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换任何一个人说出口,可能都缺点信服力。
可燕绥不同。
她身家上亿,底气十足。
她说喜欢那就是纯粹的喜欢,不掺杂任何杂质。
“我过几天休假。”傅征摸出烟,“休假结束,又要出海,归期不定。”
这回轮到燕绥没话说了,她前头刚豪气万丈地让傅征去征服他的星辰大海,他后面就跟一句他过几天就去……他这不是故意给她添堵吗?
傅征含着烟,顾着她在,没点打火机。
燕绥觉得她想谈个恋爱也挺愁人的,她眉一挑,冷笑了声:“听你这意思,我就该对你敬而远之。不遂了你的愿,我觉得都对不起你的良苦用心。”
她扶着沙发扶手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看看谁先后悔?”
傅征看她怒气冲冲地摔门进屋,拧眉摸出打火机,指尖摩挲着点了火,凑到烟屁股上,点燃。
他咬着烟,在烟雾中缓缓眯起眼。
迟宴因为苏小曦家里那堆事,抹不开情面说分手,傅征那时候觉得迟宴办事婆婆妈妈得看不上眼。可今晚,他觉着自己不也是这样?
本是真的想跟她聊开了,也不知道怎么就招惹她跳脚了。
看看谁先后悔?
不用看他也知道,肯定是他。
——
燕绥有脾气,脾气还不小。
她这气就是故意撒给傅征看的。
进屋后,她的满脸怒容一收,万事皆抛,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
隔天生物钟一醒,她跟着起床。洗漱整理后,万年难得一见地认真叠了被子。虽做不到傅征那种板板正正的方块被,但勉强能过眼。
出门时,和刚跑步回来的傅征在客厅碰了面。
她还记得自己在生气,眉眼冷淡,跟没看见傅征一样,径直去厨房倒水喝。
傅征出了一身汗,回房间洗了个战斗澡,出来时他放在餐厅的早餐被燕绥装碗装碟端上餐桌,桌上碗筷勺子一应俱全,就等着他一起吃早餐。
燕绥不是没脑子的人,发脾气归发脾气,这脾气得让男人拿糖哄了才能好。但不能真撒气,否则还没等到糖,自己先亏了礼数,回头落得个有理说不清。
和谐友好地吃完早饭,傅征收拾好餐桌在客厅等她。
——
早上要去物业部调监控记录,这是两人昨天晚上说好的,燕绥也不矫情,没拒绝和傅征同行。
回去的路上,燕绥先跟房产商通了声气。
同在商场,燕绥和房产商多少有些交情。她看昨天晚上物业经理三推四推生怕沾染麻烦的态度,心里早就有数,有些事上级领导不施压,难成事。
打过招呼后,今早接班的物业经理亲自下来迎接。到监控室后,燕绥顺利地看到了昨天的视频。
视频回放时间从她早上离开小区开始,一切如常,直到视频的时间拉至下午一点,画面忽然黑屏,持续了两分钟才重新恢复录制。
半小时后,又是同样的黑屏,两分钟后恢复正常。
傅征让调出其他楼层同样时间段的监控做对比,唯有燕绥所在楼层的视频被刻意动了手脚。
除了这段视频,小区内所有公共区域的视频被傅征一一调看,对方有备而来,想寻到蛛丝马迹工程量巨大。
燕绥心里隐约有个猜测,只是不太能确定。
“不用报警了。”燕绥笑笑,“我仇家不多,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这么下三滥的更少,她正好,知道一个。
辛芽在物业部楼下等燕绥,正玩着贪吃蛇,抬眼瞥见燕绥和傅征说着话走下来,一惊,已经称王称霸的贪吃蛇一着不慎头尾相连。
她手忙脚乱收起手机,按下心中的怪异,迎上去:“燕总,傅长官。”
燕绥慈爱地摸摸辛芽的头,转头和傅征道别:“傅长官,我先去上班了。”
她一早上故意客客气气的,傅征不是没看懂,这会有外人在,也不好说什么,目送她上车离开,转身折回了监控室。
——
辛芽开着车,忍不住频频回望车后座的燕绥,正犹豫着怎么开口呢,燕绥隔着后视镜和她对视了眼:“想说什么?”
窥探老板隐私要不得!
辛芽在心里把这句话默念了三遍,定了定心神,还是脱口而出道:“燕总,你昨晚放我鸽子,是跟傅长官一起啊?”
燕绥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嗯”。
得到答案,辛芽反而醋了,她噘嘴,抱怨:“路黄昏都知道你和傅长官谈恋爱了,我这个贴身助理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哈?”
“被恋爱”的燕绥挑眉,问:“路黄昏他又怎么知道的?”
一提更生气了!
辛芽气鼓鼓道:“路黄昏他们一整个连队都知道傅长官往家属院带过开大G的家属了!路黄昏他们都在打赌,赌傅长官什么时候打恋爱报告。”
真敢赌……
燕绥挠了挠下巴,说:“你也下个注吧,赌半个月,赢了我们对半分,输了算我的。”
第四十四章
调看监控录像耽搁了燕绥不少时间,到公司时,每周例行的晨会已经进行了一半。
迟到的人不能太嚣张,燕绥不太好意思走正门,悄悄从后门进去,坐在左手边最后一排椅子上。
在后排浑水摸鱼的某部门小经理,余光扫见有人进来,还以为是进来添茶倒水的小助理,藏在袖口的手机往桌底下塞了塞,继续旁若无人的开小差。
燕绥瞥了他一眼,没作声。
燕沉正听人事部汇报本周的工作计划,枯燥板正的汇报内容听得他眉心纠结,他抬指抵着眉心揉了揉,眸光下意识落在身侧空了近一个晨会的座位上,拿起桌上的手机,斟酌着是否要给她发条短信。
人事部的工作汇报结束,会议室内短暂的安静拉回了燕沉的注意力,他神色自若地放下手机,十指交错相抵,简短的评价鼓励后,目光从整个会议室里巡视而过,正欲做晨会总结。
忽的,燕沉的目光定在某处。
话音戛然而止的突兀引得所有人循着燕沉的目光看向会议室最后一排。
燕绥神色坦然地接受众人的目光巡礼:“公事差不多了,今天讲讲私人作风吧。”
她垂眸,看向终于发觉自己身后坐得是“微服私访”大老板的某部门经理,问:“哪个部门,哪个职位的?”
“安全监察部。”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众人,直觉空气中有无形的硝烟味,屏息凝神。
“去。”燕绥微抬下巴,示意他去坐燕沉旁边空着的主座。
安全监察部的小经理都快哭了,面色发白,一声不吭地僵坐在原地。
“不敢坐?”燕绥笑起来:“还以为你胆子有多大呢。”
话落,燕绥莫名觉得这句话说起来有些耳熟,又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说过。她偏头,挠了挠耳朵:“行了,散会吧。”
燕绥平时说不上和颜悦色,但鲜少在大庭广众下这么直接地拎出员工批评工作态度,一时人人自危,生怕被小燕总的燎原之火舔着衣摆,一个个麻利地收拾了东西,鱼贯而出。
人一散,整个会议室瞬间空下来。
燕绥慢吞吞地起身,隔着长桌,有些不好意思地朝燕沉笑了笑:“我迟到了。”
燕沉摇头失笑:“你不用领工资,不用每月打卡领全勤,只要不耽误公事,就是旷工一天也没人能指责你什么。”
他收了文件,和她一前一后离开会议室:“叔叔是今天回来吧?”
“嗯。”燕绥和他对视一眼,问:“伯母呢,最近怎么样?”
程媛前两年大闹公司,和燕绥撕破脸后,燕绥极少主动提起程媛。程媛这个名字就像是她和燕沉的禁区,轻易不能触碰。
“怎么问起她了?”燕沉笑意微敛,道:“前两天她和叔叔通过电话,知道他要回国,已经搬回家住了。”
闻言,燕绥丝毫没有意外,她点点头:“我猜到了。”
虽说程媛以前待她也不和善,但勉强还维持着表面上的伯侄关系。自从燕绥从燕戬那继承了公司,程媛立刻撕下了那层伪善,视燕绥为霸占燕家家产的眼中钉,肉中刺。
燕戬要回国,她怎么可能还待得住。
只不过,和闯进她公寓留一双男人皮鞋恶心她的是不是同一个人,燕绥也不敢肯定。
见她沉默,燕沉也没再说话。
一路走到走廊尽头,他脚步一顿,停下来:“那我先去忙了。”
燕绥像是才回过神来,点点头,一哂:“我也是。”
——
燕绥午休要去接燕戬,早上耽误了太多时间,堆积的公事忙得她脚不沾地。
辛芽进来了好几次,看她在忙,也不好拿闲事打扰她。静静等到午休,和她一起出发去机场,她做副驾核实完燕绥下周的行程后,犹犹豫豫地开口道:“燕总,我上午接到了苏小曦的电话。”
燕绥“嗯”了声,随口问道:“找你联络感情?”
“没。”辛芽瞥了她一眼,说:“她说今晚请我们吃饭,要感谢我们。”
燕绥挑眉,笑道:“她没拿错剧本吧?之前替她鞍前马后的时候连句谢谢也没有,那理所当然的态度我差点以为我欠了她的。”
还能开玩笑,看来没生气。
辛芽心一稳,气定神闲:“你之前让我不用再跟你说苏小曦的事,自己看着办。我还担心我提着她你心里会烦……”
但苏小曦一说要请她和燕绥吃饭,这事辛芽就不能擅自做主了。琢磨来琢磨去,觉得哪怕遭燕绥嫌,也得亲自跟她知会一声。
“那我去回掉她?”
“她说什么时候,今晚啊?”燕绥打了转向灯,在路口右转后径直上了去机场的高架。
辛芽点点头,点完想起燕绥专注开车看不见,又“嗯”了声:“电话里听她欲言又止的,最后什么也没说,就让我一定要把话传到。”
她估摸着,苏小曦应该知道燕绥是燕氏的小燕总,只是到底想干什么,辛芽的智商有限,想了个囫囵,到最后也没能理出线头。
她抱着包,指腹蹭了蹭手机屏幕上沾的灰尘,蹭着蹭着,脑袋瓜子一亮,她转头看燕绥,有些惊讶:“燕总,你问我时间,是想去赴宴啊?”
“为什么不去?”燕绥反问:“好歹能把油钱吃回来啊。”
辛芽忍住不吐槽。
就她这种日进斗金的大老板,还在乎油钱?
她默默地提醒燕绥:“可是大燕总今晚回来,你不用陪大燕总吃饭嘛?”
燕绥揿下车窗,吹着南辰五月的风,漫不经心道:“今晚轮不到我。”
辛芽:“???”
——
二十分钟后,辛芽在机场国内到达的旅客出口看到程媛时,瞬间秒懂了她家小燕总那句哀怨至极的话。
燕绥毫不意外会在机场“偶遇”程媛,笑眯眯地叫了声:“伯母。”
程媛哼都没哼一声,当做没看见她。
燕绥也不恼,她摘下墨镜,往镜片上哈了口气,辛芽立刻狗腿地扯着衣袖替她擦镜片。
“辛芽,你说上了年纪的人是不是都挺目中无人的?”燕绥笑着,瞥了眼程媛,把墨镜重新架回去。
燕绥的五官精致,即使戴了墨镜也不掩丽质。身高腿长的站在人群里,跟周围举着旅客接机牌昏昏欲睡的酒店接待完全是两种画风。
不过长得再好看,这种明显故意呛程媛的话,辛芽也不敢接。
她觉得自己离燕绥的生活太近,知道的豪门秘辛太多,总有种生命在倒计时的恐慌感。
程媛不屑和燕绥说话,这种低级的指桑骂槐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愣是沉住气,不搭理她。
燕绥推了推鼻托,阴阳怪气地又讽了一句:“我来接我爸,名正言顺。你一个当嫂子的,这么殷勤地来接小叔子,说出去丢不丢人啊?”
辛芽特么的都快吓尿了……
下车前,燕绥问她要不要在车里等她,她怎么想的,居然说“我陪你”?
陪个屁啊,小命要陪没了。
程媛这次终于有反应了,她冷哼一声,用眼锋扫燕绥:“你用不着给我吃激将法,我想干什么你心里门儿清,甭给我装糊涂。你要是有点教养,就端正自己后辈的身份。”
燕绥勾着鼻托把墨镜拉下寸许,她微掀了掀眼皮,哂笑:“伯母你这会跟我说教养,你让人去我家里往玄关放男人皮鞋吓唬我的时候就没想着这叫下三滥?”
程媛没听懂,“什么往你玄关放男人皮鞋?”
她表情疑惑,压根没有燕绥预想中的被抓到小辫子的惊慌失措。
燕绥不动声色,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看她事不关己的表情不似作假,心中暗忖自己猜错人了?
一旁的辛芽,快抖得跟筛子一样了。
啊?什么玄关?什么男人皮鞋?
燕绥试探了一次无果,也不做故意气程媛的低端操作,好整以暇地和辛芽在出口处等着燕戬。
大概五分钟后,燕戬风尘仆仆地出现在旅客出口。
五十多岁的男人,年轻时再怎么风姿卓越,到了这个年纪也已显了老态。尤其燕戬独身在国外两年,除了精气神看着比病愈时弱不禁风的模样好一些,苍弱了不少。
燕绥看到燕戬的同时,燕戬也看到了她,他朝燕绥招招手,快步步出。没等走到燕绥跟前,程媛领着司机迎上去,殷勤地让司机接过他的行李。
燕戬脸上的笑意一淡,抬头见不远处的燕绥无奈地耸了耸肩,摇头失笑。
程媛在燕戬出国后做的事,燕戬自然有所耳闻。程媛在被拘留十五天释放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和远在国外的燕戬哭诉。
燕戬因对自己大三岁的哥哥有愧,对程媛百般容忍,虽觉得燕绥的做法有些过了,但毕竟骨肉更亲,他默许燕绥在合理范围内对程媛的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