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只有迟宴自己要求的这一种可能。
燕绥不知道是什么事让迟宴刚出院就迫不及待约苏小曦在外面餐厅见面,不过瞧苏小曦那样子,她心里应该门儿清,否则怎么会想着叫上她一起吃饭,感谢她的照顾?
虽然不知道苏小曦打的什么主意,但就她黏迟宴的那股黏糊劲,一副燕绥她们是打包来的样子看着就让人窝火。
辛芽这一打岔,就差直接提醒苏小曦:“我小燕总金贵,你紧着点伺候啊。”
——
燕绥这人记仇,焉坏,好巧不巧的这时候想起一件事。
她在桌下,用脚尖踢了踢傅征,问:“你部队都在打赌你什么时候打恋爱报告的事你知道吗?”
按剧本,傅征无论知不知道,都该装作第一次听到的样子。
不料,傅征视线一偏,侧目看她,语气听不出情绪地反问:“知道,你赌了多久?”
燕绥:“……”靠?!
第四十六章
辛芽刚含进嘴里的一口水差点喷出来,她心有余悸地咽下去,看向傅征的表情满脸敬畏:“傅长官,我可把年终奖都赌进去了。”
“今晚天时地利人和,要不你和我家小燕总统一下,让我做个弊呗?”
燕绥听到“年终奖”三个字,蹙眉,轻笑:“你今年还有年终奖?”
年终奖被扣了不假,但并不妨碍辛芽从别处赚回来啊。她自诩是燕绥身边最深入渗透的友军,底气足得下注时堪称一掷千金。
越想越觉得有戏,辛芽狗腿地朝傅征比了个数:“半个月,不能再多了。”
燕绥没吱声,她不怀好意地睨了眼坐她正对面的苏小曦,见她欲言又止,先开腔道:“不久前,你跟辛芽打听过我和傅征什么关系。”顿了顿,她没看傅征脸色,道:“我助理不懂事,闹了点误会。”
背锅的辛芽,眼观鼻,鼻观心,一声不吭。
“我跟傅征就是普通朋友,”燕绥抿了口茶,瞥了眼身边已经没了笑意的傅征,嗡声道:“都是单身,又门当户对,来往得稍微紧密些,身边的人就爱凑热闹开玩笑。”
她状似不经意地勾了勾头发,笑容却颇具攻击性:“说起来还要谢谢你,要不是你,我欠傅长官的人情还不知道怎么还。”
燕绥一连数句,话里有话,全是特意说给苏小曦听的。
像迟宴这种脑子没开过光的,可能就听个表面意思,但苏小曦不笨,燕绥这是拐着弯得教她做人。
明着贬辛芽不懂事,暗则是说她。
傅征对她有意思,明眼人都能看明白。她这会撇清,一是想难堪她多事,二是有意让迟宴傅征知道有这回事,三是告诉她,她愿意帮她忙是给傅征面子,和她没半点关系。
又扯什么门当户对,身边人爱闹爱开玩笑,明摆着宣誓了她对傅征的主权,她燕绥对傅征那是势在必得。
这还普通朋友?苏小曦就没见过普通朋友还要圈地盘的!
她微笑,像是根本没听懂燕绥的意有所指,目光落在傅征身上微一停顿,说:“是吗?我看你和傅征挺般配的。”
“迟宴和傅征是发小,我们几个高中时就认识了,这么多年我就没见过傅征对哪个女孩上心过。”苏小曦把盛好的汤递到迟宴面前,又往他碗里夹了块剔掉刺的鱼肉,云淡风轻道:“之前听辛芽说你们在交往,我和迟宴都挺替傅征开心的。”
辛芽在心底嗤了声,腹诽:是不是真心你自己知道。
主食一直没上,她放下筷子,边撕了张湿巾擦手,边起身:“我去催催主食。”
燕绥颔首,目送她出门。
——
苏小曦被打断,也没了继续长篇大论的兴致。
言多必失。
迟宴在感情方面比较迟钝,他听不懂不代表傅征听不懂。
这么多年,饶是迟家对他们百般阻挠,苏小曦也不曾畏惧。唯独惧怕傅征,他那双眼能看透人心,穿透人骨。
她也不想得罪燕绥。
苏小曦是个极有眼色的女人,她见到燕绥的第一眼,就有弱者见到强者的趋从感。
燕绥在微博上以“最美女总裁”走红之前,苏小曦在淮岸她的上级领导朋友圈里刷到过淮岸老总和燕绥握手相视的合照。
那时候她被辛芽误导,以为燕绥不过是个成功的白领。直到看到这张照片……
“她是南辰市燕氏集团的总裁,这位小燕总当年上任的时候,整个圈子一片哗然。长得太好看,不少人说她像花瓶,也不知道燕氏老总是怎么想的,还挺年轻的就禅位了。结果一年后那些说她是花瓶的人就啪啪啪地打脸了,还挺传奇的。”
同事见苏小曦发愣,又补充了句:“这张照片应该是我们老总补签协议的时候,特意要求照的。我们领导就特别迷这个小燕总,毫不避讳地称她是女神,要不是他能力不足,燕氏来挖墙角他铁定第一个跳槽。”
她笑眯眯的滑着工作椅回到工位上,没敲几下键盘,突然面色诡异地挪回来:“等等,你怎么会不认识她?我听说你能进来就是因为她那边给的推荐信……我们还一直以为你是小燕总那边的人,没敢给你派活。就怕和淮岸的项目一启动,你就要被调去项目组,我们回头还要交接工作……”
后来,很意外的,燕绥突然走红了。
先是微博流量大V号发了一个视频,几千几万的转发后,当晚就上了实时热搜榜,势不可挡。然后就是社交账号里,铺天盖地的关于燕绥的科普。
她以一种高不可攀的姿态重新降临。
除了地位,燕绥和傅征之间的关系才是苏小曦真正顾虑的。
迟家不待见她,甚至对她的存在深恶痛绝。迟宴出事后,迟家几乎封锁了迟宴的踪迹,让她无法和迟宴取得联系。
直到昨天晚上,她才通过傅征悄悄地去医院和已经清醒多日的迟宴见了一面。
迟宴出事当日病情凶险,从重症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没几天后,伤口修养良好,恢复极快。
苏小曦这几年所有的心思都花在迟宴的身上,他情绪有些微起伏她都能立刻察觉。当晚,她就预感到迟宴和以前不一样了。
她隐约能从迟宴躲避的眼神,漫长的沉默以及愧疚的语气里察觉到,迟宴想跟她分手。一夜未睡,她翻来覆去的想着怎么打消迟宴的这个念头。
天一亮,她就决定给辛芽打电话。
就连“为了感谢燕绥”这个理由也是她深思熟虑后决定的,她知道,欲言又止最好的效果就是让燕绥联想到傅征,那她今晚肯定会赴宴。
她故意表现的和迟宴很恩爱,因为她知道迟宴性格优柔寡断,遇事常常无法果断选择。在傅征和燕绥面前,她越是若无其事对迟宴加诸的心理负担就越重。
燕绥在,傅征才在。
苏小曦利用了燕绥,让迟宴无法在今晚找到合适的机会和她单独相处。
她心里弯弯绕绕算计了这么多,唯独漏算了一样——燕绥可不是什么良善的人。
她记仇还吃不得亏,明知道你苏小曦有所图,虽不清楚她到底打得什么算盘,但被人白白算计利用这种事,燕绥怎么可能会答应?
——
门扉轻掩着,隐约能听见其他包间传菜的声音。
燕绥慢条斯理地剔了螺肉蘸醋,喂进嘴里后,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小曦是哪的人?”
苏小曦怔了下,答:“北星下面的一个小镇。”
燕绥故作不解:“北星那的高校比南辰多多了,你高中怎么来南辰了?”
“家里的原因。”苏小曦低头剥虾,拧下下头后,捏着虾尾咬进嘴里,朝燕绥笑了笑:“我是单亲家庭长大的,我妈为照养我长大,早年一直东奔西走地讨生活。后来到南辰才算定居,也就在南辰上了高中。”
迟宴替苏小曦斟了小碗胡辣汤,推过去,轻声叮嘱:“别老吃凉菜。”
苏小曦支着下巴转头冲他笑,软声道:“等会粥上来你多喝点,别的忌口吃不了,粥倒是挺养生的,就怕你吃不饱。”
——
傅征没什么胃口,垫了垫肚子后放下筷子。
他话少,不说话也没人觉得奇怪。
只燕绥……她看着刚瞄过一眼,下一秒就转到她面前的咖喱霸王蟹,心中狐疑。
于是,她又往冰草瞥了眼。
数次后,燕绥咬着酸溜溜的螺肉,侧目和傅征对视了一眼:“光伺候我,你怎么不吃?”
傅征:“先喂饱你。”
他习惯了一大碗米饭一两个菜,吃饭对于他而言只是生理需求。除了在海上一待大半年,嘴里除了海味再寻不出别的味以外,大多数时候傅征对吃得不挑剔。
只有喝酒时,才有过下酒菜的讲究。
燕绥和他一起吃饭的次数不多,下意识觉得是点的菜不合胃口:“辛芽在点菜这件事上,天赋异禀。虽然这会我跟你还有些不对付,但借个人给你,问题不大。”
傅征挑眉,他侧身,手扶住她座椅的椅背,低笑着问:“我怎么不知道我们这会不对付?”
他靠的近,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燕绥不敢直接说“你瞎”,怕傅征真上火了,怕是一气之下能把她拎出去。于是,委婉道:“可能我表现得还不够明显,不然等会出去了我们吵个架?”
不然打套组合拳热热身也行,好歹有点形式感。
她这会吃了个半饱只想走人,转念想到还没膈应着苏小曦,跟傅征说了声“你等会”,转头,她毫无铺垫就问对面正巧笑嫣兮的苏小曦:“你们两是不是婚期将近了?”
苏小曦的笑容一僵,抬眼看向燕绥。
后者旁若无人的,又补充了一句:“我看你房子只租了一个月,应该是临时落个脚,婚后好直接搬去和迟宴一起住吧?”
苏小曦脸上的笑意瞬间没了,她僵坐在桌前,原本笑盈盈的眼眸渐渐沉下来,她冷声,问:“你什么意思?”
燕绥没直接回答,她看了眼脸色略显苍白,阴沉着的迟宴,满脸歉意:“我好像有点多事。”
她起身,拎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不妨碍你们先叙个旧了。”
她转身走了两步,又停下来,正犹豫要不要叫上傅征。
从开始就洞察全局的男人已经跟上来,他握住门把拉开门,倾身时格外自然地揽住她,低声道:“跟我来。”
第四十七章
傅征出来时,顺手带上门。
燕绥听到那声锁扣,没忍住:“你是不是早知道我想干什么?”
“知道。”傅征承认得干脆,揽住她往楼梯隔间走:“高兴了?”
这三个字一旦用上疑问的语气,很难让人觉得这不是讽刺。
燕绥额角狠狠一跳,她脚步慢下来,抬头看他:“怎么着,你还舍不得了?”
这欲加之罪听得傅征皱起眉:“你从哪里听出我‘舍不得’了?”
“就算你不点破,迟宴也打算和苏小曦分手。”傅征的立场,相当于连接所有齿轮的枢纽。
迟宴想什么,苏小曦又算计什么,他一早就清楚。
燕绥这一环是意外,以傅征对她的了解,与她无关的事她通常喜好袖手旁观。从意识到她想使坏,他悄悄配合,整个环节都不在傅征的计划中。
“迟宴要分手?”燕绥有些吃惊。
她对迟宴的最初印象是“瞎”,外带有几分恨铁不成钢,很是不理解傅征这种人精中的战斗机怎么会有迟宴这种发小?
苏小曦对迟宴有几分真心暂且不提,但明摆着把迟宴当冤大头。
不管迟宴是出于什么原因和苏小曦在一起这么多年,就凭他处理不好这件事。燕绥能断定,迟宴这人不是性格有缺陷就是智商欠费。
所以陡然从傅征口中听到他要和苏小曦分手,她是真的……惊到了。
这榆木?是动手术的时候顺便换了个脑子吧!
“嗯。”傅征带燕绥进二楼的贵宾等候室,这里正对楼梯口,能第一时间看到上楼的人。
屋子里没人,燕绥随意挑了个离门口最近的位置坐下。
傅征越过桌几,轻车熟路地进吧台,目光从一列酒架上扫过,落在桌上的保温瓶上:“喝水?”
燕绥不讲究,她这会抓心挠肺地只想了解迟宴的心路历程。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傅征故意放慢了速度,倒了两杯水,又从柜子里取了份准备好的水果拼盘,这才端过来,坐到燕绥对面的沙发上:“你在苏小曦租房那小区守株待兔那晚,还记得?”
燕绥瞥了眼对面那只“兔子”,哼了声:“记得。”
傅征勾了勾唇角,给她梳理事情经过:“迟家反对迟宴和苏小曦来往,迟宴出事后第二天,苏小曦从她同学那知道消息,去医院确认。人没见着,在病房门口被迟宴的妈妈拦下来了,起了冲突。”
“迟宴刚做完手术,还在重症监护室观察。两边一碰头,立刻起了冲突。”他低头喝了口水:“算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草吧,迟宴孝顺,否则以苏小曦的手段,不至于拖到现在还没和迟宴领证。”
燕绥大致能猜到,要不是迟母一直不松口,这会苏小曦早该嫁给迟宴了。
苏小曦大多举动在她看来是蠢得没边了,但女人对男人天生有套手段,跟智商无关。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没什么好说的。
“他当提款机这么多年,就一直这么心甘情愿?”
傅征不太想评价迟宴,闻言,反问:“在我面前旁若无人地提别的男人,你当我是死的?”
燕绥:“……”
她反思了一下,也觉得自己跟查迟宴户口一样提问,是有些为难傅征了。
下意识端起玻璃杯喝水,一口温水入喉,燕绥突觉怪异地回头看了眼吧台,视线溜回来又看了看面前那盆水果拼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