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弃公子——丹青手
时间:2018-03-03 14:58:39

  片刻后,杜憬毫无仪容地冲了进来,他的衣袍上都沾了鲜红血迹,见院中这般情形不由错愕了一下,又看到谢清侧正要打开眼前的方盒,心头一时大骇,高声喊道:“别看!”
  可惜晚了,谢清侧已然打开了,也看见了。
  盒子一开,血腥味扑鼻而来,里头俨然摆着一颗人头,端端正正地面朝着谢清侧,闭着眼毫无生息,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啊!”一声尖锐刺耳响彻院子,显得越发气氛越发诡异可怖,云氏当即就厥了过去,院中的人一下退散开来,一阵阵失声尖叫,仆从皆惊恐地四处避逃,胆小的一时没缓上来,直吓得厥过去。
  谢清侧拿着手中的盒盖一动不动,面上没有一丝表情,好像看不懂盒子里的东西是什么一般。
  谢老太爷怒不可遏疾步上前,气急败坏道 :“侯爷何故辱我谢家,如此未免欺人太甚!”
  谢明升怔然看着盒子中的人头,直喃喃道:“胭脂?”
  这一声直叫醒了谢清侧,他看着盒中的人,脑袋”轰”的一声如炸开了一般,呼吸慢慢急促起来,像是濒临窒息般。
  半响,他伸手攀上盒子,轻声唤道:“胭脂……”
  她不理他,他一时慌了神,以为她生气了不理他了,便大了些声叫道:“胭脂!”
  可无论他怎么叫,就是没有半点反应,没有了……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没胭脂这个人了,她这辈子都不会再出现在他眼前了……
  以后没人再护着他了,
  他生气也没人再做桂花糕哄他了,
  他难过也没人再哭得比他还伤心了……
  从今往后,他又是一个人了。
  谢清侧一时凄入肝脾,心口如被撕裂了一般疼痛,绝望悲凉如排山倒海般压来,泪水一下模糊了视线,他再也受不住,绝望地撕心裂肺地哭喊哀求道:“胭脂,求求你,不要留我一个人,我求求你!胭脂……!”
  院子余下的人见谢清侧如此不由心头戚戚然,刚头打折了腿都没哭一声,现下却这般失态,实在叫人唏嘘不已。
  他这般歇斯底里,不过片刻就声嘶力竭了,众人皆以为他克制住了,可没想到他不过喘了一息,不但没有平缓下来,反而越发崩溃地哭着哀求起来,整个人像是活生生要疯癫了一般 。
  那摧心剖肝的凄凉之意声声入耳,直叫人心头都不由自主发抖发颤,听在耳里竟有几分感同身受的悲凉绝望。
  侯府那人看着谢清侧这般,竟隐隐透出几分怜悯之意,京都才俊今日怕是要生生折掉一位了,什么交代说法现下都得不了,这人神志都不清了,离疯也差不离了。
  他站着叹了口气,便不再久留,带着护卫离了谢府而去。
  谢二爷连手带脚地爬扑过去,伸手握住他的肩膀,高声叫道:“阿侧,你不要吓爹啊!”
  杜憬那里见过谢清侧这般,一时吓得愣在当场,待回过神来,谢清侧已然彻底崩溃,他像是入了执念,眼里只有胭脂的头,那架势就是要活活把自己逼疯。
  杜憬忙冲上去抢他手里的盒子,想先离了他的眼,可就是夺不过来,谢清侧死死拽在手中,整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情绪当中,半点也出不来。
  谢明升连忙上前帮着,没成想两人合力都没能将这盒子拿过来,谢清侧的手指都好像掐进了木盒一般用力,指节都泛白充血起来。
  他自己却全无所知,只一个劲儿看着胭脂直哭,绝望悲凉到了极点。
  “阿侧啊!爹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啊,我已然这样了,你再这样可怎么活啊!”谢二爷一时悲不自胜,也跟着哭了起来。
  谢老太爷扶着拐杖的手猛地颤抖起来,看着谢清侧这般癫狂的模样,他终是挨不住往后倒去,险些就要摔到在地,好在一旁站着的眼极手快扶住了他。
  杜憬眼皮猛跳,心下不安到了极点,越来越不对劲了……
  再看谢清侧的模样,杜憬不由心头骇然,猛地伸手拽着他的衣领,狠狠摇着,厉声吼道:“谢清侧,你给我醒过来!”
  谢清侧是充耳未闻,像是听不见一样,眼前有没有人,又有没有人在说话他都是不知道的。
  杜憬又急又气,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见人还是没醒过来,他又狠狠甩了一巴掌,力道大直将谢清侧的头都打偏了去。
  他冲谢清侧阴郁说道:“你知不知道为何只送来了一个头?!
  因为单娆把她喂了狗,我去的时候已经晚了,三只大狼狗啊,整个身子都被撕咬得零零碎碎的不成样子,一块骨头都没留下!
  那场面你大可以想一想……”
  “杜憬!”谢二爷猛地扑过去,将杜憬按倒在地,一副想要拼命的架势。
  谢清侧猛地一顿,终于听了进去,他每个字都听懂了,可连在一起却又好像听不懂。
  他好像快要窒息一般,仿佛下一刻就要气绝而去,可偏偏还是竭力压制着,只觉生不如死至极!
  杜憬见他听进去了,连忙抓住时机吼道:“谢清侧,你疯便疯了,可单娆还没死呢,侯府也没倒呢,胭脂只怕怨得连胎都投不了,在外头孤苦无依地飘荡着呢!”
  谢清侧猛地闭上了眼,半响,才彻底平静了下来,再睁开眼时,眼里已然没有了一丝人该有的情绪,自然,也不会再有人该有的一丝良知。
  死了的人还活着,活着的人已然死透了。
 
 
第85章 谢清侧番外
  湖岸的风轻轻荡进来 , 轻轻晃动这珠帘。
  谢清侧感觉有人轻手轻脚地溜进来, 悄悄摸到了床榻边, 可他没法子睁开眼, 不过是意识清醒罢了。
  谢清侧心下不悦, 谢揽怎么守的门,等他醒了得重罚。正想着 , 枕边却微微塌陷下去, 像是有人趴在上头了, 谢清侧越发不悦起来, 一时却发作不得。
  鼻间又传淡淡的女儿香,那人小心翼翼地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又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谢清侧这才微微柔和了起来, 半响才听胭脂小声埋怨道: “活该挨这十板子,叫你怎么放肆妄为! ”她顿了顿, 像是不敢置信地嘟囔道:“你竟然这样.......这 样对我.......”这小声儿委屈可怜得很,谢清侧想起那日床笫间确实失了轻重, 不过也就微微愧疚一点点罢了,再来一次他也不会收敛半点。
  谢清侧听她在耳旁絮絮叨叨 ,突然很想看看她,一定是眼眶红红可怜巴巴的模样, 像只软白兔儿,不过是只不听话的兔儿。
  果然 ,才待了一会儿功夫 ,她就跑了。
  第二日 , 她又轻手轻脚来了,又探了探他的鼻息,仿佛微微放了心。
  默了半响,像是想起了什么,声音都羞怯地微微颤抖起来,毫无震慑力地威胁道:“ 我可告诉你,你要是再敢这样,我就拿把钳子将你的牙一颗颗拔下来!”
  ‘拔牙? ’谢清侧有些不明所以。
  胭脂气得脸都青了,直低头看了看胸口,又怒瞪了一眼昏迷不醒的谢清侧 ,她现下洗漱的时候都还直疼,这孽障的牙太利了!
  她直气得伸手拔了他的一根睫毛,小声气哼哼道:“孽障,要不是看你年纪少不懂事,我一定把你揍得满地找牙!”
  谢清侧听着突然很想笑,这才几天毛就又长了,等他醒了又得修理了。
  可等谢清侧真的醒了,他却又不想起来了,她每日都会悄悄从窗子里偷爬进来,搁他跟前小声絮叨,一些本该烦恼愁苦的事情好像在她这里都不算什么,洒洒脱脱的,让他只觉浮生安好,日子悠闲惬意。
  胭脂每日都是准时爬进来,只今个儿迟了,比以往已然迟了一个多时辰,谢清侧又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功夫,人还是没来。
  他起身缓步走到窗子,刚想伸手开窗,窗子就自己打开了,窗外的人踏着窗飞快灵巧地往里头跳,却没想到谢清侧就站在里头,根本来不及收势,直扑倒他身上,将他扑倒在地上,他背上伤重,跌得直咳嗽起来。
  待微微缓过来,才发现胭脂坐在他身上吓傻了一样,正瞪圆了眼睛看着他,像一只被突然抓到小鹿一般惊慌失措。
  墨蓝色的丫鬟衣裳衬得肤色越发白净,乌发柔顺地披在身后,微有几缕落在身前,软嫩怯生生的模样。
  谢清侧微微缓了缓气,手扶上她的大腿,想要安抚几句,却不想还未开口说话。
  她脸一下就红了,看着他都忍不住颤抖起来,一副羞恼至极的模样,随后就猛地站起身,一溜烟地跑了,这一跑就没再过来过。
  谢清侧心中越发不悦起来,果然还是要收拾的,不收拾就不会乖乖听话。
  ……
  杜憬怎么也没想到,他堂堂的广陵王世子爷 ,有朝一日竟然要耗死在胭脂铺里。
  杜憬左脚站了站右脚,腿的快站成对牙签,谢清侧还搁那儿听店家絮叨,那神情认真的哟,他琢磨着这厮读书都未必这般认真罢。
  这厮清心寡欲得很,女色上是一路寡淡,提不起半点兴趣,他原道这厮往后八成是要遁入空门的,可没想到现下还会给人买胭脂了,还研究得这般认真,啧啧……
  杜憬想到此不由无聊到抠起鼻屎,抠了半天也没能抠到些什么东西,他实在百无聊赖至极,这厮最近和那丫头闹翻了,老是不阴不阳的,一会儿一个意思,实在叫人累得慌。
  那丫头也是个能忍的,这么个人嫌狗弃的性子也能忍这么久,真是造化!
  他才这么几天就已经快崩溃了,他好端端在怡红院里抱着暖香玉高高兴兴的逗乐儿 ,他倒好,一脚踏进来就毫不客气地坐下了,阴沉着张脸自顾自喝闷酒,这么一尊大佛坐这,他还这么逗乐儿?!
  这不摆明了他自己不好过,别人也别想好过嘛!
  现下更是过分了,那丫头为了他得罪了老太爷,他怕将她放在府里不安全,便打算把人往他的院子里放。
  这下可忙坏了杜憬,这厮挑剔的紧,远得嫌太远,大的嫌太空,小的嫌太窄 ……
  简直就是个混账玩意儿,这厮还不如遁入空门了算,搁着儿死命祸害他,简直叫人生生郁结而死!
  杜憬正想着 ,门外就进来了一个小娘子,杜憬一看不由乐了,这单娆追得可真紧,这可真是到那儿追那儿。
  单娆一进来就盯上了谢清侧,他正看着案上摆着的排排胭脂盒,单娆微微一笑不由扭着水蛇腰,妖娆多姿地走过去,软着身子靠在案上支下巴,张着红唇,眼神迷离且直勾勾地看着他。
  谢清侧权作没看见,神情淡淡地站起身,让店家将东西包起来。
  “你这是买给谁呢,怎么也不替人家买?”单娆见他要走,不由猛地将站起身,大胸微微一颤,极为刻意的撞上了谢清侧。
  杜憬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单娆撞上后又马上退开,一副万分羞怯至极的模样,直软声娇滴滴唤道:“二郎~”那声音听在耳里直叫人酥了骨头。
  谢清侧垂着眼,片刻后,才慢慢抬眼淡淡看向她,“你叫我什么?”
  单娆被他皮相所惑,半天没瞧出什么不对来,只道:“二郎啊,我这样叫你是不是好极了?”
  谢清侧眼里淡漠越盛,底下却是瞧不出的狠厉暴戾,片刻后,他语调轻忽,慢条斯理道:“好,非常好~”声音轻缓的很,尾音却重重落下。
  杜憬闻言就一股子兴奋劲头冒上来,谢清侧太久没这般作态了,自从和那个丫头在一起后,整个人就甜腻柔和了起来,实在太不像他了,南宁侯府,一听就很有意思,可有得玩了……
  ……
  那日茶章寺落雨,他正站在阁楼上避雨,却不经意瞥见了回廊处站着的人。
  乌发木簪,烟粉春衫,干干净净的模样,站在深木屋檐下,一眼入画。
  她看着回廊外头的雨,像是悠闲自在,入骨的荒凉却慢慢透了出来,眼神看着雨幕又好像透过了雨幕很远的地方。
  这种荒凉伴他太久,骤然一见自然感同身受,他看了很久,久到斜风细雨沾湿了衣摆才微微回过了神。
  他鬼使神差地没让谢揽跟着,不由自主往回廊走去,还未走到,她已然听到声响,慢慢转身看来。
  黛眉淡雅,眼蕴灵气,细长的眼睫沾染细小水珠微微一眨,朦胧水雾泛在眼里,烟粉衣袖已被雨水浸湿,薄透在她的手腕上,显得越发纤细皙白,晶莹的水珠正顺指尖滴滴滑落。
  她像是吓到了,看着自己一时掉落了手中的纸伞。
  纸伞“啪”地一声落地,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竟莫名其妙就走到了这里,他不喜这种不受掌控地感觉,连带了也不喜这个人。
  后来他知道了她叫胭脂,又从她口中知道了丁楼烟。
  世家大族的千金规矩多,他们很少见面,不过他闲来无事会给丁楼烟送东西,看到新奇玩意儿就会拿给胭脂,让她带去给丁楼烟。
  胭脂极乐意做这些事儿,每次都是蹦蹦跳跳兴高采烈地来拿这些玩意儿。
  有回儿,他在路上耽搁了些功夫,便就凭感觉走捷径了,可不知为何这简简单单的路竟叫他走出了迷宫的滋味。
  “您这儿都转了七八圈了,就没发现自己是打着圈儿走的?”软糯好听的声音从上方落下来,闲散中含了三分惊奇。
  他抬头一看,果然是胭脂,正悠悠闲闲地侧躺在大树干上,正手支着头地看着他,一脸都不可思议。
  他一时不大想理她。
  胭脂便一下从树上跳了下来,烟粉裙摆翻飞若花绽,灵动轻逸。
  她轻巧地跳落在他面前,眼儿弯成了一道桥,明知故问道:“生气啦?”
  他见她如此,便淡淡训道:“半点不知规矩,那家姑娘往树上挂的。”
  胭脂瞧着是认真听训,可是却半点不过耳,眼睛直瞄那花丛里翩翩起舞的蝴蝶,他越发不想理她了,根本鸡同鸭讲。
  胭脂觉出了他的不悦,微微有些不安,便去路边拔了几根花色艳丽的野草花,转身跑来递给他跟前,笑着讨好道:“公子,您瞧瞧这花儿,和您长得一样好看呢,您带回去养着玩儿好不好?”
  忽略掉她那劳什子的比喻,这态度他还是满意的,便伸手接了,正想说句好话儿安抚一下。
  却见她极为担忧地看着自己,“还是得多看看花儿养养眼色,整天儿穿得跟乌鸦似的可怎么好……?”
  她话还未说完,他随手就将花往她脸上一砸,半点不想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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