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德与安德鲁面对面坐着,路易依旧将手按在安德鲁的椅背上,只是从安德鲁的讽刺结束后,他不再用力,手指错落有致的抬起又落下。
路易心中在盘算什么,他曾多次看向对面的祖德,但祖德却没有看他。
他坐在椅子上,一手放在膝盖上,一手搭在椅子扶手上,半靠在椅子里。
眼睛盯着面前空了的餐盘出神,从我开始分析安德鲁的行为后,他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动作,不再跟任何人有视线交集。
合理猜疑——他担心暴露更多,祖德并不知道其实我跟夏洛克早就看出了他是凶手之一。
我其实已经可以确定凶手们是谁,但夏洛克还有疑虑,他还不打算告诉我。
而且,即便一个人一动不动,也是可以从他身上分析出许多东西的。
比如此时祖德的坐姿。
我曾在汉尼拔借给我的书上看过,关于坐姿的分析——
他的双脚是向前伸的,脚踝部交叉。配合上他此时手的摆放与力度。
这说明了,他很喜欢发号施令,且天生有嫉妒心理。
合理分析,在如果夏洛克没有抓出第三个凶手的前提下,他跟路易两人之间,他是出主意并做决断的那个人。
而且,这还是一种控制感情、控制紧张情绪和恐惧心理,很有防御意识的一种典型坐姿。
查尔斯恐怕是他杀的第一个人,我刚才的那番分析令他紧张,进入防御姿态。
我打草惊蛇了。
时间就在大家的沉默中慢慢走过,我不停的在便签上写字,试图跟夏洛克进行交流。
[嘿……对不起!]
[为什么不拆穿他们,祖德就是凶手,路易可能性也很大,大到几乎可以肯定,如果你觉得证据不足,我想我可以用行为分析帮你。]
[或许你可以尝试告诉我,不然我没办法帮你!]
……
夏洛克一次都没有回应过我,甚至连看都没看过我递过去的纸条,只是抬着头,把他线条流畅的侧脸留给我。
我盯着他黑长的睫毛看了半天,夏洛克绝对感受到了我的视线,但他自控极强,眼睛都没眨一下,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睁着眼睛睡着了?
最后我泄气的写出一句——
[嘿……理理我,你这辈子难道只会相信华生吗?]
写完以后我撇撇嘴,将纸条揉成一团,拿在手中。
抬眼,正对上他探过来未及收回的双眼,眸子里存的是耐人寻味的光。
我愣了一下,然后连忙拿起刚才写过的纸条递给他,转头的速度太快,我披散着的红发粘在了围巾上,像是围巾变成了红白相间的毛线打得。
可就像是商量好了一样,我刚伸出手,那边的安德鲁就打着夸张的哈欠开口了。
“哈啊……嗯——已经十一点半了,太晚了,该睡了,往常我十二点就必须躺在床上睡觉了。”
夏洛克的视线再次从我这里离开。
呵,他到还是个讲究人,大约是刚打过哈欠的缘故,他的话重音怪里怪气。
“那你就趴在桌子上睡啊。”我对他抬抬手,“桌子这么大,就算是你整个人都躺上去也没有关系。”
餐桌上的盘子只有安德鲁和祖德的是空的。
“开什么玩笑!”他挪挪身子站了起来,路易往后撤了好几步,才给了安德鲁足够的起身空间,“外面是台风天,没有信号没有空调,你还要我睡在这种诡异的餐厅中?旁边躺着的可就是个死人!”
“你的意思是,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睡?”
探长在一旁悠悠的开口。
“当然,老子被吓了一晚上,饭也没吃好,当然要回到房间中舒舒服服的睡一觉!”
什么?
一个人睡?分开睡?这不是在作死吗?
我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安德鲁,他正费劲的挪动自己肥胖的身躯朝门口走去。
夏洛克的话到底没有被他听进去,这种时候他不想着保命,而是想着怎么睡才舒服,安德鲁也算是个神人。
我想要反驳,可其他人却全都附议这个提议,不约而同般的。
连探长也同意了这个提议,真是个蠢蛋。
我有些焦急。
怎么说才好?
[一个人睡无异于是找死,凶手晚上还会有所动作。]
[所有人都待在一起才是最安全的选择,你是想要命还是柔软的被子。]
[回房间睡也可以,所有人集中在一个房间,或者由我来分每个房间都应该哪些人待在一起。]
可正在我张嘴打算反驳的同时。
“我也……同意。”
夏洛克上下嘴唇一碰,他的附议将我的反驳生生噎了回去。
我张开的嘴再次合上,吞咽不存在的口水。
……
“你到底想干什么?”
在众人纷纷排着队上楼回卧室时,我故意落在了最后,拉住了夏洛克,小声问他。
夏洛克没有回复我也没有挣开我的手,只当作我不存在,一言不发向前走着。
直到我在拐角处松开了手。
他加快了脚步穿过了几个人,走到了最前面。
我识趣的没有再跟上去,因为夏洛克的意图很明显,为了甩开我,他不想跟我一起走。
我的表现让我在他心中重回了金鱼的形象,我想他不会再跟金鱼说话了。
更别说跟金鱼讨论案情。
我和夏洛克还有管家夫妇的卧室都在二楼,管家夫妇在楼梯拐角处,我跟夏洛克则在一左一右的两个尽头。
楼梯与走廊建的都很宽敞,但却没有餐厅的白织灯,是跟我们刚来时进餐厅前走过的路一样昏黄。
它每隔两米才只有这么一盏灯,可视度极低,配合上窗外的狂风暴雨,为今晚增添了不少恐怖气氛。
我跟夏洛克道别后回到自己的房中,他一直拿背对着我。
他往常生我气时恨不得跳起来怼我,头一回连话都懒得对我说。
恐怕在他眼里,连对我生气都成了一种浪费?
夏洛克的身材高瘦,一米八三的他是一个活着的衣架子,立领黑色大衣在他身上穿着就像是放在模特身上展示。
如果模特是正对着我而不是用屁股对着我就更好了,有那么好看的长相与傲人的身材,却偏偏吝啬分享。
金鱼给您道晚安。
我在心中默默对夏洛克说道,然后关上门,身后就是窗户,果然与森林离得特别近,树枝被暴风吹着拍打着我的窗户。
一下,一下,树枝如枯手。
我没有去关注这种无关紧要的环境,甚至没有换衣服也没有坐下,关门的一瞬间我就站在原地。
开始在脑内回忆安德鲁在叙述时,大家每个人的动作与表情。因为现场观察无论再仔细,还是会有漏洞。
幸好我有过目不忘的记忆,可以事后回想。
那些画面被我在脑内慢放慢放,再慢放。
慢到一帧一帧的地步,我一张张的将他们在画面中的行为单独拎出,进行分析。
——
安德鲁是在说完他们的装扮与声音后才突然转变的态度,那一瞬间他像是在想到了什么。
我似乎忽略了什么问……
对了!
画面被慢放了动作的安德鲁,在说话时有一个极其迅速的抬头和眼神。
他不仅抬头看了一眼祖德,还用眼睛瞥了一下身边的路易。
可以确定,他们之间一定是在当时达成了某种默契,或者是他的回忆中想到了可以威胁他们两人的把柄,那是他们两个人的漏洞。
……
对,漏洞是声音跟发色!
如果我是夏洛克,用他大胆假设合理推证的方式来推测。
在拍摄影片时,安德鲁可能有所反抗,然后抓住了那个人的帽子露出了发色,所以他知道凶手的发色,再联想到那个人的变声,可能在某一瞬间,凶手的变声失效,又或者是咳嗽之类的发出了真实的声音。
而在场人之中有令他熟悉的发色跟声音,所以他在回忆时想到了这里。
凶手们也想到了。
他后来的夸张表示就是在强烈的向那群人传递自己的目的,提醒他们。
他们一定在说话间或者动作间约定了时间。
时间……
我在脑内快进画面,突然安德鲁的话一闪而过。
我连忙抓住那块画面回放。
[我通常在十二点时就要上床了。]安德鲁打着哈欠说着。
十二点!
那个十二点就是他们约定好的时间,而我当时之所以会觉得他怪里怪气,词汇重音不对,那是因为他特地加重了十二一词。
那是他重点想要表达的。
也是在什么他会要求分别回到自己房间的原因。
这个傻X,我忍不住在心里骂道。
他真的是不怕死到了极点!
明明看到查尔斯死的时候,他都快被吓得尿裤子了,偏偏此时抓住了一点把柄就以为自己安全无事,还想着大捞一笔敲诈歹徒。
我用魔杖对自己施了个‘幻身咒’,开门出去。
已经快要十二点了,就快要到了他们约定的时间了,虽然我的任务仅仅是抓到真凶,但我也不希望看到人在我面前死去。
夏洛克一定也知道这点,知道他们会在十二点见面,毕竟连我都看了出来。
他是故意的,想要引蛇出洞。
我不会再次破坏他的行动,可我会用自己的方法隐秘的辅助他,并保护狩猎者目标的安全。
幻身咒是最好的方法,不会有人看到我。
我匆匆朝着三楼的楼梯走去,就在关门的一瞬间。
一些在刚才回忆的画面中,不是特别重要,但却让我感到心中有些不适的疑点不合时宜的冒了出来。
那是我在进行行为分析时,关于探长的反应。
他的表现有些奇怪。
并不是说他反应与其他人相背,甚至说他们的反应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惊讶佩服。
可奇怪点就是这里!
其他的人都因为我的分析而震惊,那是因为这是他们第一次见识到我的分析方式。
但探长可不是第一次见到。
偏偏每次都表现的这么惊讶,无论是惊讶还是赞赏,该停留的时间都一点不差,他此时的表情太过完美了。
说不出为什么自己会因此而产生不适,明明探长每次看到夏洛克破案推理时,也会带着同样崇拜的表情。
可我就是感觉不太舒服。
我一边将这并不重要的疑虑压下去,一边加快脚步。
正当我走到楼梯拐角处时,迎面撞上了一个结实的胸膛,整个人向后倒去摔在了地上。
霎时间,楼道里的灯全灭了。
楼上传来了凄厉而短促地一声尖叫。
“啊——!!!!”
与此同时,刚才撞倒我的那个人警觉地声音响起。
“谁在那里?”
是探长????可这里是二楼!
48、48 ...
“你怎么在这里?”
我用了个咒立停, 取消了幻身咒, 然后从地上站起来, 迅速走向楼梯,一步两层向上跑。
探长紧跟在我的后面。
“因为在之前安德鲁提议分房时,你看起来很害怕,”他明明可以超过我却只是保持在我后面的位置, “我回去后想想,确实让你一个人待着太危险了, 所以我打算在你门口守一晚上的……还有, 刚才那个惨叫是什么声音?”
“……”
我已经赶到了安德鲁的门口:“你自己进来看看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