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师是首辅——剪笛
时间:2018-03-13 14:02:19

  再加上徐斯临大婚前曾给她留了一纸休书,说是徐家面临着大劫,可大劫当前又草率办了婚事,该不是这嫁过来的苏妙仪,与徐家将要面临的困境有关。
  想到这里,她便放下花洒,回到房内写了封信,是给青辰的。信写好后,她便装入信笺糊好口,以家书的名义,让小厮捎给父母。
  她被徐延囿在这小院里,不得四处走动,徐斯临怕她烦闷,便交待了下人准她与父母书信来往。此前,她倒也给家里写过几封信。
  不过这一封,却不是写给父母的,只是让他们转交青辰。
  ……
  战事焦灼,蜀王大军与白莲教大战小站数日后,已是被逼退到了太原一带。只因知道英国公麾下的三万人马正往这赶来,蜀王也才稳住军心,奋力应战。再过半个月吧,半个月后,打他孟歌行措手不及,战局势必扭转。
  
  这日,青辰在府中看书,忽收到下人转交的一封信,她看了一眼,信笺上竟是明湘父母之名,不由心生纳闷。
  拆开信来,只细细一读,她才知道徐府发生了什么。
  徐家与英国公府联姻,显然是想借英国公之力对抗白莲教,这一点大家心知肚明。她原是还跟陆慎云商量过,局势变得复杂,恐怕不好应付。没想到明湘竟来信,说那苏妙仪嫁进徐府后,就再没有人见过,甚至不回门,而苏妙仪又对顾少恒用情至深,非他不嫁……
  想到这里,青辰不由皱了皱眉头。
  那姑娘会不会……
  也许,她应该去见见英国公,女儿在徐府的情况,想必他们都还不知道。
  这般想着,青辰便去换了身出门的衣裳,推门欲出时,却赫然看见门口正走来一人。
  她的眼眶一下就湿了。
  他总算是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第175章 
  失联多日,乍一见到他,青辰有些说不出话来。
  宋越穿着一身素色的常服,阳光下依然是风姿特秀,光润玉颜。他走过来,声音里带着久别重逢的浓浓笑意,“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她的鼻头有些发酸,忍了忍,道:“你知道回来了。”
  她一直担心他出事,这些天来总是想,只要是他安然无恙,不论发生怎么坏的结果,她都认了。等他到了跟前,却是倔强地不肯说好话与他听。
  “一直知道。哪敢不回?”他看着她的眼睛,深不可测的瞳孔如漩涡一般。
  “说好的会尽快联系我。你怎么食言?”
  “我想联系你的。找到郑贵妃那天我就想联系你,也不想在她那里住下。只是她不让我走,将我关在了那院子里。现在她离世了,黄珩才带人来放了我出来。才出来就过来找你了,一刻也不敢耽搁的。”
  青辰瞅着他,看他还算诚恳,这才肯点点头。下回他再让她担心这么久,她必轻饶不了他。
  郑贵妃前几日薨了,她知道了消息,只是也进不了宫,不清楚详情如何。不过,总算是为朱祤洛松了口气。
  他四顾一圈,轻轻牵住她的手,柔声道:“晚些再出去吧,好吗,我们进屋说会话。”
  “嗯。”
  进了屋,她为他倒了杯茶,然后问:“她有没有为难你?”
  宋越假装想了想,“总是看我算吗?”
  “算!”
  他弯了弯嘴角,“人都死了,你还吃醋。”
  她轻轻哼了一声,表达不满,“她是怎么死的?”
  “皇上以尚方宝剑亲手刺死了。”他道,“是他给了她这些权势和欲望,终是要他自己收回来。因果循环,也是定数。”
  说罢,他便把黄珩说予他的详情转述了一遍。
  青辰听了,不由有些唏嘘。到底是夫妻一场,为了权势,妻子要谋害丈夫,丈夫又亲手杀了妻子,一旁看着的儿子抖成筛糠、泪流满面,真可谓荒唐而又悲哀。
  世间人皆想大富大贵,登顶权利的巅峰,却不知恰在那不胜寒的高处,连最寻常的亲情都难以拥有。
  “好了,人既已经过了,便不说她了吧。”他道。
  她点点头,“皇上的病情如何了?”
  “不好。曼陀罗的毒素在他体内积聚已久,五脏六腑早已不堪重负了。那日刺了郑贵妃后,就一直昏迷着,太子在他身边照顾侍疾。太医说,他可能熬不了多久了。”
  “到头来,只有他曾经冷落怀疑过的儿子留在他身边。”
  “你的学生是个孝顺的儿子,你也教得好。”他把茶杯递到她手里,“喝点水吧,嘴唇都干了。”
  她接过茶,他又继续道:“我原还听说,你给太子画过一本什么图册,讲的便是孝道轮回?听说他常常翻看。”
  青辰想起来,那是初见朱祤洛的时候,她送他的《葫芦娃》……
  她有些不好意思道:“也没什么,只是一时兴起,也没画好。”
  他不再追问,只道:“方才要到哪里去?”
  她这才想起正事,“英国公府。”
  说罢,将明湘写的那份封递给他,“你看。苏妙仪嫁入徐府后就再没人见过,我以为太稀奇了。偏巧前几日我去找顾少恒,又看见那姑娘对顾少恒一往情深,非君不嫁,还哭哭啼啼的。我在想,那姑娘性子直,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若真是,徐家按着不发,想必定是怕英国公反悔,不再帮蜀王解围。”
  “嗯。”他想了想,起身道:“我去吧,我与英国公也有些交情,兴许能说动他。”
  “可徐延派的刺客还在寻你,你再去他的亲家那儿,岂不是自投罗网吗。”
  他安慰道:“放心吧。徐延如今还要仰仗英国公的相助,他能杀我,英国公就能保我。英国公若知道自己的女儿出了事,必也不会再听他的。”
  “那你要小心。”
  “好。”
  ……
  宋越乘着青辰的马车,去了英国公府。英国公只听他那么一说,立刻便到徐延府上要人去了。
  徐延看见英国公,原还在想不知道他是来喝酒的,还是来告诉他那三万人马已经到了太原。哪里知道,对方竟是来要人的。起先,徐延还和和气气地找借口推脱,说人不舒服,见不得。哪知英国公根本不吃他那一套,只吩咐带来的人要到府里去搜,甚至还说出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样的话。
  徐斯临原是在后院小亭里喝酒,也被这么大的动静惊动了。他脑子里只想,果然是瞒不住的,该来的还是会来。酒劲上头,心里对那还搁在柴房不许任何人靠近的尸首愧意更深,后来他就到了堂里,把苏妙仪已死的消息告诉了英国公。
  “别找了,她死了,怪我。”
  徐延原本还在狡辩,没想到儿子突然来了,还道出了实情,脑子一转把儿子往后拽,“他喝多了,胡言乱语。”
  英国公来之前,早有不好的预感,听徐斯临这样一说,当场就崩溃了。苏妙仪是他唯一的女儿,自己捧在手心上疼爱都来不及,哪想嫁入了别人家,就这么香消玉殒了。
  他心中不忿,拽着徐延的衣领就便怒吼:“你还我女儿来!”
  徐延任他揪着衣领,也不狡辩。这下纸是包不住火了,他才让人将柴房里苏妙仪的尸首抬了出来。这几日天转凉了些,他又让人以冰块来给尸体降温,所幸尸体还没有腐烂,只是原本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苍白而浮肿。
  英国公白发人送黑发人,一时忍不住心中哀意,抱着尸首就老泪纵横。
  徐延哪管这些,心中只惦记着那三万人马,担心他反悔改主意,于是不惜拉下老脸来求人,“妙仪虽死了,你我到底是亲家……”
  英国公哪还愿意跟他多说废话,让人带上苏妙仪的尸体,登时就甩门而去,临走前,留下一句话,“我与你徐延从此以后不是亲家,是仇家。那三万人马会立刻返回西北,你休要再妄想了。”
  待英国公走后,徐延“啪”地扇了儿子一个巴掌,“不过就是死了个人,值得你成日喝酒,来此胡言乱语。这下好了,徐家就要家破人亡了!”
  从小到大,父亲对他都是和颜悦色的,从不曾打骂过他。
  今日,是第一回。
  
  徐延说的没有错,徐家就要大难临头了。
  英国公撤兵后,蜀王大军等不到援军,已是士气大减,在与白莲教的对抗中连连退败。十万大军抵挡了半个月多,已是才剩了不到六万人。
  徐延心知蜀王若败,朱瑞势必饶不了他,前方送来的军情一日不如一日,他也再经不起日日煎熬了,于是下定主意,想要举家带着逃离京城。到底是在官场纵横了二十多年,前首辅徐延人脉颇广,几封书信来回,很快就确定好了未来的藏身之处。
  徐斯临这些日子过得浑浑噩噩的,已是懒得再去想什么,徐延让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就像是个提线木偶。
  可惜,现实并不如徐延想象的美好。黄珩受朱瑞口谕,早就已经派了人盯着他,京城各方向把守城门的禁军也早就换了拨人,不在徐延的掌控之下。在看到他出城的时候,禁军们便将他们悉数捉了起来,送入了大牢。
  在这些人里,不包括明湘。
  在徐延确定要逃亡的时候,徐斯临把明湘放走了。徐延自身难保,也顾不得儿子的一个小妾。明湘虽舍不得徐斯临,但徐斯临不肯带上她,她也只能含泪与他分别,一个人背着包袱,凄凉孤单地回了家。
  ……
  不出几日,朱瑞的圣意就通过黄珩传达了下来——徐家满门抄斩,株连九族。
  朱瑞好容易清醒了一阵子,听到徐延被捉的消息,一时心中又是郁气积结,“念他多年侍奉的份上,本想让他多活几天,他竟死不悔改,还想着跑。罢了,就让他活到这个份上吧。”
  最终,朝廷裁定徐延负有陷害忠良、勾结藩王、贪污税银等数十桩罪,依大明皇帝旨意,三日后满门抄斩,株连九族。此外,与其来往密切的徐党官员,一并革职发落。
  得知三日后就要赴死,被关在牢狱里的徐延恳求牢头,说是想再见朱瑞一面。牢头请示了黄珩,黄珩犹豫了一番,想要去奏请朱瑞时,却是发现,躺在龙床上的朱瑞,这一次真正停止了呼吸。
  殡天了。
  朱瑞到底是在徐延之前去了,徐延临死前的最后一个要求,他没有再满足他。
  黄珩第一时间将死讯禀报了太子朱祤洛,朱祤洛发布了国丧。一时间,举国哀悼,全国各寺庙敲了三万下钟。
  因大明还面临着战事,国不可一日无君,故而在朱瑞去世后的第二天,为稳定政局和军心,在众臣子的建议下,太子朱祤洛登基称帝。
  大明朝,终于开启了一个新的时代。
  登基大典过后,新帝朱祤洛就收到黄珩奉上来了一块东西——徐家曾获先帝赐予的金书铁券。
  徐家到底曾是鼎盛的权贵之家,徐延又擅于讨朱瑞的欢心,得了这一块牌子,也不足为奇。
  徐延之前想要见朱瑞,也是想以这块金书铁券保住儿子的命,以期徐家香火不灭。可惜他还没见到朱瑞,朱瑞就已经死了,现在朱祤洛继位,他便只能向朱祤洛求情。
  谋反是诛九族的大罪,五马分尸、剥皮拆骨等极刑也不为过,金书铁券这东西能不能管用,那也得看当朝皇帝想不想认。若是不想认,免了一次死,再寻个由头定下个死罪,那就再无牌子可免死。
  烛火轻轻摇晃。
  少年天子端坐于乾清宫的龙椅上,漆黑的眸子看着手里的铁牌,一张仍带着些许青涩的俊脸却是没有什么表情,薄唇微抿。
  徐延首先是叛乱罪臣,这么多年又贪墨了这么多国帑民财,当年还勾结郑贵妃害死了他的母后,如今他终于得了报应,当是死不足惜。徐斯临是他的儿子,这两年也帮他办了不少事,虽不是罪大恶极之人,但也难辞其咎。尤其,他还曾助徐延陷害了自己的老师。
  他的老师,可是他朱祤洛老师的老师。
  要不要放过他呢?斩草不除根,势必后患无穷。
  朱祤洛心里犹疑不定,却是由老师二字字,联想到了青辰。
  说来,他们已是有许久未见了。之前郑贵妃把他关在慈庆宫里,不许他与任何人相见,后来青辰又因救下宋越,也不便回朝,再后来又发生了一连串的事,也都顾不上联系。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正是思虑之时,忽有人来报:“皇上,沈青辰沈大人有事求见。”
  朱祤洛眼睛一亮,“快让她进来!”
  青辰见了朱祤洛,先行面君礼,“微臣沈青辰,参见皇帝陛下。”
  朱祤洛却是直接从龙椅上走了下来,到她面前有些激动道:“沈师傅,朕有许久没有见到你了。”
  都想你了。
  青辰看他穿着一身明黄龙袍,更显得英姿勃发,灼灼不凡,心里也为他高兴。不过眼下顾不得与他叙旧,今日她来,是有事要求他。
  昨日,明湘听说了徐家的处境,便来求她,让她帮忙保徐斯临一条命。
  青辰看得出,她对徐斯临用情很深。她请自己救徐斯临,虽在外人看来是个很不合理的请求,但是自己欠了她的。所以无论明湘说什么,她都要尽力一试。
  徐斯临应该想不到吧,当初他父亲造孽害了的女人,如今却变成了唯一为他求情的人。现实真是讽刺。
  “皇上,只因哀求微臣相助之人,臣曾有愧于她,不论这个要求有多过分,微臣也必须尽力一试。如此不情之请,还请皇上恕罪……”她说着,低下头。
  “朕答应你。”朱祤洛却是很快应道。
  她说什么他都会答应她的。当初要不是她,他兴许已经中了徐延的诡计,失去太子之位甚至性命不保,如何还能继承大统。
  “正好,徐延呈上来一块金书铁券,为他儿子求一条活路。”新帝继续道,“朕看在你的面子上,便饶他儿子一命吧。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朕要他在牢里呆上十年,十年后方能释放。这样也对徐家曾害过的那些人有个交待。沈师傅,你以为如何?”
  能免他死罪,已是皇恩浩荡,她不敢再多求,“多谢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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