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走他的心——容光
时间:2018-03-14 14:22:57

  路知意顿了顿,笑着说:“那也是关心你。我家离这挺远的,爸妈……忙工作,没空送我来。”
  ……假的。
  一旁的吕艺随口问了句:“你爸妈是做什么的?”
  “我爸是村支书,我妈……在卫生站上班。”
  还是假的。
  赵泉泉点头,“那是挺忙的,村官事情多,卫生站我没去过,但肯定也和医院差不多。我舅舅是省医院的外科医生,一天到晚忙得脚不沾地。”
  苏洋笑了一声,“脚不沾地?那他都用飞的?”
  赵泉泉:“……”
  这天没法聊了。
  吕艺呢,大概是觉得话题无聊,压根没有参与谈话的欲望。
  女生们各做各的事,早早上床睡觉,军训太累,还得养精蓄锐。
  只有路知意成功从教官那逃了出来,托了陈声的福,他用一包中华想整她,结果给了她一个请假的好理由。
  路知意第二天就收到了兼职网站的回复,马不停蹄往两公里外的一家咖啡馆赶去。
  见面相当顺利。
  年轻的母亲彬彬有礼,得知她的高考分数和英语成绩后,很快拍板,将自己正读高二的儿子拜托给她。
  一周四小时补习时间,时薪一百块。
  下周六开始正式补课。
  路知意对这位母亲的爽快态度感到惊讶,很快得出一个不那么愉快的结论——这位小朋友,估计是个问题学生,没那么容易教。
  可为了这一周四百块的工资,她表示自己头很铁。
  
  最近学校出了个项目,国家拨款,选拔大三优秀学生去加拿大进行实训。
  书记看了眼名单,有些惊讶,“陈声那兔崽子呢?”
  辅导员略头疼,“他大一上期马克思挂了,这回上面有硬性要求,明文规定入选的学生不能挂科。”
  “……”
  “这家伙像头驴似的,明明只要他愿意,就能做得百里挑一,但他要不愿意,强按头也没辙。我昨晚想了一宿,今儿还厚着脸皮找教务处去,丢尽了脸。”
  “教务处怎么说?”
  “说他要是优秀学生干部,也能弥补挂科的劣势。”
  书记干巴巴笑两声,“学生干部?”
  要那兔崽子当干部,恐怕杀了他要容易得多。
  陈声此人,天赋出众。
  当初以全校第一的成绩入校,原以为文化课好,体能大概会比较差,哪知道大一上期的运动会,他一举夺下百米短跑、跳远冠军,还破了校记录。
  中飞院可不是普通大学,来的个个四肢发达。
  他看似文弱书生,哪知道身体素质也相当出色。
  大二那年,开始学习专业课程。
  据说这位少爷拒上早晚自习,除了上课,几乎从不踏入教室,辅导员书记挨个找他谈话,没用。
  赵老头就是那时候跟他熟起来的。
  他至今仍记得,那个秋天,陈声穿件白色卫衣,一脸没睡醒的样子,半眯着眼睛在他办公室坐下来。
  “陈声同学,今天叫你来,是想了解一下你最近的学习状况,你不用紧张。”
  作为书记,说话是会埋伏笔的。
  首先从关心学生开始。
  那兔崽子坐他对面,懒懒散散揉了下眼睛,“别客气,赵书记,您老直奔主题就好。”
  ……
  书记被噎得险些忘了主题是什么。
  很快,他想起来了,开门见山问陈声:“为什么不去上早晚自习?”
  “因为我早上起不来,晚上睡得早。”
  赵老头:“……”
  压了压怒火,他一拍桌子,“这是做学生该说的话?早上起不来,晚上睡得早?就你一个人喜欢睡懒觉?就你一个人想早点上床?”
  陈声不揉眼睛了,抬头对上他的视线,耸耸肩。
  “每个人作息习惯不同,与其去教室打瞌睡,不如在寝室多睡会儿,反正我上不上自习都比他们学得好。”
  前半句差点没把赵老头气死,最后一句让他眯起了眼。
  “小朋友,做人这么狂可不好,说大话不打草稿?”
  陈声打了个呵欠,“您不信?那我们打个赌,要是我期末考了全年级第一,下半期的早晚自习您也给我免了。”
  大二上学期结束时,赵老头的邮箱里多了一封新邮件。
  点开,附件是一张教务处后台的成绩截图。
  九门课程,陈声拿了八门满分,还有一门接近满分。
  邮件内容只有一句话:
  赵书记敬启,
  小朋友狂是狂了点,但并非说大话:)。
  末尾那个微笑的表情符号,不管怎么看都很有挑衅意味。
  赵老头凝视它片刻,骂了句“臭小子”,没忍住笑出了声。
  从那以后,他对这个叫陈声的狂妄后生就多了几分关注,而事实证明,这小子确实有狂妄的资本。
  陈声被叫到办公室,辅导员和书记都在。
  赵老头开门见山,要他这学期当干部,帮学院做点事。
  陈声比他还直截了当,“没空。”
  桌后的老头眉头一皱,把文件夹朝他跟前一砸,“臭小子,别身在福中不知福!明年年初要去加拿大学飞,你大一上期挂了科,不当干部没你的名额!”
  陈声看了眼名单,说:“没就没吧,你们当领导的不秉公办事,还给我开后门?”
  “……”
  赵老头几十年来练出来的涵养,到他跟前,真是说不上几句话就要前功尽弃。
  一忍再忍。
  “国家一年花一百万供你去加拿大培训,你以为谁都有这么好的机会?知道小型飞机一小时花费多少吗?知道国内有几架中型飞机能给你练手吗?留在学校,大型客机你摸得着吗?”
  陈声顿了顿,“那也不当干部。”
  “当干部能要得了你的命?!”老头子吹胡子瞪眼睛。
  “当干部颜面无存,晚节不保,成天对上点头哈腰,对下颐指气使,要么是传声筒,要么是马屁精,我不干。”
  他的幼稚简直无边无际。
  赵老头咬牙切齿,克制住自己揍他的欲望,最后一次妥协。
  “不让你当传声筒,也用不着你拍马屁!就一件事,这学期由你负责,每天早晚带大一新生训练,监督他们早操晚操,这总行了吧?”
  陈声看他片刻,笑了。
  “成交。”
  他从桌上端过茶盅,推门而出,两分钟后又重新走进来,把灌满开水的杯子凑到赵老头面前。
  “学生不争气,累得您老给我八方讨人情了。”
  他眨眨眼,霎时间从那狂妄后生变成了懂事乖巧的小可爱。
  赵老头:“……”
  几乎是立马明白,他又上当了。
  这家伙一早就打算争取去加拿大学飞的名额,偏在这儿跟他推三阻四不当干部,敢情就为了挑战他的底线,捞个最轻松的活儿!
  他想骂人,话到嘴边,变成一声长叹。
  后生可畏。
  老了老了!
  
  军训结束的第二天,飞行技术学院的一百来名大一新生开始正式参加早操晚操。
  由于飞行员对体能有严格要求,因此他们早晚七点都必须参加体能训练,风雨无阻。
  早上天刚蒙蒙亮,新生们已经乌压压聚在操场。
  326的吕艺和赵泉泉并不在飞行技术学院,这会儿还在寝室睡大头觉,八点才去上课。
  另外两人,苏洋和路知意,难逃一劫。
  两人站在一百来号男生之中,相当扎眼,周围不少人套近乎。
  尽管路知意顶着一头板寸,皮肤略黑,好歹是个女的,异性相吸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苏洋有气无力地抱怨,“还以为军训完了,苦日子就到头了,哪知道还有早操晚操等在这儿,这他妈跟还在军训有什么区别?”
  路知意倒是很淡定。
  “至少早晚操没人送中华贿赂教官,要他合起伙来搞我。”
  苏洋嘴角抽了抽,“你倒挺知足。”
  一旁站了个叫武成宇的一米九大壮汉,凑过来,“谁搞你?我们技术院这届就你俩院花,谁敢动你们?”
  苏洋回头,上下打量他两眼,“兄弟,还挺自来熟啊。”
  武成宇摸头笑,“进了技术院,都是自家人,用不着客气。”
  路知意也笑了。
  天边泛着鱼肚白,云雾将散,日光渐亮。
  一群睡眼惺忪的年轻人踩在软绵绵的青草地上,四周是红白相间的塑胶跑道。
  昨晚开年级大会,辅导员说会派一名优秀的师兄来带大家做早操晚操。
  众人都在等候这位传说中的师兄。
  没一会儿,操场正门处有人迈上台阶,径直朝大部队走了过来。
  人群有了骚动。
  “来了来了。”
  “希望别是个灭绝师兄,咱们同门一场,放点水,你好我好大家好。”
  “辅导员都说了,是个【优秀】的师兄!优秀俩字儿啥意思你不知道?此处可以约等于灭绝,灭绝人性的灭绝!”
  那人走得并不快,明明迟到了,偏偏一点不着急。
  个子挺高,穿一身黑白条纹运动服,两手插在卫衣兜里,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
  走到一半,还不耐烦地扒了下头发。
  于是耳朵上戴的那幅金色降噪耳机也显露出来,在日光下泛着光。
  人群一片哗然。
  “可以可以,这身阿迪很骚。”
  “看样子估计不好惹。”
  “啧,我说你是乌鸦嘴吧!还真是灭绝师兄。”
  “我日,还戴个耳机来,这是来带我们做早操,还是来带我们跳广场舞?”
  那人越走越近,抬手看了眼表,又无所谓地放了下去。
  步伐还是没加快,很肆无忌惮。
  更近了,近到大家能看清他的脸。
  薄雾悉数消失在他身后。
  神秘面纱终于消失。
  与此同时,人群里爆发出一声响亮的“操”,众人纷纷侧目。
  一向低调的路知意,对早操毫无怨言的路知意,前一刻还在跟苏洋感叹苦日子过去的路知意,终于在此刻看清了来人,忍无可忍骂出了声。
  谁能告诉她,她上辈子到底做错了什么事?
  为什么传说中的师兄又是那个贿赂教官的小白脸!
 
 
第六章 
  陈声是独行侠,从小到大特立独行,不爱参加集体活动。
  要他来带一群新兵蛋子做早晚操,简直强人所难。
  走到人群前头,他摘了耳机,言简意赅,“又见面了。”
  人群愣了几秒钟。
  路知意右手边的壮汉武成宇,率先反应过来,“咦,你是那天开学典礼上致辞的师兄!”
  众人定睛一看,可不是他嘛!
  那天穿得正儿八经的,白衬衣黑西裤,还真挺有模范精英的样子。今天忽然改走运动潮人路线,险些认不出来了。
  陈声看向武成宇,点头,“是我。”
  继而目光一顿,留意到一旁的路知意,两人对视片刻。
  他扯了扯嘴角,挪开视线,心情莫名愉悦了些。
  哈,还忘了这茬,她也在这儿。看来带新手做早晚操,也不见得会很无聊。
  陈声简单说了下早晚操的内容安排,就开始带操。
  “先跑个一千米热热身。”
  有人举手,“师兄,不点名吗?”
  “不点。”
  “那要是不来跑操,会有什么惩罚吗?”
  “没有。”
  人群一阵骚动,跃跃欲试的逃课者不少,毕竟没人想每天起个大清早做体能训练。
  陈声双手插在卫衣兜里,漫不经心地说:“你们的名单,我有,但点不点名,意义不大。想来的自然会来,不想来的来了也没用,与其懒懒散散当混子,跑步慢吞吞,训练不努力,还不如在寝室睡大头觉。”
  他也是从大一过来的,怎么会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赵老头给了他名单,他留在桌上没要。
  “但有一点,我想提醒大家。开学那天,我说得很清楚,每年进中飞院的学生不少,四年后能成为飞行员的却只有十之一二。我们这行,不仅对专业知识要求很高,体能也很重要。你们来这是为了什么,为了那个目标需要付出些什么,想清楚了,自己决定要不要跑操。”
  人群安静下来,之前的骚动不复存在。
  陈声笑了,虽然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但已没了先前的不耐烦,“还有问题么?”
  整齐划一的回答:“没有!”
  他笑意渐浓,朝人群左侧走去,“很好,那我们开始热身。”
  路知意有些困惑。
  他看起来好像和之前不一样了。
  这么说也不太准确,因为这一刻的他和在开学典礼上致辞的他是同一个人,说起飞行员三个字时,眼里若有光。
  很认真,很清晰,也很笃定。
  她纳闷的同时,没注意自己一直盯着他,直到陈声经过她面前,脚步一顿,侧头看她一眼。
  “这位同学,请你克制一下自己,不要用这种充满爱意的眼神望着我。”
  人群爆笑。
  路知意:“……谁用充满爱意的眼神望着你了???”
  陈声笑了笑,头也不回走到队伍最前方,声音干净而轻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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