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之秋这下听的乐了,这妇人哪里来的?有这么说话的吗?她也不说话,看着陈保国会怎么做。
陈保国面色可不好,任谁被人说新婚妻子不好生养脸色都不会好起来。
“婶子你这是去县里看王健吧!听说健哥在棉纺厂上班?那可是铁饭碗,我们村出去的凤凰男了。”
“呵呵,我家健孝顺,非让我过年去城里住几天,我说不用麻烦,他说让我临老享享福。”说起儿子,妇人眉开眼笑。现在工人最是吃香,儿子自从去了棉纺厂上班,可不就是一只金凤凰吗!早就忘记了自己其实是送粮食过去的,城里虽然有工资,可开支也大,粮食根本不够吃,特别是肉。肉票买的肉还不够塞牙缝的。这次一听说过年村里分了猪肉就让老娘迫不及待的送过去了。
“健哥真是孝顺,还记得接您去城里,现在这样想着父母的年轻人太少了,大多是不体谅父母在农村的辛苦,一听说过年村里分了粮食和肉就迫不及待的让父母给送去,根本就忘记了这些粮食是父母一年的口粮,肉也只是一年到头才沾上的这点。”
陈保国笑眯眯的说完,这位妇人脸色马上就不对劲了。
夏之秋敢肯定,陈保国是故意这么说的,这位妇人脚下大包小包一看就装了不少的东西。
“城里日子,也就是一个名声,说是吃公粮了,每个月有工资可以拿了。其实拿来的工资也就刚好填饱肚子,想吃舒坦那是别想。就像我家隔壁的梁家,女儿嫁给了县城一个工人,说起话来那都是牛气哄哄的,好像我们村里其他的小伙子就是烂泥巴一样。可每年粮食猪肉村里面刚分下来,她家就要借粮度日了,有一次我去她家,大过年的你们猜老两口吃什么?就吃咸菜红薯饭呢!粮食和肉都送去了女儿家,连年都不让老两口在城里过,就把他们赶回来了。真是造孽呀,我看大姐的儿子好,知道要接大姐去过年。”旁边一位热心的大娘插话进来。这下子,妇人的脸色更黑了,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
接着全程无话,还说什么?再说下去被人知道她其实不是去过年的是给儿子送肉和粮食去的,回村里还不被人笑话死。
好在不久船笛响起,他们的目的地到了,就下了船。
第八章家
这个年代码头上除了赶路的人还是人,夏之秋有些想念后世码头上的人力车了,能载人帮人拉货,现在不论是公车私车都没有,唯一交通工具就是两条腿。而去夏家,还要翻好几座山丘才能到。现在看来夏之秋觉得把一些有分量的包裹拿出去是最正确不过的了,前世虽然陈保国也是把有分量的礼物都扛上了身,她也一路拎的气喘吁吁。
两人走走停停,到夏家的时候已经错过了中饭,是下午了。
见到夏之秋回来,夏母第一个反应就是过来拿夏之秋手中的大包小包。
“人过来就好了,拿东西过来做什么?”夏父抽着烟乐呵呵的说道。完全忘记了这个女儿是怎么出嫁的。
“姐,我好想你。”小妹夏之凉红着眼眶。
“姐,姐夫。我给你们去倒水。”三弟夏之铭见到来人,连忙去找茶杯倒水。
四妹夏之瑷坐在椅子上,目光好奇的打量着新晋姐夫陈保国。
“我也想你们。”见到还未成年的弟弟妹妹,夏之秋心中无限感慨,前世几个姐妹当中她也就和小妹相处好点,几个弟弟妹妹可以说是她一手带大,可那又如何,等长大了嫁人了,众人生活好了起来,只有她拖着病弱的身子,住着破旧的房子,自然没有人看的起她。目光从几个妹妹身上移开,她落在了父母身上。
“大过年的我们空着手哪里好意思,妈,我和保国还没有吃中午饭,给我们先下碗面吧,麻烦你了。”
“你们也真是的,知道这么晚到也不会早点出发。”夏母磨磨唧唧的实在不想动弹。
“咳咳,孩子她娘,给孩子再煮点桂圆鸡蛋。”夏父见夏母不动,敲了敲烟杆,忍不住发话了。
“阿爸,不用桂圆鸡蛋,面条就够了。”陈保国连忙开话。桂圆鸡蛋多精贵的东西,他也看到了刚才岳父开口岳母肉痛的表情,可不想第一次到岳父家就让岳母不愉快。
“我先把面条下出来,马上要晚饭了。”夏母提着夏之秋拿来的包裹进了内室,连忙四妹给五妹打了个眼色,两人就跟着进了内室。夏之秋当做没有看到两人之间的小把戏,这两个小人精,想看看她拿来的东西捞点好处吧!
“爸,家里是不是有什么困难,要你们买女儿?”夏之秋见人走了,只剩下他们夫妻就直截了当的和父亲摊牌。这是她前世怎么都不敢问出口的话,不过经历了一世,她早就想开了,没有什么可丢脸了,再不济,再难堪的事情她都已经经历过了,还怕什么?
“什么?我说姐怎么这么突然就结婚了,原来是被你们给买了,你们还是父母吗?舅舅是你的儿子还是我们是你们的亲人。”忽然哐当一声,茶盘摔碎,少年郎清脆的声音响彻整间房。
夏之秋抬头看到弟弟夏之铭正一脸愤恨的现在门口。她怎么就忘记了弟弟没有结婚前和她的感情是最好的,见她也不记得什么时候他们姐弟的感情逐渐的冷淡下来直至最后对她漠不关心。
“你一个孩子懂什么,下去!”被女儿质问已经很没有面子,现在被自己儿子也这般的质问,夏铁军的老脸已经有些挂不住了。
陈保国一看不对,就过去安抚小舅子。
“不要你假好心,我没有你这个姐夫,就是你毁了我姐,你知道农村的根本就配不上我姐。”夏之铭一脸敌意的对陈保国嚷嚷。
“之铭,你的教养去了哪里?姐姐结婚了,这个婚姻是我心甘情愿的,你先随姐夫出去,我和爸有事要谈。”夏之秋沉下脸摆了大姐的谱。她知道夏之铭是好意,只是他出现的不是时候,包括他说的那番话,让陈保国至于何地?
“姐姐,你说的是真的?而不是安慰我?”
“姐姐不会骗你,姐姐不会委屈自己。”夏之秋把目光转向父亲。这一世她绝不会委屈自己了,也不会让别人委屈她,是她的东西她一定会亲手取回来。
夏之铭被陈保国带下去之后,整个房间剩下了夏之秋和夏父两人。看着这样的女儿,夏铁军有些心虚。
“之秋,我,我们选陈保国也是经过考量的,你别看他是农村出生,人很稳重我看以后是个出息的。把你托付给他,我们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什么买不买女儿的以后不要说了。”
“爸,我记得小时候手上带着一只金镶玉的镯子,说是奶奶传给我的,小时候你们怕我保管不好,收走了,现在我也已经成亲,是不是该还给我了?”夏之秋没有顺着父亲的话给他安慰,反而提出来归还小时候被家人收走的一个手镯。其实手镯长什么样子夏之秋已经记得很模糊,唯有手镯从手腕上硬被拽下来的那种痛还留着,那时不论她怎么哭,母亲非要收走她手腕的镯子,说是小孩子保管不好。前世她婚姻虽然不觉得如意,可在女儿出生之后还是想起来讨要,结果几个妹妹说什么都不同意把镯子还给她,说她们都有份,最后大妹拿去卖掉,拿回了五十元钱。不过东西变成了钱她是更拿不回来一分一毫了。原本以为这件事完结了,可在若干年后她居然在大妹儿子的手腕看到了这只镯子。才知道大妹拿出钱当买下了镯子。她生气也不是为了一个镯子,而是她们做事的方式。
“之秋,怎么会忽然想到要回镯子?”
“爸,不是说镯子是奶奶传给长女的吗?所以当初才会戴在我手上,你不会忘记了吧!”
“时间太久,我不记得了,东西你母亲收着,等下你问她要去吧!”说道那个镯子,夏父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夏之秋皱了皱眉头,说实话她是不想面对母亲要东西的,从小到大问母亲要东西根本就没有一次成功的机会,有人说有些人天生就没有母亲的缘分,她可能就是那种,和母亲根本无法相处下来。
“爸,我问母亲要,你觉得母亲会给我吗?”
第九章姐妹
“之秋那是你亲生的母亲,你怎么能这么怀疑她,她还能没了你东西不成?”
“如果要不来呢?”夏之秋抬眼。她太了解父亲,觉得麻烦的就直接推掉或者不接手,东西在母亲手中的他能不沾手就不沾手。
“那是你母亲,她如果觉得不该给你那你也就算了吧,我想你也不至于少这么个镯子和母亲翻脸。”夏父想了一下说道。夏铁军知道如果提起镯子老妻肯定要和他闹,那还不如让女人儿委屈一些,反正别的女儿也都没有,就夏之秋一个有也不太好。
“父亲,几个妹妹以后出嫁家里都不准备嫁妆和我一样净身出嫁的话,那镯子给母亲就给了吧!”夏之秋叹了口气,就算知道家里对自己的薄凉,可当真正表现出来的时候她的心就算已经隔了一世还是在痛,他们可曾将她当过女儿,当过家人?有时候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父母捡来的孩子,否则为什么只有她总是被家人忽视,被家人算计和压迫。前世她千方百计的讨好,想要汲取一点点家人的温暖,可最后偏偏还是他们伤的她最深,重活回来,她不再乞求他们的感情,也就看的比谁都清楚明白了。
到底夏铁军知道自己有些事情做的过了,他只想到要五百元彩礼解决危机,至于女儿嫁妆这事情他真是忘记了,妻子说不会亏待女儿,他想就不会亏待,没有想到现在被女儿赤裸裸的说出来“净身出嫁”这四字何止是丢脸。
“之秋不要气我们,你也知道家里现在条件不能给你什么,这样,镯子我问你阿母去要。既然给了你,就不会再拿回来的道理。不过嫁妆你也别和母亲置气了,至于家中别的姐妹出嫁也是要看以后家里条件的,家里有条件尽量给你们姐妹嫁妆备点。”说完他也就不看之秋去了内间,也不知道父亲说了什么,房间里面传来父母越来越大声的争执,中间还夹杂着妹妹的尖叫和哭声。
忽然门被推开,四妹夏之瑷和五妹夏之凉走了进来,之瑷的脸上除了泪痕还有巴掌印子,刚才她也不知说了什么挨了父亲一巴掌,现在正用恨极的目光看着夏之秋。之瑷是父母的心头肉,刚才她如果不说过分的话父亲不会打她。
“夏之秋,你来家里就是搅事的吗?看爸妈为了你吵架,你是不是很高兴?”十二岁的夏之瑷盛气凌人,因为生下来身体就不好,加之生下夏之瑷的时候母亲据说是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就认定夏之瑷是抗战时候为她填命的姐姐的托生,对她异常的溺爱。像这样对夏之秋直喊名字训斥,前世那是常有的事情。夏之秋见怪不怪。
夏之瑷觉得她训斥了大姐,大姐就能进房间劝父母,之前不论她问父亲讨要什么东西那都不作数了,夏之秋的那只镯子她在母亲处见过,早就想要占为己有的。凭什么夏之秋是长女就应该是她的,不过就是比她早生了两年奶奶就把镯子传给了她,夏之瑷非常的不服气,加上父亲刚才的那巴掌,让她觉得一股气堵在胸口下不来。
不过这次夏之秋注定要让夏之瑷失望了,她脚步连半分也没有移动,端坐在那里,表情悠闲的喝着茶。
“夏之秋,你这是什么意思?”见姐姐没有理会夏之瑷气的上前把夏之秋手中的茶杯给摔了。
“四姐,那是姐姐,你不该摔姐姐茶杯,姐姐难得回一次家。”五妹之凉害怕的缩了缩身子,拉住了夏之瑷的手,不过被夏之瑷狠狠甩开。还推了她一把。
“你这个叛徒,两面派。”
夏之秋皱眉拉扯住了夏之凉的身体,如果她不上前去拉住之凉的身体。肯定是要倒在茶杯碎片当中的。夏之秋把小妹护在身后,防止夏之瑷再次下毒手。
“夏之瑷,我不欠你的,你三岁时候发病,父亲母亲都去上工,如果不是我背着你去镇卫生院,你都已经死了。五岁时候你再次发病,家里没有钱给你做手术,我用个竹篓背着之凉去后南山敲石头,整整一年。才给你还上手术欠下的钱。你在医院吃鱼吃肉,我们在家里连地瓜粥都喝不上。我不欠你的,家里每个人都不欠你。”
“夏之秋,你不用给我讲大道理,我们你也不用这些大道理来遮盖你做的丑事。”夏之瑷冷哼。
“哦,你说说我做了什么丑事?”夏之秋冷笑,也为夏之瑷的自私心凉,她前世掏心掏肺对待的是什么人?
“那只镯子你不该要,我们别的姐妹都没有,凭什么你是长女就该给你,这世上没有这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