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听到路晴的家时,温时宁在去酒吧之前就和穆木去了那里,她几乎是蛮横地闯进她的家,逼着那个苍白着脸的女孩说出所有真相。
温时宁紧紧盯着她,质问道:“那天晚上,杏子的手机在你手里对吗?”
路晴的脸苍白着,嘴唇不断地颤抖:“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她捏紧手心,一字一句地咬牙说道:“你给我说实话!你想让杏子死不瞑目吗?路晴,你有没有良心?”
路晴跌倒在地,泣不成声。
她只是嫉妒陈筱杏,她不是真的想害死她。
等路晴回过神的时候,她不知道自己居然做出了这么可怕的事。
4月28号晚上,路晴跟着周添去了酒吧,等周添被成洋的手下带走时,她才觉得不对劲,拼命想要逃跑。
那帮人想要伤害她,来威胁周添。
路晴疯了一般地大叫:“我不是周添女朋友!我不是!陈筱杏才是!”
成洋笑道:“你打电话,让她过来。”
路晴颤抖着手,拨通了电话。
她在心里不断安慰自己:都是陈筱杏,都是她的错,都是因为她占据了周添的心。
路晴看着陈筱杏走进包厢。
看着她被带进里面的隔间,她挣扎间故意扔下了手机。
她发现陈筱杏拨了电话求救,鬼使神差地帮她挂断,切断她的后路。
等路晴反应过来,她才知道自己做了多么可怕的事!
她满心惶恐,她怎么会变得这么可怕?
她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可怕?面目全非?
路晴颤着手想打电话求救,又蓦地顿住,如果陈筱杏把这件事告诉周添怎么办?
隔间传来女孩嘶吼的尖叫声,路晴怕的哭出来,犹犹豫豫地打给了酒吧前台,说发生斗殴,叫他带安保过来。
路晴听着里面越来越激烈的尖叫声,捂着嘴靠近,贴着门缝看着女孩被压在了床上。
她全身的汗毛立起,想要喊,想要叫,却懦弱地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蓦地,从门缝里,路晴对上陈筱杏的眼睛。
路晴颤抖着身子,睁大眼哭着。
陈筱杏的眼睛早已死寂一片,没有了光芒。
她偏头,对着路晴,用口型说了两个字。
“拍照。”
路晴的动作一僵。
陈筱杏用口型再次重复:“拍照。”
路晴蓦地明白她的意思,拍照留证,成洋会进监狱。
她抖着手,将手机伸进房内。
路晴闭上眼,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
隔天见到陈筱杏和周添在一起时,被周添厌恶的恐惧感油然而生,她怕陈筱杏把事情告诉周添,她会疯的。
她真的会疯,她不是故意的。
路晴把手机还给陈筱杏之前,说:“这是交易,那天晚上的事你一个字也不能说出去。”
她自私地又拉着周添演了一场戏。
路晴想,一切都会好的。
等成洋被陈筱杏送进监狱,周添就自由了,而他也会属于她。
路晴没有想到,陈筱杏拍照的目的,仅仅是为了让周添有筹码威胁成洋,她根本不想公之于众。
当天晚上,她做了噩梦,她梦见陈筱杏痛苦不堪的模样,整夜的折磨让她痛不欲生,羞耻感和愧疚感让她睡不着。
路晴崩溃地大哭。
4月30日,她找周添说明真相。
她还没开口,陈筱杏一跃而下,死在了她面前。
这是她一辈子的孽,她在余生中只能带着愧疚,日日忍受煎熬。
......
当一切都结束时,温时宁看着周添毫无生机的眼睛,心脏蓦地一跳。
这个少年像没有了期盼,丝毫没有想活着的想法。
她阻止了易禾煦想要抱她离开的动作,眼神恳求他等一等。
男人盯着她受伤的手,冷冷地吐出几个字:“三分钟。”
温时宁连忙点头,偏头看向周添,她疲惫地叹了一口气,哑着声问道:“你知道夹竹桃的一个小故事么?”
周添机械地转过头,眼神无光,只是静静看着她。
“据说在开始的时候,夹竹桃都是白色的,有个美丽的公主很喜欢夹竹桃,便在自己的宫殿里种满了夹竹桃。后来公主爱上了自己的家臣,但是遭到家族的反对,公主想要和家臣私奔,但是公主无意间知道家臣不是真心爱着她的,只是为了利益,公主伤心欲绝,便在夹竹桃下自杀了,血染红了树根,花变成了粉红色,而公主的怨念变成了毒,随着夹竹桃生长。”
她看着周添痛苦不堪的模样,缓缓说道:“这是我听说的版本,我和杏子说起时,杏子却认为,公主不是恨着家臣,她是为了不连累他的前途,才会自我牺牲。”
“那多奇怪,她的怨恨还是变成了毒。”
温时宁笑了:“你知道杏子怎么回答吗?她说,也许公主只是不甘心,她只是喜欢一个人而已,却难得仿佛天底下所有人都认为她犯了罪无可恕的律条,所以她只是用最壮烈的方式让她的爱人记住她,让别人畏惧她,而她的生命随着夹竹桃会一直陪爱人走下去。”
周添抹了把脸上的眼泪,声音哽咽:“她一直都这么天真,却也最自私。”
天真地把这条命给了他,自私地让他一辈子都要负重前行。
温时宁点头:“我也觉得她自私,估计这一辈子我们都忘不了她。”
“但是杏子向来心软,”她歪头说道:“她不会允许你这一生都愧疚,所以你心里有她的一个小角落就可以,好好学习,考上一个大学了却她的心愿,好好活着,那就够了。”
周添抬起头,眼睛里泛着晶莹的泪光,他红着眼眶笑道:“我会的。”
他会小心地把她揣进心底,好好活着,带着她的那一份。
......
警笛声响彻金街,行人也大抵知道,今晚是个不眠之夜。
已过了凌晨十二点,新的一天。
夜里仍旧泛着凉意,她紧了紧身上温热的外套,只伸出一只手让身边的医生处理伤口,眼睛却不自觉地瞥向身边被陆警官训斥的男人。
周围乱糟糟的,警察都在收尾,不断地有人从救护车旁边经过,但温时宁就是觉得这里安静的可怕。
她的监护人在千钧一发之际,直接抢了警察的配枪抵在了人家的脑袋上。
想想都刺激,想想.....温时宁都觉得,自己大抵是要完蛋了。
陆警官倒是很生气地在训人,但对面的男人一脸漫不经心,把玩着手上的怀表,丝毫不在意。
等人家停了一下,便抬头淡淡问道:“说完了吗?”
温时宁都替陆警官感到无奈,所以当事人直接掉头走了。
他低头捉住温时宁偷看的目光,将怀表的盖子合上塞进裤兜,便抱臂堵在她面前一言不发,等着医生把她的伤口处理完。
温时宁懊悔地低着头,想着有什么理由混过去。
她死也想不到,今天发生的事,他会在现场,真是见了鬼了。
旁边的女医生绑好绷带,直起身子:“伤口有些深,缝了七针,注意不要碰水,明天再来医院换药检查一下情况。”说罢挥挥手,示意可以离开。
温时宁捧着手臂从救护车上下来,身上披着的黑色风衣便顺着站直渐渐裹住全身,只露出一截小腿。
她有些忐忑地站在他面前,仰头尴尬地笑笑:“这么晚了,我们回家休息吧。”
男人低着头看了眼她谄媚的表情,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温时宁抿紧唇,紧紧跟在他身后。
因为外套给了她,他只穿着一件白色衬衫,走动间,可以看见有力宽阔的肩膀和线条漂亮的腰线,一双大长腿明明踏着稳定有力又不太快的步伐,但天生的差距就让温时宁跟的很辛苦。
她喘着气,忍不住伸手扯住他的衣袖,前面的男人蓦地停下。
温时宁又攥紧了些,低着头小声说道:“你走太快了。”
易禾煦回头看向她包着纱布的右手,终于忍不住直接拉住她的左手手腕,揽着她的肩膀,一把将人推至巷子的角落墙壁。
他堵在她身前,左手小臂撑着墙,身子弯下来直直地和温时宁对视,察觉到她的挣扎,他伸手揽着她的腰固定住,不耐烦地低低说了句:“给我站好。”
温时宁条件反射地贴紧墙壁,不敢再动,心里一咯噔往下沉,只觉得要完。
易禾煦瞧见她眼神飘忽,明显在走神想办法,不禁冷冷笑道:“编好解释的理由了吗?”
“还没我......”温时宁顺着他的话开口,顿时一闭嘴,欲哭无泪。
他收回说这小奶猫聪明的话,简直蠢到不行,蠢到哭。
眼前的小孩低着头不肯抬起来,耳尖在一点点的冒红,易禾煦收回揽着她的腰的手,转而抬起她的下巴,蓦地就看见了她满脸通红的样子,眼眶还泛着红圈,看起来可怜地不得了。
易禾煦的视线一顿,眼底的情绪顿时深邃地看不见底,许久,他的大拇指磨了磨她的下巴,语气喑哑,却吓唬人:“别以为装可怜就可以混过去。”
温时宁满脑子都在想着对策,丝毫没意识到两人的距离有多么近,听见他语气里的松动,她顿时蹭鼻子上脸,义正言辞地开口:“我保证不会有下次。”
“我发誓。”生怕对方不相信,还举起左手中间的三个指头,补充说道。
“发誓?”他笑了:“你别忘记前不久还撒谎骗了我。”
这人怎么这么难搞?
温时宁抓狂,干脆破罐破摔:“那你到底想怎样?”
要不是看在他救了她,他是她监护人的份儿上,她才不管他。
想怎样?
易禾煦眯起眼,看着怀里的小奶猫抓狂却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姿态,缓缓弯着唇角笑起来。
当然是再吓唬一下,让她知道错,再也不敢惹事儿。
易禾煦凑得更加近了,鼻尖相抵,温热的呼吸交融,她甚至只要一抬眼皮,就会对上他近在咫尺的眼睛。
温时宁这才注意到他们的姿势有多暧昧,她吓得屏住了呼吸,生怕一不小心,就直接吻上了对方。
“你....你....易禾煦...你离远些。”她颤着声音,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易禾煦停住往前凑的动作,嘴角的笑容越发大了。
偏头接近她红通通的耳朵,易禾煦看着她红的好似要滴下血的耳垂,目光一凝,缓缓的,慢慢的,越来越近。
近在咫尺,易禾煦想,他该停了,作为监护人的身份,的确不该再近了。
下一秒,他阖上眼,直接上前,轻轻的,用温热的唇,亲了一下。
那是从晚上看见她站在舞台上的那一刻起,就莫名升起的冲动。
他向来随心所欲,想做的事情自然不会压抑,监护人又怎样呢?一层身份而已。
易禾煦就是想知道,满足了冲动之后,他对这小奶猫还剩下什么。
他贴着她的耳朵,翘起嘴角笑道:“你再敢惹事,我就把你锁房子里看管起来,听明白了吗?”
易禾煦回来本是为了和这小孩撇清关系,但现在他却改变了主意。
他的另一层身份本就让他能够名正言顺地拥有她。
既然如此,在她十八岁生日之前,那就来试试,试试是不是他真的对她有兴趣。
来日方长,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笑)直接把夹竹桃的最后一章发上来了,然后开始写易小爷。
夹竹桃篇,完。
☆、油画里的三个少年(1)
前言:
日本心理学家诧摩武俊这样定义一种人类情绪:有了激烈的感情,而不一定立刻显现于表面,这就是嫉妒。引发事端的场合,反而是冰山一角,许多嫉妒都是深藏在人们的心中的,使乌黑的功能发酵,以歪曲的形态爆炸开来。
.....
当温时宁连续三天晚上都梦见易禾煦弯下腰去亲了一下她的耳朵——
就会像现在这样,易禾煦一旦靠近她一米之内,她就条件反射地立刻窜跑,灵活地像个猴子。
还没等温时宁跑到楼梯口,易禾煦就搁下杯子,语调轻缓地威胁:“再跑试试?”
温时宁的步子一顿,却立马朝着楼梯口前进几步,估摸着距离能够逃跑才转身看向站在厨房吧台处的男人。
她使劲清着嗓子,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底气一些:“我没跑啊。”
易禾煦不自觉地用舌尖轻轻抵了抵上颚,起了逗弄她的心思。他插着兜,朝她缓缓走近,语气悠闲地反问:“没跑?那坐下来我们谈谈?”
温时宁一慌,看着他走近一步,就上一级台阶:“今天太晚了,明天我还得上学,下次吧。”
易禾煦踏上台阶,余光里注意她脚下的动作,又慢慢的,一步步逼近:“连续三天晚上你都这么说。”
“我还有差不多一个月就要高考了,”温时宁瞥了眼楼梯,继续往后退保持距离,一本正经地胡扯:“我没有太多精力去干别的事儿。”
易禾煦笑了,被气笑的:“那三天前跑到酒吧里唱歌,又受伤,顺便进了趟警察局的人是谁?”
温时宁彻底闭嘴,转身就跑。
刚跑到自己房间门口,扭了门锁,下一秒便感觉到身后一股温热袭来,她的手被一只略微冰凉的宽大手掌覆住,稍稍用力便把刚打开一条缝的门给关上了。
完了,她想。
温时宁抽回没受伤的左手,背对着他,额头紧紧贴着门,欲哭无泪。
明明是他干了让人误会尴尬的事儿,为什么是她这么窝囊?
易禾煦轻轻抿着唇笑了下,觉得她这副模样像小奶猫把脸藏进自己的尾巴里。
他撑着门板弯下腰凑近了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到底在躲什么?”
温时宁差点抓狂,他会不知道吗?明明就是他干的事儿啊,他干嘛无缘无故亲她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