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二被这话气了个倒仰:“你……你……死丫头……”手指着哆嗦个不停。
“三丫,你这是说的啥话,你这是剜娘的心啊……”王艳听了三丫的话,悲从中来,忍不住哀哀的哭。
六丫早就忍不住了,见三丫竟然说这样的混账话,气的脸都红了:“三姐,你这是说的啥混账话,家里怎么亏待你了?当初做下那样不要脸的丑事,要不是六郎,你早就被侵猪笼了,还容得你在这里说一些戳爹娘心窝子的话。”
三丫只当没听见六丫的话,和穆子礼抱头痛哭,边哭边数落:“从小爹娘就拿我不当人看,吃不饱穿不暖,只有干不尽的活。我还活着干啥呢,还不如死了算了……”
“哇……”王艳忽然放声大哭:“我的儿啊,你这是在挖娘的心啊……”
周老二也坐在位置上一脸颓废,几个女儿小时候他确实没怎么关注,现在听三丫声声泣血的哭诉,一颗心也揪着疼。
哎,早些时候糊涂,因为一心求儿子,将几个丫头都忽略了,想想,他会因为周老爷子的偏心而不满,那孩子们会因为他偏心也不满不是正常的吗?
“被赶出去了又咋样!子礼,就算吃糠咽菜我也跟着你,就是可怜了我的孩子,我的晴儿啊,她还那么小,就要跟着我们这不争气的爹娘受苦了……”三丫见她的话让王艳和周老二动摇了,心里一喜,继续哭道。
“娴儿,你说的对,求人不如求己,既然六郎不帮忙,我们也不用强求。我们自己吃点苦也没什么,只是爹,辛苦了一辈子,老来却得到这样的下场,哎,算了吧,谁叫他摊到我这样不争气的儿子了呢!”穆子礼一脸悲愤。
周颐冷眼旁观,都快给这两人拍巴掌了,这一幕在家里肯定没少排练吧?她们要是去到现代,说不得还能获得戏精二人组的称号。
“他爹,要不我们就帮帮三丫吧,总不能看着她受苦啊……”果然夫妇俩的计策奏效了,三丫边哭以后的苦日子,一边说小时候受的苦,激起王艳和周老二的愧疚和心疼。而穆子礼则从穆老爷子出发,拿大义来压周颐。
王艳的话一出口,穆子礼和三丫身子同时轻轻一震。穆子礼悄悄掐了一下三丫,三丫便哭得更厉害了,将自己说的活像地里的小白菜。
“这咋帮,本来就是他们穆家自己的事。”周老二紧锁眉毛,说不出的为难。他认为,这是穆家自己的事,他们周家要是插手的话,还不得被人说仗势欺人。这些还是小事,要是因为他心软答应了帮忙,带累到了六郎,那他只怕一辈子都要活在悔恨里。
只是这穆老爷子也着实可怜,遇到这样不孝的儿子,他们要是不闻不问,别人会不会又说他们见死不救?到最后只怕也要带累到六郎!
这才是周老二犹豫不决的地方。
“二姐夫,你口口声声说为了你爹,那为何你爹现在都躺在床上不能说话了,你却还有闲心跑到我家来?你不是应该在床边为你爹侍奉汤药吗?”周颐没耐心再看这俩人做戏,问道。
“我……我要守住我爹的产业,不然他不会安心的。”穆子礼一瞬间的语塞,但很快就找好了说辞!
“哦,你爹不是说不了话了吗?你怎知道他会因为这事不安心?”周颐嘴角带笑继续问。
只是周颐这脸带微笑的模样看在穆子礼眼里却比鬼还可怕,“我……我……大哥二哥趁着爹生病将产业全部掌握在他们自己手里,爹要是知道了,他当然会伤心。”穆子礼垂在身畔的手握的紧紧的。
“二姐夫,原来这都是你自己想的啊,不过我的看法和你恰恰相反,你爹已经病了,他不能操持家里的产业。你大哥二哥身为嫡子,本就应该继承家业,在我看来,他们是受命于危难,为你爹排忧解难呢!毕竟你们穆家家大业大的,总不可能没人做主吧!你爹要是知道了,只会欣慰,怎会伤心呢!”
卧槽!!!周颐的说辞让穆子礼目瞪口呆,竟然还可以这样?
他可是知道的,他爹一直最疼的就是他,在还没有生病前,就在计划着把家里一半的产业给他了。只是怕他爹一直怕别人说他宠庶灭嫡,这才准备慢慢的做。谁成想,这个冬天他爹竟然一病不起了!
大越朝律法规定,父母的财产可按父母自己的意愿分配,但庶子并不包含在这条律法中。大越律规定的是,庶子不能继承超过十分之一的家业,当然母亲的嫁妆在此之外。可是他娘原本只一个烟花女子,哪里来的什么嫁妆!
“爹,你说是吧。”周颐还笑着转头问周老二。
周老二听到周颐的分析松了一口气,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对,六郎,你说的没错,亲家公要是知道他病的时候,儿子撑起了家业,肯定会欣慰的,说不定这病也好的快些。”这样一来,就算他们周家不插手,也没人说什么了。
这下穆子礼和三丫彻底傻了眼,他们费心费力的演了这么久的戏,局势被周颐轻飘飘的几句话就扭转了?
“可是我们怎么办?”三丫也顾不得来之前和穆子礼说的方案,下意识的出口。
“你们?”周颐将三丫和穆子礼上下一打量:“穆家的大公子二公子没给属于你们的那份产业?”若是穆子诗和穆子书真的让穆子礼净身出户,他倒是可以去说说,毕竟要是三丫真的身无分文,到头来烦的还是他。
“就给了一个小铺子和一百亩的地。”三丫情急道:“这点儿东西够干什么的?穆家那么大的家业,他们就只给我们这么点儿,这是打发叫花子呢!爹,娘,你们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
“三丫,这有铺子和一百亩的地不是挺好的吗?”王艳小声安慰。
周颐差点笑出声,王艳是一个小富即安的人,她对物质没有太大的奢求,只要一家人能吃饱穿暖有屋子住就行了。
“娘?”三丫不敢置信的看着王艳:“这也叫好?穆家那么多的地和铺子,给我们的不过是九牛一毛,相公也是公公的亲儿子,凭什么我们就只能拿这么点儿!”
三丫已经习惯了穆家的富家奶奶生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仆从如云,出去就被别人敬着,这样的日子她已经过惯了,现在陡然一下回到小地主的身份,她当然会觉得不甘心。
周颐摇了摇头,穆子礼和三丫就是贪心不足。穆家的田地虽多,但也不超过一千亩,广安县有十几家铺子,南苑府城还有一些,加起来也就二十间左右。分给穆子礼一家铺子和一百亩的地,也不算少了。
毕竟大越律规定了庶子继承家业的上限,可没有规定下限,要是穆大公子二公子再狠心一点儿,直接将三房净身出户,律法上也站得住脚,当然,要是真这么做,那他们的名声肯定不会好听。
周颐觉得穆子诗和穆子书的分寸拿捏的挺好。穆家的一些腌臜事他也听说过,穆老爷子与穆夫人的关系不好,两个嫡子他也不重视,只一味的宠小妾,疼穆子礼,还把家业打算悄悄的给穆子礼继承。
这当然逼急了穆子书和穆子诗,人家在老爷子躺在病床的时候下手也就不足为奇了。
要是有那狠心的,说不得一包药下去,让穆老爷子魂归西天也不是不可能。所以说啊,这人世间的事,都是有因有果。
但偏偏穆老爷子只一味疼穆子礼,又没教会他打理庶务的能力,现在想和两个哥哥掰掰腕子都无处使力。
怪谁呢,只能怪穆子礼自己无用!
没本事的人就要有自知自明,可惜,三丫和穆子礼都不是有自知之明。期望着周颐能帮他们压服穆子诗和穆子书。
这种落人口舌的事,周颐怎会去做。
“行了,二姐,你是不是忘了你相公是庶子,你见过谁家的庶子和嫡子分得一样的产业的?你们还算好了,人家没让你们净身出户就算仁厚了。”周颐看着三丫说道。
“庶子……”三丫被周颐说的一时呆愣在那里。她还是姑娘的时候,一个农家女孩儿自然不知道庶子和嫡子的区别,只是觉得穆子礼是穆家的公子,便一头钻了进去。嫁进穆家后,知道了何为庶子嫡子,但穆老爷子疼穆子礼远超过穆子书和穆子诗,更是有把家业交给穆子礼的打算。所以她先前虽听了穆子礼说大哥二哥容不得他们,也没多担心。
只是穆老爷子病倒在床上,穆子礼在穆子诗和穆子书面前毫无还手之力时,她这才慌了!
嫡庶之别,像一条天堑一样横亘在她眼前。
她费尽心思,扒上的就是一个不能继承家业的庶子?
“周颐,你帮帮我们,你就算不心疼我,也要心疼心疼你二姐和晴儿吧,要是我们只得这么点产业,她们就要过苦日子了!”穆子礼见状再也无法维持自己的“悲愤”,也不拿穆老爷子说事了,只是又把三丫和晴儿当作了借口。
周颐听着没得恶心。这家伙明明就是自己想继续过富家公子的生活,却老是把别人推出来做挡箭牌,他要是明着说:老子就是要争家业,就是看不得穆家产业落到老大老二手中。周颐还能高看他一眼。
“有一家铺子和一百亩地也算不错了,大富大贵算不上,但吃饱穿暖还是不成问题的,二姐不是口口声声说她小时候在家里过的连小白菜都不如吗?现在这样是掉进了福窝啊,娘,你说呢?”周颐望向已经平静下来了的王艳。
王艳点点头,对三丫道:“三丫,听娘一句话,好好过日子吧,有这些东西尽够了,好好相夫教子,不要去争了!”
王艳话一出口,三丫和穆子礼的身子一下就垮塌了下去。
王艳心疼三丫,见她灰败的样子,忙将她拉起来,又对六丫说道:“却给李婶说一声,晚上炖一锅鸡汤。”
六丫看了一眼三丫,点点头走了。
“行了,这事就这么着吧,该你得的你们得到了。这事我们自然不能插手了!今晚就在这里歇息,明天是除夕,你们一早吃完饭就回去,亲家公还病在床上,你们就这样到处乱跑,让别人知道了,还不得戳你们的脊梁骨。”周老二严厉的看了一眼三丫和穆子礼,对他们的行为很不满意。特别是三丫,要是让别人知道她在公公大病的时候跑回娘家,别人还不得说他们周家不会教女儿!
三丫木木的坐着,似乎已经接受了。没一会儿饭好了,就在大家要上桌吃饭的时候,三丫突然冷不丁的说道:“那就把作坊的干股给我分一成吧!”
啥!!!
周颐掏掏耳朵,怀疑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第83章 扒皮
“啥?”怀疑听错的不是周颐一个人,周老二也一脸茫然的看向三丫。
“把作坊的干股分我一成。”三丫板着脸说道。
穆子礼闻言浑身一震,心里闪过窃喜,他不知道周家的这个作坊有多赚钱,但比穆家收租子肯定强多了,没见周家这几年买了这么多的地?
只是一看站在一边面无表情的周颐,穆子礼就迅速的瘪了下去,若是王艳和周老二,三丫求的久一点,他再在边上敲敲边鼓,这事可能就成了。但有周颐在,这恐怕只能是他们的痴心妄想。
左右不能成,也就不能让三丫把周家的人得罪光了,便拉拉三丫,对她使了个眼色:“别说了,你一个出嫁女怎好回来要娘家的东西!”
谁知三丫却一把甩开穆子礼:“你自己没本事,就不要拦着我。分到那么点儿东西,以后我跟着你去喝西北风啊!”
穆子礼听了脸一阵青一阵白,他自己哭穷没事,现在却被三丫用这样嫌弃的语气在岳家说出来,便觉得深深伤到了自尊。
三丫怼完了穆子礼,又转过头对王艳和周老二说道:“这是你们欠我的,我现在拿这点东西就算你们的补偿了!”她面上理直气壮,但垂在两侧的手紧紧捏在一起,显示了她并不像表面那么平静。作坊具体有多赚钱,她不清楚 ,但肯定的是,周家的家业现在已经比穆家还要大的多。现在婆家那边明摆着是没了着落,她只有从娘家这边刨食。俗话说,由简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如果她真的只拿到穆家的那点儿东西,三丫已经可以想象到她结交的那些贵妇会如何嘲笑她了。
作坊是一只下金蛋的母鸡,只要拿到作坊的干股,她就会有源源不断的银子进账,还不用她自己去操心。
三丫知道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也没指望今天就达到目的,王艳和周老二对她有愧疚之心,她若缠的久些,未必不能成真。
唯一的拦路虎就是六郎,三丫望向周颐,接触到他的目光,只觉得像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三丫下意识的打了个冷颤,将头一偏,躲开了周颐的目光。
“死丫头,你在胡咧咧啥!”周老二被三丫的话气的一个倒仰。
“三丫,你咋能这样说?”王艳有也不敢置信的看着三丫。
“我说啥?难道你们不清楚?我小时候受尽了苦楚,长大了也是一样,五丫嫁人的时候,你们是怎样的,你们给她选的都是一些什么样的人家?我呢,你们又给我选的是些什么破烂户?我知道我是女儿身,不能给你们养老送终,我认了,我也没想和六郎八郎比,可五丫哪点比我强,凭什么她就能嫁进官老爷家里,丈夫还是年轻举人,你们偏心的也太没边儿了吧!!!!”三丫越说越激动,最后都和歇斯底里差不多了。
周颐默然,她说三丫发什么疯呢!原来根节是在这儿!
她费尽心思得到的亲事,扒上的丈夫,原来只是外表光鲜,内里全是糟粕。而五丫却轻轻松松的嫁进了赵家,依着三丫的嫉妒性子,她当然会觉得不平衡。
这还不算,三丫还在诉说自己的“委屈”,“爹娘,我也是你们的女儿,为什么你们从来不把我看在眼里。五丫嫁妆比我多多了吧,我还听说你们把县里的铺子也给她做陪嫁了!好得很啊,是不是看我嫁的是一个小商人,而她嫁进的是官家,你们也嫌弃我嫁的不哈,急着去巴结赵家啊!!!”
“啪!!!”清脆的耳光声响起,只见周老二站在三丫面前,气的直喘粗气,“滚,给我滚!!!”周老二涨红了脸大声喝道。
三丫的脸迅速红肿,她捂住脸,直直的看向周老二:“这是你第二次打我了,从小就是这样,你从没有把我真正看在眼里过,你有什么资格打我?你对其他人都比对我好,为什么,我就这么入不得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