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件事,每一件都是重磅炸弹,足以炸的人头晕眼花。
不过有心人注意到,虽然这三件事都非常重要,但在今天的说明会上,周颐关于如何规范商业市场的说明却占据了整个会近六成的时间。
每个参加说明会的人入场的时候都被发了一本小册子。
三大商系,关注点各有不同。
像西商,因为他们对边贸势在必得,就格外关注边贸的事。
出了会场,拿到这本小册子的时候,西商的人已经聚在一起,整整研读半天了,就差一个字一个字掰开的确认了。
“这边贸名额进行拍卖,对我们不利啊,论财力,我们是万万赶不上苑商的。我们除了占据一点儿地利外,人和天时都没有。”有人忧心的说道。
“这还不算,就怕明天一争红了眼,大家就都不管不顾了,特别是豫商那一帮子人,早些年跟着出海的时候,可真像疯魔了一样,没他们干不出来的事。”
“是啊,谁能想到这周大人竟能想出如此法子呢,咱们说是商人,可赚钱手段和这位一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西商聚在一起讨论,而豫商也在一起嘀咕。
开海贸的消息彻底让他们振奋了,早些年真正跟着朝廷出海的也就是他们豫商,只有他们才知道海贸到底有多赚钱,之前也听说过可能会开海贸的风声,但到底没有确认,现在经周颐这么一说,他们怎能不激动?
“开海贸才是大头,就是不知道这海贸何时能开,明天的招标会,边贸名额若实在太贵,咱们就集中余力在海贸上。”
“说是开海贸,但万一不开呢,还是要做完全准备,边贸名额能拿下的还是拿下吧。”
讨论来,讨论去,大家发现想多了没用,还不如集中想想明天该如何取得边贸名额才是正经。
末了不约而同的嘀咕一句:周颐太会搂钱了,恨不得糟糠里筛出米来。
而被众人讨论的周颐此时正在御书房里。
他一五一十的将今天说明会的情况禀报给了崇正帝,末了说道:“本来之前还想着建立边贸市场需要大笔的银子,朝廷拿不出来,微臣也焦急,但今天的说明会已进账一百万两,明天的招标会上肯定比今天得到的银子要多,说不得解决了边贸市场,还能为国库添一笔银子呢!”周颐笑笑,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崇正帝今天一早就收到了详细的情况,但现在听着周颐亲耳证实,他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边贸虽赚钱,但也要花钱去维护,这也是做着做着边贸就禁了的原因,钱都被商人赚走了,下了苦力的朝廷却没捞到什么油水,就算肥,也只是肥的那些官员,国库可没见充盈,这样的事自然长久不了。
以前在崇正帝的认知里,边贸就是这样一件对朝廷无益,只能肥了少数人的傻缺事,但现在看来,不是边贸不赚钱,而是缺少一个像周颐这样会赚钱的臣子啊。
这还没完,周颐还在继续为崇正帝画饼:“以后由商业部统一征税,规定税率,免得地方上胡来,中饱私囊,如此一来,商人们赚的越多,朝廷的税收就越高,肯定比农税要多的多,不出两年,国库就能充盈起来了,到时候,咱们就有钱打造武器,练兵,开海贸……”
周颐还未说完,就被崇正帝一把握住双手,只见他满含热切的说道:“周卿,你尽管放手去做,若其他人有任何异议,朕为你做主!”
周颐热泪盈眶:“皇上,您既是微臣的君主,也是微臣的伯乐,微臣就算万死,也不能报答皇上的万一。”
“周卿……”
“皇上……”
周颐从御书房出来,揩了揩眼角,妈的,每次一来御书房,就要考验他的演技,想到刚刚在御书房和崇正帝对喊的一幕,周颐抖了抖身子,一阵恶寒。
哎,想要在这个朝代做点事真是不容易啊,崇正帝这还是好的,虽然他懒,好大喜功,心性也薄凉,还多疑,但至少,这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皇帝,不然就冲着周颐做得这些颠覆传统的事,换一个守旧的皇帝,早一巴掌把他拍下去了。
周颐想了想,有失有得吧。不过就是演技嘛,练练不就好了吗。
周颐用一场莫名其妙的说明会,海赚一百万两银子的事,不光商人们目瞪口呆,其他朝廷的官员也是震惊不已,他们都还等着看周颐的笑话呢,毕竟要开边贸,没钱做前期投入可不行,谁想到人家一转眼就赚了这么多。
人才啊!谁能想到还有这种操作?赚钱的手段太高杆了。
一肚子心思的商人们几乎彻夜未眠,第二天天未亮就爬了起来,周颐所谓的边贸招商会终于召开了。
这场招商会,简直颠覆了商人们的想象。
周颐将有意开放的四十几个国家按市场大小分为几等,确定好每个国家可以进驻哪些商品,每类商品第一批又可以有多少商人名额,然后标好了底价,一拍锤子,表示名额竞买开始。
但在开始竞标之前,有人问道:“周大人,不知咱们这竞买到的名额,有没有时间限制,要是后来人想要名额,也需要拍买吗?”
这人一看就是没参加昨天的说明会的。
周颐闻言倒也不恼,温和的笑笑:“昨天本官在说明会上已经解释的很清楚,不过鉴于在场还有不明白的人,那本官就再说一遍,这一轮总共开放一千个边贸名额,年限是五年,至于是不是还要进行招商会,就要视情况而定了,也许以后会开放,价格肯定会有所降低,但对于在坐的各位来说,五年的时间已经足够你们在边贸中扩大影响力了。”
周颐的话一出口,在场的大部人都点点了头,先到的肯定会占抢占先机,后面招商再进去也只能跟着喝汤了。
所以对周颐说的后面的招商名额价格会下降倒也没有异议。
一切就绪,边贸名额拍卖正式开始。
一开始商人们都还想着要冷静,要克制,不能被周颐牵着鼻子走,可到后来,眼见着一个个名额落入别人的手中,再不加钱,只怕连汤都喝不到一口了,脑子一热,直接将来时在心里告诫自己的话抛在了脑后,就算是同一个商系,大家也是竞争的你死我活。
“十万……”
“二十万……”
“四十万……”
大家争先恐后的喊价,唯恐慢了一步,仿佛那喊的不是钱,而就是一串数字一样。
最终这场招商会从早晨一直到傍晚才算结束,所有人都被激的头昏脑胀。
不过好在周颐并不打算杀鸡取暖,最终的价格都落在了一个合理的数字,不然这帮子商人,只怕会被周颐榨的连底裤都没了。周颐敢肯定,这里面肯定还有那些世家豪门的代言人呢,他们自己不出面,直接让别人来替他们竞买名额。
周颐随他们去,反正后面有的是法子治他们。
一场招商会榨干了这些商人们的精力,在会场情绪激动还不觉得,一出会场,冷风一吹,才发觉今儿一整天还没吃什么东西呢。
虽然商业部有提供工作餐,但那时候这些人都被打了鸡血,哪里还有心思吃饭,现在冷静下来了,才觉出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哎,良谋啊,扶老夫一把,我就快饿的走不动了。”一位上了年纪的商人对他身边的同伴说道。
听起来还挺心酸。
“马老,您慢着点儿,哎,我今天才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会赚钱,咱们和这位周大人比起来,简直太没见识了。”
叫马老的挥了挥手,他现在实在没力气说话了,年轻一点儿的便搀着他,出得会场,在下人的服侍下,找了一家酒楼。
两人坐下什么也没说,直接就开始狂吃,直到肚子填饱后,马老才靠在椅子上微微松了一口气。
叫良谋的也放下了筷子,他们都是苑商,说起来和周颐还算是老乡。
良谋喝了一口茶,叹道:“马老,您说咱们两苑怎么就出了周大人这样了不得人物?”
说起这个,马老眯了眯眼睛,摆摆手道:“咱们两苑自古就出人杰,你数一数,现在在京城或是地方上为官的,咱们两苑有多少?不过像周大人这样出众的,倒的确是凤毛麟角!”
“哎,周大人和我们出于同乡,但我看他可没有丝毫念及同乡之情。”良谋有些意兴阑珊的说道。
马老却摇摇头:“你说错了,周大人已经在照顾我们了。”
“哦,何以见得?”良谋忙问。
“你自己想想看,这天下间所有的商贾比起来,谁有咱们苑商的财力雄厚,周大人用钱的多寡来买卖边贸名额,本身就是对我等的照顾了,良谋,你没发现吗,今日四十个国家,近一千多个边贸名额,咱们苑商差不多就买下了近四成。”
良谋略一思索,眼睛一亮:“好像还真是……”
“良谋,你买了哪几个国家的边贸名额啊?”马老忽然笑着问。他们同为茶商,周颐开放的茶商名额还算不少。
良谋一听,连忙笑着给马老倒了杯茶,含糊其辞道:“哎,小侄哪儿及得上马老您哪。”
马老看一眼良谋,两人既是同行又是竞争对手,彼此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末了,良谋说道:“要说是会赚钱,还要数咱们这位周大人,真真是让我等叹为观止啊。”
马老闻言,也跟着叹一声:“谁说不是呢,这样的法子也难为周大人想的出来,今日这场招商会不知商业部得了多少银子”会场里大家都被气氛所渲染,也没几个人注意其他,现在想来,这天得的银子虽然没有确切的数字,但估算个大概,也能让这些人瞠目结舌了。
从周颐办说明会,天马行空的赚了一大笔钱之后,对于今天的招商会观望的人就多了起来。
大家都在眼巴巴的看着,到底这个被周颐一手鼓捣起来的商业部究竟会怎样发展。
许多人都派了人进入了会场,他们也不参加拍卖,只将会场发生的一切丝毫不漏的记载下来。
招商会一完,确切的情报就摆在了他们的案头。
杨知文只粗粗看了一眼,呼吸就陡然加粗,从未有过失态的他这会儿却张着嘴巴半天合不上。
“可叹老夫白活一世了……”杨知文坐在椅子上轻声喃喃一句。要说捞钱,他自认有两把刷子,但见识到了周颐的手段之后,才惊觉和周颐比起来,他这算什么呀,人家是光明正大的挣钱,别人还争先恐后的送。
哎,后浪推前浪啊。
周颐办完了招商会,立马就进了宫,他知道崇正帝还在等着呢。
等在外面的张公公不知发生了何事,只见周颐进了御书房之后,皇上的大笑几乎要穿透屋顶。
也不知周颐和崇正帝在里面说了些什么,只听得崇正帝连连大声说了几个好字,并且出御书房的时候,竟然是崇正帝亲自将周颐送出来。
张公公差点瞪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就算皇上喜爱周大人,以前也没见他这样过呀。
周大人可真是盛宠不衰啊。
不过,被崇正帝如此厚待的周颐心里可没那么好受,他心里抽抽,做出感激涕零的表情,再三惶恐的请辞后,才算是绝了崇正帝要将他送出御书房的打算。
他老人家一时兴起,被收上来的钱晃花了眼睛,玩玩儿礼贤下士,但冷静下来后,又觉得伤了龙威可怎么办?
周颐可不敢托大,即便崇正帝对他再青眼相待,他面上还是谨慎不已。
崇正帝看着周颐远去的背影,忍不住感叹一句:“得臣如此,朕烦忧尽去大半!”崇正帝就算穷极想象,也没预料到一个招商会竟然能赚这么多钱,这下朝廷的国库可以充盈起来了,打造火铳的银子也有了……
张公公在一边听得心惊,他可从未见崇正帝如此夸赞过一个人,这周大人当真是好手段。
周颐出得皇宫,轻轻的吁了口气,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计划走,但愿以后也顺利吧。
正式开边贸是在年后。
年前,周颐必须要将全国的商户清查出来,包括那些挂着地主名头的伪商人。
第二天,就在大越时报上刊登了这一消息,文章称不论是不是商户,只要从事商事,所得收益就要向商业部进行交税,而非商籍却从事商事的,比商户交税更要多一成,但同时,也在文章中宣称,商事活动一律由商业部接管,若地方巧立名目,盘踞克扣,只要查证属实,商业部定会为了维护商户的利益一追到底。同时还刊登了若干条对于规范市场的规定。
落款还是周颐。
这篇文章甫一刊登,就在全大越掀起了轩然大波。
所有人都议论纷纷,这商业部是明目张胆的的站出来为商户摇旗呐喊了呀。
不过被挺的商人们却并没有那么高兴,有一个为他们说话的专门机构当然很好,但是同时也对商户征了重税,还有这市场规范……
苑商的客栈下榻处,他们不知第几次又聚在了一起,自从来了京城,就没有一日不在讨论的。
闫禹回还是坐在最中间,钟老板坐在他的下首,其他人对立而做。
“闫会长,你说这周大人是什么意思?他当真要提高商人的地位?”有人问道。
“我看不假,这些年,咱们被地方上那些官员克扣的够了,现在有一个专门的朝廷机构为我们做主,有什么不好?”马上有人答道。
“但是周大人征的税是前所未有的重啊,咱们辛辛苦苦挣点儿钱,还要打点各路官员,再交这么重的税,这……这实在是负担不起啊。”有人苦着声音道。
“周大人不是都刊报说了吗,要是有地方官员再刁难我等,商业部一定一追到底!”
他的话音一落,其他人都摇头苦笑。
“怎么,你们觉得不行?周大人是骗我们的?”这人问道。
“邵忠呀,你还是太年轻了,周大人骗没骗我们不知道,但这地方上的事,他一个京官管的过来吗,就算他想管,只怕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再说咱们是商人,不把各方关系都打点好,怎么行商?”一人摇了摇头说道。
“不过这规范市场的事,我看了看,若能实施下去,倒确实可行,虽然对我等限制增多了,但规范透明的商业市场对我等守法的商人来说,至少是个保证,可是,就不知道周大人是否有那个魄力将这规定落实了!阻力甚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