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很正常的一句话,不知道为什么,初栀却觉得有说不出的怪异感,脸烫得像是也被传染了在发烧一样。
初栀觉得自己越来越奇怪了。
她清了清嗓子,拖着电暖气重新拖回到房间里。
初栀家里三室一厅,一个房间平时空着,偶尔爷爷奶奶过来,房间里久无人住,虽然平时也有一直在打扫,但是还是有一点旧旧的,灰尘的味道。
陆嘉珩坐在沙发里,微微仰着头,看着初栀怀里抱着被子枕头什么的,一趟一趟进进出出的折腾。
他手肘支在沙发扶手上,单手撑住眉骨:“你在干嘛?”
“帮你换被套,”初栀一边从这屋折腾到那屋,看都没看他,“还有床单,”
她手里抱着粉白的一床被子,从一个房间搬到另一个房间,一边严肃地皱着眉教育他,一本正经地:“发了烧还穿那么少就站在门口,这么冷的天气不交暖气费,退烧药都是过期的,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呀?”
陆嘉珩撑着下颌看着她忙来忙去的小身影,懒洋洋地笑了笑:“嗯,就不小心。”
初栀瞪了他一眼,抱着枕头走了。
她刚走,陆嘉珩手机震动响起,程轶的大嗓门依然有极强的杀伤力,雷霆万钧,仿佛能够穿透耳膜:“陆嘉珩我日你大爷的,你他妈到底回不回来了?!”
陆嘉珩喉间带着一点不适的灼烧感,声线也不太对,语气听起来却带着种悠闲的愉悦:“不,你自便。”
程轶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已经挂了电话了。
程轶看着被挂断的电话目瞪口呆:“这个逼外套也不穿,到底跑哪儿去了。”
程轶之前送初栀回来过一次,知道她家也在这个小区,虽然具体哪里不知道,但是基本也想得到陆嘉珩是去找她了。
他缩着肩膀冷得嘶嘶哈哈的,一边出门摔上他家房门,一边下楼一边大骂着陆嘉珩这个重色轻友的人渣。
隔着一层天花板和一层地板的陆嘉珩打了两个喷嚏。
还没打完,初栀从房间里出来,走回到灯光下。
陆嘉珩微张着嘴,看着她绕过沙发,走到他面前来,单手撑着沙发扶手,倾身靠近,柔软微凉的小手轻轻覆盖住他发烫的额头。
她在他上方一点的位置,遮住了客厅的灯光阴影覆盖下来,看上去像是把他整个人圈在了沙发上。
陆嘉珩仰坐在沙发上,肌肉微绷,一动都不敢不动。
初栀摸摸他的额头,细细地试了一会儿,又摸摸自己的,似乎觉得没有办法分辨,微微皱了皱眉,头抬起一点来:“好像还是有点热。”
陆嘉珩喉结滚了滚,眼睫微扬,从下至上看着她:“嗯。”
他声音低哑,听起来和平时很不一样,掺杂着一点点什么别的东西似的。
初栀垂下眼来,刚好撞进他黑漆漆的桃花眼里。
眼角带着一点薄红,漆黑深邃,眼底幽暗暗的,视线像是带着具象化的温度,把他此时因为发烧偏高的温度通过眼神全都释放出来了。
初栀才意识到自己靠得有点近了,看上去就好像是她把他压在了沙发上一样。
她连忙飞快地收回了手,直起身来,匆匆后退了一步。
后面就是茶几,她一退,膝盖腿弯撞上茶几,闷闷地一声响。
硬质的原木茶几被撞的微微往后蹭了一点儿,寸劲儿撞得这么一下不算轻,初栀吃痛叫出声来,疼得泪花都快出来了。
好像是刚好撞到了腿窝哪根筋上了,她左腿膝盖一弯,钻心的疼伴着一阵麻。
陆嘉珩反应极快,一下子就直起身来了,虚虚张开手臂,锁眉看着她:“疼不疼?”
初栀没说话,垂着头屈腿,站在原地缓了一会儿,等着那股疼劲儿缓慢减轻。
其实也就刚撞的那一下格外的疼,缓过那会儿就好了很多,初栀摇了摇头,膝盖慢慢弯了弯:“还行,不是很疼。”她说着直起身来,“我去给你倒杯水,你把药吃了然后睡觉。”
陆嘉珩叹了口气,没等她走两步,抬手抓住她手臂把人拉回来:“我自己去,你坐一会儿,”他站起身来,一手抓着他手腕,一手扣住肩膀把她按进沙发里,低垂着眼,有点无奈的样子,“怎么冒冒失失的?”
初栀揉着腿窝,仰着脑袋不服气的瞪着他:“还不是因为你靠那么近!”
她说完的一瞬间,就反应过来了,这次和他实在是没什么关系,是她自己靠过去的。
陆嘉珩挑眉,对这从天而降的一口锅毫无疑义的就背起来了,他轻轻笑了一声,乖乖地认错道歉:“嗯,对不起。”
初栀脸涨得通红,不知道要说什么好,抬手抓了抓耳垂,别开视线:“你快点睡觉去吧……”
陆嘉珩没动。
静了一会儿,她忍不住重新抬起头来,轻声催他:“你快去啊。”
他站在她面前,低低垂着眼,眸色沉沉,却依然移动不动。
初栀还要开口,只来得及吐出一个你字,陆嘉珩突然俯下身来。
他长臂伸出,抵住沙发靠垫,长腿屈起,膝盖跪上她身侧沙发上,整个人低低躬下身来,将她圈在自己和沙发之间。
初栀吓了一跳,腿也不疼了,下意识抬手抵住他胸膛。
他体温很高,胸膛处的皮肤温度隔着薄薄的白衬衫衣料熨烫着她的手心,初栀一个激灵,又急匆匆地把手伸回来。
你猜早就已经气鼓鼓地溜回房间耍小脾气去了,安静的客厅里一片寂静,两人距离靠得极近,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初栀呼吸都滞住了,心跳甚至都仿佛跟着停了一拍。
她小手悬在他胸口,推也不是,放也不是,颤着眼睫急急道:“你干什么呀!”
陆嘉珩微微垂着头:“落实罪名。”
初栀一愣:“什么?”
他上身又往下压了压,整个人靠得更近了,身上带着灼热滚烫的气息铺天盖地压下来:“落实靠近你这个罪名。”
他敛下眼睫看着她,胸腔微震,低低地笑,
“我道了歉,不能不做事。”
她全都红了。
从脸颊到耳廓,到修长纤细的脖颈,甚至裸露在睡衣领口外的一点纤细锁骨。
也许是因为此时过于暧昧和敏感的地点,也许是近在咫尺的距离。
她黑眼瞪得大大的,软绵绵的小手抓着他胸口的衬衫布料,推他的力道小得可以忽略不计。
陆嘉珩眸光愈深。
他从记事起就好像没生过病了,对于发烧感冒的感觉十分陌生,此时觉得思路有点糊,又仿佛无比的清晰,冲动感比起平时也更加强烈。
他微微闭了闭眼,头压得更低,唇瓣又烫又干,也顾不上之前往嘴巴上涂了什么,他舔了舔唇,隐忍而克制的低低呼出一口气,像是在做什么准备似的。
灼热的气卷着他的气息,烫得身下的人轻轻颤了颤,缩着身子往后躲。
陆嘉珩另一只手也穿过她耳畔抵在沙发上,膝盖往前蹭了一点,缓慢道:“之前有个问题没来得及问完,”
他声音微绷,低垂着眼看着她,眸底藏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小心和紧张:“小栀子,你想不想做我女朋友试试看?”
第36章 三十六块
初栀出生至今, 第三次被表白了。
她从小就长得水灵漂亮,成绩又好, 乖巧可爱讨人喜欢,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到大其实她觉得自己并没有被人追过。
除了很小还不大懂事的时候那次乌龙一样的,高考完以后的班草,陆嘉珩是第三个。
客厅里顶灯没开,落地灯光线昏黄,陆嘉珩倾身悬在她上方,又遮住了大半的亮。
他紧抿着唇,一动不动,垂首等着她的回答, 脑海里有什么东西紧紧地绷着, 似乎有某种前所未有的陌生情绪将他包围起来了。
初栀整个人被隐在他的身影之下,有片刻的呆滞。
她抓着他衬衫领子的手松了松, 眼睛瞪大了, 反应了好一会儿。
她有点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听错了, 或者理解错了他的意思,不自觉的仰起头来,视线落在他染着薄红的眼角和幽深的眸。
他的状态看起来不太好,唇微启, 还在轻轻喘着气。
每一次的喘息都带着灼人的温度,在两人之间掀起热浪。
初栀心跳如雷,甚至感觉心脏下一秒就要从嗓子里蹦出来了似的, 浑身上下仿佛都有火在烧,她甚至觉得自己也发烧了。
这种感觉,至少尹明硕和她告白的时候她是绝对没有的。
像是一只烧开了的小茶壶,初栀感觉有蒸汽从自己的耳朵里喷出来了,发出哔哔的响声。
她微微张着嘴,颤着嗓子结结巴巴你你你我我我了半天。
初栀深吸口气,微微皱着眉,抓着他衬衫的手倏地松了,软绵绵的小手啪叽一下直接拍在他脸上:“你在说什么呀!”
她一边挣着往后缩,踢掉拖鞋脚踩上沙发,翻了个身,脑袋往他手臂下的缝隙拱,试图钻出去,在沙发上手脚并用往前爬。
棉质的睡裙因为这个动作被蹭得有些乱了,裙摆微微往上蹭了一点,露出一截白嫩嫩的大腿。
这个姿势有点糟糕。
初栀极快地蹭出去,飞快地往沙发另一端爬,结果半个身子还没出去,又被人抓着脚踝拖回来了。
初栀惊叫一声,毫无还手之力又被重新拖回到他的桎梏中。
她只来得及翻了个人,手腕就被人死死压住了。
初栀平躺在沙发上,乌黑的眼因为羞恼亮晶晶地,整个人红了个透,又急又怒地挣扎着想坐起来。
陆嘉珩单膝挤进她腿间,压住了一点点睡裙裙摆的布料,手死死地扣着她手腕,像一座巨大的山,任由她在身下像一尾鱼一样扑腾依旧岿然不动。
她的腿不时蹭到他的裤子,衣料摩擦,陆嘉珩微微闭了闭眼,哑声道:“别乱动。”
初栀抓着沙发靠垫往上窜,气到不行:“那你倒是起来呀!”
陆嘉珩抿唇垂眸:“试试看。”
初栀扑腾了一会儿,发现完全没用,干脆放弃了,挺尸一样躺在沙发上,没好气道:“我不试啊!”
“你讨厌我吗?”
初栀红着脸,声音细细的,极小:“不讨厌……”
“那喜欢?”
“……”
陆嘉珩扣着她的手腕往上拖了一点,身子下压,重复问道:“喜欢吗?”
初栀匆匆地别开头去:“不喜欢。”
他不说话了。
初栀侧着头不敢转,太近的距离,她一转过头就几乎是鼻尖贴着鼻尖。
半晌,他低低叹了口气,压着她手腕的手松开,人缓慢地直起身来。
初栀连滚带爬地翻腾起来了,急匆匆下地,兔子一样窜过茶几,站了老远的距离。
她双手捂着通红的脸,晶亮的眼狠狠瞪着他,气呼呼道:“陆嘉珩你是不是变态!王八蛋!流氓!”
她一脱离了危险范围就像活过来了一样,整个人生龙活虎,绞尽脑汁地想尽了自己毕生以来能够骂的出口的最凶的话骂他。
陆嘉珩翻身重新靠回了沙发里,听着她在那里软绵绵地骂,低低笑了一声:“对不起,有点忍不了。”
初栀气到想跺脚:“你怎么这么不正经!你别做梦了!我不是那种人!”
他抬起眼睫:“哪种人。”
初栀说不出口,噎了好一会儿,她深深吸了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皱着眉看着他:“陆嘉珩,你不要这样逗着我玩。”
陆嘉珩微微皱了下眉。
“你对女孩子不能一直这样的态度的,” 她抿了抿唇,乌黑的眼暗了暗,长长的睫毛垂下去,“以后遇到真心喜欢的女孩子,你这样会把人吓跑的。”
陆嘉珩没说话。
初栀低垂着眼,没去看他是什么表情。
客厅里悄无声息,安静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声音轻得像是耳语,低低的叹:“会吓跑吗……”
初栀重重点了点头,不说话。
一想到他以后会遇到喜欢的女孩子,她就鼻尖发酸。
他以后也会遇到这样的一个女孩子,他会小心翼翼地对她好,会用心追求,会认真呵护,而不是像现在对待她这样随便又轻浮。
初栀皱了皱鼻子,压下心里泛起的阵阵涩意,声音轻轻的:“你吃了药早点睡吧,睡一觉就会退烧了。”
她说着往房间里走。
陆嘉珩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
初栀绕过茶几,走过沙发,他倏地抬手,一把抓住了她。
手劲很大,攥着她手腕微微有些疼了。
初栀皱眉转头,刚想说话。
陆嘉珩坐在沙发里,仰头看着她。
他唇色刚刚苍白可怕,此时却像是着了色,带着种不正常的红润:“你别跑。”
初栀愣了下,有点不明所以。
“我以前没追过女孩子,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大概是吓到你了,”陆嘉珩漆黑的眼认真而专注地盯着她,压抑地轻咳了声,声音低低沙沙,“你现在不喜欢我也没事,哪里不好都会改,可能会有点慢,你再等等我,别跑太远,好不好?”
*
初栀一整晚几乎没怎么合过眼。
她觉得陆嘉珩的脑子大概是烧坏掉了。
做了很奇怪的事,说了很奇怪的话。
可能之前那个四十二度的体温计没有坏,他真的当时就烧到了那么高。
第二天一大早,初栀醒的时候他人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仿佛他从没来过似的。
唯一能够证明他存在的东西,是餐厅桌上放着的早餐。
透明的几个圆形外卖盒子,水晶虾饺,粉蒸排骨,一份凤爪,一碗粥。
她走过去摸了摸粥,还温温热。
初栀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坐下吃完了早餐,在家里无所事事晃悠了一上午,装好东西,梦游似的坐地铁回学校。