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晚来风起——行上
时间:2018-03-11 15:16:02

  她点亮一盏灯,走了出去。微弱的烛光下,隐约能看清外间床铺上睡着一个人,有轻微的打呼声。她想,应该是已经闹了一日的芳萝。
  她正准备推门出去,不想芳萝就醒了,揉着挣不开的睡眼,问道:“小姐是起夜吗?我陪你去吧。”说着就要穿衣服。
  莫上岚制止住她:“我不过想去看看英蓉回来了没有?”
  芳萝又重新睡下:“小姐刚睡下,英蓉就回来了。外边冷,快回被窝里去吧。”
  莫上岚略微有些放心,英蓉平安回来,苏幼向自然也不会有事。现在已是半夜,也实在不好去打扰英蓉美梦。她拿着灯,重回了里间。
  第二日一早,莫上岚便收到白元修的传信,小酒馆一叙。她晓得白元修已知道昨日的事情,怕是要生气一场,索性慢慢吃了早饭,又到莫夫人处,去请了早安,陪着莫上唯念了几行书,才往小酒馆去。
  不想见到的不是白元修,而是宁王。
  莫上岚很是诧异,宁王要见她便见,何必借着白元修的名头:“参加宁王殿下,不知殿下召见,有何要事?”
  宁王并未直接回答她,只道:“没见到阿修,你失望吗?”
  莫上岚道:“不敢。”
  宁王抬手,示意她坐在自己对面的位置:“李府的账本,我已得手,上头记载很是详尽,相信这回,丞相是不可能像上次那样推脱干净。”
  莫上岚道:“光凭着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账本,就想将当朝丞相拉下马,只怕很难吧。”
  宁王道:“丞相卖官的事情,现下京城已传开,但这远远不够。我需要一个契机,彻查丞相府的契机。”
  莫上岚道:“十六年前的考场舞弊案?”
  宁王点头:“你很聪明。”
  她忽然明白,原来这一切,自一开始就是一个局,从白元修带她到泽芝湖泛舟起,她便已深陷其中。前日,她还在为宁王要苏幼向冒险,而大发雷霆,今日,角色就换了。
  或许他们每一个人,都只是宁王手中的一枚棋子。
  莫上岚脑中闪过无数东西,她想到了过去,想到了上一世,果然,宁王的狠,不是登上皇位才有的。她缓缓开口,道:“想必宁王殿下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我愿意为殿下开局,只是我有个条件。”
  宁王并不意外,莫上岚肯谈条件,才是真的才定了决心:“你说。”
  莫上岚道:“无论事成与否,求殿下,保莫家三口平安。”
  宁王却没有答应:“若今日所谋之事不成,丞相必定不会放过莫大人一家。所以,你要清楚,于你于我,这件事情,都只能成功。”
  小酒馆的小二已经为二楼雅间的客人添了两次茶水了,那位客人似乎有些心事,呆呆地坐着,始终不说话。但既然是雅间的客人,小二也没敢多问什么,遵循老板的吩咐,添茶换水,默默离开。
  白元修到的时候,莫上岚还没有缓过劲来,望着眼前的茶盏,听着白元修的絮絮叨叨说着话。
  他说:“你去李府的事情,为什么不提前与我商量,你不知道我会担心吗?”
  他又说:“我知道你是担心苏幼向,宁王叫苏幼向涉嫌也确有他的不对,可是你倒好,为了助她引开李夫人,直接到李府去拜访。怎么,又想惹了闲话就往杭州跑?你上回躲去杭州的事情,要不是我派人一路跟着你,你还能有命回来?”
  他还想说什么,莫上岚已经不想再听下去,她起身制止住他:“一颗棋子的生死,白公子何必这般挂心。”
  白元修不说话了,他又变回平日里成熟冷静的模样:“宁王找过你了?”
  这么一发问,也就是间接承认了,莫上岚苦笑道:“是,他要我做整盘棋的开局。只要我说出十六年前的考场舞弊灭口案,后面的事情,就简单多了,不是吗?圣上下令调查丞相,宁王顺势上交账本,合情合理。这些事情,想必你也知道的吧。”
  白元修别开头去,不愿看莫上岚:“是。”
  莫上岚笑道:“你对我好,逗我笑,送我礼物,也是为了这个?白元修,你未免太作践自己,我告诉你,就算没有你的这些好,我也不会拒绝宁王。”言罢,莫上岚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原来,这件事情,到最后,她最在意的,竟然是白元修。也对,她不是早就明白宁王心狠薄情,上一世被骗,早就够她认清一切。
  然而白元修,忽然闯进她生活,对她好,逗她笑,在乎她的白元修,竟然也只当她是棋子,这叫她如何接受。
  她望着眼前的泽芝湖,只觉得无比讽刺。
  这时身后响起白元修的声音:“上岚,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莫上岚回头去,望着白元修的脸:“不是这样,那是那样,你说,我听着。”
  白元修不答,却是一记手刀砍向她脖颈。
 
☆、五十一
 
  莫上岚再醒来时,是在一处陌生的小房子里,窗户紧闭,有些昏暗,但隐约能看清楚屋内的布置,一张桌,两把椅,一个柜,以及莫上岚身下的床。想是很久没人住过,满是灰尘的味道。她试着动了动,手和脚并没有被绑住。
  回忆起最后见到的人,是白元修无异,可是白元修为什么要将她打晕,关在这里,难道是担心她反悔逃跑?思及此,莫上岚心中更觉悲凉。
  外面有声音传来,越来越清晰,似乎有人走近。
  莫上岚悄悄下床,随意抓起手边一样东西,放在手里,打开柜门,躲了进去。
  吱嘎,门被打开了,只听一粗狂的男声响起:“爷,人不见了。”原是奔着莫上岚来的。
  这时,另一个声音响起:“许是醒了,四处找找,跑不远。”正是宁王。
  又一个清丽的女声:“爷,不知会白三爷吗?”
  宁王道:“阿修如今也糊涂了,为了一个女子,就与我作对,知会他,不是等着他乱咱们的大局吗?”
  那粗狂男声和那清丽女声同时响起:“是。”
  莫上岚提到嗓子眼的心,还未落回原处,只听宁王声音又响起:“出来吧。”
  她不知说的是不是她,只待在柜子里一动不动,宁王又喊了一声:“阿修,咱们兄弟,当真要离心。”
  竟然是白元修,莫上岚心中又是欢喜,又是羞愧,她竟以为白元修对她不是真心,而白元修为了她,竟然违背宁王的意思。
  白元修自林中走出,手中持剑,质问宁王道:“你分明知道那是多么危险的事情。”
  宁王却不以为然:“危险?历朝历代,为争那至尊之位,死过多少人。那些人,他们不晓得危险?”
  白元修怒道:“要争皇位的人是你,不是上岚。”
  宁王笑道:“怎么,你的意思是,我死就可以,她死就不行?阿修,这整件事情你不是不知道,从一开始,我就告诉过你,她只是一枚棋子。”
  白元修无法反驳,无论是宁王,还是莫上岚,都是无比重要的人,他做不出选择:“让我去,让我去揭开当年事情的真相。”
  宁王笑了,笑得有些嘲讽:“你去?以何种立场?若是事情败露,整个永安侯府,将面临灭顶之灾,你想没想过?咱们手头的证据,并不是十足。”
  这便表示,谁去做这件事情,都会有危险,甚至可能危及自己的亲人。
  这小小的柜橱,莫上岚再待不下去,推开那两扇小小的门:“我去,我有立场。”她越过宁王,径直走到白元修面前:“他与我,本是血海深仇,这件事情,不由我做,还能找谁。”
  白元修却还是拒绝:“一定还有别的法子。”
  角色变了,今日的莫上岚便是之前以身涉险的苏幼向,今日的白元修,便是之前担心的莫上岚。只是宁王,始终站在那里。
  莫上岚道:“何必执着,你清楚的,没有了,这是最好的法子。若你真为我担心,就为我谋划一个万全的计划吧。”
  白元修坚持:“不,我有法子。胡不终。”
  胡不终的案子,虽是刑部审理,但大部分证据,却是白元修收集的。虽然最后丞相推得一干二净,但白元修却发现,其中几笔很大的贪污银两,根本找不到去处,若说是被胡不终藏在家里,抄家时又并未发现。
  刑部大半的人,是丞相的,自然竭力将此事为丞相掩了过去。
  但是,剩下的一小半,不是不可以旧事重提,将此事上报圣上,只要圣上肯点头彻查,宁王总有办法,查到丞相,或是李府的头上。
  先前丞相之所以能推脱干净,不就是因为圣上不愿深究吗?
  可问题是,皇上如今病着,根本没有精力去彻查此事,他如何肯点头。
  莫上岚道:“听闻圣上病重,一直是宜妃娘娘侍奉在前。”
  宁王点头:“正是,可是宜妃,如何愿意帮这个忙?”
  莫上岚道:“宜妃出身卑微,听闻在宫中多年,一直只求自保和徇王殿下平安,想必宁王殿下总有法子说服她的吧。还有,我二哥那边,我会尽力去说服他的。”
  最终,宁王点下了头。
  送莫上岚回府的路上,白元修问起她:“你怎么会想到宜妃娘娘的。”
  莫上岚笑道:“没什么,只为了宁王登基之后,能少些杀戮罢了。”她握住白元修的手,是从未有过的安心。
 
☆、五十二
 
  那一年,花承志听府上的江姐姐眉开眼笑地跟他说,娘亲要为他生一个小妹妹了。他高兴得不行,偷偷将自己平日里得的好东西,用一个小小的盒子装起来,想着等小妹妹出世了,要将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他。
  也是那一年,父亲因为朝中之事,很是忙了一阵,很少有时间回来看望娘亲,江姐姐说,娘亲很难过。花承志便天天早起,陪在娘亲的身边,望着娘亲圆圆的肚子,只盼着妹妹早些到来,能和他一起陪着娘亲。
  这样,娘亲就不会难过了。
  刚入冬的时候,他的盒子就已经装满了。他兴高采烈地想要拿出给娘亲看,可是江姐姐说,小妹妹还未出世,就离开了。
  妹妹去了哪里,她不喜欢这个家吗?小小的花承志不明白。
  他站在门外,听到娘亲的哭声,娘亲说,这都是报应,因为爹杀了很多的人,上天报应到娘亲身上,妹妹便离开了。
  很长一段时间,花承志都不被允许去看望娘亲,江姐姐说,娘亲每天都在为离开的妹妹念往生咒,有些忙,等到除夕的时候,就会去他的院子里看他,给他买咬都咬不动的冰糖葫芦。
  花承志知道,只有江姐姐会给他买冰糖葫芦。但他还是选择相信江姐姐,一日一日地待在自己的院子来等待。
  直到那一天。
  那天的雪很大,花承志冻得受不了,整日都守在屋里的炭火前,没有出门,他听见大哥花承物打雪仗的声音,可是他一点也不心动,一点也不想去和他一起玩耍,他要等着娘亲来看他,若是娘亲来了,没有见到他,那该多失落。
  忽然,门被推开,凌冽的冬风呼呼往里刮,他听到江姐姐的声音:“二公子,夫人带着三妹妹回来了。”
  花承志任由江姐姐牵着他小小的手,往娘亲的院子去。妹妹回来了,她果然是喜欢这个家的,那一盒子珍宝,还好他一直放在床底,没有扔掉。
  可是家里的下人们都说,这个妹妹不是原来那个妹妹,这个妹妹是收养的,不是花家的孩子。花承志才不管呢,他再也不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了,等到春天的时候,江姐姐做好吃的桃花饼,他要悄悄给妹妹也藏一个,不然就会全被大哥抢走。
  十几年的时间,花承志始终将花如雪当做自己的亲妹妹,甚至她改名莫上岚,也未曾变过。但是莫上岚呢,是否当花承志是她亲哥哥。
  花承志不敢说。
  小酒馆二楼,莫上岚亲自为花承志倒了茶,递过去:“二哥尝尝。”
  花承志接过去,轻尝一口,便放下了:“不错。”
  莫上岚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便坐下听戏了。兄妹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谁也不愿先开口,去谈论那件今日最重要的事情。
  花承志道:“江姐姐前几日生了一个女儿,你知道吗?”
  莫上岚道:“不晓得,咱们三个,她最喜欢你,最不喜欢的,是我。”
  花承志笑道:“你还在为幼时被她打过的事情耿耿于怀?江姐姐对你,也是极好的。你还未离开时,娘曾经托她给你找一个教养嬷嬷。”
  莫上岚道:“这事儿,我知道。”
  花承志道:“宫里出来的嬷嬷,不好找,江姐姐费了很大的劲。谁知最后找着了,你也不需要了。”
  莫上岚放下手中的茶盏:“等这些事结束了,我再去拜访江姐姐,好好答谢答谢她。”她决定先开口,不再与花承志兜圈子:“二哥喝着这茶,与花府常饮的名茶,有何不同。”
  花承志不答,他晓得,话题已经开始。
  果然,莫上岚道:“这茶更干净,不带一丝一毫的血腥味,虽然苦些,喝着,也不会人难受。”
  花承志叹道:“你这是何必。”
  莫上岚苦笑:“何必,上回我给二哥的信里,说的很明白。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花承志又想起幼时,听到的那些,花夫人的哭诉。上天给了花家报应,也让花家重得爱女。最后,这个女儿,却要向花家复仇。
  这样的安排,如何不是最好。
  莫上岚又道:“宁王手中,现已有三样证据,哪一样,都可以定下丞相的死罪。可是丞相狡猾,为求稳妥,二哥,我需要你。”
  花承志笑道:“如雪,你怎么就肯定,我一定会为帮你们,背叛自己的父亲?”
  莫上岚道:“为了最后不让花府剩下的人,给花丞相陪葬。我知道,花府应该会有一个账本,记录每一笔贪污受贿得来的财富。二嫂子才管家,肯定接触不到这个账本,可是花家的库房,想必二嫂子已经进去过了。有一些东西的来源,她怕是会有些疑惑吧。”
  花承志笑道:“上岚,若宁王真有把握,你必定不会来找我。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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