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师是首辅——剪笛
时间:2018-03-13 14:02:19

  那碗药看着乌沉沉,味道也不好闻,她边吹着边问程奕,“这药苦不苦?”
  “苦。”程奕理所当然道,“良药苦口,不苦的能是药吗?”
  “那你这里有蜜饯吗?”
  “没有。”
  “那有糖吗?”她不甘心又问。
  “也没有糖。青辰,我这儿是医馆……”
  “那有……”她想了想,“有柿饼吗?”
  宋越微微抿了下嘴,也不说话,任她追问程奕。
  程奕被问得十分无奈,“没有柿饼……我记得应该还有点蜂蜜吧,你去看看那个罐子。”
  青辰高兴地去了,打开罐子见里面果然还有些蜂蜜,便用勺子舀了两勺到瓷碗里,又倒了点温开水,搅了搅。
  宋越在程奕的注视下喝完了药,微微皱了下眉。
  青辰立刻捧上蜂蜜水。他看了一眼,没说要喝还是不喝,没接。她犹豫了下,干脆舀了一勺递到他嘴边。
  宋越张嘴就把勺子含到了嘴里,等喝了水,才又吐出勺子,动作顺其自然一气呵成,两只胳膊特别闲地垂在身侧。
  如此重复了几次,程奕都看不下去了,“好了青辰,你的老师又不是孩子,差不多得了。”
  青辰这才搁下了碗,看着宋越,“还觉得苦吗?”
  他的眼梢微微挑了一下,“嗯,这回好些了。”
  等青辰捧着碗去洗,程奕撇撇嘴,对宋越道:“我说,你有个这么好的学生,你记得对他好啊。”
  “我记得。”
  两人临走前,程奕嘱咐,五日后要再来就诊,三五次才能好呢。宋越应了好。青辰当时就想,下次来,她一定要先买好些蜜饯备着。
  等两人出了门,程奕又从屋里追出来,手里提了半块冻住了猪肉,将它塞给了沈青辰。然后他睨了宋越一眼,“你没有。”
  ……
  马车跑在夕阳下的雪路上,道路两旁的积雪被照得晶莹发亮,闪着斑斓的光。
  宋越坐在车里,看着身边的青辰和她手里的猪肉,“你喜欢吃猪肉?”
  她愣了一下,“……不是。只是程奕他人好,是个热心肠。他也是个好大夫,相信一定可以治好老师的病的。”
  “药苦。”他淡淡道。
  “现在还苦吗?”
  “你想尝尝吗?”
  她看着他,忽然间觉得他有点坏,于是在他胳膊上轻轻拧了一下,“不想。”
  “阁老不是谁都能亲的,你要不要再试一试。”
  “不要。”
  看出她的害羞,他微微一笑,忽地将她搂起,让一身男装的她坐到了他的腿上。
  青辰的心又开始怦怦怦怦地直跳,不敢看他。
  他却是又道:“不喜欢亲我了?”声音柔柔的。
  她扭过头,不说话。这人得了便宜还卖乖。
  “嗯?”他轻轻摸索着她耳畔的绒毛,“再一次吧。这次不必担心程奕看见了。”
  青辰还是不说话,只是感觉在他的指腹下,她的肌肤仿佛在轻轻地颤栗。
  “沈大人……”他又道,“你的上官想跟你说,他还想再一次。”
  青辰的睫毛眨了眨,有点难以相信这是打宋越嘴里说出的话。她转过头来,看着他,“你说什么?”
  “沈大人,亲我。”
  话音才落,青辰霍地就捧住他的头,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
  他一个阁老都有脸说这样的话,她有什么不能豁出去的。
  宋越:“唔……”
  
  次日,一封奏折震惊了朝野。
  宁远侯顾汝,顾少恒的父亲出事了,事关东宫太子。
 
 
第101章 
  一大清早,细碎的雪花就在飘着,紫禁城上的天空灰蒙蒙的。
  快二月了,天气却是依然冷得像三九天。
  沈青辰一早到了詹事府,才处理了一些公务,正想去礼部让宋越给她分派一些具体事情,路过后堂时便听同僚议起了奏折的事。
  有个言官上了道折子,参的不是别人,正是大明皇帝、天子朱瑞。
  据说那道折子是这般写的:“神仙、佛老、外戚、女谒、声色货利,奇技淫巧,皆陛下素所惑溺,而左右近习交相诱之……近日天降不吉之兆,乃为上天诫告申饬,故望陛下慎言慎行……”
  青辰听了折子的内容,很快想到了什么,不由皱起眉头,又返回了号房。出了这样的事,宋越应该是被叫到乾清宫去了,必不在礼部,她现在过去也找不到他。
  在钦天监监正和徐延门口出现的图案,她还没想透其中的蹊跷,现在竟又冒出了一封与之相关的奏折来了。
  一个小小言官敢骂天子,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一封奏折言辞犀利毫无保留地罗列了天子一堆罪状,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稀奇的,是这封奏折借用了前两天的奇怪血图,将那血写的图案解读成了天降不吉之兆。
  如此这般,皇帝的所为竟连天都看不过去了,岂能不震动天子,令朝野上下沸腾。
  青辰想不明白的是,这封奏折为什么会出现得这么巧。
  她理了一下思路,这里面无非是两种可能。其中一种可能是,这封奏折早就被写好了,恰逢血图之事,撰写者才加上了“天兆”之说以增强说服力。可那图案显而易见是人为的,天兆之说很容易就会被戳破。另一种可能,也许这封奏折的本意并不在规劝皇帝,而仅仅是为了某种目的,为了配合图案的事情才出现的……
  如果是后一种,那么这么做的人目的又是什么呢。
  就在青辰想不明白的时候,钦天监监正被召入了乾清宫。与此同时,阁老们刚刚从殿里退出来。
  朱瑞坐在髹金龙椅上,脸色又黑又沉。
  昨夜与郑贵妃欢爱了一夜,今早起来他便觉得身子有些虚,正因年纪见长力不从心而恼着,看了这等折子,心情便愈发不爽。
  往常,骂他的折子也不是没有,只是在徐延那就被挡回去了,他是看不到这等糟心的言辞的。这次不巧,徐首辅因家门被泼了血惊着了,告了假,于是这折子就鬼使神差地直接递上来了。
  要说被骂一骂也没什么,敢骂天子的大约也是不要命了,他便将骂人的打一顿或是直接赐死也便了了。可这次难就难在“天兆”。他朱瑞是“天子”,什么都可以不放在眼里,但是天不能不放在眼里。
  一方面,他压根不信这是什么天兆。几桶羊血,一个古怪的图案就敢说是天兆,他朱瑞又不是傻子,没那么好糊弄。可另一方面,跟天有关的事是不好反驳的。因为先帝修道,打小他便逼着写青辞,眼见父皇诚心奉天活了那么长岁数,他对上天还是存着万分敬畏之意的。
  为此,纠结的朱瑞便将上疏的言官先押了起来,又召来了钦天监监正张丛,让他来解读解读这所谓的天兆。
  “张大人,朕听闻此事恰好是你亲身所历,你有何见解?”朱瑞蹙着眉,有些紧张道。
  天子话音才落钦,张丛噗通一声便跪下了,脑门磕到地上道:“皇上恕罪……臣、臣不敢言。”
  朱瑞听了这句,脸色愈发不好看,但是天意又不能不听,于是沉声道:“朕恕你无罪,快说。”
  “自门口出现那怪异血图后,臣夜观天象,发现自前夜起,紫薇星光色昏暗不明,到了昨天夜里,该星又有异动而愈发黯淡,而那天狼星却是闪耀发亮……”张丛战战兢兢道,“是臣猜测……那血图出现必有因由,恐怕、恐怕与皇上有关。”
  朱瑞听了,让身边的太监黄珩给张丛取了笔墨,“朕倒还未见那图案长什么模样,你给朕画出来,说说,如何与朕有关。”
  张丛领了命,趴在地上就画出了图案——上面一个圈,中间一点,下面一个太字。
  等他画完了,黄珩便取了画纸递到朱瑞面前。
  朱瑞看了一会儿没看出什么名堂,只是觉得那个‘太’字看着有点不舒服,具体什么原因也说不上来,“说说吧,这什么意思?”
  “微臣斗胆,这上面一个圈,中间一点,便是个‘日’字,日即代表天。普天之下,莫非黄土,所以在日之下,理当是皇上您,而在此图中,日之下,是、是……”
  “是什么?”虽是心中已隐隐有了答案,朱瑞还是耐着性子问。
  “是太子殿下……”张丛说着,狠狠地磕了下头,“况且,况且……”
  “况且什么?”
  “此图案乃是用羊血所绘,皇上的小名中有一‘羔’字……”张丛越说着,整个人已是越发哆嗦,后半句几不成声。
  朱瑞盯着他的脑瓜顶,幽幽道:“你的意思是说,那羊血,是朕的血?天意要以朕之血让太子取代朕,成为这普天之下的主人?”
  张丛只是狠狠地磕头,“臣不敢,臣只依天象异动及图案所绘而言,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朕倒要看看,谁敢取朕的血!”
  
  詹事府。
  锦衣卫副指挥使黄瑜来了,到了青辰的号房门口,倚在门边叩了叩门。
  青辰见了微微一愣,忙搁下笔站起来行礼,“见过黄大人。”
  黄瑜看着眼前绯袍加身的俊秀青年,嘴角微微一弯,“倒是有些日子不见你了。上次见你的时候,你还穿着一身补子都没有的青袍,坐在马上。”两个多月过去,沈庶常就已晋升为正四品的沈大人了。不过看着还是那么温煦平和,淡淡玉面,目清如水。
  关于她的传闻他近日听了不少,在年轻的官员们里,她倒是成了受人热议和追捧的人物了。
  想当初,他与陆慎云二十出头,一前一后拿下了武状元,那两人也是朝中的一道风景,惹不少宫女芳心暗许的。
  “不知黄大人来找下官,所为何事?”青辰说着,比了个手势,“大人请进来坐吧。”
  “不坐了。请你去趟镇抚司。”
  “……”青辰微微一愣。
  看她的模样,黄瑜不由笑了下,解释道:“别紧张,不是你犯了事,是我那陆大人,有些话与你说。这不,让我这闲人亲自来请你了。”
  “……劳烦大人了。”
  “不烦。再说该说这话的,也不是你。走吧。”
  到了镇抚司,黄瑜将青辰带到陆慎云的屋子前,叩了叩门,然后就走了。
  不一会儿,屋里便有熟悉的声音传来,“进来。”
  这般情景,倒有些像几个月前,宋越带她来救明湘的时候。
  青辰推门进了屋,见礼道:“陆大人。不知大人寻下官来是……”
  陆慎云看了看她,只道:“坐吧。”
  于公,他把她叫来,是想问问那日徐府的情况。于私,他已经有很久没有这般单独与她说话了。
  几个月前,她救了他的命,老天以浓墨重彩画上了他与她之间的缘分,得让人误以为那足以定下一切。可在那之后,老天好像是忘了续上这一段缘,他们命运的轨迹再没有其他的交集,连见面的次数都少得可怜。
  让他不禁常常思考,这一段缘分,究竟是深刻,还是浅薄。
  待青辰坐下后,陆慎云问:“想喝什么茶?”
  “……大人不必客气,下官不渴。”
  “那我帮你决定吧。”他说着,自顾走到壁柜前,取了茶叶搁进小壶里,又捧着茶壶走回。高挑的身影就这么来回在她面前踱了两遍。
  泡好茶后,他往她身前的茶杯里倒了茶,比了个手势,“喝吧。”
  青辰也不再推辞,只点点头,“多谢大人。不知大人今日寻下官来,是……”
  “上次我跟你说的话,你还记得吗?”冷不丁地,他就这样问出口。窗子透进来雪光,淡淡笼在他的脸上,俊逸的眉眼依然透着凉意,却是有三分温柔。
  连陆慎云自己都陌生的温柔。
  “不变。”他又道,“一直都不变的。什么时候你想好了,就告诉我。”
  “陆大人。”见他已有些不像往日的他,青辰终是忍不住打断道,“我是个男人。大人你也是。”
  “那又如何。”他看着她,低声道。
  “那便代表着,将来有一天你我终会娶妻生子,各有各的生活。你我不可能在一起。”青辰回望他,“况且,我并不喜欢你。谢谢大人的好意和喜欢,可恕我……无法接受。”
  屋内一时变得很安静。
  “大人,对不起。”
  陆慎云只是看着她,没有说话。
  这时,有锦衣卫匆匆来报,关于那羊血绘的图案,有人来自首了。自首的人,是宁远侯府的管家。
 
 
第102章 
  这一句话,让沈青辰和陆慎云都愣了一下。
  陆慎云挥挥手,让那人退下了,然后看着青辰道:“我得去见皇上了。皇上已召了钦天监的张大人进宫,想必与此事有关。现在宁远侯府的管家来投案自首,这案子牵涉到了宁远侯府,就更复杂了。”
  说着,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道:“我知道你与顾少恒素来交好,此事你若想跟他说点什么,就说我会尽量让那管家说真话的……锦衣卫的职责。”
  他的声音淡淡的,话说得有条不紊,冷峻的面容一如往常,倒是看不出一丝情绪的波动。
  对于青辰的拒绝,他就像是自身子里长出了一层茧,谨慎而严密地裹住了自己,不让她那些伤人的话破茧而入。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