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洞悉了我心中的想法,但我知道,这都是他聪明的大脑通过推理得出的最切合实际的结果。
我点点头,无声附和。
“可是……”
探长皱着眉正想向夏洛克提出异议,正在这时,整个餐厅的灯光都灭了。
突然陷入了黑暗,两秒后,挂着画像的那面墙,朝着对面的墙上射出了淡蓝色的光线,之前的那个苍老的审判者的声音再次响起。
众人吓了一跳,管家夫人更是尖叫出声。
“闭嘴!”
我忍无可忍的怒吼道,她的尖叫声太过凄厉可怕,原本我只是因为眼睛突然失去光明而吓了一跳,她的尖叫反而让我感到恐怖。就像是看恐怖片时,吓到我们的往往不是鬼怪,而是里面煞笔一样停留在原地只会尖叫的主角。
更何况,她这么一尖叫,我根本听不清那个声音在说些什么了。
好在,我的怒吼让她闭上了令人焦躁的嘴巴。
大家都怕的不行,每个人的视线都集中在画像对面的墙上,从画像中射出来的蓝光投在墙面上,竟成了画面,就像是投影仪一样。
“……们输了,没能抓到我,更没有诚实的将自己的罪行说出并忏悔,那么我只好替你们来完成了。”
那个声音一如既往的死气沉沉,苍老如枯木。
我顺着投影的光线看向那副画,才发现这影像竟然是从画像的一只眼睛投放出来。
“福尔摩斯先生……”
我转身看向查尔斯倒下的地方,却发现夏洛克不在那里,向周围看去,每个人都聚精会神的听着审判者说话,看着墙上投影的画面——那是一张沙发,查尔斯正坐在上面,正在进行亲切友好的交谈——似乎是在进行采访。
夏洛克呢?
我又转回身子看向那幅画。
“啊……”
我小声尖叫了一声,那幅画下面居然出现了一个黑影,等我接着窗外的月光定睛仔细看清楚后,才松了口气。
那是夏洛克,他也注意到了那个投影仪,原本是要去查看的,结果却被我的尖叫吓了一跳。
他将食指竖在嘴前,对我比了个‘嘘’的手势。
灯下黑,所以没能第一时间看到他。
我点点头,左手捂着嘴,右手对他比了个‘OK’,而后与大家一同看向播放的影片,一转头竟对上探长探究的目光,这差点把我吓到第二次。
好在我不需要多做解释,他看了一眼夏洛克就明白什么意思,对我点点头然后继续看向墙面。
看来他跟我想的一样。
既然有夏洛克去查看这些疑点,那就不需要我在分心思动脑子了,我相信福尔摩斯,或者说没有几个傻子会选择不相信他。
有他在的多数情况下,我们只需要等待结果就好。
一会儿不看,墙面上的影片似乎发生了截然不同的转变。
查尔斯的表情已经开始变得有些尴尬,他的笑容僵在脸上,他说话的内容也不再是跟自己的小说有关。
而大多数是——
‘你在开玩笑吗?’
‘别闹了这不好笑。’
‘谁告诉你!?’
……
更加诡异的是,我们无法听到对方到底是问了什么,他才会做出这种回答,究竟是问了什么问题才会让查尔斯恼羞成怒表情僵硬,这不是一个杂志采访吗?
关于他新书的采访?
而且这段影片是经过了特殊处理的,只截出了查尔斯回答的画面,而有关对方询问的声音跟画面全都被截掉了。
这让这段影片播放起来更加诡异可怕。
整段影片只有查尔斯一个人,从掩盖不住的得意笑容,到现在的恼羞成怒拒不承认。
!
画面中的查尔斯站了起来,朝着镜头走了过来,他像是扯起了拍摄人的衣领准备打他。
画面突然黑了。
就在这么关键的一幕,突然整个画面都黑了,原本我们的视线刚刚适应好,此刻再一次双眼一黑,短暂性的失明一般,而且不知道为何……
此刻的窗外,连月光都没有了,像是被乌云所遮盖。
“啊————!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承认,一切我都承认。”
还未等我们有任何人开口,查尔斯的尖叫与投影光线再次恢复,从黑暗到再次播放经历的时间不到五秒。
刚才还怒气轰轰地想要揍拍摄人一顿的查尔斯,此刻躺在他刚刚接受采访的沙发上,浑身颤抖,双手不住的对着镜头摆着。
镜头离他很近,几乎是只拍了他的头与脖子,像是要将镜头压在他的脸上一样。
查尔斯没有受到任何的束缚,可他却不敢反抗,他的脸上布满了泪水,惊恐的表情是他的帅气与阳光消失殆尽。
查尔斯的这一幕引起了众人的慌乱,就连我也被他放大的脸与颤抖的声音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回事?中间黑了的那一部分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往探长身边靠了靠。
画面上的查尔斯在哭泣,在忏悔,他将自己所犯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他承认自己色/欲寻衅,他承认自己迷恋当代某位知名女性(巧合的是,那位女性正是我曾诋毁过的某位。),迷恋到想要将她杀死的地步。
他曾追求过她,被拒绝了,后来查尔斯开始跟踪那位女性,被她发现后多次制止,并且威胁查尔斯,如果再发现他有可疑的举动的话。
她会让自己的先生将他送入监狱。
这句话刺激到了查尔斯,于是他将自己对这位女士无法发泄的欲/望全都写进书里,他将自己想要杀她的每一种方式都写进书里。
他在自己的侦探小说中扮演的不是主角,或者说他扮演的不是正面主角,他是那个凶手。
而那位女士,是他每本小说中的每个受害人。
爱你爱到杀了你,哪怕是在书中,我笔下的每一个死人都是你,每一种死法都是我亲手所作。
……
这就是他的色/欲,他将每本小说都寄给那位女士,并亲切的标注,里面谁才是她。
我想起了但丁对七宗罪的诠释,其中关于‘色/欲’,他的解读是——过分爱慕对方,因为这样贬低了神对人们的爱。
……
查尔斯的忏悔结束了,画面再次恢复了灰暗,而灯光却没有亮起,每个人都在黑暗之中保持着原本的姿势不动,或许有人动了,只是我们没有听到声音。
“那么,现在大家一起来猜一猜……”枯树皮般的嗓音就像是播报丧事,“下一个死的,会是谁?”
“砰——!”
又是审判落锤声,与此同时,突然整个房间的灯亮了。
刚适应了黑暗环境的眼睛面对这突然亮起来的刺眼白光有些接受无能,我使劲眨了好几下眼睛才适应过来。
适应过来的第一反应就是朝着屋内开灯的地方看去。
“祖德?”我惊讶的喊出了金发法官的名字。
竟然是他站在门口,将屋内的灯光打开。
“恩。”
他点点头,然后走回了人群。
祖德是从什么时候站到那里的?我记得在观看查尔斯的忏悔时,他还站在人群之中,那么说明是在影片结束后的十秒内他走过去的。
不到十秒,黑暗,不发出声音,不碰倒任何东西。
这必须是非常熟悉屋内摆设的人才能做到的事情,而我们的设定都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岛上做客的‘客人’,怎么可能会有人对这里如此熟悉?
除非他就是这个岛的主人,他安排了一切机关,所以他才会熟知屋内的每一处摆设。
“我还以为是断电了,没想到是有人将灯关掉故意制造的黑暗,多亏了你第一时间将灯再次打开,刚才真是吓死我了。”我只能将自己的怀疑不动声色的丢出来,并且观察其他人的表情,“既然关灯的人就在我们之中,是不是说明了,播放影片的凶手其实就在我们之中?”
探长没有在意祖德,听了我的话之后,他开始沉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看起来不像是在怀疑祖德。路易对祖德开灯一事也没有任何意见,至于安德鲁……
他除了害怕,整个人就像是被按了待机,还正傻愣愣的盯着那个已经没有了画面的墙看,像是要将墙看出个洞一样。
我心中有疑虑,他的嫌疑指数在我心中几乎达到了百分之八十,我几乎可以确定他就是凶手了,但没有百分之百我就不能随意乱说。
因为我怕自己会干扰了夏洛克的断案,虽然……哪怕是可以去干扰他,成功的几率也不高。
而且是‘凶手们’,这说明凶手不止祖德一个,我贸贸然将他拉出来的话,恐怕会打草惊蛇。
只抓到一个,后面没有案件继续出现,我永远也抓不到下一个。
“对,不仅凶手就在我们之中,别墅的主人也在我们之中。”夏洛克点点头,他已经探查完了那幅画,重新站回查尔斯身边,站在我的对面。
“刚才我查看过,画像的两个眼睛有问题。”他伸手指向挂在墙上的那副人物肖像画,“左眼是投影仪,右眼是播放声音的设备,我们看到的画面跟听到的声音都是从画像身后传出的。”
“而这不是远程操控装置,刚才在查尔斯死后,大家非常混乱,或许没有人记得彼此的站位。但我现在可以明确地告诉大家,凶手就在我们之中,那个别墅的主人就在我们之中。”
或许是我太敏感,我觉得福尔摩斯也发现了祖德的异样,他明明已经将视线锁定在了祖德身上,可他却微妙的没有拆穿祖德。
为什么?
他还有什么疑虑?
这不像是平时的他,甚至不像是命案发生前的他,他刚才绝对不止观察到了这么一点点东西,可他为什么不说?
“因为……”夏洛克正要开口,所有人都在全神贯注的听他分析,没有人再不合时宜的质疑他的能力,可偏偏正在这时。
探长打断了夏洛克。
“我们快点走吧!”他的声音带着不容反抗的威慑力,“现在最安全的就是赶紧去找到接管家的船,我们这么多人都在,凶手是跑不了的,所以我们应当第一时间撤退。”
虽然探长的话坚定且威严,但表情是骗不了人的,我从他的脸上看到了害怕。
他脸上的惊恐与焦虑像是一个被吓坏了的富贵人家的小姐。
探长想要逃跑。
而我刚才竟然还将他跟汉尼拔有一瞬间误认了?
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将这种胆小鬼跟汉尼拔误认成一个人的,哪怕是有一瞬间的相似也都是错觉罢了。
11月23。
那果然是巧合罢了。
这个世界上怕是只有汉尼拔,才会专门挑选与他人生日相同的酒送人,而酒水都是这栋别墅的主人准备的,跟探长又有什么关系?
只不过是递给我一瓶酒而已。
我摇摇头,草木皆兵,看谁都像是坏蛋。
“来不及了。”
夏洛克对着探长摇摇头。
他每次开口都像是专门为了打破大家产生的每个希望一样,这让安德鲁恼怒,因为夏洛克每次说的都是真相,而且偏偏还全都是令人害怕的绝望的真相。
“为什么来不及?!你凭什么判断?”
他费劲的将身子从椅子与桌子间挤出来,朝夏洛克走去,伸出双手像是想要扯住夏洛克的衣领。
可比起肥胖笨重的安德鲁,夏洛克灵活多了,他高且瘦,常年的锻炼击剑与拳击。只见夏洛克微微一个闪身,就躲过了他的袭击。
他身形晃了晃,差点摔倒,用手用力撑住桌子,长桌竟然因为他的体重而晃动。
要知道这个长桌上摆放了多少烛台与餐品。
安德鲁的反应我可以理解,他是真的在害怕,也正是因为他发自肺腑的害怕与愤怒,反而将他的所有嫌疑排出的干干净净。
与他相反的人则嫌疑指数高。
那么嫌疑人很快就划分出来了。
祖德,路易,管家先生。
他们三个是我要怀疑的,嫌疑值从高到底排列。
“台风来了。”夏洛克指指窗外,我们顺着他的手一同看去。
餐厅内有一面窗子连接着外面,虽然是一扇无法打开的窗子,但窗外的一切我们都可以看到。大颗的雨滴落在窗户上,每砸下一颗,就会在窗户上分散成多颗小的水珠向外扩散。
这说明,窗外不仅有雨,而且风也绝对不会小,风向正是朝我们这里刮来。
在影片播放之前,雨还没有开始下,而就现在的雨状来看,它应该下了有一会儿了。
“只是下雨,夏洛克。”
探长因为害怕想要逃跑的本能反应,此时不住的与夏洛克作对。
“这不代表就会来台风,虽然我相信你的一切判断,但只要我们没去现场看过,就不能确定绝对不会有船来接我们不是吗?”
“对,对!”
安德鲁像是从探长的话中又得到了信心,他有些激动的就要朝门外走去,却偏偏走到了门口看到众人都没有动,而犹豫了脚步。
“我们走吧,万一……万一就有船呢?”
他的声音不确定且微弱,带着些祈求。
“对,万一呢。”
祖德站起来,整理了身上的衣物,他们有钱人站起来的第一反应似乎都是这样,先整理一下那本就不存在褶子的衣服,然后才会进行下一个举动。
“我们现在去门口穿上大衣,我记得门口放的有雨伞,去沿海看看吧。”
“恩。”
路易点头,他在祖德有所动作后连忙跟随的举动非常奇怪。
我皱眉,看着他们已经开始动摇有所动作,想要制止他们。
“都别去,现在大家分开行动无异于是将危险指数提升。”
最好能大家保持一起活动,不要分开行动,在一起的存活几率比挨个单送更好。这是看过恐怖片与推理悬疑的每个人都明白的道理,落单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