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息一会儿,我继续把手伸向盒饭里,这时候,门外进来一个散发着香味的女人,她一脚就踹翻了我的盒饭,还将脚踩到饭上碾压了片刻。
尤安歌高高在上地俯视我,她的脚缓缓移开,嘴边扬起无辜地笑,她俏皮地问我,“哎呀,走的太快,不小心踩到你的食物了,还吃吗?你今天可能就只有这一餐了。”
我冷盯着她,捏紧了拳头,她纯真地与我对视,似乎想看看我要怎么做。
我逐渐松开拳头,面不改色地继续抓起被踩过的饭,只要有力气就有逃出去的可能,我不能放弃,我不能等着阿恒来救我,我不能成为他的软肋!
脏饭快要放进嘴里的那一刻,尤安歌又打开了我的手,我一咬牙站起来揍她,她轻而易举地躲开了。
尤安歌抚着自己的头发,笑吟吟地说:“算了,我玩够了,走吧,该出去了,再不走,等他们一醒,你可就走不了了。”
“什么?”我疑惑地看着她。
尤安歌一脚踹开了黑屋门,我便看见外面的桌子周围横七竖八躺了人,看守人全晕了。尤安歌扯着我的衣服把我往外拽,她语气刻薄道:“还愣着干嘛?想留下来被轮?想继续吸.毒?反应这么慢,不知道阿恒怎么看上你的。”
她此刻的行为令我错愕,“我走了,你怎么办?”
她对我翻了一个白眼,无所畏惧地说:“我难道不会装晕吗?就算阿琛知道了,也不会对我怎么样,我找个人栽赃嫁祸就是了。”
这个女人让我摸不着头脑,“你为什么帮我?你不是很讨厌我吗?你昨天不是还打我吗?”
“打你?喂,你真的是吸.毒.吸高了,我昨天明明打的是自己的手!至于为什么帮你,你不用管,真以为我是十恶不赦的人?我是坏,还没坏到没脑的程度,我要是真助纣为虐地伤害了你,阿恒不得恨死我。”她的语气闷闷的。
“噢...谢谢。”我的确很感激她,却不知道该如何感谢。
她只管拉着我出去,没说什么话。
我忍不住问:“你是怎么弄晕他们的?”
尤安歌懒懒地说,就是用了香烟迷药,也往水中下了迷药。
到了苍茫的郊外,尤安歌细心给我指路,我又复述了一遍谢谢,走前,尤安歌握住我的手臂,她那双眼睛深得如一口黑井,这井却是干涸的,隐隐觉得她在渴望着什么,她平静又郑重,“离开阿恒。”
我沉默地走了。
尤安歌在后面,继续说她的话,“你的爱,真的可以支撑起一切吗?真的能坚持到永远吗?你以为阿恒是谁?你男朋友?不...他是坏人啊,只有我和阿恒是一类人,你不是,我和他是最配的。”
我顿了顿脚步,缓慢地说:“只要爱存在,天堂和地狱将共存。”
如果今时今日,我的男朋友不是阿恒,而是另一个黑老大,我很可能会离开,因为我自己也深知黑社会的可怕,但是我觉得阿恒是个好人,第六感和第一感都是这么任性的觉得......
我已算明白茉莉的那句话,我和茉莉又有一点不一样,她是无奈地接受了父亲的身份,而我至今不接受,我最大的一个愿望就是将阿恒从黑社会里拽出来!
我会做到的,会的,会的......
我跑在干枯潮湿的野地里,对着一望无际地郊外大声说,你会做到的!
☆、只要关系如常,我们依然如初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在荒无人烟的公路上招车,最终搭了一个好心人的顺风车回到了華兴帮的地盘。
阿恒见到我的时候,眼梢略红,一双手握拳颤抖,他步伐凌乱地走来,猛然抱紧我的身体,他在我左耳边一遍又一遍地愧疚说,我对不起你。
我也环着他,把头贴在他温暖的胸腔上摩挲,我说,没关系,给你添麻烦了。
阿恒湿润了眼眶,他始终摇着头,把下巴放在我肩上摩挲,我们温存了一会儿,静静聆听彼此的心跳声,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我二人了。
我抬头吻着阿恒线条分明的锁骨,分别不久,却好像隔了三秋那么长。他向我诉说的想念更为热情,他挑起我的下巴,吻得急躁猛烈,吻得缠绵不断,我们的嘴唇紧密挨在一起,甚至吝啬空气的进入,阿恒的呼吸声加重,他让我天旋地转,他与我抵死缠绵.....
我把尤安歌救我的事告诉了他,他表现的并不惊讶,他说,尤安歌事前已经通知过他了,他又欠了她人情。
我好像有些理解阿恒了,人情的确是要还的,不还就好像压了一块石头在心头。
人情的话题没谈多久,阿恒再次提出让我暂时离开他的事,我死活不同意,他拿我也没办法,只好加派人手在暗中保护我的安全。
第一次碰过毒.品后,一种得不到满足的欲望在升起,心底竟有蠢蠢欲动的某种想法,这想法一旦跳出来,就会吓住自己,我暗暗给了自己两巴掌,也不敢告诉阿恒我被迫碰了那玩儿意。
起初一段时间,我坐立不安,不管干什么,脑里都会浮现想碰.毒来缓解焦虑的蠢笨念头,我死死遏制住自己身上的不良反应,尽量忙碌起来,不去乱想。
过了特别想吸.毒的那一小段时日,我慢慢恢复如常,也感到十分后怕。
我在期盼中度日如年,我常常想象我和阿恒的婚礼会是什么模样?提起婚礼就不得不想起未曾谋面的公婆,不管我问多少遍,阿恒从来不提自己的父母,他只用沉默来面对我。
阿恒沉稳地走出门,他寂寥立于阳台间,静静抽了几支红塔山,才不紧不慢地回房睡觉。
整个过程里,我都躺在床中央斜头看阿恒,一身冷气的他稍微掀开被子上了床,他躺下来时远离着我,好笑地说:“每次一定要我睡了,你才会睡吗?像个孩子一样,你干脆不要上夜班了,好好在家里休息,上班不在乎这一时,以后...我们去新加坡开一家书店,你现在就养精蓄锐,好吗?”
阿恒的话让我的期盼因而活跃,我想挨近他说话,他又往后退了一些,蹙眉提醒道:“我身上冷,别过来,我暖和了你再抱。”
我才不管他冷不冷热不热,想抱就抱。我夹住他的身躯,笑弯了眼睛,“开书店??真的吗??有没有骗我?要多久?”
其实我对看书的兴趣不算浓重,阿恒喜欢看,我跟着喜欢而已。
阿恒宠溺地抚着我的后脑勺,他半睁着那双睿智深沉的眼睛,认真地颔首,“真的。”
我突然觉得安稳的幸福触手可得,我在阿恒身上蹭来蹭去,开心到像一个卖萌的宠物,他翻身压住我以后,我就不敢再嗨皮了。
每一次缠绵后,他都不会自顾自的休息,而是抱着我说说话,痞痞地逗一逗我,或沉思一二我们的将来,再闭目入眠。
我最喜欢看着他安详地睡在我身侧,仿佛就拥有了整个世界一般,睡觉前,我习惯性地摸了摸他英俊的眉目,我的动作温温柔柔,小心翼翼,他有时会用嘴巴抿住我的手指,不会睁开眼睛,只半睡半醒地和我互动。
我曾经所想像的美好,大概如此。
深夜凌晨,我又察觉阿恒起了夜,凉风顺着被子钻进来,身旁空落了,这次,我一并坐起来看了看。
门帘半掩的玻璃门外,一袭薄衣的男人坐在椅子上垂着头,他腿上摊着一本旧旧的笔记,不知正在写什么。
我下床拿起衣架上的外套,慢慢推开了玻璃门。阿恒翻了一下笔记的页数,他淡然地抬眸,半笑着问:“打扰到你了?”
我摇摇头,把厚实的外套披在阿恒身上,顺便瞟了一眼他的笔记,“你在写什么?日记?”
阿恒将那深谙的眼眸对准黑亮的星空,月亮在云朵间神秘隐藏,夜云飘开,阳台上一地银光迷蒙,他幽暗的侧颜,不羁的气质,总有一股叛逆之感。阿恒用钢笔头指了一下旁边的观星望远镜,流利地说:“你看我像会写日记吗?我写的是观星记录。”
“这需要写吗?”
“个人的习惯。”
“好吧,大半夜写观星记录,就你干得出来。”我搓着干涩的眼睛,语气懒懒地唤他去睡觉。
阿恒微笑着放下旧笔记,他推我进屋,帮我掖好两边的被角,拍了一会儿我的后背,又去写他的观星记录了。
我应了阿恒的提议,第二日去了铜雀门辞职,其实我完全可以打电话辞职,只不过想和同事们道个别,也想同苏珊说一声。
前往化妆间的路上,我遇到了一个变化翻天覆地男人,我又将向岛认成了阿恒,不慎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这回认错也不怪我,他和阿恒的感情愈发好了,好到穿同样的衣服,同样的裤子,连那风流的中分头也剃成了干爽的短发,除了那张白净的五官,他宛如第二个阿恒。
这痞雅的风格,衬得他精神,衬得他爷们儿帅。
我无心欣赏向岛的痞帅,匆匆埋低了脑袋,捂着额头尴尬地想逃。向岛扯住我后面的衣服,他冲我豁达地挑眉,说了一句轻轻松松的话,就化解了无形的尴尬,“哟,什么时候会法式贴面礼了,以后都可以酱紫跟我打招呼哦,我灰常喜欢的啦。”
“滚!神经病,你干嘛穿阿恒的衣服?干嘛剪阿恒的头发?害得我以为你是他,走开走开,我嫌弃你!”我直接拍掉了向岛的手,准备去找苏珊。
向岛挡在我面前,左拦一下路,右拦一下路,就是不让我走。他从下往上撩起自己的清爽短发,底气十足地反驳,“喂,人家都是男生霸道,你一个女生这么霸道干嘛?什么叫穿阿恒的衣服?他穿这款我就不能穿了吗?头发太长,我懒得洗,就剪短了,关阿恒的头发什么事。”
“得得得。”我敷衍着他,绕道而去。
向岛一边倒退着,一边与我说话,于是不小心和别人撞到,他摔得像只翻不过壳的老乌龟,我先是拍腿尽情大笑,才颤抖着手去扶他,我只是笑得颤抖。
他的上半身抬到半空中不久,脚下又糗糗地踩滑了,连带着我一起跌倒。
我的鼻梁骨磕在了向岛脸上,疼得我颦眉,他稍稍偏头问我怎么了?就在他偏头那一刻,双方的唇部刚好轻轻擦过,空留一丝痒,令我骇然失色,我着急爬起,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再次摔到了他身上去。
我腹部突然有什么异样,我狠狠瞪了瞪向岛,他面不改色地澄清,“正常的身体反应,不必太惊讶。”
我撑地起身的同时,向岛单手撑地,一把搂住我的腰身站了起来,我迅速退后保持距离,也加快脚步闪人。
有了这一遭,我就没心情去找苏珊了,又回想起向岛第一次醉酒强吻我,胸口上有些压抑,我毛毛躁躁地掉头朝大门口走,向岛仍然跟着我,我火大地甩了他一嘴巴子,巴掌声突兀响亮,向岛被我打得定住了,他神情里划过一丝寂寞,不出声不走动,只眼神不明地盯着我。
幸好周围没什么人,没有太落他的面子。
我低眼一看自己的手掌,红了,抬头瞧,向岛的脸红得发肿,上面逐渐浮现一个不大不小的巴掌印。
第一次他醉了,不知道,第二次是意外,不能怪他。
我缓缓呼气,搓着自己的头发,放缓了声音道歉,“对不起...我...还要回去给阿恒做饭...再见。”
向岛什么话也不说,悻悻地掉头就走,大抵是生了气。堂堂八尺男儿,混黑社会的三把手,被我掌掴实在掉价。
我也不准备哄人,现在已经够尴尬了,不如冷静一下,大家还是好哥们。
我独自去大排档吃饭,一个人吃饭索然无味,想找个人陪,又不知找谁。我既不想找苏珊,也不想找阿恒,多多少少心有虚意,我是个薄脸皮的人,对自己的要求也高,所以会感到心虚和抱歉。
于是,只好打电话叫来姜春了,叫了姜春来也让我很郁闷。
她陪我畅饮啤酒,吃小菜,谈未来。
我要给阿恒打包点饭菜回去,想问问他吃什么,忘揣手机了,我就借姜春的手机给阿恒打电话,又看见她手机的屏幕上是我们俩人的合照。
我揉了揉脑门,既头疼又喘不过气......
饭吃到一半,我抱歉地和姜春道别,周围的人已叫我产生淡淡的厌倦感,这种过渡期很正常,我没觉得有什么好纠结,我知道,过一段时间会好。
我在華兴帮的地盘百无聊赖地闲逛,忍不住买了一盒烟抽,不知不觉竟抽完了一整盒。
看阿恒平时经常如此,他是不是也常常感到郁闷而无法诉说?
面对再亲近的人,也有不能说出口的话,比如现在的我。
此后,我渐渐疏远了向岛和姜春,只和苏珊保持紧密的联系,他们找我一次我拒绝一次,找我两次我拒绝两次,我大多是用看书和睡觉的理由婉拒。
他们找上门来,我就不得不接客了,如果假装没听见,也显得忒不厚道。
在青春韶华的年纪,向岛和姜春的确陪伴了我很多,这种陪伴是苏珊和阿恒不能填补的,我的心也就硬不了多久,只要关系如常,我们依然如初。
☆、我们或以是爱人,或以是亲人
辞掉工作的我,越来越无聊。
我则做做开书店前的一些准备,特地走访附近的书店假装应聘,问了问工作人员一天要做些什么。
开书店的资料备齐,仔细了解过后,我又开始空虚了。
一天下来,我基本无事可做,不是躺客厅,就是站厨房。
我学着烹饪博大精深的中华料理,勉强能打发时间。趁大铎先生对我的关爱还在,我想写一本属于自己的书出版,起了几个开头,却无从下笔。
冷清空荡的家里,时时响起我的长叹短吁。
即使平常不看电视,我也会打开它,因为显得有人气,可以在假象中热闹一点,这已是一个习惯。
阿恒做了分堂老大后,应酬增多,有时候他很晚才回来或者不回来,日日神出鬼没,最初我会在沙发上彻夜不眠地等他回家,望着白墙上的钟摆重复数秒数,他次次黑着脸抱我去卧室睡,想要呵责我,却不忍心。
阿恒如今对我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早点睡,别等我。
他风尘仆仆地赶回来,看似是回家睡觉,其实是为了能使我安心。我看破不说破,没有再熬夜等人回家,他想让我安心,我也想让他安心,我不能只围着他转,可是辞掉工作的我,注意力不由自主地会放到他身上。
我们在黑暗里互相舔伤口过日子,互相扶持,我们或以是亲人,或以是爱人,他早已是我分割不了的灵魂和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