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气小姐姐[红楼]——喵晓镜
时间:2018-03-11 15:39:25

  王子腾看了他一眼,道:“明人不说暗话,如海,你在江南多年,和太上皇打的交道只怕不少,现在太上皇去了,陛下就将你调回来,可是有什么隐情?”
  林如海笑道:“自然是有的。太上皇去了之后,扬州妖魔乱舞,一时半会儿安定不下来,我身负重任,短短两天都被刺杀了三回了,要不是有人护着,未必有这个性命回京。”
  他不说是什么隐情,王子腾便也不问。两人向来极有默契的。
  林如海又道:“你觉得二殿下如何?”
  他是你女儿的养子,和你儿子情同手足,倘或是他想要争那个位置,你又打算如何呢?我们俩一文一武,是圣上的左膀右臂,你的表态太重要了。
  林如海所受的教育并不允许他在皇帝还年轻力壮的时候就开始考虑他的接班人人选的事情,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不会关心这件事情之中其他人的态度。
  太上皇仙逝之后,官场上的势力遭到了洗牌,谁知道,有没有别的东西,也在不经意间发生了改变呢?
  王子腾却道:“你是在问我阿颀如何。”
  林如海笑了,冲他点点头,说:“昨天寄回京的信,我见有给琯琯的,便多注意了几眼。”他自然是做不出拆看女儿的信的事情的,但是直接来问,倒是没有什么。
  王子腾想了想,才说:“……他如何,我都不会管。婉婉我也不会管。他们都这么大了,自己做的事情,就该自己负责。”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近乎于冷酷。林如海有些惊讶,谁听说过儿子女儿都一起造反,他们位高权重的老子却岿然不动的事情?
  然而他也很快明白了过来。
  就像贾敏选择与贾家渐渐断了往来,王子腾也是可以见着亲妹子作死不阻拦的人。他的这种态度,不能说是冷漠,只是浸淫此道多年的城府所造就的。事成,他不会多要自己的功劳,事败,他也可以脱身,而不必伤筋动骨。
  林如海很喜欢他的这种态度,所以他笑着道:“待到回京,王兄就该差人上门取东西了。”
  王子腾道:“琯琯的八字庚帖,我必然慎重取之。”
  这指的是合婚庚帖。女方庚帖由媒人带回男家,进行“合婚”,籍此将二人的属相、八字、家中状况都了解清楚,当然这对于林家和王家而言只是走个过场,然后进行合婚,其中有“问神组”和“合八字”,看二人是否相克,能否在一起。当然这些都是唬人用的,能合出“天煞孤星”这种类型的,要么是给的钱不够多,要么是这两家压根不想结亲找的借口。
  两个老狐狸愉快地交谈完,王子腾亲自送林如海出了帐篷,正好被方才前来告状的某位官员瞧见了。这两人对视一眼笑了,却不曾与他打招呼,兀自走了。
  王颀抱剑在外头守着。王子腾对他极为严苛,向来是以身边亲兵的标准要求他,亲兵要守夜,王颀也要守夜。
  这天,也不知道是真巧还是假巧,正好轮到了他。
  他看了一眼掀了帘子进帐篷的王子腾,默默地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王子腾倏然回首,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王颀本来懒散下来的站姿便变回了挺直。
  王子腾这才满意了,说:“几个月不去军营,不知落下了多少东西。你年纪还不大,年后就随我去军中历练,横竖科考对你来说还太早。”
  一个十几岁的举人太招眼,十几岁的状元就不得了了。而且按照皇帝对他的偏爱,这还真不是不可能。王子腾居安思危,看着原本贾家也是荣宠万千,到了如今靠着个女人的地步,也不过几十年,由不得他不谨慎。
  王颀没反驳他的话,他默默地看着他爹。
  王子腾咳了一声,想到了自家夫人那脉脉含情的眸子。王颀长得和钱氏很像,所以从小他只要摆出这个样子,铁血如王子腾,都有些狠不下心。
  他甚至怀疑这臭小子早就知道他的想法,不然怎么每次都能恰到好处地勾起他的情绪,然后火速心软呢?
  于是他冷冰冰地开口说:“庚帖是什么,不用我和你说了吧?”
  他发誓,他这辈子,白养了这儿子近二十年,就没见过他眼睛这么亮的时候。
  他嗤笑了一声,说:“当年你外公嫌弃我军伍出生,不肯把你娘嫁给我,我是带着手下那帮亲兵把你娘从花轿上抢下来的。轮到了你,怎么就这么没出息?”
  王颀面无表情地说:“您还说过,我娘性格腼腆,她下花轿那回,您才第一回摸到她的手呢。”
  王子腾吹胡子瞪眼:“发乎情止乎礼,你这个小孩子懂什么?!”
  他儿子微微一笑,说:“哦。”
  王子腾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终于明白了他为什么借此嘲讽自己。他目瞪口呆之后,虚弱地想:我是怎么教出这么个糟心玩意儿来的?人家小姑娘才几岁啊!臭表脸!
  ……
  林琯玉这会儿还不知道继她娘之后,她爹正式卖了她。这会儿正在听解佩绘声绘色地说贾宝玉回家之后的事情。
  “宝二爷自打回去了以后啊,就没有再惹过事情,反倒是遣散了他房里头那些漂亮的丫鬟们。几个大丫鬟都哭了,他却道‘个人自有个人的缘法,从今往后,大家都只得了各人的眼泪,便也罢了’。”
  林琯玉奇道:“那些漂亮丫鬟们呢?我觉得他们家也奇了怪了,丫鬟都一个赛一个的好,不妨我去讨几个来,恰好英莲也不小了,我娘早想要给她买几个丫鬟来,到底嫌外头的不好,耽搁到了现在呢。”
  解佩道:“旁的不知,倒是听说了他房里头的小红,本是个聪明伶俐的,便籍此去了二奶奶处当差。”
  林琯玉点头道:“这诚然不算埋没了她。”
  她又想起龄官来。贾府近来要遣散戏班子,十二个姑娘们本有父母的就该送回父母身边,愿意的也可以留在贾府之中,龄官偏偏是个身份最不上不下的。她父母都健在,却是把她卖给了戏班子的主人,且她至今都眼巴巴地等着家人来寻回了自己。要是说了实话,这姑娘不知要难过到什么地步去,要是不说实话,总也糊弄不过去了。
  她知道贾蔷喜欢龄官,可又总觉得他油头粉面的靠不住。他自己尚且和宁国府那两位爷不清不楚的呢,要是龄官和他一块儿,那还得了了?
  林琯玉情不自禁地想得比较深远,随后被自己这念头恶心到了。
  恰好这时候贾家又派了人来请,说接姑娘们过去玩两天。事实上,哪怕是在贾宝玉禁足的那段日子里,贾家还是三天两头地派人过来的,不过林琯玉和黛玉大概请十次才会过去一两次罢了。这实在不是她们拿乔,而是先前林如海说了但凡要去贾家就要问过他的意见,他的意见就是来叫十次过去一两次。
  不过这会儿林如海远着呢。
  林琯玉愉悦地换了一身衣裳,叫上黛玉,一起出门去贾家了。她倒是要看看,那个说改好了的贾宝玉,现在如何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可能有点晚~
等我稍微攒一攒存稿,之后就规定一下更新时间吧,总感觉最近太随意了哈哈哈
 
  ☆、第八十章 木兰秋弥(二)
 
  林家姐妹这回走的依旧是小角门, 贾家下人也依旧是华袍如初, 只是多少顾忌着国丧, 没有那么的花枝招展了。
  她们自然还是先去拜见贾母, 贾母瞧着喜气洋洋的,原来是宫里头贾元春有东西赏下来, 也有黛玉和林琯玉的份,一旁的薛宝钗也有份, 只是这礼物也有趣, 宝钗同贾宝玉的乃是一个样,林黛玉、林琯玉又同三春是一样的了。至于贾环、赵姨娘等人,都是无赏的。
  林黛玉亲手接了,又交给了身后的丫鬟,微微一笑, 也不说什么。她看一眼宝钗, 宝钗揉着手帕, 似乎有些烦乱。两人各自递了个眼神,一左一右地拉出了林琯玉, 道:“宝玉说是在读书, 咱们瞧瞧他在读什么书去。”
  却把想要留宝钗下来说话的王夫人给堵了个正着。
  黛玉抱怨道:“既然薛大哥哥已经找好了地方,姐姐怎么不搬出去呢?”
  宝钗道:“我哥哥跑商去了, 我虽然不放心,总也胜过他在外头鬼混得好,我平日也住在宫殿里陪护公主,现在只有我母亲住在他们家, 我倒是放心得多,他们一来借不到钱,二来又碍着我们家的面子不得不客客气气的,岂不是妙哉?”
  黛玉笑着抿嘴不说话了。她有时候觉得很奇怪,自己姐姐瞧着就跳脱,其实有时候未必真的一点儿谨慎也无;宝姐姐沉稳细心,但是有时候对旁人的那份小算计,又着实神采飞扬。
  大观园没了那些吵吵嚷嚷的女孩子,静悄悄的,三人忽然听见哽咽之声,林琯玉最警醒,拉了另外两个人,三人屏声静气隔着药栏一看,只见一个女孩子蹲在花架下,手里拿着根别头的簪子在地下抠土,一面悄悄的流泪。
  这女孩子眉蹙春山,眼颦秋水,面薄腰纤,袅袅婷婷,竟然是龄官。林琯玉以往还不觉得她和黛玉有多像,这会儿乍一瞧,还以为是黛玉蹲在那儿呢。
  再看这蔷薇花的花期已过,满园都是簌簌的落叶,龄官又哭得可怜,也不知是触景生情还是怎么。黛玉眼睁睁瞧了一会儿,别开了头,三人悄悄地退出来了。
  宝钗道:“我看那花架下写了千个‘蔷’字了,怎么她见花落了这样伤心不成?”
  林琯玉倒是没有看出她写的是“蔷”字,但是见边上落了的蔷薇,也是若有所觉的。唯有黛玉似乎很伤心。情之一字,最是伤人,她以往所见的爱情多是来源于话本子上头那样不知所起的羁绊和牵恋,等到了眼前再看,又是不同的。
  宝钗见她这个样子,颇有些诧异,再一想,想到她也是知事的年纪了,莫不是有喜欢的人了,才会这样触景生情?再回头看林琯玉,这没良心的很煞风景地道:“我想吃蔷薇花饼了。”
  黛玉和宝钗都习惯了,却还忍不住掩面而笑。
  她这才正色道:“看样子蔷儿也不曾和她说要接她出去,不然何至于这样伤心呢?”宝钗往日竟不知道贾蔷和龄官之间的事情,忙问是为什么。
  林琯玉便从自己救了龄官打了贾蔷一顿最后发现是个误会开始说起,又说前些日子听说贾蔷给龄官送了一只会衔旗的雀儿,却平白惹得她生气了一场。
  宝钗道:“如此,龄官到底还是想着回家,不愿意困在这里。宁国府那样乱糟糟的,她这样一个心思细腻的女孩子过去,怎么受得住?”
  林琯玉撇嘴道:“我也道是这样呢。他这番居然还有心情跟着王颀他们胡闹去围场玩耍,还不如回来读书。”宝钗却笑道:“未必只有读书一条路可走,我也在宫中听说过那些捐了官的,着实也出了很多人物。”
  黛玉看她一眼,她为宝钗方才的眼神感到隐隐的不安。林琯玉心思没那么细腻,瞧不出她的小心事,但是宝钗却不一样了。虽然黛玉自问是问心无愧,却也总觉得不自在。
  她忙笑道:“实在不行,咱们且先接了她回家来住几日,等到有办法了再说也不迟的。”又说:“本是要去看宝玉,在路上唧唧咕咕了这么久,一会儿去了见不着人,才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她也很好奇贾宝玉能够被自己的一番话点醒到什么程度。
  怡红院外还是粉墙环护,绿柳周垂,只是静悄悄的,没了往日的活气,连个看门的人也没有。三人进院子去,没有听见以往丫鬟们的笑闹声,反而是有人的朗朗读书声传出来了。
  林琯玉只是有些诧异,没想到他现在愿意读这些他曾经厌恶的圣贤书,倒是黛玉微微蹙眉,没说什么。
  她一方面不喜贾宝玉要全家为他谋划自己却摆出不屑一顾的模样,等到他真的和外头的那些人一样醉心功名,她又觉得后悔了。每个人的人生都该有自己的选择权,她上回说那样重的话,是不是逾越了?这真的是为他好、为大观园里面的姑娘们好么?
  “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
  声音顿了顿,才续道:“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黛玉出声笑道:“宝玉,你若是如此下去,我怕你连逾矩两个字都不会写了。”
  贾宝玉推开窗子,看到三张蔷薇花一样娇艳明媚的脸。他的毛病又犯了,眼睛直勾勾地看了她们一会儿,忽然一抬手,关上了窗子,自己从里头出来了。他本来想问好,走近了两步,又停住了,冲着三人道:“我本答应过许多人要改了往日的毛病,到底也没能做到,如今枉费了这么多女孩子花一样的年纪,自己想起来也很没有意趣。”
  林琯玉倚着墙,手指绕着一撮头发,百无聊赖地道:“听你读书,我也觉得很没有意思。”这是真的,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回事,但是林家除了她全是爱书之人,她听爹娘、黛玉,甚至是王颀读书的时候,都没有贾宝玉那样的郁郁。
  在他们的身上,读书好像是一件很愉悦的事情,不像贾宝玉,把读书当成任务来看。他平常写的诗,虽说不及黛玉宝钗,但是里头是有灵气的。如今却没了那种灵气,反倒是变得像……
  像教过她的那些先生一般(除了王颀)的书呆子。
  宝玉默默地看着她们,说:“如此不好吗?”
  黛玉没说话,反倒是宝钗摇头道:“不好。宝兄弟,你听我一句,这府上事事都是与你有关的,不是读两句书就能糊弄过去的。你家的大房和二房……兄弟阋墙,妯娌不睦,你改变不了,要么走,要么劝,没有别的路了。”
  宝玉道:“走?”
  宝钗冷笑道:“自然是离了你家去,不然我为什么又要搬走呢?”
  贾宝玉看了她好一会儿,像是第一回认识她一般,良久摇头笑起来。
  林琯玉道:“宝玉,你笑什么?”
  宝玉道:“我往日以为,女儿这两个字是最洁净最尊贵的,后来才觉竟然是我看错了你们。这天下的东西,并非只有黑白,你们也不是我想的那样。”
  我以为林妹妹是我的知己,以为宝姐姐为人恭敬柔顺,只是林妹妹恨我不通庶务,而宝姐姐又坦言我贾家如今内忧外患。
  原来我蒙着眼过了那么多年,辜负了那么多人的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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