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断定她被下了毒,只是一时想不起是何毒,来不及去想,我让对玉娘说:“请各位娘娘移步殿外,方便小官为这位娘娘医治。”玉娘听了,忙让众人先去偏殿中,留下胭脂给我帮忙。
在她们往外走时,我悄悄观察各人的脸色,众女子皆是一脸惊慌,唯有一宫女打扮的女子面色平静。我暗暗记下她容貌,待众人都离开后,让胭脂关好门。
扫了眼桌面,看到一把内侍用来切开肉食的小刀,伸手取了一块干净巾子将刀上油腻擦净,在手心轻轻一划,便是一道寸长的口子。一阵刺痛,血便渗了出来。我蹲下身掰开那妃子的嘴,将那血滴入她口中。过了一阵,料想应该足够,才让胭脂寻了一块干净巾子,撕成长条绑住手上伤口。
再看那妃子脸色渐渐缓和,脉象也逐渐平稳,我对胭脂说:“美人没有什么大碍,但是胎儿我不敢说,御医何时能到?”我的医术均是在谷中学的,却没有诊治过孕妇,所以腹中孩子是否平安,还要等御医来了才能知道。
胭脂在找我的同时已安排人去请御医,在我们喊来宫女小心将那妃子移到旁边厢房软榻上后,不多久便看到上次陪我去药房的那名御医匆匆赶来。
待他诊完脉,我问他:“胎儿可有事?”他摇了摇头,舒了口气:“幸好姑娘毒解的及时,并未影响到胎儿。”
我又问道:“御医可知她中的是何毒?”
他想了想,说道:“这毒乃是一味叫幽冥草的异域植物,极为罕见,若不是我曾遇到过一次,恐怕也难想到。”
“幽冥草?”我思来想去,不记得曾看到过这名字。
只听御医接着说道:“不过,这毒在西域有另一个名字,伽多兰花。”
一听这名字,我恍然大悟,终于想起为何这中毒症状如此面熟,可是,怎么可能是它?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最近临近过年,事情比较多,偶尔会隔日更,请见谅,mua~
第61章 第 六十 章 伽多兰
伽多兰花,生于西域沙漠绿洲之中,花瓣有剧毒,人若服之,顷刻周身麻痹而亡。因死前会产生幻觉,所以服用伽多兰花而死的人,脸上会出现诡异的笑容。
我之所以知道它,是因为这是九幽谷常用□□的一种,因这花在关内水土不服,无法栽种,鲜少有人知道。莫洛创立九幽谷后,便派人从西域花重金带回一批伽多兰花的种子和沙土,在谷内选了最向阳的一片地方栽种,终于留下十几株。
他曾带我去看过那片花圃,当时我不明白,□□有数十种,为何要费这么多功夫培育这花。他却说,在无妄国当大祭司时,他的院中便种着伽多兰花。说这话时,他一脸落寞,我才明白尽管他不曾说过,终究还是想念故土的,便记住了这花名。
现在,伽多兰花突然出现在了宫中,难道,此事跟九幽谷有关?我想起御医说曾经遇到过,正想详细问他,周围宫女突然跪下,我转身一看,秦煜冷着一张脸匆匆走了进来。我闪身到一边,看他走到榻边,问御医:“可有伤到胎气?”我听他张口问的不是人而是胎儿,想必他关心的不过是皇嗣,心中暗暗替那刘美人不值。
一旁御医已将情况向他禀告,听说是我及时解了毒才保住这一大一小两条命,秦煜转过身来看了我一眼,眼光落在我那被巾子捆着的手上。我不动声色的将手往袖中藏了藏,他的眼神一别开,看向榻上之人,吩咐胭脂找人将刘美人小心抬了回去,又命御医跟着前去,小心照料。
等屋中人只剩下我俩,他冷冷说道:“伸出手来。”我不情愿的将受伤那只手伸出去,被他轻轻握住,将巾子轻轻解开。因我划得并不深,此时伤口已不再渗血,只是皮开肉绽的有些狰狞。
他叹一口气,喊了胭脂拿来纱布清水,将手上血迹细细擦了,敷上伤药,再包好纱布。我心中奇怪为何他一皇子出身,包扎起伤口来比我还要熟练,待到他包扎完,才想起我俩动作在别人看来必是十分暧昧。
旁边胭脂低着头,不敢往这边看,我历时觉得十分别扭,轻轻将手抽回,尴尬的掩饰道:“不知刘美人是如何中的毒,我们还是抓紧去大殿看一下那些食物吧。”说着便往门口走去,秦煜跟在我身后出了屋。
因我嘱咐过胭脂不要让任何人进殿,此时大殿中空无一人,桌上饭菜也维持原样。胭脂将我们带至刘美人的座位前,我将她面前的几样菜品逐一闻过,均没有发现伽多兰花的痕迹,心中奇怪,这伽多兰花制成之毒溶于水后虽然无色无味,时间一长却会显出淡淡蓝色,且不易洗掉,可这桌上饭菜皆未有异样,以这毒发作时间推断,又绝不可能是在宴前中毒,究竟是如何下的毒?
转身问胭脂:“刘美人可有带宫女?”
她点点头,说道:“方才已经被护卫押在殿外了。”
“带她进来,我有事要问她。”
胭脂看一眼身旁秦煜,见他点点头,便转身出去了。不多时,她身后跟着两名侍卫押着一宫女进来,那宫女跪在地上吓得面如土色,不停发抖。我问她:“将今日宴会发生的事一件不漏的全部说来。”
她仔细想了想,哆嗦着说道:“太妃娘娘让主子们入了座,我便给主子布菜,因有孕不能饮酒,太妃特意备了竹叶露给主子。然后主子就......”
我端起杯看了眼那茶,也并无异样。又问道:“刘美人都用了哪些菜?”
她说了几样,都是我看过的菜品,并没有下毒。如此便奇怪了,我在桌上漫无目的的看着,眼角扫到一块擦手的帕子,突然发现上面有淡淡的蓝色指印,一把抓了起来,拿到眼前仔细审视。
果然,那指印上正是伽多兰的痕迹,只是这指印......我将帕子递给给那宫女,问她是否是刘美人的。她仔细看过,说的确是刘美人所用的,但却不是她今日用的那块,刘美人似乎用它沾过唇。
我奇道:“你怎么如此确定这巾子并非刘美人带来的?”
她说:“我家主子对这些巾帕极为讲究,每个上面都绣了不同的图案,今日主子挑的是绣了荷花的,还说过要应这夏日的景,这块巾子上面绣的却是兰花。奴婢中间给美人添茶,离开过几次,不知何时这帕子便出现在桌上,也并未在意。”
我想了想,将那块帕子在杯中茶水中沾了沾,便扔在一边不管,接着问那宫女:“美人宫中是谁在打理她这些衣物?”
那宫女说:“是奴婢和另一人。”
我让她伸出手来,仔细看着她的手,并没有蓝色痕迹。我对一旁的秦煜说:“找人去刘美人那将另一个宫女押来吧。”他不知何意,仍安排了侍卫去抓人。回过身,才问我是何意?
我没有答他,而是转身回到桌前,将那杯浸过帕子的茶杯只给他看。只见那杯中原本的清水已显出淡淡蓝色,他眉头一皱,问道:“是这帕子的毒?”
我点点头,说道:“下毒之人将这帕子提前从刘美人那偷出来,在上面撒上伽多兰的药粉,神不知鬼不觉的放在她桌前,让她误以为是自己带来的,擦了嘴,毒便入了口。”
我叹了口气:“今日这殿中人多手杂,恐怕刘美人自己也记不得究竟是谁放了这帕子。”
他略一沉思,问道:“那放帕子的人手上难道不会留下痕迹。”
我摇了摇头:“我刚才仔细看过那帕子,上面残留了些滑石粉。想必那人对伽多兰极为了解,手上沾了层滑石粉防止留下蓝色痕迹。这么想来,恐怕刘美人那宫女也凶多吉少。”
话音刚落,便见那两名侍卫又返回来,身后跟着一名内侍。侍卫禀告说,走到半路正遇到刘美人宫里的人,说一宫女被发现死在宫中,一问正是要捉拿的那人。
秦煜问那内侍那宫女如何死的,内侍禀告说刘美人来赴宴时那宫女还好好的,待美人中毒被抬回宫时便寻不到人,后来发现倒在后院假山旁,已经死了。御医恰好护送美人回宫,粗略看过,那宫女乃是中毒而死,料想与刘美人中毒之事有关,连忙让他来向国君禀报。
秦煜听了眉头紧锁,我也发起了愁。眼见着线索便这么断了,可见这件事背后之人考虑极其周全,没有留给我们丝毫破绽。
我没有将伽多兰与九幽谷的关系告诉秦煜,在搞清楚伽多兰的来历前,不能把这件事与九幽谷联系起来,那样只会让莫笙他们再度引起秦煜的重视。况且,这件事我并不认为是莫笙他们做的,仅仅过去不到一年,他们虽然被秦煜抓住的可能越来越小,却不会这么鲁莽的暴露自己。
秦煜让人验了此时太妃宫所有人的手,果然没有发现伽多兰的痕迹,出了这么大乱子,这宫宴自然无法继续,便让妃嫔们各自回了宫。那名宫女也被放回了刘美人宫中,想必那边主子出了事,又死了人,乱成一团。
秦煜安慰过玉娘,便说要去刘美人处探望。且不说他一向对各宫妃嫔温柔体贴,雨露均沾,哄得一众女子都以为他对自己青眼有加,这刘美人此时还怀着身孕,说不定是继承大统的皇子,自然要去安慰一番。我幸灾乐祸的想着男□□妾成群也是件累心的事,见玉娘被这事情一闹没了心情,便也起身告辞。
出了太妃宫,却没有直接回住处,向守门侍卫问了陆萧的值房,向那边走去。自从上次听青青说陆萧因我割腕与秦煜大闹一场后,我便可以避免与他接触,免得再给他惹麻烦,让秦煜对他不满。
只是,现在这事不问他便再无可问之人,又不能让他来院中,只好我上门去找他。
我到了他所在的值房,请侍卫代为通报,便站在门口等着,听到脚步声,见到许久不见的陆萧从里面走出。他似乎没想到是我,稍一愣便回过神来,走到我面前,淡淡问道:“找我何事?”
我看了眼周围,低声说:“找个没人的地方说。”他奇怪的看我一眼,引着我向前走几步,拐进一道小巷,这里两侧皆是丈余高的宫墙,极为僻静。他站住脚,转身看向我。我不敢对视那目光,眼光稍稍侧向一边,问道:“你可还记得九幽谷中的伽多兰花?”
他
听到我说到九幽谷这三个字时便身体一僵,带着些许防备的问道:“你要做什么?”我知他担心我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摇了摇头,将今日发生之事跟他说了。他听了,眉头微蹙,稍一琢磨便明白我的意思,问道:“你觉得这件事与九幽谷有关?”
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是应该不是莫笙他们做的。我来是想问你,当初莫洛种的那片伽多兰是否也被你们毁了?”
他想了想,说道:“攻进九幽谷时,倒是没有毁掉,后来跟你再回谷那次,我才想起来这件事,派人将那片伽多兰全部烧掉。”
“那便奇怪了,”我接着问道:“九幽谷被毁时,想必你清点过人数吧,除了阿笙他们可有人逃脱?”
他看我一眼,似乎顾忌着不想刺激到我,想了想,才说道:“我的确是核对过,但是莫笙带走了一部分护卫,我并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跟着他们。况且,能用到这伽多兰的,并不只有谷内的人。”
我听到他所说,不由抬头看着他:“你是说......”
他点点头,说道:“你应该知道,莫洛在谷外也设了不少据点,有一些连我都不知道。他为防谷内消息泄漏,杜绝谷内与谷外的直接接触,所以,那些据点的人,多半都没有见过我们,我们也不会知道他们在哪里。”
若真如他所说,想要寻这□□来源,便如大海捞针,我有些丧气,向他道了谢,转身便要走。突然想起一事,又回过头问他:“你手下是否有名叫陈庭的侍卫?”
他点点头,我问起此人的人品家境。他想了想,说道:“陈庭此人乃是我乳娘的儿子,我一直将他当弟弟看待,为人忠厚老实,所以才会派他去青青那里帮忙。”
我想起青青在宫外全靠他照顾,便说道:“青青那边,多谢你照顾了,只是,她独自一人在宫外,我始终不放心。看她也到了出嫁的年纪,便想着有合适的人能保护她,我在这里也就放心了。这段时日她在心中总提到陈庭,我不知此人底细,听你一说就安心了,若是那陈庭也有意,就让青青嫁与他吧,那座宅院,便当做我送与她的嫁妆。”
陆萧闻言,一双眼看着我,欲言又止:“那你......”
我明白他要说什么,苦笑一声:“我早就绝了出宫的念头,他怎么会放我走呢?”说罢,又叮嘱他:“这件事我一直瞒着青青,请你暂时替我保密。等她嫁了人,过几年,终究会明白。”说完,道了声谢,转身走出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