮球知识了。】
孟楹无奈地扶额。
这女人还真是执着啊…为了看中的男生就恶补篮球知识…那要是最后发现篮球不对你的胃口咋办？
【小影子：好吧。】
上初中以来，孟楹发现自己和身边的人都变化很大。因为奶奶住院的事情，她一下子文静了很多。再加上还没有完全适应初中这种快节奏的高压学习，平时基本上就不说话了。
苏佳佳给她最大的感受就是，变得有点让她不认识这个女生了。以前从来不会在她面前发脾气耍小性子的女生，也变得奔放了许多，让她有种不敢随便接近的感觉。
至于其他人…孟楹只觉得初中真的两极分化很严重，安静的人特别安静，张扬的人特别张扬。隔三差五就能听见有人说一中谁谁谁又和外面学校的谁谁谁打架了，还是聚众斗殴。还有动不动就听见班上传谁谁谁和谁谁谁谈恋爱了，谁谁谁把谁谁谁拖出去揍了一顿。
太可怕了。
何书瀚一行人听见放学铃之后，在篮球场又呆了一阵，才各自拿了包往场外走。苏佳佳看到他们出来，赶紧起身，冲着他们五个挥挥手。
“何书瀚！”
被点名的人下意识地停住脚步，往声源的方向看。
“怎么又是她…还没完了是吗？”张安乐无奈地扶额。
苏佳佳丝毫没注意到张安乐的表情，直接从箱子里拿了好几瓶矿泉水抱在怀里，小跑着上前。
“喝水吗？看你们一个个累得大喘气，我带了水过来，都喝点吧。”
几个人默默地交换了眼神之后，接过水，在旁边的石椅上坐下来。苏佳佳笑着跑回去把自己的包背好，端着箱子凑到这边，找了个空位坐下。
“你们穿的是金州勇士队的队服啊？”
殷宇鹏差点把嘴里的水全喷出来。
“哎舒肤佳，你怎么知道我们穿的是哪个队的队服啊？你还懂篮球？”
“我还知道何书瀚是球衣号码是史蒂芬·库里呢，女生就不能懂篮球了？”苏佳佳翻了个白眼。
再次被点名的人放下了水瓶，微微震惊地看着她。
“行行行，你厉害。”赖兴恒敷衍地鼓鼓掌。
“哟，都在这坐着啊？刚打篮球？”何书昊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所有人齐刷刷地回头看过去，方俊兴奋地挥挥手。
“这都放学了，怎么还在这坐着？我的金州勇士球员们，你们很拼啊。”何书昊直接走到弟弟身边坐下。
一阵哄笑。
“差不多该回了吧？”何书瀚起身。
“就走啊？”苏佳佳下意识地接了一句。
“现在已经不早了，一会儿就天黑了。你也快回去吧，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我跟我弟弟去我爸妈的学校，到时候跟我爸妈一起回去。”何书昊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自打何书昊第一次在学校里碰见那个上次喝多了动不动就往弟弟身上倒的女生，他就一直让弟弟离那个女生远点。所幸弟弟本身也不是喜欢和异性有过多接触的人，而且弟弟好像也不是很喜欢那个叫苏佳佳的女生，就没多少正面接触了。
一行人在学校大门口分开，两兄弟直接踏上了去某所大学的专线巴士。
“以后少跟苏佳佳接触，我凭直觉就知道这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何书昊一手搭在弟弟的肩膀上。
“这句话你从开学第三天就一直在跟我说了…”
“我这是真心的。”
“我知道啊。但是你不觉得你一直让我不要跟苏佳佳有过多接触是因为你觉得她不像好人的话，反而会显得你对女生不够尊重吗？”
“也是，那我换个说法。不要跟苏佳佳有过多接触，以后你就会知道的。”
“何书昊你可能脑子真的有点问题。”
“承蒙抬爱。”
“滚。”
到了父母工作的大学，两个人从大巴上下来，慢慢地走在学校的小路上。
“我还是很想知道，为什么你会觉得苏佳佳不像个好人？”
“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吗？她对人有好几副面孔。看你的时候，她眼睛里都在发光。看张安乐那些人的时候面无表情，跟冰山似的。看其他人的时候，那就永远一脸嫌弃。而且，这个小姑娘不管做什么，目的性太强了。这种人实在是要不得，你还是离远点比较好。”
“学校里这样的人多了去了。”
“你是不知道当初的事情吧？就我们几个出去吃烧烤的那次，那是你生平第一次喝醉，当时桌上不是还有苏佳佳吗？记得不？”
“记得啊，怎么了？”
“你们全都趴在桌上的时候，苏佳佳动不动就往你身上倒。我给她纠正坐姿n多次了，一点用都没有。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两是一对呢，给我烦死了。”
“还有这事儿？”何书瀚顿住。
“不信的话，一会儿到了老爸办公室，你自己问他去。当时是老爸去接我们的，他也看见了。”何书昊耸肩。
“那你当时怎么没跟我说？”
“你当时睡得跟猪一样谢谢，难道你要我跟一头猪说‘哎要不你动一下省得别人女生往你身上倒’？”
何书瀚自然听出了哥哥话里的讽刺，冲着他翻了个白眼，而后自顾自地继续往前走。
“你才猪。”
“行行行，我是猪，我全家都是猪。”
然后何书瀚一路追着何书昊狂揍，直到追进行政大楼。
☆、重逢
孟楹的奶奶去世那天，正好是平安夜前一周。
葬礼办得很简单，这也是老人家临终前亲自下的要求。老人的晚辈们都谨遵她的嘱咐，没有请其他任何人来见老人最后一面。目睹了小盒子被陵园工作人员埋在墓碑前的那块石板下面的过程，在场的所有人都泣不成声。
孟楹的坏情绪直接影响到了她的学习状态，十二月份的月考，除了英语依旧保持年级第一之外，其他都遭遇了历史性的滑铁卢。数学答题卡反面完全空白，语文作文的字数都只勉勉强强摸到了800那根线。
班主任发卷子的时候震惊得不行，但是又很快反应过来这小姑娘最近一直都不正常，就找她去办公室单独聊了一节自习课。
孟楹原本不想和其他人说自己家里的事情，但是被班主任戳中心事之后，一下子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豆大的眼泪一滴滴往下掉，整个人瑟瑟发抖。
班主任赶紧抽了一张纸，递给眼前的小姑娘。推了推眼镜，心疼地摸摸小姑娘的脑袋。
就知道她心里肯定藏着什么事情不肯跟外人说，否则这么大的考试，作为班上的重点关注对象，她不会失误得这么厉害。
“孟楹，别哭，我不会问你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实在难受就哭出声，不要憋在心里，顾妈在这里。如果扛不住的话，就先回家休息吧。下周的任务主要是点评试卷和做试卷分析，你这次没有发挥出自己的实力，就先不听。回家把没写好的试卷重新写一遍，下下周的周一带给我看，行吗？”
顾老师对待自己班上的孩子们就像亲妈一样，所以班上的孩子都亲切地喊她“顾妈”。因为和“姑妈”几乎同音，顾老师经常开玩笑说自己有三十二个侄子和二十个侄女。
孟楹一直没说话，垂着头，紧紧攥着那张早就湿透的纸。
“先回去休息一段时间吧，你这样的状态是不行的，会对接下来的学习造成更严重的影响。我想你也不愿意看到自己的成绩收到坏情绪的影响吧？那就听顾妈的话，回去休息几天，好不好？”
孟楹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停住眼泪，乖乖点头。
“没什么事的话，就回班上去收拾一下。顺便帮我布置一下周末的语文作业，练习册37至38页，作文写在稿纸上，周一统一交。你的作业就暂时不交了，下周安心休息，调整好自己。期末考试没多久了，你要加油。”
“好，谢谢老师。”孟楹的嗓子哑得不像自己的声音。
“去吧。”
“老师再见。”
孟楹先去了女厕所，打算洗个脸再回班。
不巧的是，刚洗完脸关上水龙头，就看见几个女生气势汹汹地把另一个女生拖进了厕所。
厕所里顿时乱成一团。为首的女混混直接把被拖进来的那个女生按在了地上，嘴里骂着各种难听的话。其他女混混拦在了厕所门口，把那些想出厕所的女生们也拦在了里面。
孟楹一脸懵逼地看着周围的人，心突然就悬了起来。
这些人她好像见过几次，都是在学校食堂对面的小巷子那儿。小巷子那块是整个校园里最乱的地方，老远就能闻到里面飘出来的烟味。她原本就不喜欢烟味，每次都是远远地绕着走，隐隐约约还能看见巷子里有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