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有?!!!”温曲的声音都高了几度。
周颐肯定的点点头:“没有。”
“那你为何又不肯透露分毫关于你那个什么招商会的事情,现在他们都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就怕你突然给他们发难。”温曲不解的问。
周颐不好意思的笑笑:“这不是因为开海贸的事情太大了吗,我这还是谨言慎行的好。”
温曲听了,大舒一口长气,回过神来后才发觉不对呀,周颐这脑子,当真会看不出来那些世家这些日子折腾出出来的事?
温曲看着周颐:“周颐,哄骗老夫呢是不是?你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事情?”
周颐忙给温曲敬了一杯茶:“我也就只是大概猜了猜。”
温曲指着他好笑的说一句:“臭小子。”他是六丫的公公,喊一句周颐臭小子也无可厚非。
“我也不瞒你,这事是有人托我来向你打探口风,以前那家人对我有恩,我不得不走一趟,但是老夫不会轻易将你的事情说出去的,你刚刚对老夫说的,老夫一定守口如瓶,就说什么消息也没打探道,走了这一趟就已经还掉老夫的人情了!”打趣过后,温曲对着周颐和盘拖出。
周颐轻摇杯子,淡笑着道:“有什么不能说的,反正招商会就在后天,让他们做做准备也好。”
温曲闻言,心情有些复杂,有边贸在前,周颐一手操办的海贸已经可以预见前景必定很好,但是这些世族……
前面他们圈地不交税,导致国库空虚,百姓民不聊生,现在开海贸,若又被他们把持了,万一他们再效仿前事,也不交税,这可如何是好?那周颐费了这么多心思不全都为他们做了嫁衣?
但是若周颐不答应他们……
温曲将自己的这些担忧说了,周颐只淡淡一笑:“温大人,你太高看这些世族的力量了,放心吧,他们不敢的。”
温曲听了,担忧却并不少:“你还是要小心一些的好。”他实在不想看见如此一条利国利民的政策又被这些利欲熏心的世族把持。
一直到日落时分,周颐和温曲才分别,回去的路上,周颐好笑的摇摇头,这些人还真是无孔不入,竟然连温曲都说动了,与其让他们一次次的试探,还不如透露一点儿风声出去。
世族一群被权利迷了眼,被金银腐蚀了心的国之蛀虫,也许按传统来讲,他们的力量或许真的很强大,连崇正帝都不敢轻易动他们,但是武功再高,也怕菜刀这句话放到哪里都适用,敢不遵从商业部的规则?敢为所欲为?敢不交税?那就试试吧,看看到底是道高一尺还是魔高一丈!
温曲与周颐的会面被好些人看在眼里,这天回去后,也许是从温曲那里传出去的消息果然起了作用 ,即将召开招商会的前两天,周府门前鲜见的安静了下来。
崇正二十七年八月十二,万众瞩目的海贸招商会终于召开。
所有人都以为周颐会像分配边贸名额那般来分配海贸名额,去不曾想,招商会甫一开始,周颐就抛下了一个重磅炸弹,所有人,只要有意愿都可以参与海贸,没有名额限制。
商业部会组建朝廷海贸队,有意海贸但本身又无多少本钱的可以加入朝廷海贸队,听从商业部统一差遣,允许其成员进行少量的交易。当然加入朝廷海贸队以后,并不会强制人一直待在里面,若因为出海挣到了钱,有意以后再自己组建商队的,可以随时退出。
而除了朝廷海贸队以外,任何人都可以组建自己的商队,但组建自己商队的,就必须向商业部缴纳金银,用土地也可以抵扣金银,说白了,就是拿钱买名额,用周颐的话说,这叫准入费。而且此名额只有两年时效,两年过后,想要继续做,就必须重新再掏钱。而且商业部还根据商队的大小,出货量的多少,将商队分为了甲乙丙丁四等。至于甲乙丙丁队是怎么划分的,商业部给每个来参加招商会的人都下发了小册子,里面有详细的介绍。
税收依照商业部制定的商税政策。
这消息一出,所有来参见海贸招商会的人都沸腾了,他们没想到周颐会不限制名额,也就是说,只要拿得出钱,就可以得到出海允许,对于那些世家来说,之前他们还疑神疑鬼,担心周颐会针对他们,现在看来,这可真是杞人忧天了,而对于其他有意海贸的人来说,则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不同和这些世家争抢名额,实在是太好了。
虽然那个劳什子准入费相对来说有些高,但周颐也贴心的划分了四个等级,拿不出甲乙等准入费,组建不了大商队,还有丙丁嘛,小商队的准入费并不是太高。
如此一来,便照顾到了所有人,给了所有人机会,虽然小商队或是加入朝廷海贸队的个人肯定没有大商队出海一次赚的多,但至少给了他们希望。
这里面,周颐出的政策里,有一条很有意思,就是可以拿土地来当准入费,而且按照换算价格,比金银还稍微值当一些。
这一下子,就让那些世族心里有些嘀咕了,这是什么意思,周颐搞这出又是想干什么。
有人一拍大腿:“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那小贼在开商贸之前,就有意改革田税,最终没有让他得逞,现在可不是机会来了,咱们把土地献出去,他不是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了?贼啊,这小子真贼!他这是用的迂回之计啊!”
“但是现在看来,种地确实没有商贸赚钱快,而且若是海贸弄好了,以后只怕收租更难了,要不,咱们就用一部分土地当那个准入费?”有人迟疑说道。
“不,土地摆在那儿,虽然现在不能像以前一样,收那么高的租,但至少稳当,民以食为天,就算商贸再风风火火,大家总要吃饭吧,圈这些土地费了家族多少心力,怎可如此轻易的交出去,咱们还是用银子吧。”
由于这次并不限制名额,所以并不需要当场就确定,周颐贴心的将各种政策细细的讲完后,给他们分发了小册子,然后让他们自己回去想清楚,第一次出海就在两个月后,只要在这之前到商业部完善手续,组建好商队,就可以在两个月后跟着朝廷海贸队一起出海。
在招商会结束的时候,周颐还提高声音打了个广告:船,地图,望远镜……等等航海会用到的一系列东西,若大家需要,都可以到商业书院研究院进行洽谈购买。
没错,就是商业书院研究院,周颐就是要趁此机会打出研究院的名气,让研究院走向产业化,也让世人明白,这世间除了之乎者也,其他学问同样也能创造价值。金钱总是最直观的诱因,当人们意识到,原来之前他们认为的那些奇巧淫技,那些鬼画符竟然能带来名利双收时,他们才会放下心中的成见,安下心来学习这些新东西,而不是死守着念书考科举的唯一一条路。
商业书院里面现在已经在尝试给学生们解放思想,只有这样思想开阔的人源源不断的出现,他才不会孤单,不会让他的政令如昙花一现,身死道消。
这 一消息在开招商会的当天,也被大越时报详细刊登了出来。这下,刺激的原来觉得自己实力不够,根本就拿不到名额的人也动了心思。
所有人都兴奋异常,而在这一群人中,还有像大壮这样的嫩头青,他们啥都不考虑,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却没想到周颐当真为他们想了一条出路。
招商会的时候,大壮被远远的挤在了后面,他本来还担心听不清周颐的话,可不曾想到,不知道周大人是怎么做到的,偌大的会场,密密麻麻的人,偏偏周大人的声音就能压过会场里所有人的讨论声,无比清晰的飘荡在会场。
大状在招商会一结束后,就兴冲冲的去商业部制定的地点报了名,说要加入朝廷海贸队,大壮一开始还有些忐忑,怕被看不上。
但商业部只是查了查他的路引,确定没有问题后,郑重的问了他问题:“海贸很危险,你是否确定加入?”
大壮想到自己就算不去拼一把,说不定某天也会消失在无边际的海上,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去搏一把
大壮一咬牙:“我确定。”
见他决意加入,工作人员就将他登记在册了,然后还细细的告知了他需要注意的事情,更想不到的时候,商业部还给他们这样的人专门安排了住处,听说等统计好人后,还会安排人来给他们上课,让他们在海贸中能最大可能的安全返航。
朝廷海贸队不过短短几天的时间,就有上千人报名,前景一片大好。
而私人组建商业队这边,也在紧锣密鼓的筹备着,许多小商人都是登记的丙丁级别的商队,这里面的原因,有可能是觉得甲乙两等准入费太贵,也可能是持观望态度,毕竟海贸已经禁了很多年,大洋对岸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大家也不清楚,等跑过一趟,确定了情况扩大商队也不迟。
但对于世家来说,他们大部分都买了甲等,这种等级不限商队的大小和出货量。这些人想着出海一趟差不多就是半年,若不多交易一点儿,怎么划算。
这些商业部并不多加限制,完全随他们的意愿。
但周颐说的可以用田地抵准入费的事情,却很少有人这么做,虽说现在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盘剥佃户,但稳稳当当的每年都会有进益,他们就算躺着每年也能粮满仓,这是他他们的根本,他们又怎会轻易交出去。
周颐得知此况,也只是不在意的笑笑,以后有的是让他们哭着喊着脱手的时候。
那些人还认为周颐肯定会因为此事怄气不已,以钟离家为代表,在家族集会上,老七还解气的说道:“看他还怎么猖狂,难道咱们吃了一次亏还不够,还上赶着去吃第二次亏把谁当傻子呢,这天底下莫非就他一个聪明人不成?”
“可不是。”他的话得到了大部人的赞同。
可算是让周颐吃了一瘪了,也算是稍微报了他们心底那点儿愤慨之情。
不过老二提出了疑问:“我不明白的是,如果周颐真的想要将这些土地从我们手里拿过去的话,为什么不直接规定说只能用土地换准入费呢?这样岂不是简单?”
“嗤”话音刚落,老七立刻嗤笑一声:“他敢吗?他再厉害,也不可能这么明目张胆的从我们手里夺食吧,一个家族他不怕,若是所有人联合起来,只怕到时候他连死都无葬身之地,我倒觉得他只是一个试探,现在看到这样的情况,也明白大家都不是好糊弄的,以后就不会也不敢打我们手里土地的主意了!”
“是吗?原来是这样。”老二听到了这样的回答,觉得还挺有道理的,但仔细一想,又好像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他也未深究,也许是他多想了吧,便将话题一岔,又说到了其他的地方:“咱们可以组建自己的商队,但这税收的实在是太重了,我去了解了一下商税,粗略一算,咱们出海一趟,差不多要交两成的收益作为税给朝廷,这不是让我们冒着偌大的风险给朝廷挣钱吗?族长,咱们当真就这样如实的交税?”
钟离族长眯了眯眼:“这可不是咱们一家的事,不用着急,会有许多人与我们共进退的,要知道,他们都是勋贵之家,都是为朝廷立过汗马功劳的,既然以前田地可以不用交税,这商税自然也没道理交。咱家虽久不在朝廷,但也至少被开国皇帝赐了侯的爵位,也是给皇室进献了大量的财宝才换来的,咱们自然也可以和那些勋贵一样。”
“可,若是周颐强行收税怎么办,毕竟皇上也不会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到时候他肯定会大力支持周颐……”钟离老二还是有些担心道。
钟离族长呵一声:“老二啊,你还是太年轻了,你以为皇帝当真就能只手遮天吗,不,他是与朝臣,与我们这些世家共治天下,不然你以为皇帝不知道土地兼并后,对大越的危害?他知道,只不过……他不敢动而已!”
钟离族长一席话,彻底让钟离族人放下了心。
同一时间,其他家族也在说着同样的话。
不过,这些话他们刚说完没多久,就被摆在了周颐的案头,周颐看了看,差点笑出了声,他可真是低估了这些世家的贪婪,以前不交田税就罢了,现在竟然还异想天开的不交商税!
周颐嘴角挂着淡笑,眼里却闪着兴奋的光,双手捏在一起,一用力,响骨据噼里啪啦作响,转了转头:“那就来吧,让我瞧瞧是你们的能量大,还是我的枪快!”
这时,书房的门突然被敲响:“相公,夜已经深了,你还不休息吗?”
周颐立刻咳一声,站起来开了门:“应茹,你肚子这般大了,夜又深了,当心身子。”
李应茹拉住周颐的手:“我见天色这么晚了,你还在书房,怕你肚子饿了,给你弄了宵夜,相公,你还要很久吗?”
周颐忙扶着李应茹的腰:“没事了,我也正准备回房,走吧。”月色下,周颐搀着李应茹慢慢的走着,看着她的肚子像吹气球般在这几个月眼见的鼓了起来,走在旁边都觉得心惊胆战的:“我看着你的肚子就觉得心都要跳出来了,你以后可别自个儿一个人再摸黑溜达了”
青儿在后边撇了撇嘴,忍不住道:“姑爷,你这话说的,合着我们几个都不是人不成?”
周颐一回头,才发现原来青儿带着几个丫鬟也跟在李应茹后边呢,不过她们刚刚隔着李应茹有一段距离,周颐又一心只看着李应茹,就没发现。
周颐窘迫的摸了摸鼻子:“抱歉,没注意”。
李应茹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对着青儿道:“这天都黑了,你们又不出声,相公怎会知道你们跟在后面。”
青儿不可置信的看了眼自己和其他几个丫鬟手里的灯笼,还有天上那一轮大明月,这都看不见,姑爷又不是瞎子。
不过看着小姐这般高兴,也只撇了撇嘴,复又高兴了起来,毕竟姑爷眼里只有小姐一人,这都是他们小姐的福分啊!
周颐第二天一早就去见了崇正帝,言明现在商贸已经发展到了一定的程度,必须要严格规制偷税逃税漏税之行为,轻则罚款,进则剥夺行商资格,视情况判定牢狱,若实在太严重,直接掉、砍脑袋!
这把崇正帝都吃了一惊,觉得这处罚实在太严重了一些。
周颐却有不同的看法:“农民若交不上税,轻则体罚,重则充边,刑罚何其严重,而且他们还不是主观上不想交,而是确确实实交不上,既然如此,那么行商的人为什么就要例外,故意逃税,主观贪婪,此风更不可长。”
崇正帝定定的望着周颐,“你可知此举的后果?”
“臣知道,臣愿意做陛下您手里最锋利的刀!”周颐重重伏下。
崇正帝一把将周颐扶起来,将手搭在周颐的手上:“万事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