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两位英伦男士连夜赶来寻找一位之前在英国公演引起轰动的女高音,而且她还很明显对他们的到来表示欢迎的时候他的态度太正确,也太错误了。”
福尔摩斯顿了一下, 表情也变得微妙了起来:“身为男性, 我倒是对他这种敌意有所了解。可当他明显对您没有爱意的时候, 这种敌意就变得特别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
“这种仿佛明白你会帮助他一样的自信,这也是为什么我感觉到了他有问题的原因。”
那个叫做约翰的车夫太过于笃定, 也太过于平静。他所产生的敌意如果说并不是出于男女之情的话, 那么往往只能往最坏的地方去猜测。
卡尔洛塔叹了口气,现在约翰人也不见了, 那么这些推测也可以先放下了:“我想我的安全还是可以保证的。”
她是一个艺术家,而且是有不少追随者的艺术家,就算外面有再大的风浪,也暂时去不了她身上。
“不过说起来, 夏洛克,这是另外一个你要我去英国的理由,是么?”
“最大的理由还是因为我想和你回英国,告诉我的一些朋友们我并不如同他们所想的那样是纯粹的单身主义,而是已经坠入爱河。”
卡尔洛塔哼了一声,感觉自己的脸上似乎有些烫:“不是不可以,而是暂时不行。”
“那什么时候才可以?”
“你猜?”
“真是不坦诚的小姐。”福尔摩斯抱怨了一句,看着卡尔洛塔一脸倔强的样子突然明白了什么小小地微笑了起来:“不过如果说时间不长的话,我想我还是可以等的。”
天气随着时间的流逝一步一步回温,《丑角》的排演也开始进入尾声。卡尔洛塔选择《丑角》一方面是喜欢莱翁卡瓦洛的才华,另外一方面则是《丑角》的风格和之前魅影的没有太多差别,总之也就是没啥特别纯洁的爱情,尤其是感情中混杂着男主的老婆要和别人私奔这类特别的感情线,如果不是莱翁卡瓦洛说是根据真实事件改编,她真要以为这又是个魅影的作品。
每个剧院都有自己的特色,来到巴黎人民剧院观赏歌剧的人也有自己的偏好,也因此卡尔洛塔选择了《丑角》作为过渡,带着和魅影类似但又不同的风格演出给熟客,顺带着希望以后剧院能够在拉乌尔的带领下转型。
“至少别再来别人家的老婆看上了小狼狗然后决定私奔这种剧情了。”
卡尔洛塔在化妆室和吉莉夫人吐槽:“这太无聊了,那么多年了还不腻么?虽然莱翁卡瓦洛他的水平非常好而且把这种老套的套路也写的很是具有新意,但是这也不能掩饰这部歌剧本质上又是个出轨的内容。”
“您应该知道,这就是观众们想要看到的。”
“得了吧,发生到他们自己身上了才不是他们要看到的,也就看别人当热闹。”
吉莉夫人苍白的脸色上露出了一点笑意,她这段时间身体一直不是很好,尤其是在魅影离开之后生了一场大病,不过最后还是很幸运地康复了:“您的言辞一向很是犀利。”
“不然呢?”
卡尔洛塔轻轻笑了一声,看着自己脸上的妆容慢慢卸去露出了自己本来的面目之后松了口气:“这是最后一次带妆,之后的话就要演出了。”
“您很紧张么?”
她要说出自己紧张,整个剧院的人都不会信。卡尔洛塔索性也没有接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了一个笑容:“吉莉夫人,等到《丑角》首演之后,拉乌尔就要结婚了。”
吉莉夫人帮着卡尔洛塔送头发的手顿了一下,看着她的表情有些疑惑:“所以?”
“之后,你们离开巴黎。”
卡尔洛塔将手指竖起放在嘴巴上,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前往美国。”
“为什么?”
“因为拉乌尔决定在美国开拓市场。”卡尔洛塔笑了笑,说着任何一个人都不会相信的借口:“他需要有人能够提前考察一下,而您是一个非常好的选择。”
“您的意思是……”
“吉莉夫人,您在剧院很有威望,芭蕾舞方面的造诣也不错,是一个非常优秀的探路人。”
卡尔洛塔伸手拍了拍吉莉夫人的手背,话语里面并没有指代谁,但是两个人都知道彼此的意思:“更不用说还能出去散散心了不是么?您为剧院付出了很多,这也是一个特殊的机会能够让您好好放松一下。”
能走出这个巴黎多少,就送出去多少。这是卡尔洛塔和福尔摩斯以及拉乌尔讨论之后的决定,当然她依旧没有答应前往英国这个小要求。
“您……不责怪我么?”
“为什么要责怪一个不该责怪的人?而且吉莉夫人,您也不想让您的小梅格饱受疾病之苦才对。”
霍乱已经开始了,这个新年伴随着的是浓浓的死亡气息吉莉夫人不可能不知道。卡尔洛塔能够感觉到这位严肃的芭蕾舞教师呼吸急促了一下,然后低声表达了自己的感谢。
“如果可以的话,您和那位来自英国的先生……”
“不,我要留在这里。”
卡尔洛塔有时候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于倔强了,但是她还有同样放心不下的人。至于自己会不会因为病情或者所谓的起.义而死亡?
走出剧院的时候卡尔洛塔用口罩掩住了口鼻,想着自己演过的一个个角色,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诡异了起来。
“怎么了卡尔洛塔?”
“夏洛克,让我们来整理一下。”
坐在马车上之后脱下了口罩,卡尔洛塔脸上的表情太过于古怪,对着福尔摩斯满脸的纠结:“我成名是奥菲欧的尤莉狄茜,她是一个被人夺走的女人。”
“……”
福尔摩斯觉得自己可能明白女高音的想法了,不过他还是继续示意对方说下去:“卡门……嗯,我想看过的人都知道,最后死于曾经恋人的刀下。”
“魅影的《浮士德》,不说了。”唯一的喜剧不算在内,卡尔洛塔嫌弃地挥了挥手:“之后又是《丑角》的内达,都是死在男人刀下的,这也太不吉利了一点。”
“你可以考虑之后出演喜剧,比如说《费加罗的婚礼》。”
“可是喜剧哪有悲剧动人心弦。”
“那你或许可以成为别人一提起就发现她所有的代表角色都是不得善终的女高音。”
卡尔洛塔觉得自己想抽人。
感觉到了卡尔洛塔的表情,福尔摩斯的笑容愈加促狭:“这也是名留青史,不是么?”
对着这位侦探太过于明显的幸灾乐祸,卡尔洛塔觉得自己反而有些生不起气,只能头疼地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为什么我总是不会生你的气呢?甚至于内心都有着‘夏洛克这么说确实没什么问题’的想法?”
“或许是因为,您爱上我了。”
“那夏洛克,你认为这种爱情是相互的么?”
“我想是的。”
“那的确爱情使人愚蠢,没毛病。”
“……”
和一个聪明英国人互怼胜利的卡尔洛塔只觉得神清气爽,等到回到公寓,卡尔洛塔看着明显是站在门口等着自己的青年的时候甚至于脸上的笑容依旧没有消失,只是面上的笑容比刚才纯粹的快乐复杂了不少:“我就知道他肯定会过来。”
“你想让他进门么?”
“不想。”
搭着福尔摩斯的手从马车上走下来,卡尔洛塔看着低着头的车夫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我很珍惜我的生命,让你进来我的下场不比我的老师好多少约翰先生。”
“或者说,连约翰也不是你的真实名字对么?不过我暂且称呼你为约翰先生,还是说ABC之友社团的创始人,共和党的学生领导,拥有着卓越政治远见的不知真实姓名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有读者妹子发现约翰不是法国人,表示确实如此,而且他的身份也是很微妙的,洛塔在和他走近那么一点,就铁定gg
为什么洛塔不愿意去英国,现在是纯属面子问题【喂】之后不是【。
☆、第三十九章 剧中的谋杀
秘密警察是冲着她来的——卡尔洛塔不能更了解了, 因为如果说按照福尔摩斯的想法是隔壁的马德兰暴露了的话, 秘密警察是不可能还会跑到剧院特意去跟着她的。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了, 她身边曾经出现过一个了不得的人。
卡尔洛塔在社交方面实在是太过于保守, 或者说除非是必要的场合她几乎不会出现在任何热闹的地方。把剧院的同事,隔壁邻居, 还有恋人给排除在外的话……
只有那么几个人是她平日里有所接触的,而且其中还有一位是她每日都会聊上两句, 感觉可以当朋友的。
“我应该叫你什么呢?”
“只要称呼我为约翰就可以了, 我喜欢这个名字。”
约翰露出了一个略有些苦涩的笑容,同时稍微警惕地往旁边看了一眼:“趁现在莱斯特尔小姐,我还是想要和您坦白。”
福尔摩斯站在一边挑了挑眉毛,语气很是微妙地开口:“明明是我把他的身份给戳穿的,为什么他要和你聊?”
“别在意这些细节。”卡尔洛塔拍了拍福尔摩斯的手, 在这方面她还是很有包容力了:“我算是被你连累的收到监视, 对么?不过你居然可以让那些监视者走开一段时间, 我也有些低估你了约翰先生。”
“您不必如此……”
“不,我偏要这样。”
卡尔洛塔毫不犹豫地打断了约翰的话语, 一点都没有表现出礼貌的样子:“我的生活习惯您应该是最了解的那个, 而且您也应该明白,我没有什么理想。”
“我的启蒙老师因为你们而死去, 我痛恨你们。”
她至今记得维泰利斯从舞台上被人拉扯的样子,被人羞辱,还被迫离开了自己的家。一切就是因为他表达出了对一个将要被处死的青年的同情:“我厌恶你们,你们有理想, 却从未想过如果要实现你们的理想普通人会付出什么代价。我不愿意付出这个代价,几乎所有人都不愿意付出这个代价。”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那么如果说他们的想法从未被普通人理解呢?
他们要过的就是普通的日子,然而霍乱带来了病痛和死亡,矛盾的思想形态带来了被监视的恐怖,在开始反抗的时候,却又被扣上了“共和党人”的帽子处以极刑。谁都只是想要过普通的生活,没有人愿意参与其中。
因为霍乱,而被这群学生认为是政府无作为,从而开始拿起武器,开始决定反抗,然后——
“四十年前,我还没有出生的那一次起.义,你知道除了推翻路易十六攻占巴士底狱之外,还干了什么么?”
“我家的小村庄被劫掠,被冠以‘肃清’的名义扫荡,我的家庭就此疯魔,认为只有成为人上人才能摆脱这种无力的局面。三年前奥尔良王朝就此建立,你知道我的剧院又面临了什么?”
被冠以“革.命”之名的迫害,她的前任女高音因为“共和党人”而被枪.杀,所有人惶惶不可终日,不明白这个巴黎到底要做什么。
“请回吧。”
卡尔洛塔抬起手对着约翰指了一个方向:“你们要做什么我不想参与,不想知道,我这里永远也不会对你敞开大门。”
“您真的不理解……”
“我不想要理解。”
卡尔洛塔冷着脸,她理解这些东西,但是当事关自己的时候总会有着不同的看法。如果说她支持共和党,那拉乌尔和克里斯汀又怎么办?拉乌尔身上有着子爵的爵位,天生就是保皇党的人选。之后等到共和党掌权,谁又知道他们会对着一个可怜的只在建筑上有些了解的子爵做些什么。
她不敢赌,她以前想要的是带着克里斯汀活下去,现在克里斯汀有了拉乌尔,那么她也只是想要自己活下去,仅此而已。
赶走了车夫先生之后卡尔洛塔锁上了自己公寓的大门,很是疲惫地靠在沙发椅上闭上了眼睛:“夏洛克,就算如此我依旧不愿意和你去英国,你会认为我蛮不讲理,会认为我朽木不可雕,会认为我愚蠢么?”
“不会。”
“为什么?”
“因为你是理智的,如果这个时候和我去了英国,你才会被认为是危险人物。”
福尔摩斯站在女高音的面前,轻轻地拉住了她的手:“你不需要自责,也不需要认为我的判断才是正确的。或者说正相反,只有你自己坚持的决定,才是正确的。”
“为什么?”
“因为我相信你从来都是正确的。”
“这句话从侦探的口中说出来让我感觉非常荣幸。”
卡尔洛塔睁眼对上侦探先生灰色的眼眸轻轻笑了笑,伸手回握住他的手:“等到娜娜和拉乌尔的婚礼结束,我就和你回英国。”
“你用了‘回’这个词,我是否可以理解为……”
福尔摩斯的声音略微低了下去,慢慢将额头对上了卡尔洛塔的。她的额头比自己的温度略高一点,触碰到的时候觉得很轻柔。
“你离得太近了,福尔摩斯先生。”
“这个时候你不应该叫我福尔摩斯先生,莱斯特尔小姐。”
卡尔洛塔听到最后的称呼直接笑了起来,感受到不属于自己的呼吸的时候反而有了一种安心的感觉:“如果我说你在我身边真好,你相信我说的话么?”
“我相信。”
“我说你改变了我,你相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