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摇头,做出犯愁的样子,叹了口气说道:“青青那丫头自小便跟着我,这么多年,早摸熟了我的喜好,怎么能不顺心呢?只是,”我看她一眼,说道:“前些日子她冲撞了皇后身边的宫女,想来这孩子被我惯坏了,宫内的规矩太多,并不适合她。”
玉娘奇怪的说:“我见过她几次,觉得不似不懂规矩之人,为何会冲撞皇后宫中的人?到底是何事,你仔细说与我听。”
我假意说不必,见她一直追问,才将青青所说的告知与她,说完,我又说道:“这只是她一家之言,我也没有尽信,想着这孩子总归是鲁莽了些,便找了个安顿之地将她送出宫。”
她听了若有所思,叹了口气说道:“皇后是家中嫡女,从小娇惯,难免有些专横,连煜儿纳妃时,都被她给了脸色看。有其主必有其仆,她宫里的人骄横跋扈,我也有耳闻,这事,是你受委屈了。”说着拍了拍我的手。
我忙说道:“哪里,我寄居在这宫中,本就该低调行事,况且皇后一直以温淑贤良,此时乃是我管教无方。只是青青这一走,我便没有贴身之人伺候,你也知道,我这双手可没有那般巧。”
她抬眼看了看我,笑道:“我说你今天怎么连发都没有盘就跑来,原来是不会梳。”我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听她说道:“好,这事我知道了,等我想想,选个合适的人,明天变给你派过去。”我一听大喜,忙向她道了谢。
余光中看到殿门口人影一闪,一个年轻内侍走进殿中,我与玉娘说这话,眼光却盯着殿门。不一会儿,那内侍便慌慌张张跑了出来,四处张望,转身便跑了,我拉着玉娘回了殿中,看那香炉果然被翻动过,想必他已发现竹筒不在。
我故意又与玉娘说了会话,约摸时间差不多,突然脸色一变,转压低声音对玉娘说:“玉娘,你这宫中怕是招贼了。”
她听了大吃一惊,问我道:“为何这么说?”我余光看着那内侍跑了,才对她说:“方才,我在等你时,身上戴的一枚玉佩被挂断了串线,便放在桌上等回去再重新串起来,方才拉你出来,忘了那玉佩的事。可回来却发现玉佩不见了,刚才我瞥见一个内侍鬼鬼祟祟的从里面出来,往怀中塞了什么,那样子十分可疑,想必是偷了我那玉佩跑了。”
玉娘一听便拍了桌子,说道:“谁那么大胆,居然在我宫中做这等下贱之事!”她喊了胭脂进来,问方才是谁进过殿中,胭脂想了想答道:“方才娘娘在院中与姑娘坐着,我过来送茶是好像看到四喜进了这大殿。”
“他现在何处?”
胭脂答道:“方才见他出了太妃宫,不知去了哪里。”
我对玉娘说:“这事虽不大,可是居然在太妃宫偷东西,此人胆子必是不小,若不严惩,这宫中的规矩以后便难以执行。”她点点头,安排胭脂带几个侍卫去将四喜抓回来。胭脂领了旨意,转身出去了。
我拿了桌上那几付药,悄悄将包着竹筒的帕子塞入袖中,对玉娘说:“你先消消气,如今管着这后宫之事,想必心思劳顿,我去御医房拿了些安神的药,每日早晚服用,便不会忧思伤身。”
她欣慰的拿了药,道了声谢,转而叹口气:“统领后宫本是皇后分内之事,煜儿继位后,太后以新皇后年轻为由,将这权力揽了过去,后来太后一病不起,煜儿又将这事交给我,我本不想接,可他说皇后并不能担起这个重任,让我先带着她掌管几年。只是,这宫中之事纷繁复杂,我何尝想牵涉其中,光是为煜儿纳妃之事便足以让我头痛。”
我问道:“可有人选?”
她摇了摇头:“如今这朝堂上太后丞相那派一倒,几派之间争得不可开交,分不出高低上下,便盯上了后宫,纷纷要把女儿送进宫来。煜儿说这事需要从长计议。”
我想了想,说道:“其实也不难,只需要每一派中选一位便可以。”
她疑惑的看着我,问道:“你是说来者不拒?”
我笑道:“也可以这么说,不过,朝中各股势力,必有一个带头的,只需要安抚好这几位,剩下的,让他们自己争去。顺了国君的心意便扶持,不顺便打压。”
突然门外有人说了一句:“然后呢?”
我转脸一看,秦煜一身便服,正迈步进来。他不知何时来的,又听了多少。此时殿中无外人,我便懒得装样子给他行礼,住了嘴坐在一边。他来到玉娘身边,喊了声母亲,便坐下。
玉娘笑道:“平日都是下了朝过来,你为何这个时间便过来了?”
他不经意的瞟了我一眼,我总觉得那一眼似乎意味深长,只听他说:“有护卫来报,说母亲宫中出了内贼,我便过来看看是哪个这么大胆子。”
我心想他消息倒是灵通,恐怕宫中任何事都瞒不过他,突然想到,青青被打那件事,是他故意纵容还是故作不知呢?以他的性格,但是都有可能。我也懒得去想,反正对于我来说都是一样。
玉娘正要回答,我突然对她说:“玉娘,你这可有糕点,我今日起得晚,未用早膳,现在有些饿了。”
她闻言一笑,说道:“好,我昨日正好亲自下厨蒸了些芙蓉糕,这便叫人去给你取来。”说着,便去喊了人吩咐下去。
我趁她不注意,向秦煜使了个颜色,指了指桌上的茶杯。他不知我是何意,但仍起身走到桌边,装作倒茶,拿起那杯一看,脸色顿时大变。
秦煜毕竟见多识广,一眼便看出这是剧毒的水银,他城府极深,不动声色的将那茶杯的水往旁边花盆一倒,吩咐人将那套茶具丢了另换一套。
玉娘与他闲谈,说起我身边缺一宫女之事,他想了想,说道:“我殿上有一嬷嬷,乃是去世那位母妃身边的宫女,她去世后便留在我身边照顾,不如就给小七吧,她身体不好,又对宫内规矩不甚了解,有个年纪大些的照顾,总要想的周全些。”
玉娘听了,觉得有道理,便问我如何,我看了秦煜一眼,他此时正笑着看我,那笑怎么都看着不怀好意,心中暗骂又被设计了,这事轮得到我说不同意吗?嘴上却说:“如此便再合适不过了,国君替我想的如此周全,小七感激不尽。”最后那四个字我实在没忍住,说的有些咬牙切齿,好在玉娘并未听出来。
不一会儿,胭脂回来了,说那名叫四喜的内侍已经抓了回来,人跪在殿前。我问道:“你们是在何处抓的他?他身边可有其他人?”
胭脂回道:“我们并未找到他,后来皇后侍卫说他冲撞了凤驾,将他打的半死不活交给我们。”
突然殿外一阵喧哗,有名侍卫跑进来,说那名叫四喜的内侍服毒自尽了。殿内人听了,皆是一惊。看玉娘脸色不好,秦煜便让胭脂陪着她在殿内,冲我一使眼色便走出殿外,我紧跟着也出了门。
只见那名内饰直挺挺躺在院中,七窍流血,已没了气息。我走到尸身旁,仔细看了尸体症状,又将那嘴角的血沾了一点,放在鼻下,心中了然:“中的是□□。”
秦煜问周围侍卫:“怎么回事?”
其中一名说道:“秉国君,我们将他押回时还好好的,就在胭脂进殿后不久,他突然七窍流血,抽搐不止,顷刻间便断了气。”
秦煜看向我,我摇摇头,他让那些侍卫拖走尸体,走到我身边,问道:“究竟发生什么事?”
我掏出袖中手帕递给他,他打开后,看到里面的竹筒,问道:“这是何物?”
“这是我在殿中香炉灰中发现的,你所看到茶杯中的水银,便是从这而来。”
他听了眼神一变:“你的意思是,又有人下毒?”
我并没直接回答,而是说道:“你应该知道,这水银乃是剧毒之物,不可服用,但你未必知道,这水银受热产生的毒气,人若长期在其中亦会慢慢中毒,无声无息便死了。我今日进到这殿中,便觉得有些头晕,因而去翻那香灰,没想到居然让我发现埋着这竹筒。下毒之人心思巧妙,将水银存于带孔的竹筒中,这香炉常年点着,没有人想到香灰中会藏着毒,水银受了热自竹筒散出,神不知鬼不觉的便成了防不胜防的毒气。”
他忙问道:“那母亲她……”
我摇了摇头,说道:“你放心,上次我来时,还未发现异常,说明这竹筒放入时间并不久,玉娘应无大碍。”又想到什么,说道:“方才那内侍所中之□□,发作时间至少要在半个个时辰,算来并非是被抓后服的毒。”
他想了想,便明白:“你是说他被人灭了口?”
见我点头,又说道:“你认为是皇后做的?”我看他眼神似乎有丝疑虑,知道他生性多疑,加上我最近行为着实反常,还有青青的事,陷害皇后也不是不可能,便冷笑一声反问:“而你,认为这一切都是我在陷害她?”
他不置可否,跟聪明人说话要比跟蠢人轻松许多,我俩互相利用,对彼此也各自防备着,有些事不用讲明便知道对方意图。我也不急,淡淡说道:“你怀疑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我来这太妃宫极为方便,又懂得医术,下毒这种事对于我再简单不过。况且因为青青的事,我也有陷害皇后的动机,只是,你可能考虑过,我怎么会伤害玉娘?”
我突然笑了,更正道:“不对,我这种连亲生母亲都会利用的人,怎么会对玉娘这种毫无瓜葛之人心软?所以,我便是最大的嫌疑人,对不对?”
他脸上变了变,否认道:“我并没有这样说。”
我没有理会,接着说道:“可惜,你忘了最重要的一点,我被你囚禁在那院中,根本没机会接触水银、□□这些□□,就算曾经进过药房,你不是派了御医看着我吗?可曾看到我拿了什么?”
他点了点头,说道:“你的确是不可能拿到那些,我也并没有怀疑你,只是,我并不认为是皇后做的。”
我轻哼一声:“我也没想到她居然如此笨,还以为你选的,必是极其聪慧的女子。”
他默了一默,低声说道:“这本就不是我的选择,而我选的却不可能实现。”后半句声音极低,还未听清,他便转身进殿。
我站在院中,回想他的话,觉得的确有些道理。皇后的确不怎么聪明,反过来想,这次下毒手法极为隐蔽,若不是我偶尔看到,根本难以发现,以她的脑子,根本想不出这么高明的点子。那么,便有两个可能:一个是有人陷害她,另一个便是她背后还有别人。
不管是哪一种,这件事都比我想的复杂多了。我摇了摇头,不再去想,剩下的事还是交给秦煜处理吧。这样想着,便走进殿中。
秦煜与玉娘正说着什么,见到我回来,他淡淡说道:“我与母亲商议过,这几天,你便住在这里吧。”
我愣了愣,看向玉娘,只见她点点头,说道:“我将你方才说的朝政之言与煜儿说了,他夸你聪明伶俐,是个有主意的人,马上就要选妃,让你帮着我一起办这件事。”
又看向秦煜,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他却低头看着手中那碗茶,装作不知。看来这事毫无商量,我只好点了点头,说回去收拾一下随身物品便搬来。玉娘正愁这宫里没人陪她说话,让胭脂这就随我回去取。
我只好带着胭脂往回走,心中极为不情愿。原本自己在小院中逍遥自在,到了太妃宫,怕是各种规矩束手束脚,心中不由一阵哀嚎。
第58章 第五十七章 初受封
回到屋中,将要带的物品一一指给胭脂,她将轻便的几样取了,其余的说稍后带人来取,我想了想,又抱了床上枕头。这枕头还是特意让人从陆家别院取来的,只因我这人一向认床,换了新地方必然失眠。
又翻出柜中那条金丝长鞭,九幽谷被毁那天,我一身红衣,腰上便缠着这长鞭,昏迷后跟着我去了陆家别院,被青青一直收在柜中,直到一个月前陆萧收拾我那小楼,将我留在那的物品一并送了回来,青青整理时才又翻了出来,那时我还不能下床,便让她放在一边。现在拿在手中,觉得感慨万千,将它盘成一束拿在手中,带着胭脂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