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不会因为你受到了惊吓而将自己的思维与你放慢到同一水准。
“戴着面具还有帽子,连声音都像是经过处理后发出的,非常的苍老扭曲……”
“所以你才会在刚听到那个音响播放的声音后,就暴跳如雷,是因为他让你联想到了曾经的经历。你的经历大概跟查尔斯是一样的,邀约,采访,恐吓,认罪。因为从你的表述看来你更在意的是他们的装扮,而你绝对不是想表达你跟查尔斯有过相同的经历那么简单,你有关于他们身份的证据与怀疑……对,就是跟你特意说过的装扮有关是吗。”
他话虽然是问句,但是语气却非常肯定,他已经确定了这些判断,他所需要的只是安德鲁继续提供更多的信息。
夏洛克说的也正是我想问的,既然如此,他的嫌疑可以排除,那么当时与他同样激动的路易是怎么回事?我瞥了一眼路易,却发现他的手正按在安德鲁的椅背上,力气之大将椅背上的皮革按出了一个深印。
“我……”安德鲁像是想要附和夏洛克,可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个我字说出口的一瞬间突然转了口,“不,不是的,我想说的就只是我跟查尔斯的经历相同,什么外貌,他们的外貌都被隐藏起来了我怎么知道!”
他的眼神躲躲闪闪,这下直接从认同变成了完全相反的两个结果。
“撒谎。”
夏洛克毫不留情的戳穿了他。
“而且,我们之间一定也有关联,而且这关联不仅仅是‘七宗罪’这么简单。这个地球几十亿人,几乎每个人都会符合七宗罪中的任意一条,或贪婪或爱慕或懒惰或傲慢,那么到底是什么呢……”
夏洛克并不理会安德鲁的撒谎,他在思考,夏洛克的眼睛飞速的在我们每一个人身上扫过。
“侦探?不,什么狗屁美食侦探不过是他们拿来凑数,这只是他给我们的障眼法,想要让我们误认的关联罢了。”
他看看安德鲁又看看祖德,最后将视线从查尔斯的尸体扫到刚才播放查尔斯忏悔画面的墙面上时,突然站了起来。
“对……是这个……”
“是什么?”
探长跟我异口同声的问道。
夏洛克的思维跳跃太快,一般人根本跟不上,哪怕是我跟探长这种跟他合作过多次的人也同样如此,他的推理分析虽然头头是道,但仅限于你在听他最终结果的时候。
他推理的过程会让你觉得像是再看一个精神病人自导自演一出戏一样,整场戏只有他一人他也能表演的非常尽兴。
我们对视了一眼,默契的将视线重新移回夏洛克身上。
“呵……”他摇摇头像是在嘲笑凶手,“真想奉劝我们在场之中的某位,既然你想要把线索隐藏起来,就不要把自己从中摘得太过干净。”
“你到底在说什么?!”
安德鲁有些急躁的质问夏洛克,在他刚说了没事后,夏洛克的拆穿无异于是在打他的脸。
“夏普先生,你最好小心点,如果你打算再继续按照你那油腻的智商为负的脑子挤出来的算计行事的话,恐怕也吃不了几天美食了。”
不等我们再次问他究竟‘关联’是什么,夏洛克放弃了继续卖关子选择告诉我们真相。
“侦探小说家痴迷的女人,女侦探在报纸上恶意批判诋毁的女人,也是曾经被我拒绝过的女人……还需要我继续提醒你吗?”
谎言被拆穿只在寥寥几句话间,可既然夏洛克已经说得这么清楚了,他为什么不再加把劲,直接把真想告诉我们?
我觉得他心中还有别的打算,虽然疑问已经挤到了我的喉咙间,可我并不敢问出口,我怕打乱了他的计划。
“既然你说我讲的都是假的,那你难不成是要怀疑我就是凶手?”
安德鲁的智商此刻突然上了线,听了夏洛克的话,我们都知道他是想要隐瞒些关键证据,可令人惊讶的是。
他竟然还懂得转移重点,转移人们的视线。
“呵,别开玩笑了,我知道你绝对不是凶手。”
夏洛克一脸‘你又在拿这种无聊的话来逗我浪费我时间’的表情,不耐烦极了,像是对手的表演拉低了他的水准。
“凶手虽然愚蠢而且早就暴露了自己,但你还不如他们。而且我也知道,如果还要继续死人,那么下一个……”
他顿了顿,然后故意对着安德鲁做出了一个恐怖的笑容,窗外时不时有闪电划过,恰好一道闪电炸开——惨白色的光映在夏洛克咧到耳根的嘴上,就像是一个邪恶的巫婆——如果他穿上女式巫师袍的话。
“一定是你。”
俊俏巫婆的形象在这一刻与他重合,毫无违和感。
“你在威胁我?”安德鲁怒吼,迟了一秒后他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或者说,你其实就是那个凶手?”
原本一直处于惊慌失措与恼羞成怒状态下的安德鲁,此刻像变了一个人,竟然还有心思与头脑来给夏洛克泼脏水。
为什么他会突然不再害怕,是什么给了他安全感?
“哦真是够了……”
夏洛克翻了个白眼已经懒得继续跟安德鲁交流下去了,语气因安德鲁的愚蠢而变得不耐。
“还不明白吗?凶手是要杀了所有人,而且这种凶手大部分都会按照顺序选择杀人,既然第一个死的是查尔斯你到底要我说第几遍才能用你那少得可怜的脑子记住?”
夏洛克像是在顺着安德鲁的话接过这盆脏水一样。
他的回答相当不妙,因为,安德鲁的泼脏水行为虽然现在看来,大家都还可以理性对待。但日后,万一真的不幸安德鲁死了,恐怕夏洛克第一个难逃众人指责。
安德鲁一死,每个人都会想到今晚两人之间的争吵与互不相让,到时候这盆旧脏水就会活生生的将夏洛克从头到脚浇个遍。
而且最为不妙的是,现在各方阵营所处的人数对我们非常不利。
处于自方阵营的是我,夏洛克,还有探长。
中间灰色地带的是管家夫妇。
而处于敌方阵营的则是祖德和路易。
原本我们之外对立的就是四个人,现在连本可以因为受害人的身份确认而加入我方阵营的安德鲁,都在跃跃欲试的想要加入敌方阵营,还给我方泼脏水。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但,我有疑虑。
他们刚才都没有说话,到底是什么改变了安德鲁揭发罪证的主义,并且是怎样将消息传递给他的?
而且夏洛克的每句话都像是在故意激怒安德鲁,也像是在扰乱视线?
虽然我不解,但我想此时最重要的事情应该是需要开口帮夏洛克辩解。
“没想到您连情绪都是假的,安德鲁先生。”
我站起身来,椅子被我撑到身后,摩擦在地上发出了刺耳的响声。
我学着夏洛克的样子冷冰冰地想要将证据一一列出。
“您在做那些蹩脚的伪装时,一定忘记了我是因为什么而出名的了吧?正是行为表情分析,你肯定不记得了,如果你记得,那你怎么会做出刚才那些令人笑掉大牙的举动呢?愤怒,可以单单是怒吼,也可以单单是拍桌子,可要么只有语言,要么只有动作。”
我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可夏洛克那套不好学,他的肺活量是我这种回了巫师界就不再运动的人无法企及的,不得不说一长段话就换口气,这让我的威慑力也小了很多。
我表演的正起兴,夏洛克却突然扯了扯我的袖子,打断了我。
我看都没看他一眼,就豪爽的朝他一摆手。
那举动就是再告诉他‘没问题,我罩你,福尔摩斯先生’。
我请他不用担心我此刻的举动。
他之所以会拉我的袖子制止我继续说下去,我猜多半是因为,夏洛克在担忧我此时替他出头,会成为众矢之的,吸引来凶手的视线。
但我并不在意这个,这些日子以来已经习惯了‘夏洛克吹’的我,是当然不能容忍别人想要对夏洛克采取泼脏水的举动。
尤其是被这种明明已经身处危险之中,还不配合夏洛克非要跟夏洛克唱反调的,不知死活的敌方猎物。
跟这种人当作队友,简直让我有种成为敌方埋伏在我方的卧底的冲动。
因为他的表情跟动作都已经告诉过我,他不是凶手,而夏洛克也说过,他就是凶手的下一个猎物,而猎物自己却不知死活。
自以为抓住了可以威胁凶手的把柄,沾沾自喜,反过来自作聪明地踩了侦探一脚。
“可你偏偏是语言跟动作一起……呵呵,你的嘴上是在隐瞒,可身体像是在告诉全世界,你在骗人。”
这些分析往常我只能在心里脑里过一遍,头一回真的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还真的觉得自己有些厉害。
看着他人错愕的目光以及安德鲁的脸色越来越不好,我想我可以理解为什么夏洛克会这么喜欢当着众人的面大段大段的分析了,这种感觉真的很棒,我已经开始有些飘飘然了。
但我还是没有忘记该做的正事。
在观察表情时,我已经不再是观察所有人的表情,那样太笼统也会容易漏掉细微的部分。我最先排除的就是祖德的表情,因为他在我心中早就已经是凶手之一了,而路易的身份我也几乎可以确定了,所以我也没有再去看路易。
仅用余光观察他们两个。
我的头脑与语言此时此刻像是达到了顶峰,一边口头分析着安德鲁从头到尾的漏洞,一遍又用眼睛结合大脑来观察其他人的反应。
……
与此同时,我所崇拜的福尔摩斯先生,在我对他摆手的几秒钟之后,也是在我表演的最为起劲时。
塞了一个纸条给我。
此时,全场人的视线都聚集在我的脸上,没有人注意我的手在干什么。
这倒给予了我方便。
我悄无声息地将纸条打开,撑在桌上,趁着换气的功夫故作若无其事的瞥了一眼那个纸条。
只看了一眼,我因为换气而微张开了嘴巴瞬间就僵在了那里。
或许是刚才飘飘然的状态蒙蔽了我的部分智商,又或许是太过针对的观察对象,让我错过了夏洛克的反应,漏掉了最重要的信息。
总之在看到纸条上的内容后,我几乎是立刻,惊慌失措得看向夏洛克。
那张纸上用他自创的字体,笔法刚劲有力地写着两个大字,字体后面携带着的感叹号大概生动地诠释了他此刻对于我的愤怒指数。
那张纸上写的内容是——
[闭嘴!!!!]
47、47 ...
……
原来刚才夏洛克拉我袖子不是怕我成为众矢之的, 而是怕我说得太多而扰乱他的计划……
我……
我完蛋了……
脸颊因尴尬而开始发热的我闭上了嘴, 低头看向夏洛克。可他并没有给我任何眼神, 甚至根本没有在看我。
我只看到了他卷发丛生的头顶……
QAQ
好不容易卖弄一次技能,还是为了帮助夏洛克,那股保护了自家爱豆的自豪之感还没升起,就被爱豆指责了差点破坏了他计谋的羞耻, 盖了过去。
我以为我是在帮他,没想到差点成为了他的绊脚石。
如果说之前还在嘲笑和嫌弃安德鲁是一个自以为是的猎物, 我又何尝不是?
“然后呢, 因行为表情分析而出名的……侦探小姐?为什么你不说话了?”
看到我卡壳, 安德鲁得意洋洋的问我接下来的话。
他大概是觉得我是接不上自己的推断,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也正因如此,他的脸色得以缓和,再次有了血色,也同样再次油腻了起来。
他那样子看着真是欠揍……
可当我握紧拳头时, 感受着手中握着的那张纸条, 想象着上面的代表着愤怒指数的感叹号。
我又不得不将所有怒火都压下去。
“……没什么。”
我坐回了椅子上,什么都没有抱怨也没有再顶嘴,撇开头不去看他。
虽然此时的认怂必定会招来安德鲁的嘲讽, 但飘飘然的脑袋一旦冷静下来就会发现, 我说的太多了。
“也就不过如此,”他嗤笑,“收起你小丑般的表演吧,也不知道你是从哪儿学来的, 你的专属小报上吗?原来你除了会嫉妒别人,还会……瞎扯,不过倒装的有模有样的,如果不是被你分析的那个人是我,我想我还真的会被你蒙蔽过去,相信你这番瞎扯。”
果然,他不会放过这个嘲讽我的机会。
而我,也不太想救他了。
窗外的雨势越来越大,不停的有雨滴拍打在玻璃上。别墅在森林中的一片空地上,所以我们四周其实是被树林所环绕。
别墅前面的边缘与森林隔了大约五米,而别墅后方离森林较近,只隔了两米左右,甚至不到两米,这是我刚到别墅时走到侧面观察时所大约推测的。
雨大风大,从森林内不停传来“呜呜”的声音,仿若有无数带着怨恨的女鬼在哭泣哀嚎。无数怨怼聚集成了当前可怕的风声,伸出无数只手拍打着别墅的门和玻璃。
安德鲁对我得意的嘲讽进行了至少有一分钟,最后因没有人为他捧场而收了声。
管家夫妇作为表面上最有犯罪条件的嫌疑人,他们搬了椅子坐在餐厅的正门口,跟我们所有人都保持了距离。
管家夫人抱着她先生的手臂发抖,她的眼泪像是流不完,从查尔斯死后就没停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